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槽!有没有搞错?!】
【我他妈是来搞事,不是来搞人的啊!】
【这死变态,我连毛都没长齐,胸都没发育,你下得去嘴?!】
一连串吐槽声钻进耳里,吵嚷得脑瓜子疼。
周瑾行抽了抽嘴角,忽然有些后悔。
但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
他明明憋成了内伤,却不愿低下高贵的头颅,杀敌一千自损八百道:“温淑妃今晚侍寝。”
温颜:“……”
彻底无语。
一旁的钱嬷嬷却嗅到了回旋的余地,忙拉了拉她的衣袖道:“娘娘赶紧谢恩。”
温颜:“???”
合着他要睡我,我还得感激涕零?!
这逻辑没法理解。
周瑾行不想看到她那张怨妇脸,不耐烦挥手打发。
钱嬷嬷怕再生出岔子,不动声色把温颜送了出去。
外面悬着心的采青和程嬷嬷见她们出来,忙迎了上前。
钱嬷嬷同程嬷嬷道:“今晚娘娘要侍寝,程嬷嬷得提早做好准备。”
听到这话,程嬷嬷露出诧异的表情。
不是去作死吗,怎么变成了侍寝?
钱嬷嬷看向温颜,和颜悦色道:“娘娘今夜侍寝,得好好把握住机会才是。”
温颜不卖账,“我才刚及笄。”
钱嬷嬷:“女子及笄便已成年,可替圣上开枝散叶了。”
温颜只觉得日了狗,没心情跟她沟通。
钱嬷嬷又叮嘱程嬷嬷几句,她一一记下,心中欢喜不已,倒是因祸得福。
待主仆离去后,钱嬷嬷回到乾政殿,周瑾行命她制茶。
自然是泻火的。
方才被气得半死,这会儿再也没心思批阅奏折了。
周瑾行扔掉朱笔,脸色一点都不好看。
他后悔不已,当初为什么脑壳发昏非要把温家女纳进宫来。
那女人简直了,比温家父子还会作死!
不仅明面上跟他叫板对着干,背地里还辱骂他。
素来被捧在高处的帝王忽然挨了这么一下,着实受不了。
要命的是他若同旁人说温淑妃辱骂自己,只怕得“耳妄闻”的毛病跑不了,满朝文武都会惶惶。
这对一国君主来说是大忌。
没过多时黄内侍前来复命,说温御史并无大碍,目前已经送回府去了。
周瑾行不耐烦挥手打发。
靠着装晕给自己找台阶下的温宗荣回府后,同自家夫人说起在宫里头见到的情形。
柳氏听后着急不已,骂骂咧咧道:“你这老不死的,自个儿跑回来了,咱们三娘怎么办啊?!”
温宗荣气恼道:“我能怎么办,那是皇帝的媳妇儿,我难不成还能拐回娘家不成?”
柳氏急得打了他一下,“这般大逆不道之事,三娘莫不是疯了,你怎么不劝劝她?”
温宗荣懊恼道:“那闺女听不进!
“她非得跟圣上叫板,我若再不装晕,只怕咱们真得跟窦家脱不了干系!”
这话说得柳氏无语。
温宗荣发起了牢骚,“前阵三娘还敲打我仔细着些,这才过多久,她自个儿就掀起浪来,只怕我们温家祖上在下头真得跑断腿操碎心。”柳氏糟心道:“你别说风凉话,当务之急,是打听圣上要怎么处置三娘。”
经她提醒,温宗荣拍脑门道:“瞧我这记性,都被气糊涂了!”
当即差人寻门路探听宫里头的音信。
直到下午很晚了宫里头才传信出来,在听到温淑妃今夜会侍寝后,温宗荣两口子彻底懵了。
二人你看我我看你,也不知过了多久,柳氏才道:“合着小两口闹着玩儿呢?”
温宗荣:“???”
柳氏理直气壮道:“我们三娘是周天子自个儿非要讨进宫的,她年纪小,难道不该谦让着些?”
温宗荣:“……”
柳氏:“夫妻床头打架床尾和,今日这事儿应是揭过了。”
温宗荣实在无法理解她的脑回路,难以置信道:“这就揭过了?”
柳氏:“不然呢?”顿了顿,“倘若真较劲儿,何必让三娘去侍寝,这是在求和呢。”
温宗荣:“……”
女人的逻辑真是没法理解!
这不,长春宫里一片喜气洋洋。
因为对于妃嫔来说,侍寝意味着有机会抱子嗣,更是意味着升迁。
自温淑妃进宫后还未正儿八经侍过寝,程嬷嬷怕她出洋相,特地寻来避火图教她如何服侍皇帝。
所谓避火图,就是春宫图。
温颜一点都不避讳,反而还看得津津有味,兴致勃勃。
毕竟,能这么光明正大看小黄图的机会并不多。
为了能讨好帝王,她们把她从头到脚都洗刷了一遍,甚至连头发丝儿都抹上香甜的桂花油。
温颜看人们忙前忙后,忍不住在脑内跟系统009吐槽:
“大哥,你们这系统难道不限制年龄的吗?
“我这小身板才十五岁,就让我去伺候老男人,009你良心不会痛?”
系统009反驳道:“宿主,你以为皇帝是让你白嫖的?”
温颜:“???”
系统009:“我跟你讲,你想嫖他,还得需要点本事才行。”
温颜:“他都让我去侍寝了。”
系统009:“宿主别发梦了,要是今晚能嫖到他,我倒贴你金币,多少都行。”
温颜无语。
系统009:“我之前说过,周天子对女人存在很大的偏见,他没这么容易被你睡到手。”
得了它的话,温颜反而放心不少。
虽然妃嫔这门职业迟早都得睡皇帝,但现在实在太早了。
到了时辰,临华殿那边来请。
程嬷嬷又叮嘱了好几句,才把温颜放了过去。
内侍宫婢伺候着轿辇离开,程嬷嬷站在门口,满心欢喜目送。
她是宫里头的老人,见惯了名利场,若要在这红墙绿瓦里立足,没有帝王宠爱终归不长远。
哪怕永福宫手里握了太子,到底不是亲生的。
只要温淑妃争气有子嗣傍身,日后在宫里头只怕得横着走。
白日里天子在乾政殿处理政务,该殿属于外宫,方便接见官员。
晚上则会歇在内宫临华殿。
事业狂魔周天子一年到头大半时间都歇在乾政殿。
自从抱养太子后,去后宫的次数才稍稍多了些,毕竟那是他培养的继承人。
今夜召温淑妃侍寝,原本是嘴硬不服,想给温淑妃难堪,结果现在搞得自己开始难堪了。
男人的通病,当他不想面对某件事时,就会选择加班逃避。
现在周瑾行就在乾政殿奋笔疾书,仿佛要把生命都奉献给大梁!
黄内侍愁坏了。
才二十六岁就这么肝,多半活不长的,他以后还得靠周天子给养老呢。
万一歇菜了换一任君主,那他还当什么黄总管,哪能延续今日的风光?
故而黄内侍操心得像老妈子,不厌其烦提醒周天子。
“陛下明日还得朝会,且早些歇着罢。”
周瑾行知道他的暗示,装聋作哑。
黄内侍瞥了一眼钱嬷嬷,钱嬷嬷也很愁。
上司加班,他们做下属的也没法退场,只能熬着。
二人跟了周瑾行十多年,是他身边的体己人,虽说伴君如伴虎,到底比旁人亲厚些。
这不,钱嬷嬷语重心长道:“陛下日理万机,着实操劳。
“外头只当陛下位高权重,日子过得快活,又岂知一年到头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还没平头百姓逍遥自在呢。”
这话把周瑾行气笑了,想说什么,终是忍下了。
钱嬷嬷嘀咕道:“陛下该回寝宫歇着了,明儿还得朝会。”
周瑾行没有吭声。
钱嬷嬷再接再厉,又碎碎念叨了一阵儿。
周瑾行听得心烦,只得作罢。
他原是要歇在偏殿的,黄内侍却提醒他今晚温淑妃侍寝。
周瑾行不痛快地盯着他看,好想撕烂他的嘴。
黄内侍选择无视,严肃道:“白日里陛下吩咐温淑妃侍寝,这会儿淑妃娘娘在临华殿候着的。”
钱嬷嬷也道:“天色不早,陛下该回去歇着了。”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硬是把周瑾行给哄了回去。
待他去临华殿时,温颜已经用了不少夜宵,有温羊乳,如意糕,烧鹅等。
摸着滚圆的小肚子,淑妃娘娘无比满足地瘫在床上。
先前她跟系统009打赌,觉得周瑾行多半不会来临华殿。
根据以往看过的宫斗剧经验,她白天跟周天子叫板,应会被他惩罚。
传她侍寝,结果把人撂到一边,然后成为全后宫笑话。
这剧情她熟。
偌大的寝宫里弥漫着浅淡的甘松香,温颜丝毫没受影响,精神状态非常美丽。
她掏出偷偷带过来的春宫图,兴致勃勃鉴赏打发时间。
职业操守告诉她,怎么都得加班到半夜才能入睡,万一周天子过来了,也不至于失仪。
快要到三更时分,姗姗来迟的周天子总算回到临华殿。
哪晓得他前脚踏进宫门,脑子里就钻入一道色眯眯的声音:
【啊啊啊,翘屁嫩男,我可以!】
周瑾行:“???”
这是什么虎狼之词?!!
周瑾行回过神儿,板着棺材脸进了殿。
里头的温颜趴在被窝里正鉴赏得欢,忽听宫婢来报,说周天子回寝宫了。
温颜暗叫不好,立马把避火图塞进枕下,匆匆下床整理衣着接迎。
结果周瑾行并未过来,而是由内侍伺候着梳洗去了。
温颜等了许久都不见人影儿,索性爬到床上装睡。
周瑾行换上月白寝衣,及腰长发被挽到脑后,进来看她像死狗一样一动不动,倒也没有理会。
那黄毛丫头激不起他的任何兴致,他再年长几岁都能当她爹了。
灭掉几盏烛火,寝宫内的光线暗淡下来。
周瑾行坐到床沿,伸手取掉玉簪,乌发散落,自顾躺了下去。
二人隔着楚河汉界,一旦她敢越界,立马把她扔出去。
躺在里头的温颜紧闭双眼装死。
她保持一个姿势忍耐了许久,觉得眉骨处有点痒,想去挠,却又怕惊动了身边的男人,只得憋着。
也不知坚持了多久,旁边的周瑾行忽然听到了她抓狂的声音。
【老板睡着了吧,好想挠痒痒,挠痒痒!】
周瑾行:“……”
他忍着她的噪音翻了个身。
温颜听到他的动静,继续装死,直到对方没有任何响动,她才偷偷眯眼窥探。
映入眼帘的是背脊和墨发。
温颜挠了挠眉骨,身边躺着一个大活人,只怕今晚别想睡得安宁了。
她想把那男人撬走,又怕惹恼他被丢出去,这儿毕竟是临华殿。
思来想去,她决定主动出击。
背对着她的周瑾行忽然听到一阵窸窸窣窣声,那女人披头散发地伸出一根食指戳他的背脊。
周瑾行装死。
结果女人锲而不舍,又戳了戳他。
周瑾行忍不了,不耐看向她。
温颜并未被他的棺材脸吓住,而是壮大胆子问:“妾可是惹恼了陛下?”
周瑾行没有答话。
温颜盯着他打量,他个头高挑,块头也大,躺在床上看起来好长一条。
古人讲究床不离七,不像现代追求宽大。
哪怕是皇帝睡的床,也比单人床大不了多少。
再加之两边有架子围拢,纱帐遮挡,更显得空间拥挤。
一男一女躺在这么一张床上,确实有点暧昧。
更何况周天子一米八几的个头,又是个崇尚武力的男人,几乎占据了半壁江山。
温颜雀占鸠巢,打算把他撬到那张罗汉榻上去。
“妾来临华殿前曾受嬷嬷教导,叮嘱妾务必要伺候好陛下。
“可是陛下对妾不闻不问……”
说到这里,她故意露出委屈的小表情,实则心里头想着:
【老板你占地面积这么大,我连身都不敢翻,你良心不会痛?】
【孤男寡女睡一张床上,你他妈睡得着,我可睡不着!】
【他这么长一条,我得拿杠杆才能撬出去啊!】
周瑾行听着她叽叽歪歪的腹诽,很是不屑。
这儿可是他自己的寝宫,她哪来的脸想把他赶出去?
对方越是叽歪,他就越是反骨,不动如山。
见他没有反应,温颜使出绝杀技,露出娇羞的表情。
周瑾行静静地看着她作妖。
却见那女人从枕下摸出一本类似奏折的东西来,而后揭开薄被,像树懒一样缓缓爬到他身上,几乎把半个身子都压到他的胸膛上。
鼻息里闻到淡淡的桂花甜香,女人明明生了一张娇俏容颜,动作却猥琐至极。
她眨巴着天真的眼睛,手不安分地摸了一把坚实的胸膛。
“这是嬷嬷给妾的避火图,让妾多学着些伺候陛下,不知陛下喜欢哪种姿势?”
当即把其中一页翻给周瑾行看,“陛下可喜欢这样的?”
周瑾行盯着避火图上的女上男下,整个人蚌埠住了。
温颜又翻了一页,兴致勃勃问:“这样的呢,陛下可喜欢?”
周瑾行:“……”
他觉得自己若再继续躺下去,只怕裤衩子不保。
冷脸把她推开,仿若她是洪水猛兽般,起身去罗汉榻上躺尸。
耳中忽然钻入女人不要脸的声音:
【妈呀,胸膛硬邦邦的,肯定有八块腹肌!】
【什么时候一定要摸摸过把手瘾。】
周瑾行:“……”
虎狼之词!虎狼之词!
好在是那声音并未持续多久就安静下来,他的耳朵总算清净了。
三更时分各宫的主子们早已歇息,唯独永福宫的郑惠妃坐在窗前不知在想什么。
秦嬷嬷不忍她黯然,劝道:“已经三更天了,娘娘且歇着罢。”
郑惠妃没有答话。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才自言自语道:“我原当他是个冷心薄情的人。”
秦嬷嬷欲言又止。
郑惠妃默默地望着窗外廊下的大红灯笼,忽然想起数年前的某日。
那时她到底对周瑾行抱着几分天真,盼着能得君王怜悯。
结果她确实得到了他的承诺。
要荣华富贵他给得起,唯独给不了人。
周家没有哪一任帝王不薄幸。
想想许皇后的遭遇,郑惠妃无比庆幸自己头脑清醒,能从那场劫难中苟活下来。
这些年她靠着本分获得帝王垂青,掌管六宫,手握太子,未来前程似锦。
她本该满足。
可是这一刻,在得知温淑妃侍寝,周瑾行破天荒回了临华殿,她再也坐不住了。
他并非对女人没有兴致。
只是对她没有兴致而已。
郑惠妃的内心饱受煎熬。
她以为自己能像李娴妃那般孤高自傲看淡一切,结果高估了自己。
娘家已经没人了,唯有宫里头的这个男人是她的仰仗。
她以为自己但求荣华富贵,不求一丝真情。
可是得知温淑妃侍寝,还是受不了。
那人曾给过她生路,她却选择像菟丝花那般依附于他。
郑惠妃彻夜未眠。
她心里头清楚帝王从来都不属于某个人,可是素来清心寡欲的人却忽然转了性,还是令她难以自持。
大梁五日一朝会,若是在平时,周瑾行都是卯中起床梳洗。
朝会则不同,寅末就得起了。
这个时节已经到了初夏,天色亮得早,但外头还是黑黢黢的。
黄内侍走到殿门口,喊道:“陛下,该起了。”
听到外头的响动,周瑾行睡眼惺忪坐起身,披头散发的,昨夜睡得并不好,眼下泛青。
温颜很有职业操守,硬是记着程嬷嬷的叮嘱起来伺候天子更衣。
她没有替男人穿过衣裳,但想到能摸到八块腹肌,还是自告奋勇上阵了。
初夏的早晨有些凉意,周瑾行昏昏沉沉地坐在罗汉榻上醒瞌睡。
丝质的月白寝衣有些松垮,领口及袖口的金线在烛火下泛着光。
男人披散着发,神情里透着倦怠。
不一会儿宫女内侍备好洗漱铜盆进殿伺候。
净面,梳头,更衣,一系列动作行云如流水。
殿内安静,没有人说话,周瑾行像木头似的任由人们打理。
今日朝会,穿的衣裳比平时要庄重些。
宽大的玄色交领织锦衣袍加身,金丝绣的龙纹张牙舞爪,不怒自威。
温颜系玉带时不小心系紧了些。
对方个头高,宽肩窄腰,肥大的织锦玄衣被玉带束缚,腰线一下子就凸显出来。
温颜不由得在心中暗赞:
【妈呀,一把好腰!】
周瑾行:“???”
那女人色胆包天,替他抚平衣袍时揩油摸了一把屁股!
周瑾行捉住她的手道:“腰带束得太紧。”
温颜忙道:“妾手拙,陛下勿恼。”
说罢替他解松一些。
她个头矮,只到他肩膀的位置,身上有淡淡的桂花甜香。
两人隔得近,看起来颇有几分暧昧。
温颜没注意到周瑾行在盯着她,满脑子都是:
【这腰真的好细啊!】
【屁股也很有手感,我要是再摸一把会不会被剁手?】
这些荒唐的心声钻进周瑾行耳朵里,脸色愈发难看。
温颜后知后觉察觉到不对劲,偷偷地瞥了他一眼,反正等会儿都要气死他,再摸一把算了。
她当真厚颜无耻又掐了一把他的腰。
周瑾行:“……”
无耻狂徒!
怕自己又被她揩油,他戒备地离她远了些,外袍由内侍穿戴。
青年帝王一袭织锦玄衣,头戴高冠,脚蹬六合靴,通身都是权势者的庄重威仪。
那外袍直襟宽袖,金丝绣纹在玄色上飞舞,端的是精美华贵。
到底是上过战场,亲手搞过牢狱灾的男人,锦衣荣华,板起棺材脸的时候还是挺唬人的。
温颜老实不少。
待周瑾行正好衣冠准备离去时,温颜想起窦春生的前程,忽然道:“陛下。”
周瑾行扭头看她,没有吭声。
温颜露出娇羞的神情,怯生生道:“昨晚陛下曾答应过妾,要好生查查窦春生一案,陛下办完政务后,可莫要忘了。”
周瑾行愣住。
温颜面带春色,作死地上前勾他的玉带,撒娇道:“陛下可莫要忘了。”
那小动作心机十足,给外人的感觉亲昵至极。
这不,在场的黄内侍等人垂首不敢看二人。
可是钢铁直男一点都不卖面子,露出奇怪的表情,“朕何时说过要查窦春生一案?”
温颜小嘴一撇,故意道:“陛下真坏,昨晚在枕边说过的话,天亮就忘了。”
周瑾行没有答话,只冷幽幽地看着她表演。
见他面色不善,温颜柔柔弱弱地跪了下去,小声道:“陛下息怒,妾说错话了。”
周瑾行居高临下俯视,愈发觉得这女人的演技堪比戏台上的伶人。
他才不会给她留颜面,冷漠道:“既然知道说错话,该如何责罚?”
温颜垂首不语。
周瑾行用讽刺跳梁小丑的语气道:“回去禁足三月,不得出长春宫。”
此话一出,跪在地上的温颜硬生生憋红了眼眶,缓缓仰头,哀哀地看他,欲言又止。
那委屈含恨的小眼神儿看得周瑾行不明所以。
然而当他瞥见周边的宫女内侍时,不由得愣住。
他们脸上的表情分明在说: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晚上甜言蜜语把人姑娘哄上床,白天提了裤子就翻脸不认账!
拔吊无情!
甚至连黄内侍看他的眼神都很奇怪,仿佛他是脏东西一般,难以启齿。
周瑾行后知后觉意识到什么,顿时血压飙升,太阳穴突突地跳动起来,一张俊脸彻底绿了。
朕风评被害!
风评被害!!
面对人们批判性的审视,这个爱面子的男人彻底社死。
他气恼地指了指她,想替自己辩解什么,最后甩袖而去。
殿内的宫女们无比同情温淑妃。
自古帝王多薄幸,果真如此!
一大早周瑾行就跟吃了炮仗似的,看谁都不顺眼,但他昨夜召温淑妃侍寝,留不留子嗣是个问题。
底下的内侍不知如何处理,黄内侍只得硬着头皮追问周天子要不要送避子汤。
周瑾行顿住身形,劈头盖脸就开骂,“一黄毛丫头,用什么避子汤?”
黄内侍:“……”
他无端挨了顿骂,心里头叫苦不迭。
周瑾行窝了一肚子火气,背着手去朝会,甚至连早食都没心情吃,被那女人气饱了。
身后的黄内侍做了个手势,下头的人们算是明白了,周天子是要留子嗣的。
虽然温淑妃被禁足三月,可是侍寝后没服用避子汤,一旦她有机会诞下皇嗣,两宫势必得掀起一番争夺。
今日黄内侍无端受牵连,朝会上的百官也叫苦不迭。
周天子火气贼旺,全无往日的沉稳,跟炮仗似的一点就炸。
几名官员被他训斥得狗血淋头。
底下的温宗荣大气不敢出。
他晓得昨晚自家闺女侍寝,这一早周天子就冒火冲天,回想昨儿闺女硬刚周天子的情形,多半跟她脱不了干系。
温宗荣愁得要命,生怕周天子找茬儿,心中一个劲祈祷:
不要看到我!不要看到我!
结果怕什么来什么。
上头的目光忽然投了下来,周天子面无表情道:“温爱卿以为如何?”
那一瞬,温宗荣如被雷劈,仿佛见到了他的太奶!
在温御史饱受精神折磨时,他的好闺女已经回到了长春宫。
程嬷嬷原本高兴不已,哪晓得转头就被一盆冷水浇了个透心凉。
温淑妃禁足三月,不得离开长春宫半步。
这是天子口谕。
程嬷嬷憋着疑问送走传旨的内侍,整个人陷入了极度恐慌中。
她哭丧着脸,追问自家主子,“娘娘好端端的,怎么就被禁足了?”
温颜困倦地打哈欠,满不在乎道:“伴君如伴虎,我怎么知道。”
程嬷嬷急了,试探问:“娘娘是不是没侍奉好圣上?”
温颜想去睡回笼觉,敷衍道:“他没说不好。”
程嬷嬷更是发愁了。
因为一般来说,妃嫔侍寝后都有赏赐,结果非但没有赏赐,反而还被禁足了三月!
这简直匪夷所思。
温颜不理会她的焦虑,自顾去躺尸了。
程嬷嬷欲言又止。
倒是采青早已猜到了什么,偷偷拉过她的手,小声道:“嬷嬷就别问了,我觉得多半是因着窦娘子才被禁的足。”
这话点醒了程嬷嬷,不由得跺脚,“简直是胡闹,这是在拿前程去做赌注啊。”
采青露出无奈的表情,“嬷嬷稍安勿躁,娘娘知晓分寸。”
程嬷嬷“哎哟”一声,想说什么,又怕讨人嫌,遂忍下了。
永福宫那边一直在关注长春宫的动静,得知温淑妃被禁足,郑惠妃震惊不已。
秦嬷嬷欢喜道:“娘娘只管宽心,淑妃到底年幼了些,不懂事。”
郑惠妃没有吭声。
她的心情很是复杂,一边嫉妒温淑妃能近天子的身,一边又欢喜温淑妃被罚禁足。
两种矛盾心情啃噬着她的心。
不过更多的还是危机感,因为一旦温淑妃能接近天子,就意味着她有很大的机会怀上子嗣。
倘若长春宫得了皇嗣,又刚好是个皇子,那太子的地位就尴尬了。
毕竟是从宗族手里抱养进宫的,哪里比得上周天子自己亲生的崽?
想到这里,郑惠妃如坐针毡。
快到正午时,正阳殿那边送来一份廊餐。
所谓廊餐,是朝廷官员常参后的工作餐,因着是在廊檐底下进食,故而叫廊下食。
朝廷百官每五日进行一次小朝会,官衔需得五品以上才能常参。
每月初一和十五则是大朝会,官衔九品以上都会进宫参加。
小朝会在正阳殿,大朝会则在朝阳殿。
官员以能得廊下食为荣,因为是跟天子一起用工作餐。
现在庆阳殿那边送了一份过来,且还是黄内侍亲自送来的。
这待遇让郑惠妃心里头舒坦不少。
黄内侍和颜悦色道:“今日公厨备了烧子鹅,圣上知娘娘爱食,特地差老奴给娘娘送了来。”
郑惠妃回道:“有劳黄总管了。”
黄内侍摆手,先是说乖话恭维了她几句,而后才提起正事。
“前两日永福宫的宫女桃红无故身亡,太子殿下住在永福宫,出不得任何岔子,需得查清桃红身亡缘故方可安心。
“不知娘娘可有拿定了主意?”
郑惠妃愣了愣,试探问:“这可是圣上的意思?”
黄内侍圆滑道:“后宫之事皆由娘娘管辖,永福宫出了人命案,自由娘娘定夺。”
郑惠妃垂眸沉默了阵儿,说道:“桃红是我永福宫的宫婢,我自当要查明。”
黄内侍得了她的话,行礼告退,“既是如此,老奴就不叨扰娘娘用膳了。”
郑惠妃颔首。
黄内侍退了出去。
待他离去后,郑惠妃瞥向桌上的食盒,脸上的表情有些微妙。
秦嬷嬷拍马屁道:“圣上送廊餐来,可见心里头是有娘娘的。”
听到这话,郑惠妃冷不丁笑了起来,阴阳怪气道:“嬷嬷是打趣我呢,还是抬举我?”
秦嬷嬷愣住。
郑惠妃起身上前打开食盒,里头的菜肴还是温热的,有四道菜。
一道什锦豆腐羹,两道荤食,还有一道素。
郑惠妃兴致缺缺。
那人费心送廊餐来,又关心起她宫里的宫婢之死,无非是为着昨日温淑妃替窦氏请命罢了。
知晓她爱食烧子鹅,所以特地送了一份过来,真是讽刺。
“我没甚胃口,留给太子用罢。”
秦嬷嬷见她心情不好,不敢说话惹她不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