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日她打打麻将,听听外头闹得沸沸扬扬的夺子大战八卦,别提有多潇洒。
周瑾行则跟往常一样。
他到底疑心病重,上回翻过郑惠妃去往寿安宫的次数,她似乎收敛了些。
不过周瑾行并不相信郑惠妃去寿安宫仅仅只是为了诉苦。
按照她谨小慎微的性子,明明知道他对寿安宫是什么态度,还去作死,好像也说不过去。
太子养在永福宫,周瑾行难免要过去看他。
经历过宫斗政斗的男人绝对不是善茬儿,他的敏锐度比常人要厉害得多,跟雷达似的,但凡觉得有疑虑的地方,定会刨根问底。
这不,周瑾行有心试探郑惠妃,让她备枸杞茶饮。
郑惠妃退了下去。
没过多时一碗放温的饮子呈了上来。
当时周瑾行握笔写着什么,太子周渊接过那碗饮子,亲自用勺子试了一下温度。
周瑾行用余光瞥了一眼。
周渊把饮子呈到他手边,心里头还是有点点慌,说道:“阿父等会儿再用,还有些烫口。”
周瑾行“嗯”了一声,没动那碗饮子。
稍后黄内侍进殿,似有要事。
周瑾行做了个手势。
母子识趣地退了下去。
黄内侍说完事情就出去了。
那时他并不知道自家主子忽地从袖中抽出方帕浸到饮子里,直到大半张方帕都被浸湿,才将其卷起塞进袖袋里。
动作行云如流水,一气呵成!
周瑾行又坐了会儿,才走了。
周渊进来看着那碗用过的枸杞茶,内心不是滋味。
他很是挣扎,但想到生母陶氏的命运,只得隐忍下来。
另一边的周瑾行回到乾政殿后,就把袖中的方帕取出交给钱嬷嬷,让她把帕子送到太医院朱斌手里。
朱斌是自己人,他需要他辨认方帕里的东西有没有问题。
第二天朱斌过方帕并没有问题,没查验出什么来。
周瑾行这才放心了些。
但疑心一旦生出,就没这般容易打消。
之后周瑾行仔细观察郑惠妃母子,又找机会取得永福宫的汤饮拿给朱斌查验。
并没查出什么异常来。
朱斌的可信度跟黄内侍钱嬷嬷差不多,都是当年护着他从血路里杀出来的,身家性命皆拴在周瑾行身上。
倘若永福宫有异常,定能察觉。
周瑾行接连两次查验永福宫,令朱斌绷紧了神经,严肃道:“若陛下对永福宫生疑,定是那边的某些举动令陛下不适,还请陛下尽早防范。”
周瑾行神色阴霾,再次问:“永福宫的东西没问题?”
朱斌点头,肯定道:“臣仔细甄别过,确实没发现异常。”顿了顿,“陛下近日可觉得身子有哪里不舒服吗?”
周瑾行摇头,“没有发现任何不适。”
朱斌稍稍放心,提醒道:“既然陛下起了疑心,便不可再用永福宫的任何东西,防范于未然。”
周瑾行:“朕知道。”
朱斌又替他诊过平安脉。
脉象平和,观其面色,眼睑,舌苔,精神,都跟常人一样。
为了不打草惊蛇,周瑾行的日常并无变动。
只不过还有两月就过年,政务要繁忙得多,因为涉及到各地方官员的考课。
大梁每一年小考,四年大考。
大考核意味着官职变动,通过各方面的评估是否升迁,降级。
地方由吏部考核,京官三品以上由皇帝考核,其余则会安排指定人员考察。
今年有人员变动,大家都很忙。
十一月中旬的时候,天气陡然下降得厉害。
那波降温导致京中不少百姓都感染了风寒。
就跟现代的流感差不多,几乎一夜间,到处都是流鼻涕咳嗽的人。
朝廷里的官员也中招不少,个个你咳嗽过来我咳嗽过去,一些扛不住的告了病假,一些则带病上岗,身残志坚。
太医院忙得不可开交。
宫里头熬制了防病的汤药,人们排队领取。
这场风寒时疫原本问题不大,但是遇到身弱且有其他病症的老弱,那就要命了。
温颜天天胡吃海塞,又足不出户,整个人都养圆润了些。
长春宫的程嬷嬷和好几位宫婢扛不住告了病假,她却屁事没有。
这充分地证明长肉的重要性,皮实耐造。
像这种小风寒,对于有武力底子,又常年注重身体素质的周瑾行来说,压根就侵蚀不了什么。
结果他不幸中招了。
头痛,咳嗽,还会发高热,浑身没劲。
太医院开了药方熬制。
哪晓得周瑾行服用了七日还不见好,不再高热和头痛,但还会咳嗽,浑身没劲,不在状态。
金主儿生病了,温颜作为小老婆自会来探望。
寝宫里药味浓重,周老板像条死狗一样躺在床榻上,形容确实没有以往体面。
温颜进殿来,瞅着床上的狗子,心中忍不住腹诽:
【妈呀,瞧着一动不动的,我莫不是真要升级做太妃了叭?】
【欸?好像真的不行了?】
听到她心声的周瑾行:“……”
那张破嘴真讨厌!
窸窸窣窣声传来,温颜坐到床沿,好奇探头道:“陛下?”
周瑾行斜睨她,“还在喘气儿,死不了。”
温颜:“……”
周瑾行上下打量她,面色红润,精气神儿好得不像话,估计让她蹦三尺高都没问题。
乾政殿里的宫女内侍被这场风寒干趴大半。
整个宫里至少有半数人中招,她以前动不动就生大病,这会儿居然扛住了,简直匪夷所思!
周瑾行不禁有些困惑,“淑妃你没事儿?”
温颜:“???”
周瑾行伸手捏她的脸。
好像圆润许多?
温颜不客气甩开他的手,说道:“黄总管愁得要命。
“他说陛下从未像今日这般羸弱,以往连头疼脑热都没有,妾瞧着陛下的模样,也没他说得这般严重。”
周瑾行闭目,“一时半会儿死不了。”
温颜:“妾听窦医官说这场风寒时疫估计得持续到开春,且容易反复,陛下得好生将养,以防落下病根。”
周瑾行能听到她的心声,一时也分辨不清到底哪些是假,哪些是真。
“你是真盼着朕早日痊愈?”
温颜:“那是自然。”
周瑾行“哼”了一声,咳嗽起来。
温颜忙把床边的温水送上,给他润润嗓子。
周瑾行支撑着身子接碗盏,温颜忽然道:“嗳?陛下的手好像在抖?”
此话一出,周瑾行愣住。
他的视线落到自己的手上,那手骨节分明,能握朱笔,也能杀人。
他接过碗盏,端水的手很稳,并未见颤抖。
温颜还以为自己方才眼花了。
抿了两口水,干涩的嗓子得到滋润,周瑾行再次躺下。
他心里头似藏着事,打发温颜道:“朕乏了,要歇会儿。”
温颜没再逗留,行礼退了下去。
待她前脚一走,周瑾行后脚就把黄内侍叫进来,让他拿张纸给他。
黄内侍一头雾水。
剪裁好的宣纸呈递上来,周瑾行坐起身,若有所思看自己的手。
黄内侍不明所以道:“陛下怎么了?”
周瑾行没有答话,只是接过那张纸,并未发现手抖。
然而当他用拇指与食指捏住纸张一角时,细微的颤动出现了。
周瑾行跟神经病一样盯着那纸张,疑窦重生。
黄内侍还未发现异常,不解问:“陛下到底怎么了?”
周瑾行:“你瞧这张纸,朕的手是不是在抖?”
他这一说,黄内侍仔细观察,确实发现了,吃惊道:“陛下的手何故……”
周瑾行打断道:“你来拿。”
黄内侍依言照做,精细动作依然很稳,他吃惊道:“陛下是不是因着生病的缘故……”
周瑾行面沉如水。
这次他并未唤朱斌来,而是叫的千机营指挥使霍雄,给他交代了一件差事。
待霍雄退下后,周瑾行仔细观察自己的手。
他的身体素质向来强壮,除了当年亲征受过一次重伤,之后一年到头连个头疼脑热都没有。
这场风寒连温淑妃那般弱鸡的身板都扛住了,他居然躺得像条死狗。
朱斌说他是风寒导致,太医院也说他是风寒。
他的症状确实跟风寒反应一模一样,但是他除了浑身没劲外,心不慌,气不短,要在什么情况下才会出现手指震颤?
周瑾行隐隐意识到,他要开始杀人了。
他已经有好些年没杀过人了。
诛灭全家的那种。
两日后的傍晚,周瑾行乔装秘密出宫,前往宁国公府。
郑惠妃携太子前道:“陛下已经歇着了,惠妃娘娘请回罢。”
郑惠妃发愁道:“陛下病了这么些日还不见好,太子担心,也不能去见吗?”
黄内侍露出为难的表情,“陛下日咳夜咳的,没睡过一个好觉,若是吵醒,恐要生怒。”
周渊担心道:“我想见见阿父,就远远地看一看也好。”
黄内侍勉为其难允了,让他进殿看望。
当时床榻上的人背对着屏风,又盖着锦被,床边放着一碗汤药,周渊并未发现异常。
退出来后,母子这才被黄内侍忽悠回去了。
周瑾行前往宁国公府的事极少人知晓,他是走的后门。
杨忠怀于密室内接见。
斗篷下的男人比往日清减许多,眉眼里皆是暴风雨即将到来前的平静。
霍雄搀扶周瑾行坐下,杨忠怀没有一句废话,当即把一名老头儿领过来给他看诊。
说起那个孙老头儿,严格来说他并非大夫,而是正儿八经的老毒物。
还是杨忠怀从熟人那里费了不少心思从黑市把他捉来的。
孙老儿七十岁了,平日里大江南北到处晃悠,这回逗留在京城,还是因为曾外孙挽留他年后再走。
孙老儿被杨忠怀“请”了让他给某位贵人看诊。
老儿心里头不痛快,他是玩毒的,又不是寻常的大夫,但想到京中后辈安稳,只得接了这差事。
宁国公何其权贵,接触的人肯定也不简单,九族消消乐玩不起!
周瑾行坐在椅子上,孙老儿也没行礼,只上下打量他。
当时朱斌、霍雄和杨忠怀都在室内。
孙老儿只问了问周瑾行的大概病情,诊脉,观色,看不出什么名堂来。
朱斌把以前周瑾行从永福宫提取来的汤饮方帕递给孙老儿。
他接过嗅了嗅。
那方帕上的水渍早已干涸,孙老儿在烛火下研究了半天。
所有人都看着他,绷紧了神经。
也不知过了多久,孙老儿才道:“给老夫备碗清水来。”
霍雄立马去备水。
孙老儿打开他携带来的药箱。
那箱子不大,内里却极其精巧,装的不是寻常大夫所用之物,多数都是瓶瓶罐罐。
那张方帕被孙老儿浸泡到清水里,他用银制钳把方帕里的东西浸透出来。
莫约半刻钟后,孙老儿把浸泡过方帕的水倒了少许进一只杯子里,随后放到烛火下烧干。
众人看着他的举动,虽然看不明白,但个个脸上的表情都很严肃。
待杯子里的水烧干后,残留着少许黑灰。
孙老儿拿软刷把黑灰一点点扫到纸上,又从药箱里翻出一只小陶瓷罐,从里舀出一点不知名的药物滴到纸上的黑灰上。
神奇的一幕发生了。
黑灰一点点被药水浸透,而后变成跟纸差不多的颜色。
若不注意细看,会以为是一滴水把它打湿而已。
朱斌懂医理,受不了他装神弄鬼,皱眉问:“敢问孙大夫,这是?”
孙老儿没有理会,只二指夹起那片纸放到炭盆上烘干。
没过多时,纸上的水渍边缘出现些许白末的痕迹。
孙老儿顿时来了兴致,把那张纸递给杨忠怀,兴奋道:“小子你瞧瞧,这上头可有好东西。”
杨忠怀立马拿到烛火下观望,确实见到水纹边缘有细微的白末痕迹。
接着几人都好奇看那张纸,朱斌问道:“这究竟是何物?”
孙老儿得意地捋胡子,指了指他道:“你小子是大夫吧?”
朱斌点头。
孙老儿轻蔑道:“小子可要看好了,今儿老夫让你涨涨见识。”
那张纸被他丢进了清水碗里,当银制钳放进去后,很快就变成了黑色。
众人顿时脸色大变。
朱斌震惊道:“为何浸泡方帕的水无法测出?”
孙老儿叉腰道:“若这般容易,何故找到老夫的头上?”
朱斌被噎得哑口无言。
他面色发白地看向周瑾行。
整个太医院都没检查出他中毒的迹象,那么多御医,全都辨识不出这种毒物,朱斌差点怀疑人生。
他的职业生涯受到严重冲击,一改方才的质疑,态度谦虚道:“还请孙老赐教。”
孙老儿的视线落到周瑾行身上,对他所中的毒有了些许猜测,但还需验证。
“郎君得放点血给老夫。”
周瑾行撸起袖子,露出手臂,“请便。”
于是孙老儿用银针扎破他的手指,挤出些许血进杯里,又重复方才检测方帕的步骤测试了一遍。
结果跟方帕呈现的反应一样,血液里也有毒素。
杨忠怀的心脏砰砰直跳,朱斌面色发青,开始自我怀疑。
孙老儿捋胡子,又重头细问一遍周瑾行的病情。
在听到他说指尖出现颤动时,孙老儿心里头有了谱儿。
他看向朱斌道:“也不怪你小子识不出这毒来。
“老夫可以这样跟你说,整个京城里,也找不出一两位能识得此毒的大夫。”
朱斌严肃道:“请孙老赐教此毒出自何处?”
孙老儿道:“波斯。”
众人:“???”
孙老儿:“此毒由矿石蒸馏提取,若用寻常的试毒法子,是无法验出的,需得烧制,再加……”
他就验毒的话题说了一大串,听得人们云里雾里。
用现代的说法就是需要用化学方式去解。
杨忠怀听得心惊肉跳,忙问道:“可有解毒的法子?”
孙老儿道:“这倒难不住老夫,十指脚趾放血,再服三日老夫的解毒药丸,平日里用上清热解毒的汤药调理,至多半月就可痊愈。”
当即跟他们讲解该毒的特性和由来。
目前周瑾行出现手指震颤是中毒的初期症状。
该毒无色无味,具有潜伏性,若被有心之人使用,叫人防不胜防。
并且该毒极其昂贵,价比黄金,来源渠道非常难搞。
它是从波斯流传过来的,翻译过来有个很好听的名字,叫兰秋。
它不是草,也不是毒虫,是矿石提取物。
孙老儿推断周瑾行出现症状,应该是这场风寒激发而出,若不然还会潜伏一段时间。
这类毒因着极其昂贵,以及稀少罕见,故而一般的大夫在初期根本就辨认不出。
除非病症严重后,才会明显。
现在拿定了诊治方案,朱斌和孙老儿用放血疗法替周瑾行医治。
十指和脚趾需得用银针扎破挤毒血,再服用解毒药丸清除毒素,最后用清热解毒的草药巩固。
孙老儿不敢玩九族消消乐,那解毒的药物经过朱斌查验,他自己也亲自服用,确认没有任何问题,才由周瑾行用了。
折腾完第一次放血疗法,已经很晚了。
周瑾行有些疲倦,孙老儿被杨忠怀安置休息。
密室里只剩霍雄和朱斌,朱斌心神不宁,知道一场暴风雨即将席卷京城。
他试探问:“倘若此毒由永福宫所下,那……”
周瑾行半阖着眼,脸上没什么表情,“永福宫有多少人?”
朱斌:“???”
霍雄应答道:“一百零三人。”
周瑾行闭目,“寿安宫?”
霍雄:“三十四人。”
朱斌听得眼皮子狂跳。
如果说药是从许太后那里来的,可是她被幽禁在深宫,又是从哪里得来的渠道?
这时周瑾行给了他答案,忽地问道:“齐王府?”
霍雄道:“七百九十一人。”
周瑾行冷冰冰道:“这个数,给朕记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周瑾行:天凉了,该下雪了。
周瑾行:接下来是温淑妃的专场了。
百官:陛下苟住!!虽然小号养废了受到刺激,但是也不能把温淑妃放出来啊!!
温颜:老娘又不咬人温颜:大家一起来嗨啊,一起发财暴富不好嘛?
温颜:他们好像不喜欢我欸?
周瑾行:无妨,朕替你撑着,可劲儿造。
室内顿时陷入了死寂。
那种压抑窒息的气氛令朱斌恍然回到了那段不堪的岁月里,腥风血雨,风声鹤唳。
亦或许,从周瑾行抱养太子之始,齐王府就开始生出不该有的妄想。
单凭许太后和郑惠妃两个深宫妇人,哪能搅动风云?
从波斯来的罕见毒物,价比黄金的东西,甚至能瞒过整个太医院。
如果没有齐王府做支撑,在宫中这般严密的监控下,许太后和郑惠妃是根本就没有渠道获取的。
倘若天子病故,太子继位,齐王府作为太子母家,必然得势。
眼见天色已晚,周瑾行在密室里歇下了。
杨忠怀不放心他,特地来开解。
周瑾行躺在榻上,室内烧着炭盆,倒也不冷。
杨忠怀跟他有过命的交情,当初两人从尸山血海里趟过,私底下说话比他人更实诚。
见对方病恹恹的,杨忠怀欲言又止,怕言语刺激,只能憋着。
也不知过了多久,周瑾行才疲倦道:“太子被养废了。”
杨忠怀张了张嘴,老实道:“还是得亲生的好。”
周瑾行露出奇怪的表情看他。
杨忠怀不怕死道:“臣琢磨着,齐王府估计一直贼心不死。
“不论七郎将太子养在谁的手里,只怕都逃不掉他们的牵制。
“也幸亏他们的野心早早地暴露了出来,倘若蛰伏得更久,对朝廷局势就更加不利。
“臣以为,当务之急七郎要解决的是子嗣问题。
“这关乎到社稷稳定,甭管是哪个女人生的,只要是七郎自己的子嗣就行。
“日后亲自带在身边教养,谁也别让沾手。
“至于朝政的事,该放就放放,总得抽出一半心思用到后嗣身上。
“太子关乎江山延续,倘若没养好,说句不好听的,再大的家业也经不起败家子折腾。
“故而臣以为,这个养废了,下一个就亲自带着,手把手教养,莫要再让他人有可乘之机。”
周瑾行默默抹了把脸,“养了四年,白干了。”
杨忠怀安慰他道:“七郎还年轻,重头来也不晚。”又道,“这事甭管太子有没有参与,都是留不得的,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断不能再生出祸患来。”
周瑾行:“朕心里头有数。”
杨忠怀:“宫里头又得重新彻查,宁可错杀,也别放过漏网之鱼。”
周瑾行的心情格外平静,缓缓道:“该办一场国丧了。
“我大梁以孝治天下,倘若传出去朕杀母杀子,恐引起动乱。”
杨忠怀给他台阶下,说道:“许太后年事已高,突发卒中病逝,也在情理之中。
“至于废太子,还是先幽禁一阵子,待风头过后再做处理。”
周瑾行轻轻的“嗯”了一声,他是不会背上杀母杀子罪名的。
就算是做婊子,也会把牌坊立好。
一夜无眠到天明。
昨晚经过放血疗法和服用解药后,周瑾行感觉身体比往日要轻松些,不再那么无力。
用过少许早食,朱斌送来药丸,他继续服用。
孙老儿来瞅了瞅他的情况。
在周瑾行没有得到好转之前,孙老儿是没法离开宁国公府的,相当于软禁。
宫里头暂且由黄内侍隐瞒着。
待到下午晚些时候朱斌进行第二次放血疗法。
怕宫中走漏风声,周瑾行于宫门落匙前秘密回宫。
黄内侍见他平安回来,悬挂的心总算落地。
事实证明孙老儿的解毒药丸是九族甄选,对到了症的。
经过两次放血疗法和服用四次解毒丸,周瑾行明显感觉失去的力量重新回到身体里。
除了咳嗽不见好外,整个人再无之前那种浑身没劲的无力感。
由于四肢都被扎破放过血,他极少下地走动,手指也不大方便,甚少接触外物。
孙老儿只给他配了三日的解毒丸,宫里头的太医只有朱斌接触,其他人不让近身。
直到药丸服尽,三次放血疗法做完,周瑾行发现自己拿捏纸张的精细动作没再出现震颤。
而他后期服用清热解毒的巩固汤药都是朱斌亲手煎制,绝不经过第三人之手。
杨忠怀入宫来探望,见他的精神状态比先前好得多,甚感欣慰,说道:“天佑我大梁,那孙老儿当真有几分本事。”
周瑾行:“该赏。”
杨忠怀惋惜道:“只是可惜了,那等老毒物没法用到宫里头,他只对毒有兴致,对其他病症却不精通。”
周瑾行道:“术业有专攻,朕今次遇到他,也算幸运。
“你回去了便问一问,他若想要什么,朕都会满足。”
杨忠怀应是,又问道:“眼下陛下身子大好,打算何时清理门户?”
周瑾行:“就这两日,朕关门打狗,你替朕把好门。”
杨忠怀:“陛下放心,保管一个都跑不了。”
周瑾行点头,“如此甚好。”
待杨忠怀离去后,周瑾行下令禁卫军封锁京城,只进不出。
黄内侍带着口谕到永福宫,禁止宫内人员外出。
突如其来的禁令打得郑惠妃措手不及,她惊讶道:“黄总管何故如此?”
黄内侍面无表情道:“老奴也不知其中缘由,只是奉命行事。”
郑惠妃还想多问,四名禁卫军大马金刀往前一站,其中一人说道:“还请娘娘莫要抗旨。”
郑惠妃嘴唇嚅动,想说什么,终是止住了。
紧接着寿安宫那边也接到了禁令。
不仅如此,宫里头的出行也变得严格起来,但凡进出都需要细细盘查审问。
这些变化令宫里的气氛变得古怪。
当永福宫被下了禁令的消息传到长春宫时,温颜诧异不已。
小安子内心惶惶,说道:“目前宫里的进出盘查得很紧,应是有什么事情发生了。”
温颜很是不解,困惑道:“前两日不都挺正常的吗?”
小安子:“就从昨日开始。”又道,“娘娘这两日最好少出门,恐惹上是非。”温颜点头。
待小安子退下后,程嬷嬷进殿来,压低声音道:“听说寿安宫也被下了禁令,多半是郑惠妃跟许太后牵连上了。”
温颜眼皮子狂跳,问道:“迎春殿那边呢?李娴妃如何了?”
程嬷嬷:“目前只有长春宫和迎春殿没下禁令。”
她到底是宫里头的老人,见过太多变故,猜测道:“太子多半也牵连其中。”
此话一出,温颜隐隐生出不祥的预感。
程嬷嬷提醒她道:“不论发生什么事,娘娘都别在这个节骨眼上生事,但凡牵扯到许太后,都是圣上的逆鳞。”
温颜连忙点头,“我还想多蹦跶几天呢。”
不过这事委实来得蹊跷,她再也没心思打麻将了,满脑子的吃瓜心。
温颜在脑内问系统009,试图从它嘴里套点剧情出来,结果被系统009无情拒绝。
“好奇害死猫,宿主还是别打探了。”
温颜心里头痒得发慌,作为吃瓜在线第一人,实在克制不住那该死的好奇心。
“郑惠妃跟许太后被禁足,宫里进出也盘查得严密,太子是不是出事了?”
系统009:“我不知道。”
温颜:“那我去一趟迎春殿,跟李娴妃唠唠这事儿。”
系统009:“……”
于是下午温颜去了一趟迎春殿。
平时李娴妃足不出户,并不清楚永福宫的情形,听到温颜说起,脸色都变了。
她曾经历过那场逼宫政变,对这些风吹草动特别敏感,当即严肃道:“永福宫多半出了岔子,这阵子淑妃妹妹莫要与我往来,恐惹祸上身。”
温颜:“可是迎春殿没被下禁令。”
李娴妃心神不宁道:“我与郑惠妃毕竟是许太后安排进来的,你得避嫌,明白吗?”
温颜沉默。
李娴妃道:“赶紧回去,莫要再来了,宫里头眼线众多,你我别受牵连。”
温颜这才若有所思回去了。
在回去的途中,她脑中生出一个大胆的念头来。
目前并不清楚永福宫到底出了什么岔子,如果要完成李娴妃这条支线任务,可不可以借郑惠妃一事做为跳板,从宫里跳出去呢?
这是非常冒险的,一个操作不慎就会掉脑袋,可是它却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只要李娴妃干干净净,她就有很大的可能以罪人的身份脱离深宫。
一旦脱离深宫,那操作性就多了。
温颜心中一番权衡,同系统009道:“009,给我开启李娴妃这条支线任务。”
系统009诧异道:“宿主有什么打算吗?”
温颜:“作死。”
系统009:“……”
它憋了憋,忽然道:“好的,宿主,祝您作死愉快。”
哪晓得温颜冷不防问:“如果我把李娴妃害死了,会是什么后果?”
系统009:“???”
系统009:“!!!”
温颜:“是不是任务失败了?”
系统009没有答话。
温颜继续道:“反正她迟早都要死的,我想冒一场险,让周老板亲手把她送出去。”
系统009:“宿主你最好十拿九稳再行事,若是被周老板送上西天,你会变成穷光蛋。”
温颜发出灵魂拷问:“你看我做哪项任务是十拿九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