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大一个老爷们把她往里挤,温颜被挤醒,睡眼惺忪“哎呀”一声要发火。
周瑾行把她捞进怀里,香香软软,跟暖炉一样,舒坦了。
温颜像条死狗任由他捞进怀里。
大爷你高兴就好。
外院的程嬷嬷一时心情复杂。
不仅她如此,黄内侍更是觉得邪门。
因为在他的印象里,自家主子素来都很端方持重,现在居然也会半夜钻女人的被窝。
啧啧,人不可貌相!
简直了!
因着朝廷那边来催促,之后周瑾行并未在庄子里待多久,第四日他们就回了京。
沿途温颜哈欠连连。
之前还因为金币被冻结发愁,现在她是彻底抛之脑后了,也没什么心思去哄金主儿。
早上起得早,天不见亮就出行,见她困倦,周瑾行道:“过来。”
温颜坐了过去,周瑾行的腿充当枕头让她躺了会儿。
她心安理得枕着对方的大腿,盖着厚厚的羊绒毯,摇摇晃晃睡回笼觉。马车进京时已经是下午很晚了,回到宫中天色彻底暗了下来。
下月初宫里头有一场聚宴,皇亲公爵们会进宫参宴分年例。
这份年例是整年的赏赐,跟国库挂钩。
倘若该年国库丰盈,那公卿们分得的年例就丰厚,倘若亏空,年例也会减少,并且天子也有一份,按品阶分配。
当然,过年的时候还有一份,不过很少。
年例主要是金银,锦缎布匹等物。
这些公卿们受天子供养,他们除了年例外,还有月例,以及平时地方上贡来的特产瓜果什么的也会分给他们。
温颜回宫的第二天玉阳来找周瑾行,顺道过来跟她八卦了一下。
说苗少冲死了,是被打死的。
她不提这茬儿,温颜差点都忘了李氏一案,好奇问:“怎么就被打死了?”
玉阳说道:“那小子天生的坏种。
“前几l日流放,结果在途中伙同五名被判流徒的犯人一起生事逃逸,打死了一名差役,还有三人被打成重伤。
“此举引发差役们众怒,把几l位犯人给活活殴打致死。”
温颜皱眉道:“衙门不追究差役的责任吗?”
玉阳摆手,“追究什么呀,差役一死三伤,事件极其恶劣,那些流犯打死了就打死了。
“不仅如此,家属还得掏钱给死伤的差役们赔罪医治,若不然必受牵连。”
温颜听得糟心。
玉阳继续道:“我听李氏说苗家的老太爷被气得一病不起,多半撑不了几l日。”
对于这桩事,温颜不想做任何评价。
一家子算是被那讨债鬼索命去了,生母难产而亡,生父上吊自杀,祖父母跟着亡故,简直是绝杀。
溺子如杀子,杀的又岂是子啊,是全家!
二人转移话题说起其他,稍后一宫婢过来回话,说周天子在永福宫的。
玉阳便多坐了会儿。
永福宫的郑惠妃同周瑾行说起年例,内务局已经备好了,需得他亲自过目。
周瑾行道:“你自行定下便是。”
后宫的琐碎他素来不太上心,多数由内务局和郑惠妃打理。
一个人的精力总是有限。
眼见天气转凉,郑惠妃关切询问他的身体状况。
周瑾行道:“朕倒没有什么不适,倒是太子得多加注意着些,切莫受了寒。”
郑惠妃道:“妾都记着的,时常提醒昭儿添衣,他还嫌烦呢。”
周瑾行:“你自个儿也得多加注意着些。”
郑惠妃微微一笑,有些腼腆,似想起了什么,故意道:“不知这回圣上陪淑妃妹妹去皇庄可玩得尽兴?”
周瑾行瞥她,听出了酸醋的味道,“她要种地。”
郑惠妃早有听闻,却故作惊讶,“种地?”
周瑾行点头,“种白叠子。”
郑惠妃没有答话,心里头想着,白叠子那般金贵的东西,种数千亩供她观赏。
啧,到底得圣宠。
那般奢侈的行径,朝廷里的那些言官不知作何感想?
周瑾行用余光瞥她。
如果此刻温淑妃在场,只怕郑惠妃心里头的腹诽有趣得很。
“听说太后这两日受了风寒?”
郑惠妃点头,说道:“前日妾曾过去探望过一回,说头疼得厉害。”
周瑾行问:“太医院那边怎么说?”
郑惠妃:“开了药方,也扎了银针,昨晚要缓解许多。”
周瑾行点头,“朕不在宫里的这些日,让你费心了。”
郑惠妃笑了笑,“能为陛下分忧,是妾的职责。”
说罢看向他手旁的碗盏,说道:“这是防风寒的汤饮,陛下可饮些。”
周瑾行端起它,并未入口,而是仔细端详,指腹轻轻摩挲碗底,脸上的表情耐人寻味。
“太子服用了吗?”
“用过些许,嫌苦。”
周瑾行抿嘴笑,意味不明道:“朕也怕苦。”
说罢放下那碗汤饮。
郑惠妃沉默。
周瑾行盯着她看。
那时帝王的眼神极具窥探性,犹如一柄锋利的剑,犀利得叫人心颤。
“朕去看看太后病情如何了。”
“妾恭送陛下。”
周瑾行起身离去,郑惠妃行礼相送。
桌案上的汤饮还是温的。
已经走到门口的周瑾行忽地顿身,身子微微倾斜,里头的郑惠妃自然而然端起那碗汤饮服用。
周瑾行看着她的举动,眼神晦暗不明。
秦嬷嬷走进屋内,压低声音道:“娘娘,圣上走了。”
郑惠妃默默放下碗盏,悬挂的心稍稍落下。
方才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那人仿佛发现了什么一样。
良药苦口利于病。
那碗预防风寒的汤饮最后还是被她饮下了,她还得跟他周旋很长一阵子呢,自要好好保住身子。
秦嬷嬷似有牢骚要发,嘀咕道:“老奴打听过了,据说皇庄要种三千多亩的白叠子供淑妃娘娘观赏。
“那么多白叠子,得耗多少钱银,圣上竟然也允了,纵容成这般,简直不成体统。”
郑惠妃缓缓坐到榻上,“圣上偏宠温淑妃人尽皆知,侍寝,共乘,出入,皆要带她,你同我说这些,有何意义?”
秦嬷嬷被噎了噎,说不出话来。
郑惠妃淡淡道:“人家好歹是一国之君,好不容易遇到一个得心的人,若连这点喜好的权利都没有,还做什么君主?”
秦嬷嬷沉默不语。
郑惠妃疲惫道:“我乏了,等会儿太子过来,让他自行温习功课。”
秦嬷嬷应是。
去往寿安宫的周瑾行面色略微古怪,昨晚他翻看近几月寿安宫周边的来往人员,郑惠妃来的次数是要比以往多一些。
郑惠妃以前曾是许太后安插进来的,知道他的忌讳,理应避嫌。
这些年她也确实安分守己,就算有打理六宫之权,也毫不骄纵,处事素来低调,叫人挑不出错处。
这是他把太子养在她手里的根本原因。
与寿安宫那边频繁接触,不免让他生出疑窦。
此刻寿安宫的许太后躺在榻上,钟嬷嬷刚喂完药。
室内烧着炭盆,暖洋洋的,许太后嫌药味重,钟嬷嬷开窗透气。
外头的冷冽从缝隙钻进来,一下子把药味冲淡不少。
没过多时,宫婢来报,说皇帝来探望了。
许太后疲乏道:“让他进来罢。”
周瑾行撩袍进寝殿,向许太后行了一礼,关切问道:“阿娘可好些了?”
许太后道:“扎了银针,用了些药,比前两日好多了。”
周瑾行坐到凳子上,看她气色不佳,说道:“天气愈发寒冷,阿娘可要注意着些,莫要再受寒,恐病情反复。”
许太后“嗯”了一声。
母子叙着家常,哪怕相互间早有隔阂,仍旧维持着表面上的体面。
似想起了什么,许太后忽然说道:“七郎的事哀家原不该多嘴,只是郑惠妃心中有怨怼,你还是多顾虑着些。”
周瑾行沉默。
许太后继续道:“自打温淑妃进宫后,七郎对她甚是偏宠,想来那孩子的脾性是合你心意的。
“我这个老太婆原不该多管闲事,不过后宫的女郎总容易争风吃醋。
“郑惠妃虽识大局,到底是女儿家,难免有点小家子气。回数多了,就往哀家这儿跑,倾诉七郎对她的冷落。
“哀家年事已高,管不了这许多,七郎自己也该有分寸。”
这番话巧妙地解释了为何郑惠妃频繁来寿安宫接触的原因。
周瑾行没表现出什么情绪,只道:“儿知道了。”
许太后咳嗽两声,“后日的宫宴哀家就不去凑热闹了,拖着病体总是没什么精神,省得扫你们的兴。”
周瑾行:“那阿娘多加休养。”
许太后点头,又问道:“我听郑惠妃说你打算在皇庄种数千亩白叠子用作观赏,可当真?”
周瑾行应道:“儿打算试一试用白叠子做纱线纺织。”
听到这话,许太后愣了愣,诧异道:“白叠子可是金贵东西,用它来织布,岂不比丝绸还昂贵?”
周瑾行摇头,“可以育种,只要种子廉价,种得多,自然就寻常了。”
许太后轻轻的“哦”了一声,试探问:“这法子可是温淑妃想出来的?”
周瑾行:“对,儿觉得似乎可行,便由着她了。”
许太后没再多说什么,只道:“脑袋瓜是要比郑惠妃聪慧许多。”
之后二人又说了一阵子,周瑾行才离去。
室内清静下来。
许太后望着炭盆,不禁有些失望。
她那好大儿,瞧着精气神儿似乎还不错,看来郑惠妃那把刀不太中用。
这都一个多月了,也没见什么影儿。
许太后缓缓闭目,百无聊赖地掐捻珠,日子委实太漫长。
走出寿安宫的周瑾行忽地顿身,回头看了一眼。
秋风萧瑟,红墙绿瓦在阴霾的天空下显得死气沉沉。
想起方才许太后说起郑惠妃的话,到底有几分真假?
值得推敲。
见他似在神思,黄内侍小心翼翼道:“陛下?”
周瑾行回过神儿,“回了。”
步辇早就侯在一旁,周瑾行由黄内侍扶着坐上去,待他坐稳后,八名内侍起身将其抬回乾政殿。
待到宫宴的头一天,属于长春宫的年例由内务局派发过来。
有金锭两枚,白银二十枚,以及各色锦缎共计数十匹,还有兽皮两件。
宫里头的器物禁止外流,但钱银不一样。
温颜掂了掂那两枚金锭,沉甸甸的。
这些钱银用作购买棉花种子足够了。
她欢喜地看呈上来的布匹,花色多数都偏鲜艳,毕竟她年轻。
采青是陪嫁来的体己人,温颜挑了一匹布给她裁衣。
因着是婢女,不能越级,只能用次些的缎子,但也体体面面的。
还有程嬷嬷和小安子各选了一匹赏赐。
明日就是宫宴,每回遇到这种大型场合,程嬷嬷就会花费心思把她收拾得光鲜靓丽。
翌日一早她就被催促起来梳洗。
温颜睡眼惺忪,作为一名起床困难户,早起真的需要勇气。
采青给她洗了把冷水脸,她才稍稍清醒了些。
用完早食,一干人等麻利地打理她的行头。
圆髻被梳理得一丝不苟,脸上的妆容偏稳重,颇显端方。
白色里衣外是加绒的杏色交领衫子,外罩鲜亮的团花纹橙色短褙子,下半身则是破裙,裙内穿了保暖的长裤。
短褙子布料厚重挺括,内里夹绒,极具保暖效果。
温颜生得白净,抢眼的橙色衬得气色极佳。她站在衣冠镜前,再次折服于程嬷嬷的审美。
采青取来御寒的牙色斗篷,程嬷嬷给她披上。
室外冷,需斗篷防风,到了室内就可脱去,因为有炭盆取暖。
像宫里头的主子们都有地龙供暖,用煤炭作原料供应整个冬天。
但要在入冬才开始供应,因为这个时代的煤炭极其昂贵,一个冬天就会烧掉不少钱银开销。
这会儿才到深秋,若是觉着冷,多数都是烧的炭。
迎春殿的李娴妃过来同她一起去保和殿,相比之下,李娴妃则打扮得素净得多。
看到温颜那模样,李娴妃毫不吝啬夸赞道:“淑妃妹妹当真水灵。”
温颜打趣道:“姐姐可莫要哄我。”
李娴妃拉着她的手打量,“这身极好。”
稍后小安子来催,“两位娘娘该动身了,可莫要误了时辰。”
二人这才起身。
此刻保和殿那边已经来了不少人。
见到玉阳夫妻,宁国公杨忠怀多少有些尴尬,特地避开他们。
在场的皆是京中有爵位的权贵,相互间热络笑谈。
郑惠妃携太子而来,人们纷纷同母子行礼,她一如往常端的是贤妻良母的形象。
那时人们都觉得她日后多半会成为正宫娘娘,故而对她的态度颇为敬重。
太子周渊是从齐王府过继来的,对那房人自然要亲近些,与他们说了好一会儿话。
温颜她们过来时人都来得差不多了,玉阳朝她招手,她携李娴妃一道过去。
妇人们聚到一起唠嗑。
另一边的郑惠妃瞥了她们两眼,李娴妃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能跟长春宫来往,也真是奇了。
待到巳时末,乾政殿的周瑾行才过来,一袭正红圆领袍,两肩及前胸均绣有金丝龙纹。
腰束九环带,脚蹬六合靴,头戴幞头,端方雅重。
他极少穿红,原本气质沉稳端肃,一身正红上身,好似端方不可亵渎的老干部。
有点古板禁欲系的味道。
温颜还挺喜欢这款的,因为老干部不可侵犯的外表下有一颗闷骚得五颜六色的心。
【哇哦,今天老板也太帅了叭,笔芯!】
【那小腰哟,啧啧!】
听到她色眯眯心声的周瑾行无比嫌弃。
人们纷纷行跪拜礼。
周瑾行走到上首的桌案前跪坐,道了声平身。
众人陆续起身。
小太子坐到他的下方,旁边则是郑惠妃。
温颜同李娴妃共坐一方。
食案两人一组,双膝跪地,有支踵做支撑垫在屁股下,不会腿麻。
人们按品阶依次入坐,从亲王公主排序下去,直到最后的伯爵。
周瑾行同端王闲聊了几句。
其实像这样的宫宴最是无趣,李娴妃一年到头都凑不了两回。
莫约正午时分,宫婢陆续传菜,共计十六道菜品,有冷盘,热菜,炖汤和甜品。
最先呈上来的是冷盘,有三道,分别是卤鹅拼盘、拌鲜藕和鱼冻。
每组食案旁都有宫婢伺候布菜,若是想饮酒,七八种供应。
李娴妃觉得梅子酒还不错,温颜则对桂花酒有兴趣。
宴席上人们纷纷感谢天子赏赐。
那气氛就跟公司年会差不多,大家都去跟领导吹牛皮拍马屁,扑面而来的熟悉感令温颜窒息。
不一会儿热菜上桌,有六道,烧鹿肉、酒蒸鲋鱼、五珍脍、蒸螃蟹、炙羊肉和油泼兔。
这时候到了赏舞的环节,无非都是传统的宫廷舞蹈,中规中矩。
温颜光顾着胡吃海塞,对酒蒸鲋鱼兴致浓厚。
待舞蹈退下后,人们举杯相祝,盼着来年风调雨顺。
李娴妃拍了拍她的手,提醒该端酒盏了。
温颜只得端起酒盏敷衍。
第二场是舞剑表演。
温颜后知后觉意识到现代流传的酒桌文化,咱们老祖宗正在进行啊!
坐在正上首的周瑾行原本以为会听到乱七八糟的声音,结果并没有,反常的安静如鸡。
瞥了一眼那女人,胡吃海塞,很符合她的作风。
宴席上的公卿们相互敬酒,就跟同事之间溜须拍马差不多,简称应酬。
温颜总算明白为何李娴妃兴趣缺缺了。
她一年到头只有在中秋、年例、元宵之类的时候才会出席,其余都是懒得出来应付,因为无趣。
炖汤上来时,许多人已经酒过三巡。
莼菜银鱼羹鲜美至极,清炖乌鸡汤也变得平庸,冬瓜虾丸清淡抢眼,是李娴妃的偏爱。
温颜见她喜欢,把自己的那份塞给她用。
二人正低声讨论今日的菜品时,不知何时一位喝上头的男人忽地小声呜咽起来。
温颜:“???”
李娴妃:“???”
两人止住话题,视线同时朝对面望去。
只见诚意伯满脸通红,显然喝了不少酒,正跟受委屈的小媳妇儿似的用袖子拭泪,委屈极了。
他的举动吸引了不少人的视线。
坐在上首的周瑾行诧异问道:“诚意伯这是怎么了?”
诚意伯现年已经三十七岁了,一个大老爷们在宫宴上伤心抹泪,人们还以为他感动天子款待呢。
这不,周瑾行不问还好,一问诚意伯更伤心了,甚至哀恸呜咽起来。
有人替他打圆场,因为去年他家老子病故,兴许是思念之故。
不曾想诚意伯忽地起身出列,跪到地上道:“臣心中憋屈,还请陛下替臣做主啊!”
见此举动,周瑾行隐隐生出不详的预感。
上回去宁国公府,王驸马上吊请他做主,这会儿诚意伯又来了,肯定又是一堆狗屁事!
周瑾行的太阳穴突突地跳动起来,好好的公司年会,搞什么幺蛾子?!
朕是公司领导,不是你们的家务清官啊!
周瑾行忍着咆哮的冲动,硬着头皮道:“你这是怎么了,心中有何冤屈?”
诚意伯一把鼻涕一把泪,恨声道:“臣的孩子……被偷走了!”
此话一出,满坐皆惊!
温颜嗅到了瓜的味道,方才还觉得宫宴无趣,现在跟打鸡血似的目光灼灼。
一个伯爵府居然丢了孩子,委实令人匪夷所思,连周瑾行都好奇不已,问道:“此话怎讲?”
诚意伯借着酒劲发疯,忽然跪直了身子,缓缓伸出一根指头指着在场的众人。
人们你看我我看你,不明所以。
那指头最后对准了端王世子周瑾封,也就是周天子的堂兄。
众人:“???”
周瑾封:“???”
诚意伯看着他,冷不防哈哈大笑起来,甚至连眼泪都笑了出来,骂骂咧咧道:“世子啊,我诚意伯还得感谢你替我白养了二十年的儿子呐!”
这话犹如一道惊雷,把众人炸得外焦里嫩。
端王世子周瑾封性子烈,是个暴脾气的,顿时就坐不住了,猛地站起身,怒目道:“你这小儿莫不是马尿喝多了!”
诚意伯拍手称快,指着他道:“报应不爽!报应不爽!”
他状似疯癫,把在场的吃瓜群众钓得跟翘嘴一样,全都伸长脖子目不转睛。
坐在自家老子旁边的周睿一下子成为万众瞩目的焦点。
因为诚意伯指着他道:“诸位且仔细看看,这位小子生的模样像不像世子的种啊?”
周睿:“???”
他手里握着筷子,一脸懵逼。
不是,你们大人吃瓜,关我屁事啊!
年轻的周睿面对众人齐刷刷的目光,那简直跟红外线扫描似的,令他一下子涨红了脸,窘迫得像只被拔光毛的鹌鹑。
所有人都盯着父子打量。
【欸?鼻子不太像嗳?】
【别说,好像跟世子真有点不一样。】
【卧槽,这瓜这么劲爆啊,今天赚到了!】
【所以他们到底是不是父子?难道端王世子喜当爹?】
这不,端王一把年纪了委实坐不住,因为周睿是自家好大儿的嫡长子,日后也是要承爵的。
事关宗室血脉,端王一脸懵逼地站起身,走到好大儿和大孙子跟前,扳过他俩的脸对比。
周瑾封受不了自家老爹的举动,懊恼道:“爹!”
周睿也无地自容,尴尬得差点哭了,“太公!”
端王吼道:“闭嘴!”
父子噤声,怕惹恼他挨巴掌。
端王仔细打量了许久,才看向诚意伯,吹胡子瞪眼道:“你这浑小子,莫要来挑拨离间!
“我瞅着大孙子跟我周家人极像,跟你沈家有什么关系?!”
诚意伯哈哈大笑起来,拍自己的脸道:“端王莫要老眼昏花,你仔细瞅瞅那小子跟我的模样!”
于是端王又对比大孙子跟诚意伯。
别说,还真有点神似。
养了二十年的大孙子,忽然成了隔壁老王家的,端王有些受不了。
在坐的吃瓜群众们你看我我看你,皆是一脸懵逼。
【真是奇了,那小子好端端的冒出两个爹,简直闻所未闻!】
【我的个娘,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爱恨情仇,诚意伯怕是疯了吧!】
【我要是端王世子,估计得刨沈家的祖坟了!】
【这也太缺德了,端王居然还没原地爆炸!】
当时人们的好奇心被彻底吊起来,些许人的视线纷纷落到周瑾封身边的世子妃刘氏身上。
刘氏一脸发僵,心中忍不住吐槽:
【哎哟,你们这群人有病是吧,全都瞅我干啥?!】
【我刘氏又不是那孩子的亲娘,我就是个继母!继母!】
【这瓜太劲爆了,让我缓缓。】
【等等,倘若子焕是沈家的种,那我儿不就能顺位承爵了?】
【哎哟我的个亲娘,惊喜来得太突然,我不能笑,我得稳住,得稳住!】
刘氏嘴角抽搐,强压下内心的激动,甚至比在坐的其他人还兴奋。
因为这是自家男人跟前妻之间的八卦!
并且这个前妻还跟沈家的诚意伯扯上了关系,并且前妻姓俞,是靖安伯家的嫡次女。
靖安伯也坐不住了,一大把年纪目光炯炯盯着周睿打量。
这其中的渊源老儿心知肚明。
他们俞家跟沈家交情甚笃,次女俞氏原本跟沈志舟订了娃娃亲。
双方长辈都满意这桩亲事,门当户对,又知根知底。
不曾想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来。
端王世子棒打鸳鸯,强拆了这桩姻缘,把俞氏给强娶进府。
当时两家恼恨不已,但碍于人家是亲王,那时候政局又不稳,便没把事情闹大。
哪曾想时隔至今,居然爆出这么大一个瓜来,委实叫人招架不住。
那俞氏嫁入端王府后,仅仅只过了四五年便病故了,当时只产下周睿一个孩子来,也就是世子的嫡长。
以后世子承了自家老子的爵位,周睿就是下一位世子,结果爆出他血脉有瑕,情况就尴尬了。
俞氏去得早,她是周睿生母,是唯一能证明他血脉的人。
可是隐藏了这么多年的瓜忽然在今日爆出,实在令人匪夷所思。
这不,诚意伯把对世子周瑾封的恨意全都在今日宣泄出来,从袖袋里取出俞氏在病中留下的遗书。
“此乃梅娘留下的凭证,请诸位公卿见证评理。
“当年世子强拆我沈志舟姻缘,如今结下这般苦果,报应不爽!报应不爽!”
那封遗书被呈递到周瑾行手里,他皱着眉头看信上字迹,简直辣眼睛。
“靖安伯,这是你家闺女的遗书,你自个儿辨认,可是她的字迹?”
黄内侍把遗书送到靖安伯手里,他二话没说,抓起就往嘴里塞。
众人哗然!
【卧槽!靖安伯威武!】
【老匹夫不要命了吧?!】
一旁的黄内侍被他麻利的举动惊得目瞪口呆!
周瑾行看着老家伙硬生生把信纸吞入腹中,表情短暂的茫然。
所有人的视线全都落到了诚意伯身上。
现在俞氏的遗书已经被她家老子生吞了,总不能剖腹取出来验证。
诚意伯抽了抽嘴角。
他想过很多种撕毁遗书的情形,肯定都是端王那边撕,绝对没料到会是靖安伯生吞!
世子周瑾封快慰大笑起来,抚掌道:“诚意伯你还有什么污蔑的法子,只管使出来。”
诚意伯冷哼,无比淡定地从袖袋里抽出一张方帕。
那帕子顿时让周瑾封坐不住了,刚刚吞信纸的靖安伯不由得露出破防的表情。
信纸他能消化掉,可是方帕他消化不了啊!
老儿气得吹胡子瞪眼,怒摔杯盏道:“沈志舟你有完没完?!
“我家梅娘的清誉,岂能被你败坏?!”
面对他的质问,诚意伯情天恨海,咬牙切齿道:“当年梅娘嫁入端王府,仅仅四年多就病故了,那时她才二十出头啊!
“靖安伯,我唤你一声爹!
“梅娘可是你的亲闺女,她在端王府过的是什么日子,你心里头有没有数?!”
靖安伯嘴角抽动,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诚意伯愤怒道:“子焕是我沈志舟的种,我凭什么不把他讨回来?!”
在场的众人看着三方拉扯,血压跟着起伏。
温颜:【妈哟,强取豪夺,珠胎暗结,情天恨海,到底是道德的沦丧,还是人性的扭曲?!】
已经被钓成翘嘴的周瑾行:“……”
朕是瓜田里的猹,谁都别拦着朕吃瓜!!
沈志舟的激动把压力推到了靖安伯身上,他老脸通红,显然不愿忆起那段过往。
自家闺女当年是被强取豪夺进的端王府,违背意愿的生活自然不痛快。
大冤种周瑾封气愤道:“沈志舟你莫要血口喷人!
“我待梅娘真心实意,成婚那些年处处以她为重,变着花样哄着她顺心,倘若对她没心,又何故这般折腾?!”
沈志舟怒目道:“世子你强拆人姻缘还委屈上了不成?!”
周瑾封:“你他娘的骂我喜当爹,你说我委不委屈?!”
沈志舟:“该!因果报应,该!”
这话把周瑾封气得够呛,当即就要冲上去打人,被端王和众人死死拽住。
一旁的世子妃刘氏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
听着自家男人跟前妻的情人倾诉衷肠,总觉得有点腻味儿。
你俩咋不凑合到一起呢?
从头到尾一脸懵逼的周睿东瞅瞅,西看看,视线最后落到靖安伯身上,懵逼问:“外公,到底谁是我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