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不接这话,强调自己是在维护神水宫:“无妨,我方才已说了,他是犯了宫规被逐出师门之人,就算移花宫不出手,我也是留不得他的。”
这下连师侄都不叫了,啧。
但姚月无所谓,她敢来,就是因为她根本不怕。
她的倚仗不是会使移花接玉的花统领,也不是半路听了她的消息,过来凑热闹顺便助阵的楚留香。
她的倚仗是她自己,她很确信,以明玉功第九层的威力和特质,哪怕水阴师徒联手,她也能赢。
不过那样毕竟太累,所以该威胁的还是要威胁。
只要神水宫识相,她不介意将这件事结束在水阴一个人身上。
“既如此,我倒也算帮了前辈一点小忙了。”她擦完了剑,终于能彻底收起,一边说,一边转向楚留香,问道,“如何,叫你等久了吗?”
楚留香微笑,说一点都不久,只是不知道,宫主打算请我喝什么酒?
姚月想了想,坦诚道:“我也不知道这江南哪里的酒最好,不如你来选?”
她话音刚落,不知何时也悄悄挪到楚留香边上的花统领立刻行了一礼,答道:“江南最好的酒,在掷杯山庄。”
掷杯山庄?她回忆了一下,顿时想起,这应当是楚留香的朋友。
只是不知道,现在初出茅庐的少女楚留香,究竟和左轻侯认识了没。
“掷杯山庄的美酒我也听说过。”楚留香道,“但他们不对外出售,只有在逢年过节之时,左轻侯才会取出一些,送给自己的好友,也因如此,整个江南好酒的江湖客,都想同这位左庄主交一下朋友。”
那看来你还没交上,姚月想。
不过这么一看,掷杯山庄的这套操作,实在是很像古代版饥饿营销啊,用酒将自己势力的名声打响,以此来达到广交武林的目的。
说不定原作的楚留香,就是这么跟人建立的友谊。
“走。”她做了决定,“那就去掷杯山庄。”
“是。”花统领立刻应声。
楚留香却面露惊奇:“宫主是打算去掷杯山庄与左庄主交个朋友?这恐怕……”
虽然姚月根本没打算跟左轻侯交朋友,但听她这么说,还是颇为在意:“怎么,你担心左轻侯瞧不上移花宫?”
楚留香又摸了摸鼻子,无奈道:“自然不是,但怜星宫主此刻在薛家庄,整个松江府都知道,左家与薛家是世仇,左庄主大约……只会对宫主你避而不见了。”
“没事。”姚月毫不在乎,“我原也没打算见左轻侯。”
等上了竹筏,离开神水宫后,姚月才告诉同行两人,她打算干什么。
她让花统领到了松江后,随便找一间客栈去包下来,然后等她回来就行。
“宫主是要独自去掷杯山庄……”花统领到底没敢说抢劫二字。
“我么,当然是随楚姑娘一道,去掷杯山庄取些酒了。”她说着,侧首望向楚留香,“我想以楚姑娘的轻功,定能出入其中而不惊动左轻侯。”
楚留香确实已经干过这事。
她也听出来,姚月这是在调侃她,毕竟两人结识,就是因为她跟人打赌,偷偷进了移花宫的藏书楼。
于是她也再度勾起唇角,道:“不是宫主请我喝酒吗?怎么又变成宫主随我去取酒了?”
姚月面不改色,说因为我会给钱啊。
你这个盗帅没给过吧,呵呵。
从神水宫出来,姚月的车马便一路朝松江府而去。
她没有要求,花统领也就没有撤下马车边上的旗帜,照旧是挂着移花宫三个大字,大摇大摆地上路进城。
这三个字实在好用。
就连松江城的守城士兵,在看到他们这一行人时,都默默交换了几个“不要去惹”的眼神。
入城后,花统领按姚月的要求,去包了一间客栈。
他按客栈标的房价付钱,也愿赔偿原本在住店的客人,再加上移花宫的名号,自是不用多说什么,就非常顺利地包下了一栋客栈。
此时客栈附近,已不远不近地聚了不少人。
没办法,姚月这一路走过来,但凡是有幸见过她一面的——哪怕没瞧见完整的脸,都在疯传她的美貌。
眼下到了松江,不管是松江府的普通百姓还是过路的江湖客,都想见上一见。
到底有没有那么美?就让我看一眼吧!
哪怕只是一只手也好啊,不是说只看手都看得出是绝色美人吗?
可最终抱着这份心思的人,都失望而归了。
因为并没有人从那辆华美的马车里下来,它在凤来客栈门前停了半刻钟,待到移花宫的侍卫全部进店,客栈的小厮们便出来,将这马车和后面的几匹马全牵入了后院。
“嗐!”
“怎么没人呀?”
“还以为终于能见识一下邀月宫主有多美了呢,结果竟是一辆空车。”
“会不会那所谓美貌其实都是谣传,所以才要装神秘?”
“闭上你的嘴吧,那可是移花宫,小心说话,不然准没好果子吃!”
“哎,太遗憾了……”
姚月和楚留香一起,去掷杯山庄“买”完酒,准备找自己手下会合的时候,就听到了许多关于她今日入城一事的议论。
她也由此得知,花统领这次包的客栈叫做凤来客栈,于是携楚留香一道赶去。
夜幕降临,灯火四起。
正值江南人家吃晚饭的时分,街上行人也比白日里少了许多。
偶尔有三五个从她们身边经过,也难以捕捉到她们的面貌,只能看到一蓝一白两道身影,再一揉眼,又什么都瞧不见了。
楚留香面露惊奇,道:“宫主的轻功,恐怕在我之上罢。”
姚月摇头:“只是前一阵略有所破,连带着气力也上升了一个台阶罢了,能追上你就不错了,谈何超过。”
这倒不是她瞎谦虚,而是两人如今内力差距明显,但轻功却是堪堪持平。
等再过几年,楚留香的内力更进一步时,同样也能让轻功更上一层楼,到时她就不如了。
属于一个天赋点的问题。
她也不是很在意,毕竟楚留香嘛,轻功比自己强也是合理的。
两人在凤来客栈大门口停下。
被花统领安排了一直守在门口的侍卫见了,立刻侧身让开,并替她们推开了紧闭的门。
此时的客栈大堂已按她的要求,收拾得干干净净。
花统领就坐在其中一张桌边,正与客栈掌柜低声说着什么。
他听得门开之声,也顾不上说了,当即起身回头,向她行礼:“大宫主!”
“嗯。”姚月应了一声走过去,“让他们备些下酒菜,我要与楚姑娘喝酒。”
“已按大宫主喜好吩咐过了。”花统领说,“大宫主是去楼上,还是在这大堂内用?”
姚月就看向楚留香,意思是看你想去哪。
楚留香微笑:“那就上楼吧。”
两人便上了楼,去了这客栈最贵的一个临江雅间。
冬日里,江上没几艘游江画舫,但星星点点的渔火,还是不少。
“也算一幅好景致了。”坐下时,姚月说,“好景配好酒,不知楚姑娘可满意?”
楚留香还是微笑,说美景和美酒都是其次。
“最重要的是,有宫主这样的美人一道对饮。”楚留香道,“我简直想不出这天底下有谁会不满意。”
姚月:“……”你要不要这么会说话啊!
“那还是挺多的。”她坦然,“比如神水宫的人,再比如薛笑人。”
她说到薛笑人,楚留香也忍不住感叹起来,说实在没想到,堂堂第一剑客之妹,竟会背地里去做杀人的买卖,不知薛衣人知晓后,究竟是何心情。
“薛衣人应当会自责罢。”姚月说,“她大约会觉得,是她一直以来忽视了薛笑人,才导致这个妹妹变得如此扭曲。”
“哦?”楚留香有点惊讶,“宫主似乎很了解薛衣人。”
姚月心想那是因为我看过以你为主角的系列小说啊美女。
但实话不该在这时候说,该装的逼还是要装。
于是摇头:“我不了解她的人,只了解她的剑。”
两人说到此处,雅间的门正好被敲响。
是客栈厨房做好了下酒菜,由移花宫的侍卫送了上来。
姚月扫了一眼他们摆上来的东西,不由暗叹,花统领现在真的是一个揣摩领导心意的好下属,的确都是她爱吃的东西。
不过既然是请人喝酒,她感觉还是有必要问问被请客的人意见。
所以她问楚留香:“这些可还合你胃口?若是不喜,我吩咐他们再做一些。”
楚留香连连摆手,说这便够了,宫主不必这么客气。
“是你不必同我客气。”姚月说,“你可是帮了我一个大忙。”
“阻他片刻,算什么大忙?”楚留香很诚恳,“便是我不来,宫主也定能料理此獠。”
“总归还是要在追他的时候费些功夫的。”姚月顿了顿,话锋一转,“不过这么客气下去也没意思,既然你没有别的要求,咱们就先吃吧。”
楚留香当即抚掌点头,夸她是个爽快人。
话既已说开,两人也就不再互相客气,开始喝酒。
掷杯山庄的酒虽然被姚月判定为营销咖,但也确实有两把刷子,香气醇厚,口感柔和,还带一丝回甘。
最重要的是,这酒还只醺人,不醉人。
姚月同楚留香喝了半坛,便后悔起来。
早知道这么好喝,她一定多拿几坛。
楚留香却告诉她,多拿无益,掷杯山庄这酒啊,是有年份差别的,她把不同年份的都试了一遍,就她们今天“买”走的这个年份味道最佳。
但酒窖之中,一共也只剩一坛这年份的了。
“这样吗?”半顿酒下来,两人又熟悉了不少,这份熟悉体现在言语上,就是姚月更爱开她的玩笑了,“莫非是被你这香盗喝完了?”
“我一人如何能喝完?”楚留香眯着眼笑,“是我有两个很爱喝酒的朋友,之前赌我能不能进移花宫藏书楼的,也是她二人。”
她这么一说,姚月就知道是哪两个朋友了。
姚月问那她们如今还在松江吗?
楚留香说在,而且离我和宫主不远。
“哦?”
“我有一条船。”楚留香忽然坐直,抬手朝窗外的江水一指,“船就停在那里,她们如今正在我的船上,与我们同赏一轮月呢。”
姚月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然看到江面上有一艘比寻常渔船大不少的帆船。
而今夜的满月,也正好悬在帆顶,映于江心,灿烂辉煌。
“她们在船上赏月,景致怕是比这里好得多。”姚月说。
“宫主若不嫌弃,也可前往一探。”楚留香闻言,微笑着向她发出邀请,“正好她们也好奇宫主许久了。”
姚月想了想,认识一下主角的小伙伴也没什么坏处,就应了下来。
随后她就在楚留香的带领下,携剩下的半坛酒,飞身掠出窗外,轻点江面,朝那条船而去。
她不知道的是,就在她二人踏月而去后不久,得知她入了松江府又在凤来客栈住下的怜星,就从薛家庄匆匆赶来了。
结果上了二楼,只见到一桌动过筷的下酒菜。
怜星皱眉,回头问一起跟上来的花统领:“你不是说姐姐在这里么?”
花统领也不明白:“之前确实在呀。”
“怎么有两副碗筷?”怜星扫了一眼,又问。
“噢,因为还有楚姑娘。”花统领说,“大宫主说要请她喝酒。”
怜星一怔:“楚姑娘?楚留香?”
花统领说是啊,就是上回误闯了移花宫的那位楚姑娘,她随大宫主一道去神水宫了,还帮忙拦了一下水少……水阴那个贱人,大宫主便说请她喝酒,作为答谢。
他自觉只是如实禀告,岂料二宫主听完,竟动了怒。
“她不是移花宫的人,上回之事,说是误闯,实际只是姐姐没计较罢了,谁知道她对姐姐安的什么心?”怜星沉着脸问道,“她二人饮酒,你作为姐姐的贴身侍卫,难道不该侍奉左右?”
“可——”花统领觉得很委屈,可大宫主根本不需要我侍奉左右啊!
而且楚姑娘的武功又不如大宫主,顶多是轻功绝顶,她能把大宫主怎样?
大宫主对她有什么想法还差不多……
“可什么?”怜星看他支支吾吾,又问道。
“可我瞧大宫主与楚姑娘是真投缘……”花统领小声说,“我不敢打扰。”
他是低着头回话的,所以他也不知道,怜星听了他的解释,脸彻底黑了。
姚月跟着楚留香,趁月色踏过江面,一路掠至她那条船的帆顶。
想着客随主便,楚留香这个主人都没急着落到甲板上去,她也就有样学样,停在那处不动。
底下甲板上,少女胡铁花和姬冰雁正相对而坐,借着江风下酒。
胡铁花说:“不知道老楚到底什么时候回来,哎哟,早知道她一去就是好几天,我就跟她一起去了。”
姬冰雁嗤了一声,说老楚不想让你跟着,就你那轻功,还能跟上不成?
“她太不讲道义了!”胡铁花开始骂青梅,丝毫不管自己还在人家的船上坐着,“我不就是好奇那邀月宫主究竟有多美吗?这也不冒犯呀,怎么就不行了?”
“人家又不认识你。”姬冰雁说着,忽然用力嗅了两下,皱眉道,“你有没有闻到酒味?”
胡铁花说你莫不是喝糊涂了,咱俩在喝酒,当然有酒味啊?
姬冰雁又嗅一回,摇头道:“不是这个便宜酒。”
“嫌便宜你别喝。”胡铁花哼一声,就要去夺她手里的杯子。
“我哪句话嫌了?”姬冰雁也不爽起来,“分明是你自己没闻到。”
就在两人即将从斗嘴上演到动手的时候,楚留香终于动了。
她跃下帆顶,一阵风似的,落到两人面前站定。
“老楚!”
“你回来了。”
两人听到动静,同时朝她看过去。
但这一抬眼,视线里除了一身月白的楚留香,竟倏地又多出一道比楚留香更高挑的白色身影来。
江风徐来,明月当空,来人只是站在那,未做任何表情,便已夺人目光。
胡铁花眨了眨眼,似是不敢相信,喃喃道:“老楚,你是把月宫里的嫦娥请来了么?”
楚留香顿时失笑,侧首看向姚月,介绍道:“非嫦娥,乃明月也。”
“邀月宫主?”姬冰雁立刻明白过来,也是一震,心想此等美貌,只比江湖传闻更惊人,难怪所有见过的人都是一个口径——太美了,我形容不出,等你亲眼见过你就懂了。
姚月看她猜中,便点头应了一声是,又提起手中那半坛酒,说姑娘好灵的鼻子。
“掷杯山庄的交河清波!”这下胡铁花也认了出来,“还是七年的!”
“的确是七年的。”姚月说,“不过只剩半坛了。”
胡铁花立刻表示哪怕只剩一口也行,这酒可太好喝了,可惜左轻侯不卖,旁人又轻易进不去掷杯山庄搞两坛。
“也就老楚,哎。”说到这个话题,她仿佛又觉出了些楚留香的好,“幸好这天下也就一个老楚,否则就左轻侯那拽的二五八万的模样,早晚全叫人偷光。”
楚留香闻言,又忍不住摸了摸鼻子,说但今夜这坛不是她偷的,她只是带路。
“带路……”姬冰雁果然脑子转得比较快,而后再度陷入震惊,“莫非是邀月宫主出的手?”
那岂不是意味着,她的轻功不比楚留香差?!
姚月随楚留香一起盘腿坐下,待坐定了才悠然道:“出手归出手,但我可不是偷的。”
楚留香便笑着补充:“宫主以万金取酒,想必他日左庄主发觉,也不好意思怪罪。”
乖乖,一坛酒万两金。
移花宫有这么财大气粗?!
胡铁花完全傻了,姬冰雁稍微镇定一点,但也没好到哪里去。
两人就这么看着她,仿佛在看什么怪物。
“左轻侯怎么想无所谓。”在楚留香两个小伙伴呆滞的目光里,姚月则这么说道,“重要的是,这酒是给你的谢礼。”
她确实是这么想的。
值钱的不是掷杯山庄的酒,而是楚留香。
至于万两黄金,其实花的也不是移花宫的钱,是从薛笑人身上搜到的,水阴付的买她命的钱。
一个异想天开,一个技不如人。
钱最后到她手里,也是应该的。
“宫主真是气魄无双。”姬冰雁感叹,“难怪老楚会说,江湖上对你误解颇深。”
“无所谓。”她微笑,“我不在乎他们怎么说我。”
恐怖女魔头人设的好处,你们是没体会过,但凡体会一次,就知道有多爽了!
四个人就这样,在楚留香的船上,喝完了最后半坛酒。
胡铁花因为之前就喝了别的酒,只饮了几杯,就几乎要醉过去,歪在那里叽里咕噜地夸姚月生得美。
“真的……宫主你太……太美了!”胡铁花说,“比那个……那个第一美人还美!”
“第一美人?”不会是江枫吧?
难道她们三个还见过江枫?姚月心想不是吧,要不要这么巧?
“宫主不知道第一美人吗?”楚留香看她不解,也有点惊讶,不过随即又恍然,“许是白姑娘之名,尚未传至秦岭以南罢。”
白姑娘,那看来不是江枫。
姚月松了一口气。
她是真的不想跟江枫和花月奴再扯上什么关系!
“我倒还真没听说过。”她说,“是近日扬名的么?”
如果不是的话,移花宫应该有记载才是。
果然,楚留香点头道:“是,白姑娘成名,不过一个月,不过比起她的美貌,眼下整个关东的茶馆酒肆,说得最多的,其实是她的刀。”
“神刀无敌,无敌神刀。”姬冰雁也道,“相信再过不久,整个武林都会知晓白天羽这个名字。”
姚月:“……”
神刀无敌,白姑娘。
怎么连叶开他爹都性转了,那是不是还会有病弱美女李寻欢?
“她才成名一个月,你们是怎么见过她的?”姚月为了掩饰自己的无语,开始转移话题,“难道一个月前,你们还在关东?”
“是在关东,我们恰巧见证了她开宗立派。”姬冰雁说着,看了楚留香一眼,“然后在南下路上,听说了宫主你出谷下江南的消息,老楚便说,她还欠你一个人情,得来瞧瞧怎么回事,于是最后十日快马加鞭,日夜兼程,才在前天堪堪追上移花宫的车马。”
姚月震惊。
楚留香完全没跟她说过。
楚留香前天忽然出现在她马车外时,说的是自己正巧在附近,听闻她的消息,便赶来一瞧,问问可有什么帮得上忙的地方。
因为这行事风格很楚留香,姚月也就没怀疑,说既然你有空也有心,就随我走一趟神水宫吧,到时说不定需要你出手阻拦一二。
她想的是反正不需要楚留香真的动什么手,那人家闲着也是闲着,跟她跑这么一趟也就还好。
结果楚留香居然是特地赶来的。
还是快马加鞭,日夜兼程。
姚月只觉得,万两黄金买一坛酒答谢,都有些轻了。
而楚留香被好友拆穿,也难得有些尴尬,但还是笑着解释:“当日在移花宫,我便觉得宫主那未婚夫对宫主极不尊重。”
“所以我想,宫主如此大张旗鼓出宫下江南,或许也与此有关。”
“那多个人助阵,总归不是坏事。”
姚月:“……”
她只能说,如果她真是女同,那真的没有不爱上楚留香的理由。
姚月便向楚留香告辞,说是时候回去了。
子时已过,江边万籁俱寂,周围的渔船也尽数熄了烛火,确实是该入眠的时间。
楚留香和姬冰雁坐在甲板上,目送她的背影一路飞掠过江面。
等那片洁白越来越小,最终隐入夜色之间,姬冰雁才感叹出声,道:“邀月宫主的姿容,确实是更胜白姑娘一筹,恐怕白姑娘自己见了,也得承认。”
楚留香就笑,说她迟早会来见的。
“那还不是怪你?”姬冰雁啧了一声,“当日在关东,丁家少爷夸她可堪第一美人,在场所有江湖人都齐声应和,只有你不开口,然后被她盯上,问你莫非见过比她更美的女人。”
楚留香还是微笑,但语气却有些无奈。
她说我也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我这个人优点不多,要是连实话都不说,那简直一无是处了。
“你这个人最大的优点是够朋友。”姬冰雁转着眼珠,“我就不一样了,所以……”
她看向已经醉倒在一旁的胡铁花,示意这个人就由你处理了。
然后自己迅速钻入了船舱。
楚留香只好摸摸鼻子走过去,将人扶起。
另一边姚月按原路回到自己包下的客栈,本想从出去的那扇窗户进去,结果到了才发现,那扇窗已经从里面关上了。
姚月:“……”
本着不破坏客栈财物的心情,她没跟这窗户较劲,而是绕到正门处进入。
然后她就看到了端坐在客栈大堂内的怜星。
怜星只是坐在那,没喝茶没饮酒,安安静静地闭目养神。
但他带出宫的那两个侍卫,以及跟随姚月出门的花统领等人,此刻却是候在一旁大气不敢出。
他们见到姚月回来,相当惊喜。
“大宫主!”花统领第一个喊出声,“您总算回来了!”
这一出声,怜星也睁开眼,朝她看过来。
他先前的表情极冷峻,但看到她,又瞬间变得柔和,轻声慢语地唤了一声姐姐,又问:“姐姐去哪了?”
“跟一个朋友喝酒去了。”姚月说,“顺便去她的船上赏了赏月。”
“船上?”怜星恍然,“难怪寻遍了这附近的街巷,都没有看到姐姐的身影,原来是去了船上。”
姚月一边往里走,一边有些不解道:“怎么了,是有什么急事要找我吗?”
怜星摇头,说只是担心姐姐罢了,毕竟此地不是绣玉谷,对他们来说,算得上人生地不熟。
“我有什么好担心的?”她又开始在弟弟和手下面前装腔作势,“这江南之地,还没有人能拿我如何,我能料理水阴,就能料理别人,区别只在于我想不想罢了。”
她说到这里,怜星好像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倏地起身,弯腰朝她一拜,道:“尚未恭喜姐姐神功大成。”
二宫主都拜了,移花宫的侍从们,当然也跟着一起:“恭喜大宫主神功大成!”
姚月:“……”要不是包了一整栋客栈,我真怕你们吓到路人。
“无妨。”她抽着嘴角,继续装逼,“这本就是早晚的事。”
怜星闻言,终于直起腰来,侍卫们也随之起身。
姚月便又道:“很晚了,各自休息罢,明日回宫。”
她说完,就径直朝楼梯走去。
怜星跟在她身后,她也没在意,只当他也准备上楼休息。
但刚到二楼,怜星又小声叫了一句姐姐。
姚月回头:“又怎么了?”
只见他半边身体倚在墙上,本就空旷的衣袖裤腿折在一处,让那残疾的手脚无处遁形。
低眉顺眼,好不可怜。
姚月不免有些愧疚。
虽然他的残疾不是她这个半路穿来的姐姐造成的,但自己多少可以对他态度好点啊。
于是努力放缓语气再问:“你可是有话说?”
怜星便抬眼望向她,道:“姐姐之前便练到了第九层,为何不与我说?”
当然是怕刺激你啊,姚月想,我吃饭喝水一样心无旁骛地突破了,你却连第八层都还没练到,我告诉你干嘛,让你心态崩溃更练不下去吗?
“我也是偶然之间突破。”她说,“先前不是说了么,这原本就是早晚的事,更不是什么大事,没必要特地告知旁人。”
“我如何能是旁人?”怜星反问,“我是姐姐唯一的亲人。”
姚月:“……”他怎么好像真的很委屈?
“你是我弟弟。”她还是决定安抚一下,“而且你也练明玉功,我不告诉你,还有一个原因是不希望你因此贪功冒进,急于求成,你不懂吗?”
怜星怔了,似乎是没想到,她不告诉自己,还有这样一层缘由。
看他愣住,她立刻趁热打铁:“急于求成的滋味我已尝过,我不希望你也尝一遍。”
当时她醒过来,不是他说的么,练明玉功最忌心火旺盛,若无法平心静气,便极有可能走火入魔。
显然,他也明白了她的意思,顿时眼睫一颤,重新垂下头去。
“我心浮气躁,迟迟突破不到第八层,姐姐是不是对我很失望?”他小声问。
“倒也谈不上失望。”她不好安慰太过,不然就是打之前的自己脸了,只能换一种说法,“只是你之天赋,若只停留在第七层,的确可惜了些。”
怜星说我明白了。
姚月:“那就去休息罢,明日还要上路回宫。”
说到这,她自觉已经尽了做姐姐的责任,便也不再管他是何反应,直接往三楼走去。
而他留在原地,许久未动。
第二日一早,姚月很早醒来,闻到房间里还留着一丝酒气,想了想,让客栈送了几桶热水上来,准备泡个澡再出发回移花宫。
客栈不敢怠慢,火速烧完水送到三楼,还顺带送来了半篮洗净的花瓣。
姚月以为是花统领特地跟他们交待的,还夸了一句这花洗得不错,让送水的小厮去问她的侍卫讨赏。
结果这小厮说,花不是他们备的,也不是他们洗的。
“是那位手脚……呃,反正就是那位公子一个时辰前交给我们的。”小厮说,“他说若是您醒了问我们要热水,就把这个一道送上来。”
小厮没说出来的那句对手脚的形容,自然是残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