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韦什么细节都没有说清楚便将他们赶走,匆匆去炼丹。
说他重视道侣生辰吧,又好像不那么重视,说不重视,却又将其作为最后一个任务让他们完成。
林雾叹一口气,拿出纸笔斟酌着写下一行行字。
先列出一些她现在想到的东西,明天给石韦看过一遍,若有看中的就下山采买,现做已经来不及。
她榨干脑子里的想法,把笔递给燕归辞,“你来写写。”
燕归辞握着笔久久不落,林雾皱眉:“想不出?”
脑袋这么空空?
看出她想法的燕归辞:“……我不识字。”
林雾愣住,一时语塞。
“只认识一些简单的字,不太会写。”燕归辞补充道,漂亮的眼睛里带上些微忐忑。
“你能教我写字吗?”他问。
他的表情太过诚恳,姿态卑微。
林雾看着他,没有立刻回答,像是在思考什么。
“我知道你的意思了。”燕归辞嘴角向上扯一下。
“是我没有自知之明,身为阶下囚,不该提出这样的请求。”
看似自由,也只是必须被折断羽毛、禁锢看管的阶下囚。
犹如被细雨打湿毛发的猫,湿漉漉的眼睛转过去,不愿看见他人见他狼狈时的表情。
“也不是不行。”林雾从他手中拿过笔,抽出一张空白纸大手一挥,写上一排字。
她道:“这些字都认识吗?”
燕归辞一个个字认真看过去,指尖点着几个字道:“天、地、日、月。”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林雾念道。
“意思为天是青黑色的,地是黄色的,宇宙形成于混沌蒙昧的荒芜状态中。太阳正了又斜,月亮圆了又缺,星辰布满在无边的太空中。”
林雾曾去孤儿院做过义工,一些教小孩的知识还记着,她把燕归辞当成无知的大龄儿童,拿出当年的耐心一字一句解释。
“知道怎么念,也知道什么意思,就照着我的笔迹练字,我的字那可是连我师父都自愧不如的!”
在现代,她的硬笔字好到只要有黑板报,她必是写字主力的程度,来到修仙世界后从头练习毛笔字,字写得也不差。
纸上的字迹并不像礼物清单那般潦草,字字工整,她的字下笔有力,锋芒毕露,个人脾性从纸上扑面而来。
燕归辞静默不语,对照着林雾的字开始写。
纸上字迹歪歪扭扭,连幼儿都不如,他本以为林雾会嘲笑,然而她并没有。
笔杆点在手腕处,带着微凉的木质触感,林雾握着笔的另一头说道:“手腕用力,控制力道,不要太使劲。”
笔有很多,林雾让燕归辞拿一根到一边玩去,自己继续苦思能准备什么别出心裁的礼物。
怎么说她也是穿越人士,一些现代的撩妹技巧也是懂的。
夜在不知不觉间安静下来,等到燕归辞察觉光珠黯淡时,夜色已深。
光珠是石韦随手从仓库里拣出的次品,光源不稳,亮度也不持久,此刻忽明忽暗,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熄灭。
屋内光线昏暗,外面天空的月亮不见踪影,黑幕满天繁星。
燕归辞听不见林雾的动静,转头看去,她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爬到床上安然睡着,一点声音都没有。
黯淡光线下,林雾的字迹随着跃动的光芒起伏,她的字实在漂亮,比他见过的许多名家都要大气磅礴,不显任何局促。
他垂眸,拿出一颗新的光珠,笔尖沾墨,一笔划掉他的字,继续抽出空白纸开始写。
月落日升,林雾睡眼朦胧,半眯着眼睛起床洗漱,回到房间要拿昨天写好的礼物清单给石韦,发现平日里早早起来的燕归辞竟然还没醒。
书桌上散落着一些纸张,她随手拿起最上面的一张,惊讶挑眉。
才一个晚上,这字已经能够脱离狗爬的范围,虽然离好看还有一段距离,但勉强算是工整。
她看一眼燕归辞,手指沾点墨向他靠近,在他脸颊两边稍稍碰一下。
指尖触感温暖,她满意看着自己的作品,悄然走出门去。
燕归辞睁开眼睛,伸手触摸脸颊,起身出门打水,看到水中倒影。
脸颊两边对称的三条黑线格外显眼,鼻尖还有一个黑点。
燕归辞:……
今天一早,石韦就出山去接老婆,林雾没能逮到他,只好和石松一起在山中等待。
中午,石松刚做完饭,两人便回到山中。
林雾终于看见这个和奇葩医师结为道侣的奇女子,林秋雪脸上带着笑,并不严肃,不是第一眼美人的皮相,胜在气质温婉自如,如春风暖人。
林秋雪看到有客先是惊讶,笑道:“好久没见到客人了。”
林雾:“其实我们是病人。”
林秋雪失笑,“在我们这客人与病人也并无太大差距。”
吃过午饭,林雾趁着石韦去炼药的时间,做贼一般鬼祟将石韦拉到一边,问道:“之前你都送过什么礼物?”
石韦:“驻颜丹。”
林雾:“你就送她这个?!”
修士容貌并不会固定在一个年龄,会随着年纪增长缓慢变老,只是这个过程根据修为不同而有长短区别。
驻颜丹就是最受修士们欢迎的一种丹药,可以将容貌长久固定在当前的样子,修仙界的驻颜丹遍地都是,并不稀奇。
“你懂什么?”石韦吹胡子瞪眼,“我这可是顶级驻颜丹,吃一颗可以顶一年,才不像市面上那些两三个月就要吃一颗的残次品。”
林雾:“你就没打算送别的?”
石韦:“想过,这次送个不一样的。”
林雾:“什么?”
石韦:“绝品驻颜丹,可以保持两年,我第一次练出来!世上仅此一颗,绝无仅有!”
他越说越兴奋,拿出驻颜丹就要给林雾看。
林雾头痛,阻拦他的动作,表示自己并不想看,而后掏出自己准备的清单,一样样念道:“饰品如何?簪子手镯项链?”
石韦摇头:“这些秋雪有一仓库,等她先把这一批都带过一遍后我再考虑送,不然都没地方放。”
林雾:“那尝试别致一点的丹药?例如吃下后会肌肤生香,引来蝴蝶的那种?”
石韦:“我已经做过了,你没闻到吗?各种花香果香木香,这个也不稀奇,我已经卖出去好多了。”
“……我以为那是她的衣服和头发香。”林雾狐疑道,“你是怎么想到这个的?”
他的所作所为明明显示他是一个不懂风花雪月的直男,难道是她看走眼?
石韦:“秋雪让我研制的,还挺好卖。”
林雾:……
她不放弃,继续道:“那口脂呢?你肯定没给她买过吧?口脂有许多颜色,她总有一个没有的色号,你从没送过,忽然送一次,她一定很惊喜。”
石韦先是沉默,然后趁林秋雪不在房间,悄悄用留影珠拍下林秋雪的各种口脂以及护肤膏。
他叹气道:“每次市面上出什么新的口脂,我都会给她买回来,有一个叫什么坊的特别贵,要几百灵石,一套下来也要几万,我也不知道她的嘴能不能涂完这些,还有那些护肤膏也是,巴掌大一小瓶也要四五千。”
他抱怨:“送这些已经是日常,一点都不惊喜。”
林雾:……
万恶的有钱人!
经历石韦对整个清单的否决后,林雾悟了。
她就不该来咨询石韦的意见,如果石韦真能从中挑选出一样合他心意的礼物,说明对于林秋雪而言也就没什么惊喜。
能让林秋雪意外且惊喜的,石韦大概率不满意。
抽回清单,她扭头就走,“我再回去想想。”
石韦说道:“我也不是想故意刁难你,只不过见你是个女子,说不定能送出和我不一样的东西,但我看时间也已经来不及,若是想不出也罢,所需药物种类以及所在地我已经找到,你们要是着急,现在就可以下山去找药了。”
行医救人纯粹是乐趣,他不缺钱。
也正因为不缺钱,不逐利,才立下求医需叩拜的规矩。
林雾返身回来,“五样药分别在哪?”
“同生蛊制作材料稀有,已经失传已久,相应解药也十分难得。”石韦拿出一张纸。
林雾看着纸上的文字,期待道:“若是我花大价钱悬赏,你说能买到吗?”
石韦:“这里有些药材千金难买,不过你要是富可敌国,不妨一试。”
两人对视,林雾看出石韦眼中表达的未尽之语——穷人就不要做梦了。
同生蛊据传是苗疆蛊王为困住爱人而研制出来的,唯一用处就是分担皮肉苦痛同生共死,可以说效果鸡肋。
可偏偏就是如此鸡肋的蛊,将林雾和燕归辞捆绑在一起。
燕归辞能把同生蛊作用再开发,作为被追杀时的翻盘底牌,确实让人难以预料。
没预料到的林雾长叹一声,接过石韦手中的纸张,小心叠起放入芥子袋。
“离夫人生辰左右不过两天时间,再耽搁也影响不了什么,我既答应完成三个条件,那便将最后一件事情做完。”她语气平淡,利落离开。
这是石韦两天时间里见到林雾的最后一面,连带着燕归辞也不见踪影。
如果不是自家儿子说看到他们深夜会归来,他都要以为林雾是不是放话装一波然后就跑了。
林秋雪生辰前一天晚上,石韦收到林雾的纸条,这张纸条竟然还是用石头包着从窗户扔进来。
花点灵力折一只传信灵纸鹤很难吗?
纸上说今夜子时,让他带着林秋雪准时到达东方七十里的一个荒郊处。
石韦眉头一皱,顺手把纸条扔进火炉,大晚上神神秘秘又不说清要做什么,他才不去。
纸条一接触火焰便迅速化为一条火龙飞出,在半空闪着细碎火光,最后凝成“必来”二字,才不情不愿地化为飞灰。
石韦:……
花样还挺多!
杂草堆里,林雾盘腿坐着,手里捧着一个粉白糕点,一口咬下,满嘴的软糯香甜。
“这个米糍是我吃过最好吃的,早知道多买一些。”
天空很黑,满天繁星闪耀,像一条长裙嵌着发光晶石,其实今日天气并不好,无星也无月,繁星是人为点缀。
燕归辞看着满脑子稀奇古怪玩意的林雾,她满眼都是手里的糕点,一派天真,无忧无虑的模样。
米糍表面撒着一层白色糖霜,有一部分粘在她嘴角,她全然不觉,一手拿着米糍,另一只手把玩着一朵紫色小野花。
草堆里蚊子不少,他伸手打死一只,这些蚊子同样经过灵气淬体,连灵力都抵挡不住。
他点燃艾草熏蚊子,没敢点太多,怕味道太重。
周边的虫子被清过一波,此时寂静无声,唯有河流的潺潺声响,犹如乐曲。
目光从林雾嘴唇上的糖霜移开,燕归辞问道:“他们真的会来吗?”
林雾吞下最后一口米糍,擦干净嘴,转头笑道:“你觉得我的想法怎么样?”
“很奇妙,总是出其不意,让人意想不到。”燕归辞客观点评。
林雾躺下,望着夜空,双手垫在脑后,“你会这么想,石韦当然也会,他既然想送一个难忘的礼物只能靠我,难道还能靠他自己?”
燕归辞无言以对,看一眼时辰,又抬头看一眼花了他们两天时间布置的成果。
天色不算太暗,微弱的光线不知从何处窜出,朦胧地笼罩着,看不清人的脸,万物隐隐绰绰,显得格外不真实。
石韦带着林秋雪出现,比起林秋雪满脸的好奇,石韦左右张望,显得有些局促。
林雾坐在草编成的垫子上,沾着糖霜的手指打了个响指。
犹如掀开幕布的舞台,潺潺流水瞬间变得明亮,河道两边树上挂着小灯,将天上的繁星都比下去。
河面飘着三三两两的河灯,一艘空荡的小船顺流而下,停在两人面前。
林秋雪看向石韦,眼中反射出各色光彩,面容也在光线映照下格外柔和。
悠悠乐声响起,比不上音修手里的乐声那般勾人心魂,胜在自然灵动,与流水声混合,带着夏季晚风,轻灵飘渺,为这层画面铺上梦幻的色彩。
石韦还算上道,带着林秋雪上了船,小船悠悠向下。
两人视线盲区的草丛里,林雾鬼祟抬头偷看,拍拍手抖落糖霜,拿出另一个留音石捏碎,乐声顺畅流淌,不见停滞。
留音石和找音修的费用她已经记下,等今晚过后就找石韦报销。
空气中弥漫着似有若无的香味,像是能闻到,仔细一嗅却又消失。
一边是风花雪月极致浪漫,一边是柴米油盐斤斤计较,二者如此割裂,又奇妙融合在一处。
看着正在拿清单算价钱的林雾,燕归辞选择把头别到另外的方向。
看时间差不多,林雾放出灵力,河上小船边缘瞬间冒出大批鲜花,从含苞到绽放,红得鲜艳热烈。
燕归辞看得手疼,这些花都是他一朵朵摘的,按照林雾的要求精挑细选,没少被花上的刺儿刺到。
林雾又在清单上写下一笔。
“你这么用心弄花样,不怕石韦不给钱吗?”燕归辞问道。
他微微压低声音,略显沙哑的音调在夜色中犹如一阵勾人的晚风。
林雾耳朵动动,抬头看一眼燕归辞,抬手揉揉耳朵,嘀咕道:“你是狐狸精吗?”
燕归辞没听清,“什么?”
林雾:“我说不怕啊,他要是不给钱,我就去找林秋雪,把我如何做的加上所花的钱都告诉她,虽然不能造成太大影响,但是如此梦幻场景若是沾上现实,可就不太美好了。”
燕归辞:“所有后路都想好了啊。”
林雾摆摆手:“没有办法,我就是这么厉害,以后你会慢慢发现我全身都是优点。”
燕归辞:……
她指指天空,“时间到了。”
他坐好,手指上下翻动施决,河道上所有灯都熄灭,天地一片漆黑,只剩照不亮地面的满天星辰。
忽而,一颗星子坠落,接着是第二颗、第三颗……
满天流星宛若一场绵长细雨,淅淅沥沥又连绵不绝地向下扑来,在天空拉成一条条细长的光。
星子落地,细弱的光点漂浮环绕,天空彻底漆黑,星辰落入凡尘变成数不尽的光点游离、舞动。
且不知收到礼物的两人如何想,林雾此刻内心满足感极强。
那些年的霸道总裁小说和电视剧总算没有白看,虽然现在没有钞能力,但是她有灵力!
亲身处在场景中,才知道任何文字与视频都无法体现这种让人想要屏住呼吸的美。
她出手必然万无一失,说惊喜就是惊喜,说难忘必定难忘!
她觑一眼抬头呆呆看着的燕归辞,“你小子,遇到我是你的福气。”
燕归辞还没回过神来,下意识转头看林雾。
其实这福气他并不是很想要……
光点的存在就像是光线一般,无法触摸,也没有重量,一颗光点停在林雾眼尾,她并没有察觉。
被光点照亮的一半脸庞鲜明夺目,也衬得她略带笑意的脸格外神性,不沾半分人间烟火。
这样的氛围下,他忍不住开口:“我能不死吗?”
林雾一掌拍他头上,“不能。”
燕归辞:“为什么?”
林雾:“因为你是个大恶人。”
燕归辞:“可我从没有做过恶事,从未主动加害他人。”
林雾:“以后你会变成一个大恶人。”
燕归辞:“那我从今天起努力做个好人,一定不做坏事。”
林雾:“你不会的。”
燕归辞:“凭什么不相信我?我到底做错过什么?”
这样据理力争,燕归辞还是头一次,林雾一手托着下巴,沉吟一会儿,答道:“因为我比你强,所以我说什么都是对的。”
谁拳头硬谁是老大。
燕归辞:……
他还想再说点什么,然而这边的动静有点大,林秋雪转头看过来,林雾一把捂住他的嘴把他往草里摁。
燕归辞停止挣扎,林雾小心松开手,掌心被燕归辞唇瓣碰到的地方还带着温热触感,她伸手在他衣服上擦了擦。
燕归辞:“既然早死晚死都要死,我不如与你同归于尽,至少还能为我自己报仇。”
他伸手掐住自己的脖子,力道之大,手臂上的青筋暴起。
林雾感觉一阵窒息,扒拉开他的手,“我不杀你了行不行?”
燕归辞:“你觉得我会信吗?”
林雾试图讲道理:“那这样行不行,反正我们还要去找解药,这一路上我教你修炼,能学到多少看你自己的本事,到时候同生蛊解开,我们再打一场看谁能活下来。”
“我怎么可能对付得了你?”燕归辞手松了一点。
林雾谆谆善诱,“我现在也只不过是个练气期,实力和你相差不大,你又是妖鬼之身,对自己有点信心行不行?”
燕归辞松开手,“那就这么说定了。”
林雾回过味来,“我怎么觉得你在故意坑我?明明你比谁都想要活命。”
燕归辞躺平不说话,眼神示意她。
“干什么?被我戳穿真面目了吧?你就是个狡猾的恶毒反派!”林雾揪着他的领子,举起拳头。
一拳还没下去,旁边一道温柔的声音先响起。
“什么恶毒反派?”
林雾拳头僵硬,回过头去,正好和笑眼弯弯的林秋雪四目相对。
林雾:“……哈哈,真巧,你们也在这啊。”
第10章 离开
林雾拿着石韦为惊喜礼物付的灵石,他难得慷慨,给的钱比她记在小本本上的多得多。
她挥一挥衣袖,风轻云淡地离开,踏上寻找解药。
没有什么依依惜别的场景,林雾告知一声,便踏上旅途。
“希望还能看见你们回来找我做解药。”石韦站在药庐门口,不肯往外多走一步。
世界万般凶险,期待再次见面算是一个极好的祝福。
林雾伸出手,“外面这么危险,我怕我不能活着回来,不知名医有没有什么可以保命的东西借我使使?”
不要脸的行为使得石韦眼皮一抽,干脆利落地送客,“慢走不送。”
林雾“切”一声道:“小气。”
她转身走下山去,背对着石韦抬起手挥两下,清风从她手缝间穿过。
风和日丽,是个适合出行的好日子。
石松回到房间,一推开门,门上忽然掉下来一个东西,他快速后退,脑袋还是被砸到一点。
呲着牙定睛一瞧,一把木剑躺在地上,一张轻飘飘的纸还在往下落。
木剑极薄,不像他使用的木剑那般厚重,像一把真正的剑,拿起一甩,坚硬难折。
纸上的字走笔游龙:小子,命运是自己的,来这世间一遭,你谁也不欠。
晌午的日光热烈,夏末的知了叫个没完。
林雾看着单子上的药材,再看看埋头苦练的燕归辞,长叹一口气。
命苦啊。
说教燕归辞修炼,她也没骗人,从最基础的吐纳灵气开始教起,当初她是怎么学的,现在她就怎么教。
林雾感慨道:“真羡慕你有我这么个好师父,温柔细心,谆谆善诱。”
燕归辞:……
他眼睛闭着,敷衍道:“可惜我活了二十年才遇见你。”
“说的有道理。”林雾心情忽然就好起来,“我十六岁的时候就碰到我师父了。”
燕归辞:“那你十六岁之前在做什么?”
林雾不答,捡起颗小石子砸向燕归辞的小腿,“不该问的别问,饭煮好了吗那么多话!”
他们如今赶路纯靠步行,主要是没有那个实力御剑飞行,也没有那个财力购买飞行法器。
不知道石韦是不是想突出远离世俗的志气,所以住得格外偏僻,他们还需要走很长一段路才能到达最近的飞舟站点。
这一路上除赶路和给林雾弄吃食之外的时间,燕归辞全部拿来修炼。
林雾睡前他在吸收灵气,睡醒看到他在练字,真是现代社会老师最喜欢的那种刻苦的小孩。
她反思自己是不是有点懒怠,可是千年后作为顶尖存在之一,她已经习惯身体主动吸纳灵气不用刻意修炼的日子,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有点难啊。
这个时候她就格外看不得勤奋的燕归辞,于是下命令。
“你修炼识字不能在我面前,也不能背着我偷偷修炼,不然我会不舒服,最好是在做饭的时候偷摸练一会儿,但是也别让我看见,更不能耽误我吃饭。”
燕归辞:“好。”
他表情不变,掀开锅盖看一眼,给林雾盛一碗蘑菇汤。
碗是跟石韦买的,他的芥子袋里还有一堆锅碗瓢盆和调味料,以及为数不多的几个灵石。
吃完饭,林雾思索要不要修炼一会,细碎的阳光穿过树缝洒下,树林里微风习习,实在惬意。
算了,先睡一会儿,睡醒再说。
午后的树林很是聒噪,知了依旧恼人。
林雾打起小盹儿,燕归辞在她不远处盘腿坐着吸纳灵气,纯净的灵气纳入体中,随着奇经八脉流转,渐渐被吸纳成为本身的灵力。
体内充满力量,曾经难以折断的木头已经不堪一击。
日头渐渐西斜,阳光扑面,依旧热辣,燕归辞站起走向林雾,正要叫醒她。
林雾瞬间睁开眼,眼中清明一片,像是淬了刀子,锐利得令人不敢直视。
燕归辞脸色不变,“该走了。”
大脑判断出眼前人不是威胁,林雾的身体松弛下来,双眼才透出一些刚睡醒的懵懂来。
林雾起身伸了个懒腰,“走吧。”
日夜不停,两人在第五天到达一个繁华城镇。
在这个世界,御剑飞行并没有那么受欢迎,若是实力低无法维持太长时间,实力高说明是个大能,大能自然有钱乘坐拉风的飞行法器,才不会穷兮兮的御剑。
加上飞行法器的价格十分昂贵,所以人们最常见的出行方式就是乘坐大家族出品的飞舟。
开辟飞舟航线需要成本,一些较为偏僻的地方并没有站点。
飞舟极大,人与之相比显得无比渺小,表面刻有防御阵法和飞舟所属家族的徽章符文,整座飞舟呈现出木头一般的棕褐色,这是朝廷官方经营的飞舟的特色。
有些家族的飞舟是银白色,也有个别搞怪一点的,粉色也不是没有,形状也不一定是像真的舟一样,也有圆形、莲花型等,各式各样。
这是个百花齐放的时代,比千年后要有活力得多。
他们买的票的是朝廷掌控的飞舟,从颜色到形状,就像一艘乘风破浪的海船,中规中矩,并没有太多花样。
买票的人不少,林雾和燕归辞排队等候。
林雾:“怎么样?是不是很震撼?没见过吧?”
燕归辞:“没见过,我之前都是乘坐私人飞行法器。”虽然是以物品的形式。
林雾:……
她双手叉腰,“我以前也有不少飞行法器,各式各样的都有。”
注意到燕归辞的表情,她眼睛一瞪,“怎么,你不信?”
燕归辞:“你觉得呢?”
林雾冷哼,想当初她叱咤风云的时候,燕归辞还不知道在哪……当时燕归辞好像已经是妖王了?
妖域之王,好像是比她有钱点,她闭嘴了。
前面的人嗤笑,“哪里来的乡下人?”
燕归辞无动于衷,林雾闻言转头看去,确定对方是在说他们两人,目光将说话的人上下打量一遍。
她姿态轻蔑道:“哪里来的丑八怪?穿得花花绿绿,说跟孔雀比美都是在侮辱孔雀,怪吓人的。”
说话的是个男人,穿着一件花衣裳,五官不难看,毕竟这个世界没有丑人,可惜样貌还是不够好,压不住这件衣裳。
她和花衣裳之间还夹杂着两个人,两人显然和花衣裳是同队,此时都面色不善地看着她。
常文焰表情扭曲,“你说我丑?”
“等等。”本来打算无视常文焰,林雾忽然又出声,仔细看向常文焰的前一个人。
常文焰见她打量自己,姿态得意道:“认出我是谁了?我今日心情好,你若是诚心与我道歉,我也不同你计较。”
林雾皱眉:“你是不是□□的队?”
她记得刚才前面的人是穿青衣服的姑娘,现在忽然变成这几个丑男人,姑娘变到前前前前面去了,一定是刚才她看飞舟的时候,丑男人趁机插队!
常文焰得意的脸色卡在脸上,旁边人很有眼力见地怒斥林雾:“你知道他是谁吗?”
林雾问:“他是谁?”
“他是常家长孙,常文焰!”
不知是名字还是对方过大的音量引来周围人的注意,一些细碎的讨论声响起,悉悉索索的,都在看戏。
燕归辞轻扯一下林雾的袖子,谁知林雾转头问他:“你知道常文焰吗?”
燕归辞动作顿住,见林雾一定要个答案,只好无奈道:“不知道。”
林雾笑一下:“我也不知道,但是他们知道。”
她的笑容短暂,带着一丝狡黠,不同于以往,是另一种生动。
“常家人!常家人就可以插队啦!就可以打人啦!光天化日朗朗乾坤,这个世道还有没有天理?在朝廷管辖下的飞舟站点都敢动手打人,真是只手遮天,无法无天啊!”
林雾扯开嗓子,喊得撕心裂肺。
她“娇弱”地倒在燕归辞怀中,眼泪说流就流。
众人:……
千年前的世界,朝廷的管束力度还不像千年后那般势弱,在此世界相当于第一大势力。
维护秩序的人员匆匆赶来,身上穿着朝廷的专属衣服,黑色衣领处绣着一只鹰。
守卫斥道:“干什么?”
林雾抹一把眼泪,“这位道友,我们是乡下来的,第一次坐飞舟,没成想就被插了队,还被无端歧视,他们竟然还想动手,我好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