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死后的第十年by云炽
云炽  发于:2024年09月0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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蹲在门口喂完了猫,季凡灵走回店里,继续一边消消乐,一边吃她的面。
她吃完,站起身,就感觉不对劲。
腿软,头晕,熟悉的虚弱感随着冷汗一阵阵上涌。
季凡灵扶着桌角,坐下缓了一会?,感觉反而更严重了:“老板,面里加了花生吗?”
“没有啊,”老板走过来,“你不是不要吗?”
也可能是锅里或者面汤里残留了花生碎,季凡灵没追究,揣起手机,撑起力气挪出了店门,想回寝室休息。
离校门其实也就,两?三百米的距离。
一只手突然攥着她的胳膊,猛地把她扯到?路边,季凡灵艰难地回头,还没看清他的脸,就被掐着后脑大力按进了车后座。
“快走!”季国梁压着她进车,低声对开?车的人说。
听?到?他的声音,季凡灵脑子轰的一声,她第一时间撑起身体,抢开?另一边的车门,然而掰不开?门,车门已经落锁了。
车辆起步,季国梁把她拽了回来,膝盖抵着她,从怀里掏出一个矿泉水瓶,掐着她的下巴往她嘴里灌。
季凡灵尝到?水里的花生味,拼命挣扎,呛了几口水,花生水大半都洒到?了她身上。
开?车的人回头:“诶,你别把我车搞脏了。”
“我给你钱,”季国梁咬牙道?,一手钳着女孩,一手从包里掏出一百块钱,丢到?副驾驶座位上。
开?车的人瞥了一眼,不说话了。
女孩蜷在后座上剧烈地咳嗽,想到?包里的防狼喷雾,却连掏出来的力气都没有。
季国梁把她拽起来,逼她看着自?己:“真?出息啊,老子蹲了一个月,就想见你一面,你是人吗?啊?就这么对你老子。”
季凡灵身上都是水,脸色惨白如纸:“季国梁,杀了我、咳咳咳……对你……有什么好处?”
“杀你干什么,你都混账到?不认亲爹了,老子只好教育教育你。”季国梁说,“你要是像别的小?孩一样?孝顺,我当然就会?疼你了。”
到?了地方,季国梁把她拽下了车,他本来就趁着她喂猫的功夫,在面里倒了不少花生水,刚刚在车上又灌下去不少。
季凡灵从来没有一次性吃过这么多花生,站都站不住了,季国梁几乎是把她一路拎上了楼,丢进厕所的地上,翻箱倒柜找出绳子,把她两?只手紧紧捆在金属管道?上。
他蹲在地上,抽了根烟,打量着她的脸:“真?他妈怪事,这么多年过去了,你竟然没怎么变。”
女孩胸脯虚弱地起伏着:“这么多年,你这种烂人……为什么不去死。”
季国梁从她的口袋里掏出手机,轻松躲过了她的蹬踹,退到?安全距离外,当着她的面,开?始翻她的包,随手把防狼喷雾丢到?一边:“……苹果?电脑,苹果?手机,这又是什么?耳机?看来傍上大款了,还是女人活得容易……”
季国梁抬起头,注意到?她脖颈处的红绳:“你脖子上戴了个什么?”
季国梁走过来,按着她的头,拽出她脖子上的玉佛。
他那只带着烟渍的脏手,攥住玉佛的瞬间,季凡灵脑子嗡的一声,强烈的恶心和刺骨的恨意冲上脑门。
她扑上去狠狠咬住他的手腕,直接把他手腕咬出了血。
季国梁嘶了一声,没想到?她还有力气反抗,抓着她的头发,往管道?上狠狠撞了两?下:“妈的,操他妈的,婊子就是欠揍!”
直到?她不动?了,他臭骂了两?句,把玉佛小?心翼翼地取下来,和笔记本电脑放在一起,然后起身找卫生纸,胡乱地按在一直流血的手腕上。
季凡灵靠在管道?上,喘息着,透过模糊的视野看着季国梁。
她早知道?自?己恨他。
她只是没想到?自?己竟然还可以更恨。
她想要他死。
季国梁按着伤口走回来,啐了一口:“你不想认我这个爹,行,我也不想认你这个女儿?,但你这点东西,远远不够我的抚养费,想断绝关系,找你男人拿钱给我。”
季国梁抓着她的手,解锁了手机,翻开?她的相册和微信,挨个看过去。
然后点开?了她微信里置顶的“男朋友”,拨通了电话。
九州集团。
傅应呈开?完会?,回到?办公室,拿起手机,发现季凡灵居然还没有回他。
两?人的聊天记录,停留在那个问号上。
傅应呈盯了一会?,放下了手机。
他不想显得自?己好像不信任她,对一个普普通通的追求者刨根问底,本来有人喜欢季凡灵就是很?正常的一件事情。
她怎么可能,开?学?区区一个月,就喜欢上别人。
怎么可能。
区区一个月。
傅应呈面无?表情地拿起手机,开?始打字:然后呢?
消息还没发出去,那边的电话就打过来了。
傅应呈唇角勾了下,接通了电话:“怎么,现在才想起你还有个……”
“你就是季凡灵的男朋友?”对面男人的声音粗粝沙哑。
“……”
傅应呈脸色沉了下来:“你是谁?”
“我是谁?”对面笑了声:“你还得喊我一声岳父呢,我是你女朋友的爹,亲爹,你说你也挺有意思,谈恋爱都没想过见见家长?”
傅应呈眼神彻底冷了下去:“把手机给季凡灵,我要跟她说话。”
“那恐怕不行。”
“她在哪?”傅应呈点开?了录屏。
“我把她接到?我家来住两?天,叙叙旧,我是她爹,你有什么可不放心的,”季国梁说,“不过呢,你们这样?背着父母谈恋爱是不对的,你要是真?喜欢她,多少得给点彩礼吧。”
“你要多少?”
季国梁现在欠了七十万的赌债,还被房东赶出来,正是走投无?路的时候,全部的指望都在捞这一笔上:“我要一百……两?百万,卡号我发给你。”
“你说两?百万就两?百万?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不是真?的,她是不是在你旁边?”傅应呈冷厉道?,“你该不会?捡了她的手机来骗我?”
“我怎么可能骗你……”季国梁暗骂了一声,“我真?是她爹,我让她跟你说话……”
对面窸窸窣窣半天,没有女孩开?口的声音,季国梁骂了一句:“她不说话,我也没有办法,她脖子上戴个佛对吧,还有耳朵上有个痣。”
傅应呈拳头蜷紧了,手指深深掐进掌心里,控制不住地发抖,嗓音却更加平静,平静如死水:“那就开?视频。”
对面沉默了很?久,挂断了电话,过了几秒,拨来了视频。
屏幕里光线昏暗,只能隐约分辨是个极狭窄的厕所。
窗户帘子是合拢的,缝隙中渗出清透的月光,照亮被捆在管道?上的女孩。
她坐在冰冷肮脏的瓷砖上,虚弱地蜷在墙角,白色的风衣脏透了,头发和衣服前襟都湿漉漉的。
季凡灵仰着头靠在瓷砖上,睫毛低垂着,急促又小?幅度地喘息着,脸上带着不正常的潮红。
额头上一道?细细的血流,蜿蜒着淌到?唇角。
看清画面的一刻,仿佛整个心脏都被狠狠攥紧,继而是汹涌的让人近乎崩溃的情绪。
“看清了吗?”季国梁的声音传来,“她现在好得很?,不过之后就说不定?了,你现在就把钱打过来,我就送她回学?校。”
“你给我一天的时间。”
“一天?”季国梁被债主逼得已经狗急跳墙了,“你不是有钱么?”
“最快也要一天。”
“……24小?时之内,三百万,”季国梁坐地起价,“要不然……”
女孩气若游丝的嗓音响起。
“《刑法》,第二百三十九条……”女孩长睫垂着,嘴唇蠕动?,“以勒索财物为目的绑架他人的……”
季国梁被她打断:“啊?你说什么。”
“处十年以上有期徒刑……或者无?期徒刑,并处罚金……或者没收财产。”
季凡灵掀起一点眼皮,盯着他,凌乱的发丝后,乌黑的瞳仁依然是冰冷的,缓缓道?:“季国梁,你等着进监狱吧。”
声音很?轻,却又很?清晰,像细细的针一样?掷地可闻。
脆弱、坚韧、令人心悸的漂亮。
在昏暗的环境里,她像是在发光。
“读两?年臭书了不起啊,”画面晃动?,季国梁恼火地冲上去,“什么叫绑架?管自?己女儿?要钱算什么绑架……”
“你再碰她一下,”男人的嗓音里的情绪已然控制不住,“就别想要我的钱。”
季国梁收了手,喘着气冷笑道?:“你别想着报警啊,自?家人,哪有小?孩报警抓老子的,你要是报警,就别想再见到?她了。”
季国梁挂断了电话。
傅应呈第一时间报了警。
苏凌青赶到?办公室的时候,傅应呈已经把能打的电话都打尽了。
通过A大辅导员联系上最后看见她的同学?穆修明,警方调出重庆小?面店内和店外路面的监控,确定?了她上的那辆车的车牌,追查那辆车的动?向。
苏凌青接电话接得手机都在发烫:“刑警支队的吴队长你打过电话了吗?”
“打了。”傅应呈眸光漆黑,“我这边信息包括录屏全部发给你了。”
“我看到?了我看到?了,”苏凌青说,“你再等一下我给局里朋友打个电话……喂陈叔,我是凌青啊,有个急事麻烦您,我有个妹妹,真?跟亲妹妹一样?,被绑架了……”
温蒂推门进来,看了窗边的苏凌青一眼,快步走到?桌前,放下水杯和药:“傅总,您的药。”
傅应呈用力按了按自?己的眉骨,低声道?:“不用管我。”
“我们现在没什么能做的了,只能等警方的消息。”温蒂冷静道?,“还不知道?要等多久,您注意身……”
傅应呈一把抓起桌上的药,按出几颗吞下,分不清是被她说服了,还是只是单纯不想听?她说话。
苏凌青挂了电话后,办公室里一时陷入了死寂。
安静的无?力感像是密密麻麻啃噬人骨头的蚁群。
坐在办公桌前的男人一动?不动?,只是垂着眼看着黑屏的手机,甚至仿佛没有呼吸,只是一尊冰塑的雕像。
过了几分钟,他忽然低声问:“下雨了吗?”
“……没有啊。”温蒂看了眼窗外。
傅应呈站起身,去了洗手间,将水龙头开?到?最大,冷水用力泼在脸上,好像这样?才能勉强压下了耳畔喧哗的雨声。
他抬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潮湿的额发下,眼眸深不见底,水流顺着脸颊和下颌滑落。
眼前越来越多的画面涌起。
是他站在更衣室外面,听?见服装店的店员议论她身上到?处都是疤痕。
是季凡灵躺在他身下,却难堪地用手挡住自?己的身体,说自?己丑。
是她刚到?他家的时候,小?心翼翼地把所有的东西装在塑料袋里,随时准备离开?。
是他一抬手,她就害怕地躲。
洗手间传来嘭的一声巨响,苏凌青愣了下,扭身跑进洗手间,愣在门口。
洗手台前的镜面裂开?了,男人双臂撑着台面,指缝里的血缓慢渗下。
“我应该把他杀了的,”
傅应呈抬手,掌心捂着脸,鲜血混着水珠一起滚落。
他痛苦地哑声道?,“我不应该让他活到?今天的。”
苏凌青脑子嗡的一声,连杀人这种话都说,他感觉傅应呈真?要疯了:
“出不了大事,季国梁没经验没能力,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这种人连行踪都不会?伪装,我跟你保证,不出24小?时,绝对就能找到?他。”
“没那么多时间,”傅应呈低低地说,“她过敏了,不清楚能撑多久,我需要急性过敏药,一支医疗团队,还有救护车,跟警方一起,第一时间到?现场。”
“好好好,我现在去叫,我现在就去叫人,”
苏凌青看着他的脸,突然喉咙有些哽咽。
他没想到?傅应呈还会?有这个模样?,他本以为傅应呈根本就不可能会?这样?。
“别抖了,”苏凌青用力按了按他的肩膀,苍白地安慰,“……傅应呈,别抖了。”
季国梁像是东躲西藏的老鼠一样?,把房门反锁,关上了灯,所有的窗户都拉上了窗帘,生怕露出一点光。
季凡灵知道?他没睡,夜色越深,屋里的烟味就越来越浓。
她开?始发烧了,心跳快得惊人,但和之前每一次过敏一样?,脑子依然清醒,像浸泡在滚烫的水里,身体却很?冷,一直在发抖。
她控制不住地想。
她好不容易才走到?今天的,怎么就这样?被拽回去了呢。
是不是她最近太幸福了,所以才遭了报应。
是不是她这辈子,不可以那么幸福。
是不是她,又一次地,让傅应呈感到?痛苦了。
……她也不想的,不想这样?一次次伤害傅应呈,不想再在他的人生里添上一丝一毫的遗憾。
明明发誓要对他好一点的。
结果?为什么还是这样??为什么总是这样??
难道?傅应呈上辈子欠了她的,这辈子就活该一直、一直被她伤害。
假如傅应呈小?学?那天没有遇到?她的话。
他会?不会?变成一个更快乐、更幸福的人,再也不用吃药,再也不会?睡不着,再也没有他得不到?的东西,再也不会?失去什么。
她甚至不敢想。
如果?她死了,傅应呈会?怎么样?。
女孩虚弱地睁开?眼,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她想起傅应呈误以为她出了车祸,赶到?医院时,嗓音有种麻木的平静,一次又一次问医生:“太平间在哪?”
她不能。
再一次地。
这么对傅应呈。
鼻尖涌起剧烈的酸楚,女孩用最后的力气撑起自?己的身体,手指探进喉咙,尽量不发出声音地,把胃里仅剩的东西都吐了出来。
凌晨五点,季国梁藏匿的地址被缩小?在繁华大道?居民楼小?区,季国梁在该小?区没有房产,也没有租房,有撬锁后非法侵入他人住宅的可能,具体的楼栋门牌则需要进一步的排查。
凌晨五点半,便衣警察无?声封锁了小?区,蹲守在楼下,检查所有进出车辆。
凌晨五点四?十,救护车在隔着一条街的地方待命。
上午七点,傅应呈穿着普通的黑色长袖,戴着宽檐帽,站在小?区附近的小?卖部门口抽烟。
苏凌青丢了烟,欲言又止,想劝他回去,把这里交给警察,但知道?自?己劝不动?,叹了口气:“吃包子吗,我给你买俩包子。”
“不吃。”
“吃点东西看起来自?然点儿?,”苏凌青站起身,“我再给你买杯豆浆。”
苏凌青去隔壁早餐铺买东西,小?卖部另一个入口的帘子被掀起来,戴着口罩的男人走进来,抽出二十块钱现金,丢在桌上:“……来包烟。”
就只说了。
这么三个字。
傅应呈背对着他,站在小?卖部门口,手指僵了一瞬。
下一秒。
快到?甚至连坐在椅子上的便衣警察,都没反应过来。
傅应呈丢下烟,转身冲了回去,一手制住那人的胳膊,一手掐着他的后脑。
“咚”的一声重响,傅应呈狠狠按着那人的头,撞在玻璃柜台上:“季国梁!”
动?作凶狠、冷血、暴戾。
喷薄欲出、遮掩不住的狂怒。
一下,一下,又一下!
咚咚的响声连绵不绝,冲击力之大,甚至直接在柜台上撞出几条裂缝!
老板惊骇地后退,哆哆嗦嗦地横着跑出去,和从门外冲进来的便衣差点撞在一起。
季国梁甚至没看清身后的人是谁,就被砸得满脸是血,以为是讨债的大哥来了,哆哆嗦嗦地求饶:“哥!哥你放我一马!我……我马上就有钱了,我今天还钱,今天还!”
“季凡灵在哪?”身后的声音冷戾至极。
“你,你不是要钱的……吗?”
“季凡灵在哪?!说话!”
最后一下猛砸,蛛网般的柜台玻璃哗啦啦地彻底碎了,季国梁上半身被深深按进去。
两?个便衣冲上来,一个按着季国梁,一个用力把傅应呈往后拉:“冷静!冷静!”
然而季国梁已经崩溃了,他感觉玻璃扎进了自?己的脸,尖声报出门牌:“13栋……13栋903!”
傅应呈松手,把他丢给便衣,头也不回地冲出小?卖部,跑进小?区,季国梁则被按在地上,拷住了双手。
他满脸是血,看不清周围,吐出两?颗牙,扭动?着凄惨大叫:“杀人了!报警!我要报警!”
“省点力气吧,”
便衣用力把他从地上拽起来,冷冷道?,“这里到?处都是警察。”
七点十五,房门被警方暴力撬开?,一声声巨响像心跳声,促使季凡灵将眼皮掀开?一条缝。
朦胧的视野里,她看见男人跌跌撞撞向她跑来,轰然跪在她面前。
傅应呈脸色苍白,眼底一片深红,他很?轻地摸了一下她的脸,摸到?了她的呼吸,低声说:“来得及……,先吃药,先吃药。”
他从口袋里掏出药,颤抖的手指弄掉了一颗,他顾不上管,又掰了三颗出来,挨个按进她唇缝里。
他身后有人给他递水,他捧着她的下巴给她喂水,确认她吃下去了,开?始发狠地扯她手腕上的绳子,有警察抽出刀过来帮忙,很?快给她松了绑。
傅应呈伸手,一把将她抱进怀里。
季凡灵说不出话来,只闻到?他身上的血味,和她最喜欢的他身上沉冷的味道?。
绷了一整晚的神经在这一刻彻底松下来,情绪猛烈地涌上鼻腔。
“没事了,”傅应呈人在发抖,声音也在发抖,他把她抱起来,低声道?:“季凡灵,没事了。”
“……我带你走。”
他的嗓音灌入耳朵,让她浑身都震颤起来:“我带你回家。”
听?到?这话的那一刻,不知道?为什么,季凡灵感到?温热的水从眼角流下来,她甚至觉得有些莫名,竟然是自?己在哭,还哭得这么凶。
在看到?傅应呈之前,她一直对自?己的处境没有感觉,好像置身事外的人,冷眼旁观。
被傅应呈抱住的这一刻,她却突然像被欺负了的小?孩,感到?巨大的、忍不住的、扑面而来的委屈。
她委屈得,好像快要死掉了。
女孩颤抖的伸出手,艰难地勾着男人的衣服,沙哑地轻声道?:“对不起……”
傅应呈抱着她往救护车上赶,听?到?她声音的一刻,好像心脏空了一瞬。
然后五脏六腑都开?始,剧烈地疼痛起来。
“不要道?歉,”傅应呈沙哑道?,“也不要说话了,我之后再听?你说。”
傅应呈把她抱进车里,自?己也坐了进去,有护士立刻给她消毒输液,上了氧气面罩,傅应呈一直紧紧握着她的手。
季凡灵强忍着翻涌的情绪。
她还是要说。
她一定?要说才行。
昨晚她一直在后悔,为什么当时没能坦率地说出口。
季国梁把她按在车里的时候她没有害怕,季国梁往她嘴里灌花生水的时候她没有害怕,她跟季国梁一起住了十七年,昨天只不过是又一个相似的晚上。
可她现在却开?始害怕了。
她害怕自?己差一点,就再也没有机会?让他知道?。
“傅应呈,”
尖锐的救护车鸣笛声响起——
女孩压抑着鼻尖的酸楚,忍了又忍,开?口的瞬间,滚烫的眼泪还是流了下来。
她偏头看着他,带着哭腔道?:“……我也想和你结婚。”

救护车疾驰着,又将季凡灵送到了安升医院。
进一步的身体检查和输液后,很快她的?烧就退了,情况渐渐转好,头不晕了,身体也没那么难受了。
奇怪的?是?。
她还是?一直在哭。
仿佛某个奇怪的?开关被打开了,之前她明明是穿到十年后孤立无援无家可归,也顶多只掉一滴小眼泪的?人,现在却一哭就哭得停不下来。
她自己都不知道,原来她积压了这么多、这么多的委屈。
这么多年,江婉的?离世,季国梁的?家暴,放弃自己的?学?业,莫名其妙的?穿越,被人仗势欺人,被人暗中算计,独来独往,生?死由天,打工的?苦,学?习的?苦,独立住在出租屋里的?苦……
她从来都是?咬牙过来的?。
直到她发现。
一直有人在心疼她。
“别哭了,”傅应呈低声道,他靠在把她往上抱了一点,试图抹掉她的?眼泪,“你哪里还疼吗?让医生?给你吃一片止痛药。”
季凡灵不说话,只是?哭,哭得他的?心好像都要碎掉了。
“别哭了,行不行……”
傅应呈嗓音从来没有这样温和过,他蹙眉看着她,之前觉得她头上的?撞伤并不严重,也没有让医生?检查,现在他却有点不确定了,“你是?不是?头痛?……小年?”
他喊她小年,她哭得更?厉害了。
季凡灵伸手,捂住了他的?嘴巴,低声道:“我没事……”
“没事为什么一直哭?”
季凡灵不知道怎么解释,埋在他已经被湿透的?怀里,闷闷道:“高兴,高兴地哭。”
江婉死前,她也会哭,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就很少哭了。
这个世界上没有不坚强的?人。
只是?被爱的?人才有哭泣的?权力?。
“那也别这么高兴……”傅应呈摸了摸她的?头,“睡一会吧。”
季凡灵闭上眼睛,吸了吸鼻子,想?说我睡着了你能不能也抱着我,又觉得太肉麻。
“不会把你放下来的?。”傅应呈低声说,“你放心睡。”
季凡灵眼睛又是?一酸。
这也太犯规了。
“真受不了,”
季凡灵揉了揉自己的?眼睛,难受道,“我现在简直跟周穗一样了。”
傅应呈:“……”
过了二?十?分钟,怀里的?女孩总算不吸鼻子了,安静地靠在他肩膀上。
过了会,她的?吊瓶快到底了,傅应呈按了铃,护士进来给她换吊瓶。
轻微的?动?静让她微微动?了下,傅应呈反手蒙着她的?眼睛,低声说:“没事,继续睡。”
女孩潮湿的?睫毛抵在他掌心,很轻地,挠了两下。
“傅应呈,”她的?呢喃声轻轻的?,咬字带着半梦半醒的?模糊,“我只有你一个家人。”
剧烈的?情绪在胸腔里翻涌。
男人闭了闭眼,低头,吻了下她的?额头:“我也是?。”
“……我只有你。”
季凡灵原本只是?打算小憩一下,可能是?她潜意识里觉得,傅应呈怀里是?世界上最安全的?地方。
她这一睡,就睡了八个小时,直接睡到了晚上。
她醒来的?时候,傅应呈依然抱着她,一只手操作手机回着消息,察觉到她动?了下,本能地盖了盖她的?眼睛:“再睡一会。”
“不睡了,”季凡灵脑子清醒多了,开口就是?,“我怕把你压死。”
“……”
“就凭你的?体重?”
傅应呈顿了顿,无言地看了她一眼,“我看你在白?日做梦。”
到底是?睡了太久,季凡灵感觉他的?胳膊真得麻了,从他身上往下爬,傅应呈还不太乐意地把她往回拽了拽:“用完就走??当我是?个垫子?”
“没有,你一会也可以,被我抱着睡。”季凡灵礼尚往来。
傅应呈:“……然后把你压死?”
季凡灵:“……看不起谁?”
她睡觉的?时候还输了葡萄糖,所?以现在并不感觉饿,但护士还是?端来了医院里清淡的?饭菜。
两人将就着吃了一顿 ,吃到差不多的?时候,季凡灵停下筷子,欲言又止地看了眼傅应呈,问出那个总要问的?问题:“季国梁呢?”
“被抓了。”傅应呈淡淡道。
“怎么这么快就找到我的??”季凡灵好奇。
一天不到的?时间?,她刚被绑架12个小时,就获救了,她都做好苦撑三天的?准备了。
“你要是?想?听故事,”傅应呈看了眼表,“一会儿话多的?人就要来了。”
季凡灵:“?”
十?分钟后,拎着礼物的?苏凌青风风火火地冲进了病房,一看她就两眼弯弯:“灵妹妹,你醒啦?你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刚刚听说你睡醒了我立马就过来了。”
温蒂安静地跟在他后面?,冲傅总和她点了下头:“傅总好,季小姐好,”然后又皱眉给了苏凌青一个眼色:“这是?在医院,季小姐还是?病人,你能不能不要大声喧哗。”
苏凌青一开始还记得压着声音,越讲声音越大,添油加醋,活灵活现,手舞足蹈地把事情的?经过跟季凡灵描述了一遍。
每次提到傅应呈的?时候都会被他用眼神?制止,苏凌青只能浅浅带过,但最后一段重头戏,傅应呈用眼神?都无法?制止他。
“据说,傅应呈只是?听见了他的?呼吸声,就认出了他的?身份,一个健步上前,把季国梁揍得满地乱爬,还一边揍一边大喊:还我老婆!还我老婆!”
傅应呈:“???”
傅应呈啧了声:“你能说点人话吗?”
“为什么是?据说?”季凡灵听爽了,“你不是?在现场吗?”
“我没看到啊!”苏凌青痛拍大腿,“等了一晚上结果错过了最精彩的?三分钟!就为了买俩肉包子我他妈错过了这么精彩的?一幕我后悔终生?啊!最气人的?是?后来包子也没吃上!”
季凡灵也有点遗憾地看着傅应呈:“可惜,我也没看到。”
“他描述的?那个画面?,也只能在梦里看到了。”傅应呈冷冷道。
“灵妹妹,你放心,你连法?条都念给他听了,他依然知法?犯法?,执迷不悟,情节恶劣,这都是?有视频为证的?。”苏凌青说,“绑架是?重罪,外加故意伤害,抢夺财务两千万,季国梁进去没个十?年二?十?年出不来的?。”
季凡灵抬起头:“不就手机和电脑,哪来的?两千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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