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死后的第十年by云炽
云炽  发于:2024年09月0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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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还是睡不好吧。
秋衣渐凉,季国梁的案子也有了眉目。
随着他一直坚称季凡灵是自己的女儿,还在监狱里?对着监狱女警不停磕头喊她江婉,法院启动了鉴定程序,最终将其鉴定为精神分?裂症中的替代?者综合征,对其进行强制医疗。
季国梁出狱的那天,他按捺着内心的激动,装作疯疯癫癫的样?子被押入警车。
警车载着他驶往北宛精神病院。
季国梁以为自己自由了,没想到?等来的却是一件拘束衣。
他在单人病房里?,四肢和躯干都被牢牢地固定在窄窄的铁床上,甚至不能转动脖子,不能自主进食,还要被喂下各种药物,这些药让他感觉头晕眼花,对时间失去了概念,每天都度日如年。
哪怕他在监狱里?,也能站,能走,能跳,甚至还能打饭吃饭,有自由放风时间,还能跟狱友说话。
现在他竟然会疯狂地想念监狱。
不知道过?去多少天,有天护士没有给?他吃药,他的脑子终于能清醒片刻。
病房里?还有阳光的时候,门突然开了。
值班的护士喊了声:“院长好。”又喊了声:“傅先生好。”
季国梁头都抬不起来,只能硬挺地躺着,直到?脚步声停在他身旁。
身侧的男人年轻英俊,西装革履,日光透过?铁窗,在银边眼镜折出锋冷的光芒。
“傅先生,”季国梁结巴道,“傅先生,搞错了,我没有病啊!我不需要躺在这里?!”
“这么客气干什么,”
傅应呈冷冷讥讽,“跟我视频的时候,你?可不是这样?的。”
他一开口。
冰冷的声线唤醒了季国梁用鲜血记下的恐惧,被身后?的人暴戾地按着脑袋砸碎玻璃的一幕赫然浮起。
“是你?!”季国梁目眦欲裂,疯狂挣扎,使得整个铁床都在咔咔晃动,“傅应呈!你?就是他!你?就是她男朋友!是你?打得我!”
傅应呈笑了声,淡淡对院长说:“我说过?的,他有危险的暴力倾向。”
“是是是,”院长很客气,“您特别叮嘱过?,这种攻击性的病人,我们肯定不能让他伤害到?我们的医护人员,所?以一直都是让他穿着拘束衣的。”
季国梁听到?这话更疯了,脖颈青筋暴凸,沙哑地嘶吼:“是你?害我!是你?把?我搞到?这个地方来的!院长!院长您不要听他的鬼话!他恨我,因为他喜欢我女儿!我不让他们在一起!他就报复我!这都是阴谋啊院长!”
傅应呈垂下的眼神冷暗,一字一顿地打断:“你?在说疯话了,你?绑架的那个,是我的人。”
“——你?的女儿,2012年就已经死了。”
如果她当年真的死了。
她短暂的一生,因为你?,到?底有几天是真正幸福的。
季国梁浑身发抖,汗毛倒竖:“不是的!我没有疯!院长我没有疯啊!”
院长惋惜道:“疯得很厉害呢,傅先生,跟精神病人是讲不通的,您还是来我办公室坐一会吧。”
眼见?着所?有人都转身往外走,季国梁绝望透顶,操娘日老子的血口大骂起来。
男人又停下了脚步:“闹得这么厉害,还是应该打针镇定的。”
院长给?了个眼神,护士立刻行动:“好的院长。”
季国梁眼看着又要打针,几近崩溃,却听到?男人轻描淡写的话语传来。
“拘束衣别脱了,”傅应呈冷冷道,“就,一直穿着吧。”
好像就此。
轻飘飘地。
宣判了他后?半生的命运。
当晚,吃完饭回学校的路上,傅应呈把?案子的情况跟季凡灵简单说了下。
听说他被关?进精神病院了,季凡灵没有多余的想法,就是担心:“但他其实没病,不会被放出来吧?”
“不会。”傅应呈说,“绝无可能。”
傅应呈说绝无可能,那就是绝无可能。
季凡灵感觉心里?有一部分?沉沉落了地,很久没说话,一直走到?学校里?,才又开口:“说起来你?可能不信,早年季国梁还像个人样?。”
季凡灵没上小学的时候,他还只是“小赌怡情”,在汽修厂有正经工作,爱和狐朋狗友打打麻将,输了喜欢挂脸骂人。
直到?他被一个混圈的朋友介绍着,认识了另一群不三不四的朋友。
“正常,”傅应呈讥诮道,“他也很难出生就是个邪恶的婴儿。”
季凡灵被他逗笑了。
“你?还有别的亲戚么?”傅应呈问。
季凡灵知道他什么意思:“要不死了,要不就是闹掰了,当时我妈生病,她那边的朋友和远房亲戚借了不少钱,但是季国梁都没还。”
别人也不是圣人,钱要不回来,只当是长了教训,不可能再继续来往。
“季国梁这边还有个表叔。”季凡灵又说,“初中的时候,有天晚上季国梁在家?里?发疯,我就跑到?那个表叔家?去了。”
傅应呈想到?她是住不下去才往外跑的,心里?隐隐发紧,声线平静道:“然后?呢?”
“然后?我发现他偷看我洗澡,”季凡灵无所?谓道,“所?以我又连夜跑回家?了。”
女孩语气轻飘飘的,是真没把?这当个事?,才会跟他说的。
说完,似乎是发现傅应呈没说话,她想到?了什么,脸色僵了一瞬,又补充:“但是,他什么也没看见?,况且我才初中,能有什么可看……”
傅应呈眼神一暗,忍无可忍地把?她往旁边一拽,拉到?树下的小路上,用身体挡住了路人的目光,低头亲上她的嘴唇。
他吻得温柔又漫长,好像舔舐伤口一样?,捧着她的脸,细密舔吻着她口腔里?每个被他熟知的敏感角落。
背脊抵在粗糙的树干上,被他高大的身体挡住,她看不见?来往的学生,但还是格外羞耻,浑身颤抖着绷紧了。
神经紧绷中,他唇间的动作好像被放大了无数倍。
连原本应该低不可闻的喘息和吞咽声,都清晰地响在耳边。
她有点想推开傅应呈,手指搭在他穿着风衣的肩上。
男人低垂的长睫颤了下,季凡灵又莫名觉得他有点难过?,就任由他吻了下去。
等傅应呈放开她,季凡灵擦了擦自己的唇角,躲在他怀里?,做贼一样?左右看了看,抓着他的衣襟压低声音凶道:“说好不在学校里?亲我的!”
“……没忍住。”
季凡灵绷了绷眼皮,又松开了他:“……那下次忍住。”
傅应呈低眼看着她,突然说:“你?不用跟我解释的。”
“什么?”季凡灵已经把?亲嘴之?前的对话完全忘记了。
暮色四合,最后?一缕黄昏的光在男人低垂的眸间敛起。
“你?是我喜欢的人。”
季凡灵愣了下,抬头看着他的眼睛。
头顶被男人的掌心用力揉了下,他的嗓音随着夜幕沉甸甸落下来,每个字都郑重?:
“……不会有人比你?更厉害了。”
季凡灵今晚没有课,本来打算去图书馆的,结果后?半程脑子晕晕乎乎,忘了在路口拐弯,被傅应呈一路牵着走到?楼下,猛一抬头,才发现都到?寝室了。
回宿舍……也行。
季凡灵刚想抽回手上楼,傅应呈却没松手。
男人垂着眼帘:“今晚能回家?睡吗?”
傅应呈很少直白问她能不能做点什么。
季凡灵慢慢眨了下眼。
突然有点明白,为什么每次她提要求,傅应呈都不问缘由直接答应。
“如果你?明天早上有课,就算了。”傅应呈又说。
“行啊,”季凡灵同样?没有问他为什么,“我上楼拿个电脑就下来。”
回到?家?。
傅应呈虽然要她回家?,但好像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就跟平时一样?处理工作。
季凡灵犹豫了下,没有回自己的房间,在他的床上盘着腿做PPT。
温蒂给?她分?享了不少实用的模板,她一边看资料一边改模板。
改着改着,有点情不自禁地走神。
她承认,她一直都有点崇拜傅应呈。
毕竟他从高中开始,就一直是别人家?的小孩,永远的年级第一,顶着流言蜚语和铺天盖地的争议开公司,还能做到?所?有人都要仰望的地步。
结果!傅应呈!居然觉得!她!厉害!
她讲的故事?里?到?底哪一点厉害了。
连夜跑回家?吗。
她知道傅应呈喜欢她,没想到?傅应呈的喜欢如此盲目。
男人进了浴室洗澡,季凡灵看了眼表,意识到?时间不早了,收拢思绪,把?PPT最后?一点内容改完,电脑合上放在床头,斜躺着玩手机。
余光里?,傅应呈手机亮屏了好几下,有人一直在给?他发消息。
他手机里?向来都是工作消息,季凡灵没兴趣,连头都没歪一下。
过?了几分?钟,她觉得台灯有点亮了,拧身想调暗一点。
就在这时,傅应呈的手机又一次亮了起来。
季凡灵无意间瞥见?跳出的最新?消息,目光倏地顿住。
杨铭哲:【绑架案已经了结了,季小姐也平安,但我还是担心你?的状况。】
杨铭哲:【PTSD在安全的环境下都会发作,更何况是这样?极端的刺激。】
杨铭哲:【吃了安眠药还失眠的话】
杨铭哲:【我们真的真的需要约个时间见?面了。】
几分?钟后?,男人走出浴室,领口微敞,身上带着潮湿的热气,坐在床边。
傅应呈抬眼,触到?她的眼神,笑了下:“看我干什么?”
季凡灵移开视线:“怎么,不能看你??”
傅应呈挑了下眉尾:“那怎么又不看了?”
季凡灵:“……”
女孩躺在床上,闭上眼睛,看起来想睡觉的样?子,傅应呈打开手机,扫了眼消息,就把?手机放下,熄了灯。
“……你?怎么不回消息?”季凡灵状似无意地问。
“嗯?”
“刚刚你?的手机一直亮着。”
傅应呈沉默了一会,翻身把?她拉到?怀里?抱着,不太在意道:“群消息,不用回。”
季凡灵不吭声了。
她在傅应呈怀里?睁着眼,黑暗中,男人的心跳一直沉稳平静。
她不动,傅应呈也不动,仿佛已经睡熟了一样?。
过?了很久,很久,久到?季凡灵感觉胳膊都有点麻了。
她微微动了下,傅应呈立刻换了个姿势抱她,顺手掖了下她的被角。
季凡灵突然心里?有种说不出的难受。
她轻声开口:“傅应呈,你?是不是睡不着?”
男人身子顿了下,嗓音带着点放松的懒散:“要不是你?说话,我就睡着了。”
“我看到?杨铭哲的消息了。”
傅应呈沉默了会,笑了声:“是么,难怪催我回消息。”
“……我查了什么是PTSD。”季凡灵额头抵着他的胸口。
创伤后?应激障碍。
因为遭遇强烈的精神刺激,例如自然灾害或是亲人离世,而导致的焦虑和抑郁性障碍。
在患者受到?相?似的刺激时。
……就会出现严重?的精神痛苦或应激反应。*
“——傅应呈,我是你?的创伤吗?”
“能不能摆正自己的位置,”傅应呈轻笑了声,安抚地捏了捏她的后?颈,“你?是我的女朋友,怎么会是我的创伤?”
季凡灵想起他们刚在一起时,她发现傅应呈在背着她吃药,问自己怎么做他才能睡着,傅应呈只是反问,我说了你?就做吗。
她忽然明白了:“你?是不是要跟我一起睡,才能睡着?”
难怪在医院每晚都要抱着她睡。
那怪她返校后?他反而越来越累。
难怪他会问,今晚能不能回家?。
“你?为什么不跟我说?”
季凡灵挣扎着想看他的眼睛,却只是被他按在怀里?,恼火混杂着心疼,“不是都说好什么不瞒着吗?只是回家?睡而已,我又不是不同意!”
傅应呈:“你?要听实话是么?”
季凡灵:“那不然呢?”
“我不仅想你?晚上跟我睡在一起,我还想你?白天也跟我待在一起,我想你?不要上学,我想你?从早到?晚,24小时,每一分?每一秒,都待在我的视线里?。”
傅应呈语气微凉,像月光洒落,嗓音有种压抑的平静。
“你?每一次离开,我都害怕你?会死掉。”
“我每一次约你?见?面,都害怕你?不会出现。”
他一边说,一边绕着她的发尾,一圈圈地,紧紧缠在自己的指节上,动作有种隐隐的疯劲。
“你?觉得这是正常的吗?”
傅应呈用缠满乌发的手掌,按着她的后?脑,平静地问,“现在你?回答我,我说了,你?就能做到?吗?”
季凡灵的心脏剧烈地跳动,每一次收缩都好像被攥到?了极限,酸楚涌向四肢百骸,让她张着嘴,却没有办法呼吸。
她不是傅应呈的创伤。
她的死亡才是。
“我能,为什么不能?”季凡灵忍着鼻尖的酸意,抱住了他。
“傅应呈,你?跟我说,我就能做到?。”

黑暗放大了?人的心跳,和所有隐藏在心跳里的情绪。
他不是在?她?被绑架之?后,才升起这么病态的占有欲。
重?逢时,在?那条落雨的马路,看到她?的第一眼,他就有了这样的念头。
他从来都不是一个纯然的人。
做慈善的时候带着?私心,开公司的时候带着?私心,帮她?填志愿的时候带着?私心,他分明黑不见底,欲念丛生,却被极高?的道德标准自?我克制,从不越界一步。
每时每刻,他都在?要求自?己做个好人。
跟傅致远截然相反的好人。
而季凡灵跟他不一样。
——她?生来就有一颗善良的心。
一颗不会惧怕,不会怯懦,不管经?历什么,都不会蒙上一点阴影的心。
绑架之?后第二天?,她?就该吃吃,该喝喝,在?他怀里睡得不省人事,一副“不就被绑了?一晚上”“受伤了?吗其实也没有吧”“这点小事哪配我放在?心上”“又?不是第一天?认识季国梁”的态度。
害怕的是他,患得患失的是他,夜不能寐的是他。
所以他说,她?很厉害。
安静了?很久,傅应呈轻声笑了?:“做到什么,好不容易考上的大学,说不上就不上了??”
“……随随便便考上的。”
女孩硬气道,“还能再考一次。”
“你舍得你的学校,我还舍不得我的公司呢。”男人轻轻笑了?声。
他的手掌向着?反方向绕圈,把手掌上的发丝一根根细致地解开,没有弄痛她?一点:“没你想的那么严重?,只是失眠,药也在?吃,杨铭哲向来小题大做。”
“为什么不去见他?”
“因为他没用。”
“……”
“我说的是他没用,不是我没救,”
感觉女孩抱得更紧了?,傅应呈笑了?声,“怎么,我在?你心里就这么脆弱?绑架你还能把我给吓死,那我要不改行去葬花吧。”
“傅应呈,我现在?比你年轻了?,”
季凡灵在?他怀里,闷闷地说,“……这辈子,我会比你后死的。”
空气突然安静了?下来。
男人的唇角一点点拉直,夜色浓稠的黑暗侵透了?晦暗的眼底。
“一句句的,听起?来怎么都,这么不像好话呢。”
傅应呈闭了?下眼,扯了?扯唇角,似乎想笑一下,但是没笑出来。
“看样子,你是打算想把我送走?”
“嗯,我不会再离开你了?。”
女孩带着?点鼻音,仰起?头,看着?他的眼睛,吐字慢慢地说。。
“……下次换你离开我,行吗?”
黑暗里,她?的眼睛带着?微弱的湿润,是唯一会发光的东西。
好像有什么东西,重?重?撞了?一下他的心脏。
撞得他浑身骨头都在?疼。
对视了?几秒,傅应呈紧紧抱住了?她?。
季凡灵看不见他的神?情,只听到他沉缓的心跳声,感到他埋在?自?己肩头的呼吸。
“会很难受的,”
傅应呈收紧了?手臂,像是想把她?融进自?己的骨血里,声音很低很低,“……看着?自?己喜欢的人死掉。”
因为太痛苦了?。
不想让你经?历。
我经?历过的事情。
季凡灵忍着?眼眶的热意,抱着?他,摸了?下他的头,轻声说:“……那就为我活久一点吧。”
“……傅应呈,从今天?起?,要好好睡觉。”
其实对季凡灵而言,回家睡也并不耽误多少功夫,本来别墅就离A大很近,再加上来回都是车接车送,寝室床位也依然保留,她?白天?没课还会在?寝室午睡。
只是三个室友都舍不得她?这条粗壮的大腿:
“学霸你最近怎么天?天?回家啊?”
“就是啊都一礼拜不在?寝室了?。”
“没有你考试我们可怎么办啊。”
季凡灵躺在?床上,书盖在?脸上,很拽地叹气:“没办法,男朋友生病了?,需要我照顾。”
“啊?生病了?,应该不严重?吧?”何洁担心。
“不要紧,只是看不到我,就会发病。”季凡灵慢吞吞道。
“……”
寝室集体沉默了?。
这特么是相思病吧!
这是恋爱脑发作了?吧!!
这绝对是小情侣的把戏吧!!!
从那天?开始,但凡看到傅应呈站在?寝室楼下,三个室友中的一个就会说:“喏,那个离了?你会死的男朋友又?来了?。”
季凡灵:“……”
她?腾的站起?来,探头朝阳台上望了?眼,匆匆收拾东西:“他怎么提前来了??”
“可能是因为恋爱脑病发了?。”雁桃语气沉痛。
“快下去吧学霸,”何洁扼腕,“再慢点他该变晚期了?。”
季凡灵冷着?脸,指着?她?俩,硬邦邦道:“你俩再说,信不信我马上……”
谭淑雅接话:“……被他传染?”
季凡灵:“……”
两拳难敌三嘴。
女孩几乎是飞奔着?逃离了?寝室。
为了?早日“治好”傅应呈,季凡灵对于守着?他睡觉这件事前所未有的执着?。
之?前傅应呈盯着?她?吃饭养胃的时候也很认真,所以她?现在?用加倍的认真回报他。
晚上才?刚过十一点,女孩就顶着?一张杀人似的脸,一言不发,拉开书房的门,抱胸靠在?门框上。
手指,一下一下地,点在?自?己的胳膊上。
傅应呈被她?死亡注视了?几分钟,打字的速度越来越慢,只能关了?电脑,起?身去洗漱。
他刚洗完,身上的水汽还没散去,就被女孩迫不及待地扣着?手腕,拽到床上,一把推倒。
季凡灵胡乱地给他盖上被子,用力地抱住,催促道:“快睡!”
傅应呈:“……”
一偏头就近在?咫尺的地方,女孩闭着?眼,长而软的睫毛密密垂下。
被子底下,贴着?他的身体柔软地起?伏,温热的鼻息就喷吐在?他的脖颈处。
傅应呈喉结缓慢地滚了?下,艰涩开口:“你这样让我怎么睡?”
“怎么不能睡?”季凡灵睁开眼就带刺儿?。
男人眼神?黑漆漆的,牵着?她?的手,从睡衣往下,按在?了?某个地方。
跟触电一样,季凡灵的手猛地缩了?回来,脸色几经?变换,一把揪住了?他的领子,凶恶道:“你有没有在?认真睡觉!”
傅应呈:“……”
男人叹了?口气,起?床去冲了?个澡,回来的时候,女孩坐在?床头,明显在?因为他不好好睡觉这件事生闷气,脸色绷得很紧。
但他刚躺上去,她?又?宽容大度,不计前嫌地,像个八爪鱼一样紧紧抱住了?他。
傅应呈:“……”
沉默了?一会,男人侧过头看她?:“你要这么折磨我一晚上吗?”
季凡灵:“你平时不也抱着?我睡吗?”
傅应呈:“你抱我和我抱你能一样吗?”
季凡灵:“不一样吗?”
傅应呈有时候觉得她?真跟个木头一样,冷冷道:“你松手,让我抱着?你。”
季凡灵不太情愿地放开手,躺了?回去,傅应呈侧身把她?团了?团,捞进怀里。
就这么严丝合缝地贴着?。
好像和之?前没什么不一样,又?好像有点不一样。
被窝里的温度莫名越来越高?。
女孩好像感觉到了?什么,不太确定地挪了?下,然后跟炸了?毛一样转过头:“傅应呈!你、又?!”
男人耳廓薄红地放开她?,坐了?起?来,曲起?一条腿,手肘搭在?膝上,不太自?然地按了?按眉骨。
季凡灵脸颊通红,咬牙切齿:“……这次又?是因为什么?”
傅应呈:“……在?想你刚刚抱我。”
季凡灵:“那你别想。”
傅应呈无言地撩起?眼帘,目光沉沉地看了?她?一会,突然俯身过来,掰过她?的下巴就开始亲,按捺着?火道:“就不能说点人能听的话……”
这么折腾一通,结果他们还是没能搂在?一起?睡,各睡各的被筒。
傅应呈本身就是,意志力格外强,天?生觉少,精力又?格外充沛的人,他好像每天?只需要四五个小时的睡眠,就能维持日间高?强度的运转。
季凡灵回家才?睡了?几天?,他就已经?完全恢复了?平时的状态,仿佛某种?夜间吸她?才?能维持生活的生物。
这天?周四,八点上完晚课后,季凡灵从图书馆借了?两本书带回家看。
傅应呈今晚有饭局,回来得迟,她?在?家一边看书一边吃葡萄,隔了?会,收到了?傅应呈的消息。
c:【你要的那本书陈雅澜有。】
c:【她?一会顺路给你送过来。】
前几天?季凡灵跟傅应呈提了?一嘴,说法制史教授布置她?们两周内阅读一本书,结果她?赶去图书馆的时候迟了?一步,书被其他人抢光了?,电子版找不到,网店又?迟迟不发货。
没想到傅应呈还记着?,还去问别人有没有。
过了?二十分钟,门铃果然响了?,季凡灵披上外套,趿拉着?拖鞋去开门。
门外竟然是一个老妇人,她?穿着?复古的灰色针织外套,头发一丝不苟地染得乌黑,让人分不清年纪。
她?臂弯里挎着?包,背脊挺拔,精神?气很足,双目冷而锐利。
季凡灵愣了?下,没想到陈雅澜这么老。
但法学生跟医学生一样,都靠“越老越值钱”的大饼吊着?,所以见到上了?年纪的律师也不意外。
“傅应呈跟我说了?,”季凡灵开口道,“麻烦你过来了?。”
“他人呢?”老人眉心微蹙。
“……吃饭。”季凡灵觉得奇怪,“您是来给我送书的吗?”
“什么书?”
“你不是陈雅澜?”季凡灵一怔。
“我是傅应呈的奶奶。”傅老夫人冷冷道。
她?就是傅应呈的奶奶!!
那个把傅应呈带大的奶奶!!
猝不及防见到家长,还把家长当成送东西的,季凡灵如遭雷劈,退了?两步,攥着?自?己的手指,干巴巴地哦了?一声。
“你是谁?”傅老夫人问。
“季凡灵。”
“你住在?这?”她?扫了?眼女孩身上的睡裤和拖鞋。
“嗯。”
“跟他什么关系?”
“……女朋友。”
“什么时候开始住在?傅应呈家的?”
“……两年前。”
“真行,两年,”傅老夫人意义不明地冷笑了?声,又?问,“还在?上学?”
“大一。”女孩脑子空空,像机器人一样有问必答。
“大一,两年。”
傅老夫人重?复了?遍,又?笑了?声,笑声很凉,但没有为难她?,只是转身说,“跟傅应呈说,让他周六回家一趟。”

季凡灵扒着门框,木讷道?:“哦,奶奶再见……”
她木然地目送傅老夫人离开,刚合上门,门铃又响了。
门外的中年女人拿着书,微笑着说:“你就是季小姐吧,我是陈雅澜,刚刚堵车迟了一点。”
季凡灵接过书,由内而外的麻木:“……没事,谢谢你。”
回到房间,季凡灵掀开书,看了半天,硬是一个字都?看不进?去。
傅老夫人那?个脸色,那?个语气,那?个冷笑?。
绝对?不是支持他们?的意?思。
季凡灵想起小时候在电视上看过的古早狗血豪门偶像剧。
贫穷的女主爱上了富有的男主,结果跟着男主回家的时候遭到了百般羞辱,连家里的保姆都?看不起她,男主抓着女主的手大喊“我宁愿放弃继承家业,也要和婉儿在一起!”
男主母亲恨铁不成钢,单独找到女主,丢来一张卡:“给你五百万,离开我儿子。”
女主毅然?决然?地拒绝。
当时季凡灵只觉得痛心疾首。
那?可?是五百万啊。
九点半。
傅应呈进?家的时候,女孩正像条搁浅的死鱼,躺在沙发上,摊开的书压着肚皮。
傅应呈以为她又背书背吐了,走过来,拍了拍她的肚子:“书拿到了?”
“五百万可?不够。”季凡灵下意?识脱口而出。
傅应呈:“?”
“……你奶奶来找你了。”季凡灵语气犹如一潭死水,“让你周六回家吃饭。”
“她来了?她说想看一下新家的环境,我跟她说了今天不在。”
傅应呈看了眼手机,淡淡道?:“可?能没看到我的消息,然?后呢?”
“没有然?后了。”
全?完了。
他们?的主桌没有人,没有女方父母,没有男方父母,现在连奶奶都?没有了。
这他妈是多么孤独的一场婚礼。
傅应呈不知在想什么,垂眼看了她一会,突然?伸手把?她拉了起来:“周六跟我一起去吃饭。”
“啊?”
“我奶奶又不吃人。”傅应呈拨开她的头发,笑?了声?,“怕她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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