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行云流水倒打一耙的操作,看得常文焰目瞪口呆,“你胡说什么?我还没有动手!”
“还没有动手?那就是说已经有这个想法!”林雾抓住他的漏洞迅速反击。
“你肆无忌惮地威胁我,只因为你是常家人,偏偏还挑在这里搞出这番动静,谁都知道站点由朝廷管辖,你在暗示什么?”
常文焰黑脸,“我没有暗示!你闭嘴!搞事情的是人是你!”
林雾神情凄惶,“我只是个乡下人,我懂什么?”
虚扶着林雾的燕归辞:……
刚刚那个大言不惭说着自己有许多飞行法器的人,和眼前的人仿佛不是同一个。
常文焰:“你……”
“够了!”守卫怒喝一声,打断两人的争执,“此地岂是你们放肆之处?”
守卫看向常文焰,眼神意味不明,语气微微放缓,“常公子,今日怎么不走贵人通道?”
常文焰表情扭曲,张口想呛回去,被两个跟班拉住,最后强行咽下这口气,甩手带着跟班离开。
“我的事轮不到你来管!”
队伍少了讨人厌的丑男人,空气都新鲜起来。
见常文焰离开,守卫也不轻不重地警告林雾两句,队伍重新开始排。
林雾眼观鼻鼻观心乖巧应答,等守卫走后竖起耳朵听着周围人的议论。
果然不出她的意料,关于刚才那个“常家人”的议论不少,大抵和她猜测的不差。
是个富家公子,家中有朝廷背景,因犯了事儿被家里人处罚,所以没能坐上私人飞行法器,也没钱走VIP通道,只能跟她这等穷人一起排队。
前面的人一个个清空,轮到林雾两人,她走过去交钱,旁边放着一面照不清人脸的铜镜。
接过票,她好奇问道:“这镜子是干什么的?”
燕归辞正好走过来,他的影像在镜子中是一片模糊的黑雾,工作人员立即尖叫起来:“你不是人!”
他没有回答林雾的问题,不过现在林雾也不需要他的回答了。
林雾和燕归辞面面相觑,四目茫然。
第11章 得罪
不是林雾没见过世面,认不出照妖镜,而是这块镜子实在有些低劣,比不上她见过可以将妖物本体都照映出来的照妖镜。
卖票人的一嗓子再次把守卫引来,一群人围住林雾和燕归辞,长.枪对准两人。
林雾:“我看到墙上粘贴的规定,并没有说妖不能入内。”
这个时代人与妖的关系并不像她穿越前那般水火不容,两者关系井水不犯河水,虽有小摩擦,但也没有闹出大矛盾。
守卫头领打量两人,客气道:“先前站点出现过妖物袭击事件,所以不得不谨慎一些。”
林雾揣摩着守卫对妖的态度,余光掠过大片人群,从中捕捉到不少小妖的踪影。
她和燕归辞之间的距离不到半米,他比她稍稍矮一点,她命令道:“蹲下。”
燕归辞安静遵从,这样一来,他的高度只到林雾的腰。
林雾指尖略显轻佻地勾住他的下巴,看向守卫,“这是我的小乖乖,有问题吗?”
她注意到守卫目光在她的衣服上看过,身上这件衣服是穿越时穿着的,材质稀有,有价无市,没有任何标志。
守卫见过各色各样的人,看不穿林雾身上的衣服是什么材质,但必定造价不菲。
衣物昂贵,又没有任何势力的标志,实力低微,却敢跟常家人叫板,实在让人看不穿是什么来头。
他态度稍微好转,“这只妖还没有被打上烙印。”
烙印,指的自然是作为宠物或奴隶的印记,实力低微、长得好看、被人带着在人界行走的妖,还能是什么身份?
林雾察觉到燕归辞身体变得僵硬,她拍拍他的肩膀,轻描淡写道:“出来得急,没仔细听长辈的话,不知外面竟然还有这样的规矩。”
她运转灵力,轻轻从燕归辞脸上拂过,在他眼尾处印下一个复杂纹路,像是“燕”字的变形图。
在符纹末尾还带着一个统一的标志——在场所有小妖都有的标志。
带着林雾气息的烙印刻下,照妖镜里模糊的黑雾渐渐转变为林雾的模样,这就表示着这是林雾的所有物。
林雾的动作自然顺畅,表情也没有任何异常,守卫态度逐渐恭敬。
既然知道烙印怎么打,言谈举止又不俗,从话中也能隐隐猜到她是隐世家族放出来历练的小弟子,就是没想到实力如此微弱,竟也敢独身闯荡。
守卫头领摆手,其他人收起长.枪。
守卫头领:“误会一场,道友请便。”
林雾摆足架子不理他,看上去格外不高兴,拿出灵石给燕归辞买票。
作为“宠物”,燕归辞的票价格比林雾贵一倍。
燕归辞被动承受所有处置,没有说不的权力,妖在人界的地位就是如此屈辱。
看到林雾拿出灵石时心疼的表情,他忽然想笑,被打下烙印的不甘与屈辱瞬间散了大半,那阵怒意再聚不起来。
飞舟第一层是公共区域,用于吃饭和看景,第二层是普通房间,第三层是贵人住的房间。
从上飞舟到进入房间,这一路总算没再出什么岔子。
飞舟启动,房间里有窗户,能看见外面浮动的云雾,燕归辞站在窗边往外看。
他忽然开口:“你是隐世家族出来的人?”
林雾:“不是。”
指尖触碰眼尾的烙印,符纹打下那一刻的刺痛仿佛还停留着,他用尽心机就是不想被人牵制,结果还是印上这耻辱的标记。
林雾目光停留在他眼尾,似笑非笑道:“你说这个啊?不用太介意,等到没人的地方给你去掉就是了。”
骗人,燕归辞想笑,骗他的理由也不找个合理点的。
烙印即使是施术者也不能轻易撤下,想要去除需要施术者承担反噬风险亲自动手,而烙印除掉后,他大概率也会死。
这就是主仆烙印的恶毒之处,奴隶想去掉烙印,结局只有一个——死。
先前那些想要买卖他的人,为了更好把他卖出去所以才没给他打下烙印,有烙印就没有那么值钱了。
他语调平静道:“既然不是,又怎么会主仆烙印。”
一般人可不会这个。
林雾笑意不减,朝他探出细长的手指,“因为我以前也有过,就在这个位置。”
凉意落在眼尾,他下意识眨眼,只觉荒诞,“骗我好玩吗?”
林雾不满,指尖在他脸上戳两下,“我说实话的时候,你怎么总是不信呢?”
眼尾一阵刺痛,逼得燕归辞不得不闭上眼睛。
他心中冷笑,嘴上说着可以为他解开烙印,结果还不是在通过烙印控制他。
林雾用灵力幻化出一面镜子,“看吧,我可比你想象的厉害得多,劝你别乱动小心思。”
燕归辞睁开眼睛,眼尾的标记竟然消失无踪,体内那层被打下烙印后一直存在的束缚也随之散去。
他神情惊愕,再维持不住淡然的表情,反反复复试探好几次,终于确定烙印消失,而他还活着。
他神色复杂,“世上会此术法的人恐怕寥寥无几,你为什么要解开?”
“何止寥寥无几,我敢说只有我一人会。”林雾双手环胸靠着墙。
世上没有哪个人会费尽心思去研制这种无用的术法,除了她的师父。
她的师父知道她的恨和屈辱,所以花费数十年时间研究出这个放她自由的术法。
“至于为什么要解开……”她摊开手,“因为我乐意啊,要是哪天我不高兴,再打个烙印就是了。”
她神情坦然,理直气壮说着压迫人的话。
林雾话锋一转,问道:“刚才我们被插队,别告诉我你没看见,为什么不提醒我?如果我没发现,你是不是就要让他们这样一直排下去?”
燕归辞没想到她会问起这个,愣了一下后才回道:“他们的穿着打扮非富即贵,实力又强,没必要得罪。”
这是他的生存法则,遇到得罪不起的人,能忍则忍。
林雾望着窗外流淌而过的云,神情淡淡,“可是这个世界,若我们退一步,别人只会更变本加厉的欺负。”
燕归辞有些无奈,“只是一次插队。”
林雾把目光转向燕归辞,眼神奇异,在穿越来之前,她听那些老弱病残说了不少关于燕归辞的事迹。
她从现代穿越到这个世界时燕归辞刚当上妖王,当时他还没有展露出毁灭天下的暴戾。
而在他成为妖王之前,他只是一个无名小妖,没有任何存在感,他被封印过几百年,突破束缚后将老妖王杀死,以铁血手段当上妖王。
他睚眦必报,手段狠辣,只要得罪他,不管大事小事,结局一定不会太美好。
而如今的燕归辞站在她面前,跟她说“能忍则忍”,有一种奇妙的割裂感。
这也正常,毕竟如今的燕归辞还不是日后那个翻云覆雨的妖王,他的磨难与成长都还没有正式开始,看待世事仍带着处世不深的青涩。
被林雾盯久了,燕归辞有些不自在,问道:“怎么了?”
“确实只是一次插队而已,只要忍忍什么都不会发生。”林雾神情认真。
“可是,我凭什么要忍?他□□的队,让我很生气,生气对身体不好,竟然他已经对我造成伤害,那我为什么还要忍着?一忍再忍,总有一天无路可退。”
燕归辞沉默,从林雾的尖锐言辞中,似乎可以隐隐窥见她迷雾一般的过去。
他叹口气,“可是常家人我们目前还惹不起,更何况现在待在同一架飞舟上。”
燕归辞的顾虑很快成真,晚饭时间,他们在一层用餐的地方再次碰到常文焰。
常文焰气势不减,没蠢到当场动手,但言语讥讽总是少不了的。
常文焰盯着林雾,冷笑道:“不知道哪里来的贱人,区区练气期都敢如此放肆,我记住你了。”
林雾充耳不闻,拿着碗筷径直向前走。
“我跟你说话你没听见吗?!”常文焰绕到林雾面前,身边两个跟班顺势将林雾围住。
林雾一个绕步,身形诡异,轻飘飘从三人包围中绕出,拿起一旁桌上的水果啃一口,继续向前走。
常文焰伸出手,在林雾似笑非笑的表情中止住,周边人注意到这里的动静纷纷看过来,他们的行为已经引起巡逻守卫的注意。
他收回手,狠声道:“走着瞧!”
飞舟上有守卫不好动手,但他总会找到报仇的机会!
燕归辞看一眼淡定吃果的林雾,“我以为你会故伎重施,这里有守卫,他不敢怎么样。”
林雾:“现在要低调。”
她吃完果子,顺手捡一个塞到燕归辞手中,擦干净手上沾的汁水。
飞舟里的房间像客栈一样,有独立的卧室和洗浴间,林雾原先是想和燕归辞分开,一人一间,不过因为燕归辞被定义为“宠物”,她不得不换成这个房间。
房间里有两张床,一大一小,也能接受。
她洗漱完披着一头湿发走出,等走到卧室,灵力已经将及腰的长发哄干。
她躺到大床上,拿出一把梳子扔给燕归辞,“梳头。”
梳子是住石韦药山时拿木头雕的,梳齿疏松,并不是为把头发梳柔顺,而是单纯想给头皮按摩。
这个习惯是被师父捡回去之后养成的,当时她头发干枯毛躁,师父让她多用这样的梳子梳头发,她从来都懒得梳,于是师父偶尔会在她刚洗完头时会给她梳头发。
师父使用的梳子比这把好得多,是师娘的遗物,当时她还想用师娘的遗物是不是不太好,但师父说梳子不用,也就死了。
她陷入回忆,轻轻阖上眼。
燕归辞早已习惯,拿着梳子站在林雾身后,手指从柔顺发缝间穿过,带起一丝清香。
燕归辞动作自然,一手捧着丝绸一般的长发,另一只手拿着梳子往下梳。
这样的举动按理来说有些过于亲密,但他见过林雾梳头的暴躁样子,知道她只是单纯将他当成梳子一般的工具,没有任何其他意味。
林雾不爱梳头,也不会像很多女子那般把头发整理出各种花样,从见面至今,她一直都是用一条绳子直接将头发扎在脑后。
过于简略的手法有时也做不好,会飘出些许不听话的碎发在脸侧游荡,显得凌乱又颓靡。
这头长发或许可以说是林雾对世俗的最后妥协,有时候他看着林雾梳头,都会觉得下一刻她就要拿出剪刀将头发剪掉。
燕归辞缓缓开口:“常家人在门外盯着。”
“虽然我无所谓被人盯着,不过苍蝇又烦又恶心,得找个时间清理一下。”林雾懒散道。
“做人啊,就是要严于律人,宽以待己。”
燕归辞:……
听多了伪君子的道貌岸然,乍一听见如此真小人的直白言语,还有点不适应。
他没问要如何清理,也没质疑林雾区区一个练气期,怎么有底气说出这句话。
她向来自信,问了也只会得到一句自我吹捧,她向来不吝以最漂亮的言语夸奖自己。
刚洗过的头发带着凉意,浓密的头发又长又直,如名贵绸缎般丝滑。
长夜漫漫。
飞舟行驶两天,到达第一个站点,而距离他们的目的地一共还有四个站点。
抵达站点后要停上半天,飞舟进行能源补给,这半天时间,飞舟上的客人可以下来自由行走。
林雾走下飞舟,“走,买点东西去。”
燕归辞跟在她下飞舟,余光瞥见身后不远处鬼祟的两个身影。
林雾走进一家衣料店,拿起一件衣服在燕归辞身上比划,衣服是已经做好的成衣,现在这个时间也不允许她定制。
店主殷勤夸赞道:“道友眼光真好,这件衣服料子是上好的玄玉丝,不仅冬暖夏凉,而且防御能力极强,十分适合这位道友。”
林雾:“一千灵石。”
店主一愣,脸上的笑容差点端不住,“道友,这件衣服明码标价,五千二百灵石,毕竟玄玉丝不是哪家店都有,水浸不湿,火烧不透,我们店里也就这一件,连料子现在都订不到。”
摩擦着手中柔软的布料,林雾轻笑,“我看你这店开得挺大,来往的客人想必也都是识货的,一件白玄玉丝的衣服,不好卖吧?”
店主脸色一变,眼神闪躲,“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这店走的是精品路线,来往不是权贵也是有钱人,再不济也是实力强横者,你不敢把衣服卖给他们,因为如果被戳穿,得不偿失,所以遇到我这个面生又弱的冤大头是不是很高兴?”林雾笑嘻嘻道。
她一贯嘴毒,偏偏还带着笑脸,令人更为火大。
店主脸皮抽搐,板起脸,“你胡说什么?我这衣服不卖了!你出去!”
林雾漫不经心地整理衣服领子,“急什么?我这不是诚心想和你买衣服吗?白玄玉丝本身的价格加上你的辛苦费,一千灵石已经很道义了。”
白玄玉丝和玄玉丝虽然有三个字相同,但并不是同一种料子,后者比前者昂贵得多,两者触感相似,白玄玉丝输在更娇贵,无法在衣服上刻下阵法,没有任何防御作用。
因玄玉丝的火热,很多商家会将白玄玉丝染黑,当成玄玉丝来卖,若是不了解的人还真容易上当。
本以为买了一件防御能力杠杠的衣服,谁知被人捅了一剑直接死翘翘,损失那可不是一点半点。
这家店铺上一个刚走的客人衣着华贵实力强横,看着不像傻子,既然能选择这家店,说明店本身还是有一定的信誉。
店里确实也就这一件白玄玉丝的衣服,应当是进货的时候看走眼,没发现混入一件假货。
店主脸皮抽得更厉害,心中思绪急转,知道今日自己是看错人了。
他脸上绽放出一个笑容,比刚才真诚许多。
“原来这竟是白玄玉丝,若不是道友提点,我现在还被蒙在鼓里,既然不是玄玉丝所制,那一千灵石也值当,为感谢道友让我了解真相,便只收九百灵石吧。”
林雾挑眉,也回以笑容,“好说好说,只是希望掌柜下次可要看仔细些。”
“道友说的是,那我把衣服包起来?”店主连连点头。
下次看仔细些,一语双关,既是看仔细衣服,更是仔细看好人。
林雾摇头,“不用,把这件衣服的黑色洗干净。”
白玄玉丝就白玄玉丝,她还不屑穿一件伪装的玄玉丝。
店主没问为什么,立即喊人把衣服拿走漂去染制的黑色,高人嘛,有点怪癖也正常。
没过太久,伙计将洗好烘干整理过的衣服拿来,洗去黑色的白玄玉丝本身是银白色,行走时随着摆动,衣服表面会像流光一般流淌光晕。
这也是为什么白玄玉丝没有任何用处的,也能卖得比其他料子贵的原因,就是好看啊!
普通的衣服,即使具备防御能力,价格也有低到几百的,只有白玄玉丝比较奇葩,又贵又没用。
等燕归辞穿着衣服走出门口,这才反应过来,“衣服给我买的?”
“不然你猜猜衣服为什么穿在你身上?”林雾翻了个白眼。
像是看出燕归辞的疑惑,她解释道:“出门在外,穿得贵点能避免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她不喜欢那种穿得破烂,然后被人欺辱,最后翻身打脸的戏码,更何况她现在的修为也不允许她有这种扮猪吃老虎的底气。
燕归辞:“那可以买一件带有防御能力的更便宜的衣服。”
他是实用主义。
林雾:“以我们目前的财力,真能护你性命的衣服买不起,更便宜的买也没用,如果我护不住你,你也不要妄想一件衣服能起什么作用。”
买件又贵又没用的,看上去就又嚣张又有底气。
燕归辞琢磨着林雾的话,跟着她走过一个又一个卖杂货的店铺,她买的东西不少,零零碎碎也不知是干什么用。
不知不觉间,他们的位置逐渐变得偏僻,路上空荡荡的不见几个行人。
路边有几个乞丐,林雾拿出灵石和他们聊了几句,又递给他们一些东西,而后慢悠悠返回飞舟。
回去路上,燕归辞发现背后的尾巴不见了。
一直等到晚上,常文焰以及两个跟班都没有出现,飞舟启动,离开地面。
飞舟上的食物是免费的,只不过味道寡淡,也没有灵气。
林雾为了省钱,今天出门并没有买食物,而是一直等到回飞舟才去吃东西。
看着一直不慌不忙的林雾,联想到她买衣服后一系列奇怪的举动,燕归辞忍不住试探道:“他们没上飞舟。”
“说不定是到站回家了。”林雾夹起一块土豆。
燕归辞:“你怎么知道我说的是谁?”
林雾抬头,“可能因为我是你肚子里的蛔虫。”
燕归辞:……
他实在好奇,略过林雾噎死人的话,追问道:“你做了什么?”
林雾表情无辜,摊开手,“我今天就去逛了个街,什么都没做呀。”
燕归辞见问不出什么,默默低头吃饭。
深夜,窗外漆黑一片,皎洁的圆月挂在上空,月光温柔得像一片清透流水。
林雾眼睛睁开,对上燕归辞的视线,“我睡觉的时候不喜欢被人盯着看,你的眼睛是不想要了吗?”
燕归辞目光灼灼,“你怎么做到的?”
林雾从床上坐起,捡起枕头朝他扔过去,“不睡觉就滚出去!”
燕归辞拿出梳子,“我给你梳头。”
梳头状态下的林雾像被摸顺毛的猫,格外好说话。
“我又没洗头,不梳!”林雾瞪他。
一刻钟时间后,林雾趴在床上,感受梳齿从发缝中穿过,她指尖拨弄着几个能量充沛的灵石。
燕归辞身上的银白衣服映着月色,让整个房间透出朦朦胧胧的光。
林雾:“其实也没什么,无非是一些杀人的手段,你不需要知道。”
通过一些看似不起眼的小东西和不会被引起怀疑的小人物,拼凑成一个个巧合,形成命运般的死亡。
她已经很久没用这些手段,要不是现在不能一刀砍一个,她也不至于搞这么麻烦。
“那些东西里,有布迷阵的迷石,还有一些药物,从他们踏入巷子开始,就已经走入圈套中。”
开启迷阵,让乞丐在阵中行走,常文焰会以为乞丐就是她和燕归辞,点燃药物,短暂禁锢他们的修为,然后放出存有剑气的法器。
剑气共三道,一道一条命,至于控制剑气的人,自然是乞丐之一。
这世上总有些实力地位低微,愿意为一点钱出卖性命的走投无路之徒。
而且控制剑气的方向也不难,并不会有人怀疑是孱弱乞丐动的手。
她下午买的那些东西都没用上,完全是为混淆视听,用的是之前刺客芥子袋里的东西。
那个能存三道金丹期剑气的法器她最肉疼,但是她不会像刺客一样轻敌,既然要杀人,就要做到一击必杀。
期间还有很多细节,比如她特意挑选的街道、从乞丐口中了解到的行人经过规律,从多方面去迷惑常文焰。
她看不透常文焰的修为,但是感觉得出他的根基很虚,一看就是用药物堆起来的实力,不然她也不敢用这些小把戏对付他。
他输在自大、愚蠢、实力弱,正面刚她暂时刚不过,玩手段她经验足。
反正他俩的梁子已经结下,常文焰本就想弄死她,她也不怕动手后常文焰不死回来报复她。
而如今常文焰和跟班没有回来,说明她的计划已经成功,就更不用担心了。
房间隔音很好,所有杂音都被排除在外,只有两人沉静的呼吸声。
流淌的月光逐渐被云层遮住,透出半束落在林雾脸上,眼睛犹如深不见底的漩涡,圣洁与诡谲交织,美得惊人。
燕归辞:“我们现在不应该是先蛰伏?”
她动手太干脆利落,甚至没有摸清常文焰的底细,就凭上飞舟前路人对“常家”两字的反应,足以证明常家并不是什么小角色。
林雾偏头看他,眼神如水平静,语气舒缓,“大家族的核心弟子不会是这般愚蠢的模样,他当众跟我闹起来,还摆出常家人的名头,没什么脑子,行事肆无忌惮,背后定然有宠溺他的长辈。”
梳齿捞起下坠的黑发,燕归辞动作放轻。
林雾继续道:“这个长辈也不是太聪明,不会是家族掌控者,一个傻子有多容易得罪人,家主不会不知道,而他之所以容忍这样的傻子存在,说明傻子背后的长辈他无法完全压制,我如今替常家去除这样一个可能惹祸的傻子,常家家主应当感谢我才是。”
她有些倦怠,起身盘腿坐在床上,拿出墨伞擦拭,没有束缚的长发披洒而下。
“我需要面临的压力只有傻子背后的长辈,而这个长辈在追杀我的同时还要小心应付其他想落井下石的竞争者,他能分出来多少精力查我?更何况谁能证明是我动的手?”
她随口说完,又皱眉抱怨道:“没钱买保养的油,我的伞都不亮了。”
燕归辞看一眼哑光表面,在黑暗中能完全隐匿,没有一丝灰尘或污迹的墨伞,对林雾的话不敢苟同。
墨伞在林雾手中变小,最后只有指尖大小,她手一按,伞柄下方跳出一个连着细链小钩子,她把钩子挂到左耳的耳洞中,像一个别致精巧的耳饰。
她左耳耳垂有个耳洞,右耳却没有。
关于常家人的话题就此终结,林雾打了个哈欠,拉过被子躺下睡觉。
燕归辞看一眼睡得香甜的林雾,放轻动作,端坐在床吸收灵气。
几次走走停停之后,他们到达最后一个站点,从这个站点到最终的目的地,他们又花了三天时间。
两人穿过茂密丛林,天色已经黑下。
燕归辞身上的衣服沾上不少污渍,除了草汁之外还有妖兽的血液。
这一路上妖兽不少,实力不算太强,林雾都交由燕归辞处理,美名其曰锻炼能力,燕归辞没有反驳,默默开路。
这片丛林并不是完全荒无人烟,偶尔也能看到一些人经过的痕迹。
他们要去迷雾沼泽寻找名为风佛的灵花,他们进入丛林这么久,连个沼泽的影子都没有。
迷雾沼泽在地图上有记录,并不是人迹罕见之地,这里的环境适合灵药生长,经常会有人过来寻找灵药。
风佛花说常见也常见,医修基本都知道风佛花生长在迷雾沼泽,也不是百年成熟的稀罕物,药效也偏,一般用药用不到它。
说罕见也罕见,石韦之前一直都是与人订购风佛花,但是最近这几十年都没有再买到风佛花,联系一些朋友也都说没有,只能林雾自己去采。
据说迷雾沼泽越来越危险,许多采药人都有去无回,渐渐的就成为一个禁地。
林雾一路过来也都在打听有没有风佛花卖,结果显而易见,一路打听到迷雾沼泽。
天色暗下,夜间丛林不适合赶路,林雾正打算找个空旷点的地方休息,就远远瞥见前方有若隐若现的亮光。
两人对视一眼,脚步不停。
直到到达光亮起的地方,才发现这里竟是一个村落。
大约有二十户这样,房子都是木制,窗户是纸做的,亮光从里面透出来。
家家户户都亮着,光线明亮稳定,不像是低劣光珠的黯淡光芒,也不像长明的油灯火光闪动。
总的来说就两个字——不穷。
整个村落被篱笆围着,上面还种有带刺的花,花朵艳丽还很香,大概率有毒。
两人围着篱笆转半圈,绕到村落正门处。
正巧一个中年男人从家门口走出,房子离篱笆门近,他一出门就和两人打了个照面。
他样貌粗犷,眉毛像是孩子初学写字时画下的墨迹,浓厚粗糙,身材却不是和面容匹配的高大粗壮,反而有些瘦弱。
男人一愣,将两人打量一番,了然笑道:“来找灵药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