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口没有血液流出,古怪至极。
将灰猴逼退后,她正要去协助麻老婆婆,一阵绿色粉尘爆开,呛得她立即抬手用袖子捂住口鼻,快速退后用另一只手顺道捂住燕归辞。
眼睛闭起,周边的声音越发清晰,先是灰猴的尖声哀嚎,而后是悉悉索索的混乱,最后一切声音归于平静。
林雾忍着被刺激得流泪的难受睁开眼,看见灰猴们匆匆离去,那只受伤的小灰猴不知道什么时候溜回来,坐在大灰猴的肩头上。
等粉尘散去,身后传来麻谷的惊叫:“婆婆!”
林雾回过头去,麻老婆婆睁着眼睛躺在地上,胸膛已经没有起伏。
头部怪异地歪向一边,竟是被扭断脖颈而死。
灰猴离去,余留静默的三人与一具尸体,以及满地绿色粉末。
粉末驱散灰猴,却来不及救下麻老婆婆的命。
麻老婆婆死得突然,这个在沼泽生活多年的老人,竟这样轻易的死去。
麻谷满脸悲痛,“你……你刚才为什么不救婆婆?”
语气并不强烈,不像质问,夹杂着悔恨。
林雾:“我的人更重要。”
除了她自己,燕归辞的性命高于任何人,她并不后悔自己的所作所为。
麻谷哽咽,整理好情绪,没有说责怪的话,弯腰把麻老婆婆的尸体背在背上。
“快走吧,晚上沼泽更危险。”
林雾跟在他身后,手指轻轻触碰麻老婆婆手背,苍老的皮肤还带着点点余温,脉搏静止。
林雾:“对不住。”
麻谷:“不是你的错,我们靠沼泽为生,早就做好在沼泽里终止生命的准备。”
这话豁达得令人意外,林雾没出声。
像是怕林雾太过自责,麻谷安慰道:“既然拿你的钱,那就是交易,出现意外我们自己承担。”
“嗯。”林雾应一声。
麻谷:“麻老婆婆枕头底下有一本书,上面记着她全部的心血,她以为我们不知道,其实大家都知道,你放心,风佛花我们一定帮你找到。”
林雾:“嗯。”
回去路上没再遇到意外,村里人对麻老婆婆的死反应极大,但哀痛归哀痛,并没人有来指责林雾。
麻谷让两人先回去休息,村里人要给麻老婆婆整理遗容,不方便外人在场。
林雾点头,带着燕归辞回小院去,一路上有些心不在焉。
“你别难过。”燕归辞开口道。
他盯着林雾的脸,揣摩她的心思。
“什么难过?”林雾偏头看他,眼中疑惑,下一刻又了然道,“你说麻老婆婆啊,我不难过。”
她的表情自在坦然,语气轻松,燕归辞辨别不出来她语话中真假。
万般心思从心中闪过,他斟酌道:“她死了……”
“死就死了。”林雾没等他继续说便接过话。
燕归辞一时愕然,见林雾若有所思地看着他,剩下的话再也说不出口。
林雾:“你原来这么心软的么?”
又不是没见过人死,就像麻谷说的一样,这只是一场交易。
燕归辞尚且青涩的脸和记忆中妖王的形象越来越远,浅色瞳孔如溪水清澈,倒影出山水人影,在俊美得近乎艳丽的面容上,天真得格格不入。
她眨眨眼睛,又道:“不用担心。”
燕归辞定定对她对视片刻,顺从地点点头,也不问为什么。
他垂下眼,浓密睫毛遮去眼底的情绪。
村子忙碌到清晨,深夜的喧嚣并没有影响到林雾,她一夜好眠,早上醒来推开门,一眼就看见在院中修炼的燕归辞。
勤奋好学的年轻人总是比较讨人喜欢,还性格不骄纵,说啥是啥,很好很好,就是有些内向话少,可以理解,不是大问题。
她打招呼道:“早。”
燕归辞停下,回应道:“早。”
今日麻谷肯定没有时间陪他们一同进沼泽,林雾打算和燕归辞两人自行前往。
还没走到村口,一个小孩跑过来,张开手像是要抱林雾,林雾后退一步,伸手将燕归辞拉过来,小孩便一把抱住燕归辞的大腿。
小孩抬头看见燕归辞,一把松开手,目光追寻林雾的身影,又伸手要抱,嘴里还喊着:“姐姐抱!姐姐抱!”
燕归辞按住小孩,林雾站在他身后,看向这个七岁左右的小孩,问道:“你是哪家的孩子?爹娘呢?”
村子里很少有小孩出来乱逛,偶尔见到的几个,都是被父母关在院子里的。
麻谷的解释是怕孩子不听话乱跑进沼泽,等孩子长大些才会让他们出门。
小孩:“不要爹娘,要姐姐!姐姐好香啊!”
“阿奇!喊你半天了,乱跑什么!娘找不到你又该生气了!”一个青年男子匆匆跑过来。
他在林雾面前站定,愣愣看着林雾,目光发直。
林雾:“我好看吗?”
青年男子如梦初醒般一把拉过小孩,连连道歉:“对不住对不住,没有冲撞到你吧?我弟弟脑子不太好,今天实在太忙,一下子没看住就让这小子跑出来。”
“无事。”林雾摇头。
青年男子的脖子上缠着纱布,其中有一处纱布松散,露出一条狰狞的疤痕,伤疤两边都没入纱布之中,看不清全貌。
注意到林雾的眼神,青年男子解释道:“之前进沼泽的时候出了点意外。”
“我没事,小孩子很可爱。”林雾礼貌微笑,并不多话。
说完不再理会两人,迈步向前走去。
在她身后,青年男子和小孩都看着她,小孩被按住动不了,张嘴就要喊,刚喊出两个字就被青年一把捂住嘴巴。
低低的呵斥声散开,“安静点……”
林雾在村口碰上匆匆跑过来的麻谷,他身上的衣服已经换成白色丧服。
麻谷:“我知道你心急灵药,但是今天和明天都不能进沼泽,沼泽每隔五天就出现两天黑雾天,有去无回。”
林雾:“那我就在周围转转,不走远。”
麻谷:“我给你找个人带路吧,村子周边不熟路的人也容易迷路。”
林雾拒绝,“不用。”
麻谷劝说不了林雾,无奈放弃,叹气道:“麻老婆婆去世,村子的习俗是要在三天后下葬,到时候你也过来送送吧。”
林雾爽快道:“好啊。”
念念叨叨的麻谷说个没完,大有一直说下去的趋势,林雾不耐烦地打断他,伸手指向燕归辞,“你说得太多,他不想听。”
神游天外的燕归辞崩起神经,和林雾对视一眼,开口道:“我们出去吧,这里好无聊。”
林雾:“好好好,这就出去。”
麻谷的话被堵在嘴里,讪笑道:“你也太纵容妖宠了。”
林雾:“既然是妖宠,自然要宠着。”
没等麻谷再说话,林雾拉着燕归辞踏出村子,寂静的深林让她的耳朵得到极大救赎。
她和燕归辞对视一眼,忽然笑开。
过于明艳灿烂的笑容让燕归辞移开目光,“不想听直接拒绝就好,没必要这么迂回。”
林雾揉揉耳朵,“他说的都是关于麻老婆婆的身后事,我总不好打断他,怎么说麻老婆婆也是因我的缘故才去世。”
最后一句话她语气加重,面上仍是笑嘻嘻。
“不是说不会觉得抱歉吗?”燕归辞问。
林雾哈哈笑几声,“看人看事多抱着几分怀疑,谁的话都不可信。”
燕归辞不解,林雾却没解释。
红绳连在两人之间,他们一前一后走着。
林雾没听麻谷的话,依旧朝沼泽的方向深入,如云朵般的白色浓厚被墨色代替,一踏入雾气范围内,眼前一切都被黑雾吞没,连声响也被隔绝在外。
黑雾浓稠,连光珠也不能照亮周边一米,黑色雾气丝丝缕缕的透进光珠之中,光珠越来越暗,到最后已经没有一丝光芒。
麻谷确实没说谎,在白雾变黑时更加危险,诡异异常。
林雾拉着燕归辞往后退,前方忽然产生一点动静,她下意识打开墨伞防护自身,又反应过来燕归辞在身侧,将墨伞挡在他面前。
虽然她修为暴跌,但是身体还是原来经过无数淬炼的身体,一般的攻击伤不了她,燕归辞更脆皮一点。
燕归辞触碰到冰凉的伞柄,意识到这是林雾的墨伞,他转头看过去,然而黑雾遮挡下什么都看不清。
墨伞的存在极大抚慰他在未知环境下的紧绷心神,在他犹豫要不要握住墨伞的时候,他的手被一只更小巧温暖的手握住,将他从黑暗中拽出。
这次不是隔着衣服抓他的手腕,而是正好握住他的手掌,突然其来的温度有点烫,惊得他差点甩开。
脱离黑雾后,他第一眼看见的是林雾对过来的眼神,森冷、凶恶,就像黑雾里隐藏的存在一般,令人见之生惧。
林雾目光逐渐缓和,松开手嘟囔道:“你到底是什么妖啊?手这么冷?还是是妖鬼混血的缘故?”
鬼怪体凉……倒也正常,刚才她都做好拉出来的不是燕归辞而是怪物的准备了。
随着林雾收回手,燕归辞掌心的温度消失,一切回归正常。
他的视线落在林雾右手手臂上,衣袖像是被利爪撕裂,白皙的小臂上有一条红色划痕。
燕归辞:“你受伤了?”
痛感并不重,分担到他身上的只有十分之四,他看到伤口后才反应过来自己右手也有些轻微不适。
林雾甩甩手,“不严重,幸好没破皮,谁知道会不会有毒。”
她都不在意,燕归辞也不会多说什么,两人退出沼泽,打算在村子周边转转。
“抓住它!”
“快快快!别让它跑了!”
“你们快点啊!”
前方传来喧闹声,一只顶着长獠牙比人还高的野猪朝燕归辞的方向冲过来。
林雾正蹲在地上研究一株灵药,两人距离有好几米,根本来不及拉开他。
燕归辞反应极快,但还是快不过跑红眼的野猪,他的左臂被獠牙刺到,皮开肉绽。
“嘶——”
痛感同步传到林雾手臂。
那只野猪发觉撞到东西,又转换方向朝林雾冲去。
林雾眉头一拧,墨伞机关卡扣打开,重组为一柄长.枪,跃上野猪的背脊,灵力疯狂运转,脚下野猪被猛然增加的重量压得踉跄。
长.枪轻轻抬起重重下落,洞穿野猪的脖颈,血液喷溅来开。
墨伞转瞬间打开,挡住如雨的红色。
第20章 弟子
一行人气喘吁吁冲过来,皆是一身白底蓝边的衣服,衣摆处的刺绣纹路像是叶子,随着人的摆动而上下起伏。
跑在最前头的男人牛高马大,直奔倒地的野猪而去。
林雾抬眼,手撑墨伞注视来人。
墨伞张开,边缘处的猪血还在滴滴答答往下落,锋利如刀的伞边折射出金属光泽,如她的目光一般冷且深。
她站在,那宛如一座高山,对方猛地停下脚步。
男子身后的一众人也哗啦啦跟上,地面湿软的泥土被踩得泥泞,一群人瞪着眼看地上的死猪。
燕归辞走到林雾身后,林雾收起伞递给他,吩咐道:“把猪骨头剖出带走。”
一群人脚步缓缓移动,原先站在最前头的高个男修退到人群中,而后走出一个眉毛上扬的瘦高个来,细眼薄唇,一副刻薄相。
余郡司不知林雾如何评价他的面貌,挑剔地将两人打量一番。
他抬高声音道:“这只猪是我们猎的,你如果想要分你一点肉也不是不行,其他的就别想了,做人不能太贪心。”
林雾歪着头,似笑非笑道:“这只猪这么大,我们也吃不了多少,不如把猪的脊骨给我们拿回去炖炖汤。”
“别给脸不要脸。”余郡司没了好脸色,“骨头你想都别想。”
林雾指指猪颈骨上的血洞,“猪是我杀的,我大发慈悲决定赏你们一点肉,不用客气。”
余郡司嗤笑道:“不知哪来的乡野村姑,看来也算有点眼光,可惜一把年纪修为才练气期,你有什么资格跟我抢?”
林·乡野村姑·一把年纪·雾嘴角弯弯,“就凭猪是我杀的。”
她的腔调在“杀”字上轻轻拉长,听上去柔软缠绵,又似这树林里的露水,又冷又冰。
双方对峙,气氛胶着。
一个女修走到余郡司身旁,低声说句什么,余郡司沉着脸,看一眼猪身上的血洞,压着脾气,没彻底撕破脸。
他勉强道:“一人一半,可以了吧?怎么说也是我们先将这只猪的精力耗尽,要不然它也不会那么轻易被你斩杀。”
燕归辞轻扯一下林雾袖子,示意她差不多就行,要真打起来,对方人多,他们没有多少胜算。
林雾回头,安抚地拍拍他的手,给他一个“我懂”的眼神。
又转过头去,一字一句说道:“都、是、我、的,听得懂人话吗?”
燕归辞眉心一跳,就知道她不会听他的话。
余郡司脸一黑,开口正要骂,他身旁的女修抢先道:“道友,我们都是麓山学院的弟子,猎这只红鬃兽是任务所需,我们可以花钱跟你买下,或者是你等我们做完任务后,红鬃兽可以送给你,你看如何?”
“盈月……”余郡司又要说话,被邬盈月瞪一眼,余下的话被堵住。
“弟子的作业啊……”林雾表情缓和。
邬盈月脸上扬起笑,笑到一半就听见林雾的剩下的半截话。
林雾:“那又关我什么事呢?”
邬盈月蹙起眉头,“道友是硬要跟我们过不去?”
林雾笑了,笑得直不起腰,手搭在燕归辞肩上借力,“看到没有,明明是我们杀的猪,有人来抢我们不给,就成了我们的问题,何其可笑!”
“胆敢戏弄我!”余郡司握着一把长刀扑向林雾。
墨伞无声打开,像一朵乍然膨大的蘑菇,刀刃划过伞面,闪出一道花火。
燕归辞持伞而立,掀起的风推动他鬓边碎发,他目若寒星,整个人绷紧,像一柄待出鞘的剑。
林雾抬手触摸伞骨,伞面就像热水般冒出袅袅白汽,她抬手招来一阵风,这白汽便顺着风扩散。
“屏息!”邬盈月立刻喊道。
那白汽还未来得及传到麓山学院的众人身上,便被邬盈月的灵力打散,轻飘飘的气体扑散在周围,白霜似的裹住周边杂草。
林雾歪头笑道:“反应不慢嘛。”
邬盈月张口,嘴里却说不出话来,她的口腔发麻,已经感觉不到舌头存在,连四肢也不听使唤,整个人僵直着动弹不得。
那头林雾还在说话,“我要下手,哪里会让你们清楚明白地看见,又不是傻子。”
她再次使唤燕归辞去剖猪剔骨。
燕归辞:“我不会,你没教过。”
“我没教过吗?”林雾看他一眼,走到那只野猪尸体旁,抽出匕首蹲下。
“看好,我只教一次。”
这只野猪并不是常见的黑毛猪,它脖子处的毛连着背上都是如火的红色,比其他地方的毛长得多,四肢猪蹄也被红色包围,乍一看像是穿了四只红靴,故而得名红鬃兽。
林雾:“红鬃兽,背脊和蹄子生红毛,幼兽红毛长三寸,随着年龄增长逐渐长长,善速度,力大,量稀少,是为林中霸主之一,脊骨是上佳的炼器材料,一寸一万灵石起。”
这只红鬃兽鬃毛有十五厘米左右,不算幼兽,但也没有完全成年,若真是成年红鬃兽,他们只有跑的份。
林雾说着话,手中动作不停,刀没入红鬃兽的身体,一路向下没有遇到任何阻碍。
她下刀的地方十分巧妙,切着骨头边缘游走,在关节处下刀,根本没用上多少力气。
红鬃兽的骨头一块块剔出,它的表皮仍保持完好,肉被割成许多块粘在皮上。
燕归辞认真记着林雾说的话,哪一块是关节、哪一块是骨头,如果面对活的红鬃兽怎么杀最快,如果是人,又该往哪里下手。
她背对着余郡司一行人,他们看不见她手中的动作,不过旁边积累的一块块完整的骨头配上她的话语,在这树林里竟有些阴森诡谲的味道,即使把红鬃兽换成一个人也并不违和。
有人忍不住打了个冷颤,鸡皮疙瘩竖起。
红鬃兽的骨头并不是纯白色,而是红色,林雾剖完骨头,最先捡起完整的猪脊骨,对着剩下还有些杂色的骨头挑挑拣拣,选择一些成色较好的收起。
她还挖个坑把红鬃兽埋进去,没有吃它的肉,感谢它为贫穷的她带来的贡献。
弄好这些,她才面朝余郡司等人,指指她不要的那些骨头,轻描淡写道:“我也不是不讲人情的人,这些送给你们,拿回学校去交差吧。”
说完转身就走,也没解开他们身上的毒。
时间过去半个时辰,余郡司感觉身体的麻意散去,他的身体因长时间维持一个动作,肌肉痛得抽筋。
不少人瘫软在地,揉着自己的手和腿。
看着还剩大半的骨头,其中一人庆幸道:“那人给我们留了这么多骨头,随便拿一块都能加分。”
有人反驳:“最好的部分被她拿走,剩下都是次品,再说要不是我们先消耗掉红鬃兽的精力,她怎么可能捡漏?本就是我们的东西!”
余郡司没好气道:“估计他们是不想得罪学院,不敢真把我们怎么样。”
他们此行并不是专为红鬃兽而来,在路上意外碰见红鬃兽才想额外加着几分,谁知道和红鬃兽来回拉扯一天,最后却是为他人做嫁衣。
这些骨头也能交差,只是实在让人不爽快。
余郡司让人向前去收起骨头,余光瞥见邬盈月的神情,喊道:“盈月?”
邬盈月脸色沉沉,“这是羞辱。”
他们八个人,修为最低也是筑基中期,却被两个小小的练气期玩弄于股掌之间!
余郡司安慰道:“等回去之后让人查一查他们的来历。”
既然敢得罪他们,就要做好付出代价的准备。
邬盈月没吭声,大步向前走去。
另一头,林雾和燕归辞走回村子,火红的脊骨在林雾手中滚动,千金难求的好材料拿去换钱有点可惜,她打算先留着看能做什么法器。
燕归辞:“为什么要把那些骨头留给他们?”
他们看上去可不像是会知恩图报的人。
林雾拿出一颗珠子递给燕归辞。
燕归辞:“留影珠?”
留影珠里记的是刚才的画面。
林雾:“我不需要次品,至于他们会不会恩将仇报我也不在意,要是将来他们想动手,我们就是救蛇反被咬的可怜人,惨啊!”
燕归辞:“何必那么麻烦?”
林雾:“我又不是杀人狂魔,见谁杀谁,给日子留点乐趣挺好的,可以给他们一个机会。”
她对弟子很宽容,二十来岁的少年少女,意气风发嘛,她这个两百岁的人也能理解。
出来一趟,满载而归,林雾心情甚好。
村门口,一个小女孩坐在门边大石头上,一见到他们就直勾勾看过来,眼睛像石头,一眨不眨。
林雾抬脚朝她走过去,还没走近,女孩便站起跑进村里。
此时村内布置与他们出门时大不相同,家家户户门口都挂起白布,路上空无一人。
地上有一条条交错纵横的白线,林雾脚尖一碰,鞋尖沾上一些粉末。
麻谷从一户人家中走出,和两人碰上,见林雾低头看白线,他解释道:“这是村里的习俗,有人过世便要在路上铺石粉,当心别踩到,不太吉利。”
林雾笑笑,施诀除去鞋上的粉末,“村里习俗还不少。”
麻谷:“多是多点,都是好意,为让逝者安息。”
林雾点头,“是啊,要让逝者安息。”
风吹过,石粉无动于衷。
“要让逝者安息。”林雾打掉燕归辞的筷子。
饭菜是麻谷刚送过来的,两菜一汤,还冒着热气,真难为他在这个时候还惦记着他们的伙食。
燕归辞空着手,“逝者安息跟吃饭有什么关系?”
林雾义正言辞道:“麻老婆婆死了,全村忙上忙下,你却在这里好吃好喝,你说她能安息吗?”
燕归辞:……
麻老婆婆安不安息他不知道,反倒是从林雾那张素净的脸上看出四个字——强词夺理。
他顺从问道:“那该怎么做呢?”
林雾站起,将饭菜全部倒到装汤的大碗里,走到后院挖坑,将饭菜倒进去,再用泥土掩埋。
“为表遗憾,这些饭菜我们还是祭奠给麻老婆婆吧。”
燕归辞眸光一闪,试探道:“今晚我和你一个屋子睡?”
“你想死?”林雾斜眼看他。
燕归辞摇头,“我说错话了。”
今晚应当没有危险。
认定没有危险的燕归辞安然睡去,半夜被喧闹声吵醒,太久没睡过如此深的觉,刚醒时还不知身在何处。
他起身往外走去,下意识看向林雾的房间,没听到里面的呼吸声。
顺着喧闹的方向走去,果不其然在一间屋顶上看见林雾,夜色深沉,喧闹处传来细微的光亮,将她的影子来回拉扯。
他飞身而上,落在林雾身旁往下看,这个位置角度极好,能将下面发生的事情看得一清二楚。
下方有三拨人,一波是麻谷带领的村民,一波竟是今天遇到的麓山学院的弟子。
至于最后一波人只有三个,都是女子,身上穿着和邬盈月等人一样的衣服,看样子也是学院弟子。
争吵的双方跟村里人没关系,是两波弟子的纷争。
“余郡司!你别得寸进尺!这村子又不是你家!村长都让我们进,我们怎么就进不得?”一个圆脸女修吼道。
余郡司像个嘎嘎叫的鸭子,“我们先来的,跟村长说好包下所有空房,你要住就睡地上!”
“你!”圆脸女修脸色涨红,“明明是你看见我们进来才这样说的!”
余郡司:“那又怎样?我就是全定下了。”
屋顶上,林雾看得津津有味,“真热闹啊,是不是?”
燕归辞看着两拨人吵嘴,吵架的内容并不进耳,敷衍道:“是啊是啊。”
下方的邬盈月忽然抬头看过来,和她同一时间做出同样动作的,还有站在圆脸女修旁的一位女子,五官标志,眉宇英气。
林雾托着下巴,“哎呀,被发现了呢。”
正在吵架的两人也停下,众人顺着她们的目光往上看。
林雾抬手打招呼。
“是你!”余郡司脱口而出。
林雾:“我掐指一算,你们的运气不太好。”
下面没人说话,刚才一直想劝和却插不进嘴的麻谷终于能开口,努力打圆场。
林雾见没什么热闹看,拍拍衣角回去睡觉,燕归辞落后她一步,看一眼雏鹰一般生气蓬勃的弟子们,回头见林雾的背影已经隐入暗中。
光暗将双方分隔,萧瑟秋风无声。
第二天林雾起来的时候,在村里看见圆脸女修三人,看来她们昨晚闹到最后也没吃亏。
圆脸女修自来熟,一见到林雾就过来打招呼,“你们也是来采药的吗?”
林雾点头,笑道:“谁让这里灵药多呢。”
“你们是道侣吗?看上去好般配呀。”对方又问。
林雾笑而不语,圆脸女修不好再追问。
圆脸女修笑起来时脸颊两边出现小小的酒窝,她先给林雾介绍她们小队三人,等林雾告知自己和燕归辞的名字后,她笑起来更甜了。
圆脸女修名为杨甜,嘴甜话多,人如其名,另一个看上去沉默寡言的高瘦女修叫易文琴,最后的英气女修名叫燕青。
杨甜:“林雾道友,我看昨天余郡司那群人好像和你不对付,他们是不是抢了你什么东西?这群人总是这样,好像全世界的宝物都是他们家的。”
林雾笑着摇头,“那倒没有,只是一点小矛盾。”
毕竟他们也没抢成。
杨甜松口气,“那就好,不过你要小心点,他们特别小心眼。”
林雾:“好。”
“林道友,请问你能否说说沼泽的一些情况,我们不免费听,你可以报个数。”说话的人是燕青。
她光明正大地同林雾打探沼泽的情况,直白坦然的行为并不引人反感。
“相逢即是缘,钱就不必了,我所知也不多。”林雾简单描述沼泽里的情况,以及村子里目前的状况。
“若是需要人带进沼泽,需要再等一天。”
杨甜闻言惊讶道:“在沼泽里怕迷路的话,点燃迷枝香就好啦。”
林雾:“迷枝香?”
燕青解释道:“迷枝香是多年前有人从迷雾沼泽里带出去的一种木头,只要将其点燃,跟着香的方向就避开沼泽点,大部分人都知道。”
林雾和燕归辞对视一眼,大多数人都知道……看来还是个常识。
可惜林雾是从千年后来的,在她的时代,迷雾沼泽早湮灭在历史中,她听都没听过,燕归辞更是对常识一窍不通。
“村民不迷路或许就是点燃这种香,你被他们骗了,多留你几天想挣你的钱。”杨甜同情道。
林雾:“多谢提醒。”
燕青:“若是方便,林道友可以与我们一起同行,若是不便,我这里有多余的迷枝香可以赠你一些。”
林雾好奇道:“你们就不怕我不怀好意?”
三人看着她和燕归辞没说话,从她们眼神里,她读出其中的意思——连迷枝香都不知道,被村民坑钱的冤大头,怎么看都不是很聪明。
林雾:“同行就算了,但需要一点迷枝香,报酬晚点再给。”
“不用给报酬,还得感谢你给我们提供消息。”杨甜爽快拿出一支香。
林雾接过迷枝香,“你们可以先去探探路,不要进沼泽,也不要再回村子。”
杨甜还想追问,被易文琴拉住,后者轻轻摇头,前者便不再吭声。
三人离开村落,并没有出现什么意外阻拦她们的脚步。
林雾走到最近的一户人家里,朝燕归辞扬扬下巴,燕归辞上前“敲门”,木门发出咚咚咚的声音,最后不堪重负,轰一声倒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