她没有动,没有发出一丝声音,只放在膝上的手指紧紧攥住,快要攥断了一般。
裴颂的手指在抖,他的心也在被切割。
她本不?用受这样的苦痛,她本可以肆意?一生……
宋问道该死,她的父亲该死,她的母亲更该死!可她的母亲在临死之前还?在问宋问道求情,她的母亲有没有过一点,后悔这样对她?
裴颂的眼泪砸在她流出血的后颈上,她像是痛狠了伸手抓住了他的腰带,紧紧绞了住,可她仍然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只有他在哭,他在心碎。
他比她还?难捱,冷汗淋漓的将灵根封回她的后颈,用巨大的修为包裹住她的伤口,俯身抱住了她:“好了,好了……”
她的脑袋却抬不?起来一样抵在了他的手臂上,喉咙里发出又哑又颤的声音:“好痛,小颂。”
裴颂的心被她的话?,她的声音碾碎,捂住她的伤口一股一股渡灵力进去,哭着抱紧她:“好了,不?会痛了……再也不?会痛了……”
若是可以,他宁愿这些痛在他身上,反正他已经千疮百孔,不?在意?这些痛,可她不?一样,她本该有师父那样的人生。
可她现在却冷汗淋漓、痛苦不?堪地趴在他怀里,连哭也没有。
她只是咬牙忍着她的痛,从不?让自己失控。
裴颂的眼泪快要浸湿她的发,他托着她的脸,哭着翻找出丹药、止血药……裹了寒冰玉轻轻敷在她后颈的伤口上,“很快就不?痛了,很快就不?会再痛了……”
他没有意?识到自己一直在重复这样的话?,直到她睁开眼看着他说:“你?的嘴真笨。”
他望着她,喉头发哽又哭了。
是啊,他很笨,他不?知道该怎样好好安抚她,不?知道该怎样好好爱她。
但他想,从今以后她要什么便该得到什么,她受了这么多苦痛,那些都是她该得的。
玉指环、无上心法都是她自己拿到的,就算师父的灵骨……她也只是为了拿回自己的灵根罢了。
师父若是在天有灵,一定也不?会希望自己的妻子?被人欺负,受苦受痛,他会原谅她的。
房间里很静。
他疤痕累累的手贴着她的伤口,将灵力渡给她,想尽快治愈她的伤口,滋养她的灵根。
她趴在他怀里渐渐睡了过去,只有一双眉还?皱着。
伤口已经不?再流血,正在慢慢愈合。
裴颂小心翼翼将她抱起来,想让她在榻上好好睡,可她一挨床榻就皱眉,手指抓着他的衣襟梦呓一般呢喃:“痛。”
“痛吗?”裴颂还?托着她的后颈,坐在床上让她继续趴在他怀里睡:“这样不?痛?”
她的脸颊枕在他手臂上,不?再回答他。
裴颂轻轻把她的黑发理好,就那么抱着她坐着。
她睡得很好,眉头也渐渐松开了。
裴颂望着她的脸、她的眉睫、嘴唇……他从来没有敢这样近这样久的凝视她,哪怕是做裴一的时候。
房间里那么静。
他抬起满是疤痕的手,轻轻摸了摸她的脸,若是她能一直需要他该多好。
他也想这样叫她,像师父一样叫她。
他会爱她胜过一切。
裴颂的喉头动了又动,垂下头小心翼翼的吻了她的脸颊。
她的睫毛却突然动了一下。
裴颂慌忙伸手捂住了她的眼,离开她的脸颊,感觉到她的睫毛在掌心里如蝶翼扇动。
他的心全乱了。
她……看到他亲她了吗?感觉到了吗?
她的睫毛在掌心里轻轻动了动。
房间里静得像是只剩下裴颂的心跳声,他脑子里一片混乱,不知道她有没有看见,也不知道若是她看到了该怎么面对她……
她是那么厌恶他。
他脸上?爬了?蚂蚁一样烧热着,可等了?很久也没有等到她说什么,只听见她渐渐平静的呼吸声。
她……又睡着了??
裴颂小心翼翼的松开了遮着她眼睛的手掌,看见她卷长的睫毛柔软的覆盖着眼睑,又沉沉的睡着了?。
她刚才……是没有醒过来吗?
他心里松了?一口气?,又自我惊醒一般一阵阵的愧疚,他亲吻了?他的师母,他还能在为自己找什么理由?
他确确实实的背叛了?师父,不但和她有了?肌肤之亲,还……不可自拔的爱上?了?她。
他就是个畜生?,该死的畜生?。
愧疚潮水一样浸泡他,他却不再挣扎了?。
他爱她。
这一觉直接睡到了?黄昏宋斐然才醒过来。
醒来就对上?了?裴颂的眼,他竟像是一直在看着她……
这一刻在她醒过来,才慌忙挪开了?眼睛,“师母,您醒了??”
她还躺在他怀里,被他轻轻托着后颈。
“还痛吗?”裴颂很小心的扶着她坐了?起来,等她坐稳了?手掌才离开她的后颈,“痛吗?”
宋斐然试着动了?动脖子,惊奇地发现竟然没有太痛了?:“不怎么痛了?。”她想伸手去摸后颈的伤口。
被裴颂抓住了?手:“别碰。”
他的手掌粗糙又温热,握着她的手很快就松开,红着耳朵轻声说:“虽然看起来愈合了?,但还需要修养几天?,不要碰的好?。”
这倒是比宋斐然想象中愈合的快,或许有一部分原因是裴颂渡了?很多灵气?给她,加速的伤口的愈合。
她想试着运行身体里那些吸纳来的修为,试试用自己的灵根修炼,但刚一调度,后颈就疼得皱眉。
“没这么快。”裴颂又抬手捂住她的伤口,用灵气?压住她的痛感:“师母若想修炼,至少要等灵根在你体内复苏。”
“要多久?”宋斐然问,看向他,发现他的耳朵红得厉害。
他眼睛也不敢与她对视说:“至少两日?吧。”
他连脖颈都?红透了?,肌肤泛出酒精过敏似的粉红色。
宋斐然目光扫了?一眼他的腰带,他的伤口又湿了?吗?
红成这样,他是不是快要进入情热期了??
——“似乎是。”101回答她。
“这么久。”宋斐然慢慢说。
裴颂不自然地收回手,站了?起来,将滚烫的手掌握在了?冰冷的床架上?,像是她的气?息让他焦灼,连声音也有些哑:“师母饿吗?”
这房间里她的气?味太浓郁了?,他的身体反应太大了?……很容易被她看出来。
“灵芝一直在等师母用饭。”他走到了?衣架子旁,呼出一口气?,从上?面?选了?一套衣服,过来说:“吃一点吧。”
他把衣服放在她的腿边,要转身先离开。
宋斐然看着他的背影说:“我一低头?就脖子痛,你过来帮我穿。”
没想到,他真?的停了?下来,似乎犹豫了?一下,却还是转身走了?回来,弯腰重新拿起衣服说:“好?。”
这么听话。
宋斐然扶着他的手臂站了?起来。
他就一直垂着眼很耐心的替她穿上?那些衣衫和裙子,小心着尽量不碰到她,在系衣带时粗糙的手紧张的在发抖,整个人?涨红的要滴血,系了?两次没系好?。
连呼吸也能听出来他的紧绷。
“我来吧。”宋斐然伸手碰到他的手,他火烧一样颤了?一下慌忙收回手,退开了?半步。
看也不敢看她,飞快的说:“我出去等你。”转身逃似的离开了?房间。
宋斐然看着飘荡的纱帘忍不住笑了?,他丢盔弃甲到连尊称都?忘了?。
明?明?敢偷偷亲她,却在她清醒时碰碰手指都?慌成这样。
可她穿好?出去没见到裴颂。
灵芝坐在桌边等着她,一见她就高兴地站起来说他做了?好?多饭菜,还煮了?冰镇的酸梅汤给她开胃。
宋斐然问他,裴颂呢?
他说回房间了?。
等她坐下吃了?一会?儿,裴颂才从房间里出来坐到了?桌边陪她一起吃。
宋斐然闻到裴颂身上?淡淡的皂角香气?,他的发尖微微发湿,洗澡了?吗?他居然去洗了?个澡?
她很难不怀疑,是不是他的伤口湿得太厉害了?,黏糊糊,不洗不行。
“少爷您沐浴了??”灵芝也看出来了?,惊讶的说:“可我还没烧热水,您用冷水啊?”
“没有。”裴颂睁眼说瞎话,拿过碗替宋斐然盛了?一碗酸梅汤,“只是洗了?把脸。”
宋斐然看他一眼笑了?,故意逗他说:“我没说要喝酸梅汤。”
裴颂端汤的手一顿,看她一眼,把汤放到了?自己跟前又问她:“那师母吃什么?我盛给您。”
灵芝眨眨眼,看看他又看宋斐然,小声问裴颂:“少爷您今天?怎么不戴手套了??”平时他总是戴着手套,很少把自己的手露出来。
裴颂被问得脸热,垂眼给她夹菜,什么也没回答,只是将菜放在她碗里时问:“师母介意吗?我的手会?让您恶心吗?”
他像是缩在硬壳中的蚌,向她打开了?自己的壳,小心翼翼地等着她的答复。
宋斐然垂眼看着他的手说:“看多也习惯了?。”
他收回手,不自然地苦笑了?一下,喉咙里酸酸涩涩,端起那碗酸梅汤喝下去,连整个胃都?酸掉了?。
他真?贪心,她明?明?已经?不像从前一样觉得他恶心了?,可他却仍然不满足,想听到她说:不恶心。
想被她完全地接纳,连同他的丑陋一起接纳。
贪心不足。
夜里,难得裴颂留在宅子里。
他主动过去替宋斐然上?了?药,烘烤了?被褥,将她的脏衣服一件件收起来准备拿出去。
她的玉牌就掉了?出来。
微微的灵光中,玉牌一直在震,似乎有人?很急切的在找她。
他弯腰捡起来发现,这块玉牌不就是她用来联络“裴一”那块吗?
除了?裴一,她还用这块玉牌联络了?谁?是萧承吧?还是……沈琢羡?
她还打算要沈琢羡做她的鼎炉吗?
裴颂看着那块玉牌,心里说不上?来什么滋味,背后一只手伸过来抽走了?他手里的玉牌。
“你想看?”宋斐然的声音在身后。
他慌忙转过身,看见松松挽着发的宋斐然。
他当然想看,他想知道是谁、找她做什么?
可他开不了?这个口,他只是她的弟子,就算看了?又能怎么样?
所以他只是让她早点休息,带着脏衣服离开了?她的房间。
走到门口,又听见她说:“你帮我拜托灵芝烧些水,我要沐浴。”
“伤口暂时不能沾水。”裴颂想让她将就一碗。
但她说:“我会?小心一点。”
裴颂到底是没有再劝阻她,烧了?水送进她房里。
房门关上?,房间里只点了?一盏灯。
宋斐然其实已经?不疼了?,用手摸着伤口也变成了?一块愈合的新肉,只有不洗头?发就好?了?。
她在梳妆台前将黑发全挽起来,还没站起身就在镜子里看见一道黑色的身影,戴着面?具。
“裴一?”她转过头?,果然看见裴一站在纱帘后:“你怎么来了??”
这是裴一第一次主动来找她,还是在她说:不再勉强他之后。
裴一从纱帘后走进来,站在她跟前,伸手接过了?她手里的簪子,用戴着手套的手轻轻去替她挽发。
房间里很静。
她心里很清楚,裴一为什么来,是怕她去找沈琢羡吧?
可她还是要说:“我还以为你再也不会?过来了?。”
他就那么沉默着,替她挽好?发,褪下衣衫,抱起她三两步到浴桶边,很小心的将她放进去。
像是专程过来伺候她沐浴。
她抓住了?他的手臂,不满意说:“你要是不想来,可以不来,这是什么态度?”
裴一看住了?她,抽出手比了?比:你没有勉强我,是我自己想来。
他的目光看着她,像是怕她不懂,又比划:我想来。
宋斐然在温水里仰头?看他,又故意问他:“为什么想来?”
为什么想来?
想来照顾她,怕她的伤口沾水,怕她不舒服,怕她……真?的不要他这个鼎炉了?。
可他比不出这种羞耻的话。
“为什么裴一?”她偏要他答,湿淋淋的手指按了?一下他腹部的伤口。
他果然浑身一颤,慌忙抓住了?她的手,她受了?伤,他不想今天?和她双修。
可她故意要说:“手这么烫,是那道“伤口”又异常了?吗?裴一,你来是因为你的伤口想我了?吧。”
他看着她,任由她抓着自己发烫的手,用玉牌回了?她。
——【是因为我想你了?】。
——【想知道你好?不好?,有没有睡不好?】。
——【想知道你是不是受伤了?,痛不痛】。
宋斐然看着那三行字愣了?愣,她在微光中看向裴一。
他用热热的手掌轻轻擦掉了?她脸上?的水珠,拧了?帕子,避开她后颈的伤口,轻轻替她擦手臂、背……
每个动作都?轻得让她想起戴雪妈妈。
她就在浴桶里那么看着他,他似乎只是专门来照顾她,怕她的伤口沾到水。
宋斐然被他托起脸,他换了?一条帕子更轻地替她擦脸、擦额头?。
她不知道为什么有点想哭。
在她很小很小的时候,她的亲生?母亲在心情好?的时候也会?这样温柔的给她擦脸、梳头?发。
她几乎快要忘了?这种感觉。
她没忍住将脸颊挨进了?他的掌心里。
裴一停下手去看她,又比划:怎么了??脖子痛吗?
她轻轻叫了?他:“裴一。”
她的脖子不痛,她都?是骗他的。
第99章 《我选做男主的师母》
宋斐然被裴一很小心的抱出来放在榻上,穿好了里衣,擦干了发尾。
他褪去?了外衣,过去躺下将她抱进怀里。
就那样抱着她,手?掌捂着她的伤口用灵力滋养着,什么也不做,只想让她睡得好一点,别痛得睡不着。
宋斐然靠在他怀里,在他身上闻到很淡的?皂角香,很像母亲身上会有的肥皂味。
她低低说:“拍拍我的?背,裴一。”
裴一粗糙的?手?掌就轻轻拍着她的?背,一下又一下。
她闭上眼?,抱紧了裴一:“亲亲我的?额头,裴一。”
裴一垂下脸,温热的?嘴唇亲吻了她的?额头,又亲吻了她的?脸颊,感觉到她睫毛的?颤动,用脸颊挨着她的?脸颊轻轻蹭动,她是不是想母亲了?
她是不是想她的?母亲这样哄她睡觉,拍她的?背,亲她的?额头?
可她的?母亲待她那样不好,她有被这样好好爱过吗?
裴一捂着她长长的?疤痕,心里是酸的?,多想回到她的?小时?候杀了宋问道,杀了她的?父亲……那样她的?母亲会不会全心全意的?爱她?
“裴一,你?的?母亲是不是很爱你??”她在他怀里很轻声地问。
他点了一下头,是的?,他虽然很早就失去?了母亲,但他的?母亲非常爱他,在这莲心小院里,他被好好照顾着,好好爱着长大。
他的?母亲到死都在祈求那些仇人放过他。
所以他恨不能将那些人千刀万剐,所有亲人都杀光杀绝。
“那我以后不欺负你?了。”她仍然闭着眼?,像是在半梦半醒之间,连声音也变得柔软:“她那样爱你?,看见你?被欺负一定?会伤心吧。”
裴一的?心都碎了,没有人和?他说过这些话,除了师父也从来没有人在意过他的?死活、有没有被欺负。
可没有被母亲好好爱过的?她,却和?他这样说。
她说这句话时?在想什么?
“她是个很温柔的?人吧?”她又问他。
裴一忍着眼?泪又点了点头,看见她唇角多了一点笑意。
“我猜到了,你?给我擦脸时?、穿衣服时?……我能想象到你?的?母亲小时?候待你?很好很温柔。”她说。
他突然想起?师父曾经说过,师母心地不坏,她只是没有被教好。
师母在被师父训斥,不该打?骂他时?,伤心地说:“我也是这样被管教长大的?,怎么他就打?不得骂不得?”
就在这一刻,他终于明白了,师母不是没有被教好,是从来没有被母亲好好照顾过、爱过,她学着她母亲对待她的?样子来对待那时?年幼的?他。
过去?种种,突然之间变成细细密密的?针,全扎在他身上,连带着他曾经对师母的?怨恨也变成了回头箭,扎着他自己。
她从出生?起?就是要为弟弟牺牲的?姐姐,她被打?骂着长大,她就连嫁人也只是为了脱离苦海……她跌跌撞撞的?自己长大了,又怎么能怪她没有被教好?
若是他能变成她的?母亲就好了,他一定?知道该怎样更好地爱她……
“裴一?”她突然睁开眼?抬起?头看他:“你?哭了?”
他的?眼?泪落在了她的?额头上。
她伸手?来摸他戴着人皮面具的?脸,“怎么哭了?”
裴一就混着眼?泪低头亲吻她的?唇,这是他第一次吻她的?唇。
她没有拒绝他,闭上眼?很温柔的?与他亲吻。
吻到两?个人变得发潮,她的?手?伸过来碰他那道伤口?。
伤口?早已泥泞成一片滚烫的?沼泽,她一碰就淌下浆液。
他整个人都红透了,却还是抓住了她的?手?,摇摇头,轻轻托了托她的?后颈,示意她今天不可以,会弄痛她的?脖子。
可她在怀里叫他的?名字,和?他说:“我们温柔一点。”
“别拒绝我,裴一。”她又吻他,吻他的?眼?泪、他的?唇,含糊的?说:“你?哭的?我很想要。”
热热的?月桂花露香味快要将他蒸熟,他根本无法拒绝她,无法抗拒她,松开手?任由她去?碰伤口?……
他这具身体早已无比适应她,有时?候只是靠近她、看她一眼?,身体就已变成一片沼泽地,等着她来光顾。
他不喜欢这样,可在此时?此刻又有些庆幸,因为她喜欢这样的?他。
他的?身体、眼?泪,很好的?取悦了她,令她开心。
她在今夜变得格外柔软,从未有过地温柔。
裴一目眩神迷,极力的?克制着自己,缓慢又温柔,怕弄痛她的?脖子……
窗外的?夜安静到没有风。
只有熟透的?桑葚果?在滴下紫红色的?汁。
萧承手?里的?玉牌一直没有亮起?来。
宋斐然没有回应他,就连裴一也没有回他,他很难不怀疑两?个人在一起?。
他询问了京都中的?其他暗卫,裴一有没有露面,每个人都没有见到裴一。
裴一根本没有去?京都吧。
裴一啊裴一,现在居然敢违抗命令,蒙骗他了。
萧承丢下玉牌,躺在榻上心烦意乱的?睡不着,他觉得自己真是疯了,到现在为止他只在玉简里见过宋斐然的?真面目,可他居然为她烦恼到夜不能寐。
他对她的?一切都太好奇了,可是她总是只给他展露一点点,吊着他不上不下。
就像现在,她又消失了,没有踪迹,没有回应。
他太想抓住她了。
有人轻轻敲门,是天枢。
天枢进来回禀他说:“主?上,万剑宗那边传来消息,六大峰和?青柳修士一致决定?,由沈琢羡代理宗主?一职,带领万剑宗找回玉指环和?无上心法,以及岁华仙师的?纯阳剑。”
萧承毫不意外万剑宗的?决定?,如今万剑宗资历最高的?只剩下沈岁华的?师弟青柳,可青柳被裴颂重伤,两?个峰主?又接连被杀,而这一次的?宋问道事件让万剑宗得知,无上心法已被从玉指环里取出。
他们急需要一位代理宗主?协领六大峰和?万剑宗找回无上心法,沈琢羡是再合适不过的?人选。
从前还有主?峰的?薛剑压着,现在两?个峰主?都是萧承的?人,自然是要协助沈琢羡拿下代理宗主?一职。
“那位宋姑娘确实了得。”天枢也赞叹道:“轻而易举将万剑宗搅成一盘散沙。”
“何止是了得。”萧承起?身走?到窗边,看着窗外的?海棠花树轻轻叹气:“你?没发现,连我也成了她的?棋子吗?”
第二天一早,宋斐然就听?见裴颂敲门。
她披上衣服起?来开门。
裴颂进来帮她打?了洗脸水,又主?动帮她穿好衣服,才说:“用完早饭,我帮师母打?开无上心法的?玉简。”
宋斐然惊讶的?看他,他什么时?候已经说服他自己到这种地步了?之前他不是还要拿回他师父的?无上心法吗?
“只是师母的?灵根还没有完全恢复,你?先通读心法,等三日后再修炼。”裴颂说得很自然,就好像已下定?决心,要辅佐她修炼:“师母若是想修剑,我可以教您万剑宗的?剑法。”但其实他觉得很不必,因为他曾见过宋斐然在棋修社时?的?剑法,虽然不知道她在哪里学的?,但剑术并不比万剑宗弟子差。
宋斐然看他蹲下为她穿鞋,脚尖碰了碰他的?手?:“你?不是要拿回无上心法和?你?师父的?灵骨吗?”
裴颂的?手?顿了顿,耳朵很明显红了,用手?背托住她的?脚套上鞋子说:“我想,师父若是在世也不希望看到您被人欺负。”
他慢慢抬起?了眼?看她:“他在天有灵知道您被人欺负也一定?会伤心,所以您拿回灵根修习无上心法,使?用他的?佩剑自保,他也会开心的?。”
是沈岁华会伤心?还是裴颂会伤心?
宋斐然对上他的?视线,说了一句:“他会为我伤心吗?他恐怕只会恨我怪罪我。”
沈岁华诈尸回来,不把她劈了就算夫妻情深了。
“不会的?。”裴颂起?身说:“但您要答应我,无上心法只能您修习,不能再有第二人修习。”
这是万剑宗的?铁律,除了宗主?,其他人不能修习无上心法,他最怕她将无上心法给萧承,他只希望她至少做到这一点。
她没说话起?身要出去?。
裴颂又拦住了她:“您答应我吗?”
他看着她,近乎是哀求的?语气:“我对您只有这一个要求。”
宋斐然看着他,想起?昨夜的?裴一,他最大限度地满足她,温柔地回应她每个要求,予取予求:“好,我答应你?。”
裴颂的?眼?神柔软下来,她对他,比从前好了许多。
大厅里,灵芝已经等着了。
用完早饭,裴颂果?然言出必行的?替她打?开了无上心法的?玉简,陪着她通读了一遍,一句一句的?读,读到第三行时?他突然安静了下去?。
宋斐然看他,瞧见他眼?眶居然红了:“怎么了?”好好的?怎么又要哭了?
裴颂却看向她说:“原来这就是无上心法……”
他又垂下眼?苦笑了一声,喉咙干涩地说:“两?年前,我被逐出师门之前,原来师父就将无上心法传授给了我。”
他坐在庭院的?凉亭中,脸色发白得要命,好像风吹过来就能将他吹得粉碎。
两?年前师父传授给他的?“弟子心法”在今天钉在他心口?,原来那是无上心法,原来师父早就计划着给他最好的?……
可他背弃师门复仇,杀光那些师父的?故交、他的?仇人。
他甚至爱上师母,一再与她双修……
这世上再也没有比他更对不起?师父的?人。
“沈岁华是以为你?会被他感动的?放下仇恨吗?”宋斐然讥讽的?说了一句。
裴颂惊讶的?抬头看她,师母怎么会这样认为?
“不是吗?他肯教授你?无上心法,肯把万剑宗交给你?,就是不肯杀了那些害死你?母亲的?故交好友。”宋斐然觉得讽刺:“他难道不知道你?母亲是如何被害死的?吗?就算魔尊该死,可你?母亲只是个没有修为的?普通人而已。”
裴颂盯着她,被震惊的?懵了许久。
他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话,他也从未这样想过……可他的?母亲何其无辜……
他看着宋斐然在玉简的?碧光中托住腮,慢悠悠说:“他待你?好,或许只是为了自己心里好受点罢了。”
是这样吗?师父……他不可能是这样的?人。
“裴颂,你?的?仇人还有人皇对吗?”宋斐然翻阅玉简突然问。
裴颂脑子有些发蒙,没有反应过来她为何知道,只听?见她说:“如果?你?需要,我会帮你?杀了他。”
她说得如此轻飘飘,却像沉闷的?雷劈在裴颂心里,他心里掀起?惊涛骇浪,低下头去?脑子里很乱。
从来没有人说帮他报仇,所有人都在劝他放下仇恨,归于正道,只有师母说:我会帮你?杀了他。
哪怕那个人是皇帝,哪怕她才刚刚拿回灵根。
裴颂好半人才动了动干哑的?喉咙说:“谢谢……师母。”有她这句话就好了。
她眼?神扫过了,笑了一下说:“这是你?第一次谢我,乖孩子。”
恢复了两日?,宋斐然才开始修习无上心法。
裴颂尽心尽力的将沈岁华传授他的,教给?宋斐然?,但她远比自己想象中还有?天赋,无师自通化体内的修为为气,第三日就已筑基。
筑基之后的十日?,她就顺利结丹,就连他师父也没有这样飞速地进步。
她何止是资质绝佳。
越是这样,裴颂就越为她惋惜,她白?白?吃了将近二十年的苦。
也?因为她结丹太快,进展太迅猛,裴颂担心她会走火入魔,每一晚都会用裴一的身份来与她双修,辅助她调息修为。
有?他这个?“鼎炉”加上无上心法,她从结丹一层到九层金丹期,只用了九日?。
裴颂也?发现自己的身体越来越敏感,有?时候白?天只是坐在她旁边就感觉到身体的异常,伤口大量地分泌奇怪的液体和气味。
他有?时候一天要换两三次衣服,才能避免不被察觉。
这让他以裴一的身份在她身边时,会丧失理智做一些难以启齿的事。
就像他很多情不自禁的时候,都险些忘记自己是个?“哑巴”,想要叫她斐斐,迫切的想要摘下面具,确认她能不能接受……裴颂。
可每当他想要这么做时,就会想起师父,看见她房中师父的灵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