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白天羽把约战时间定得更明确一点,比如中元之夜戌时三刻之类的,她可能会交待厨房把吃饭时间错开,但白天羽只说中元之夜,她也没法安排啊。
没法安排,那就不安排。还是按原来的时间吃晚饭。
姚月的想法,就是这么简单。
但这样简单的想法,在恰好赶在她吃饭时抵达的白天羽看来就变了味。
白天羽只觉得,这移花宫大宫主也太狂了,比她还狂!
难怪整个南方武林,私下里都以“那个女魔头”来称呼她……
白天羽虽然无语, 但还是维持了风度,在梅树林前等了姚月一刻钟。
她知道这种时候稳不住心绪对自己没好处。
一刻钟后,姚月果然从明月殿内走出。
殿内灯火通明, 将她那一身白衣照得恍若透明,而她提着剑, 踏着夜风一步步走出来,姿态高不可攀。
中元自古都是阴盛阳衰的日子,绣玉谷中的夏夜,又因地势缘故格外清凉。
姚月手中执剑, 剑身寒光凛凛, 再配上她比月色更冷的眸光,周身气度, 已非言语可以形容。
便是武功还行的, 若是定力不够强,也极有可能跟她一照面就下意识心生惧意。
不过白天羽能在关东开宗立派,自然不是这样的泛泛之辈。
她见到姚月,眼睛瞬间一亮。
果然是高手,她想。
然而等看清了姚月的脸, 她却几乎愣住。
在此之前,她并不太相信楚留香的话,她坚信这世上不可能有比自己更美的女人。
可眼下这样的女人已走到她面前,让她在无意识中, 屏住了呼吸。
冷玉一般的肤色, 毫无瑕疵的脸庞, 以及那精致到无需任何装点的五官, 本就已美得出尘。
可她身上最吸引人的竟还不是这些, 而是那清柔娇美的长相之下, 足以摄人魂魄的高贵气质。
就好像这世间的一切,都不足以入她的眼,更别说与她相配。
白天羽没想到,两人还没正式动手,甚至连招呼都还没打,自己就因为对方的美,经历了人生中最久的一次失神。
若非前来见证的友人暗中传音提醒,这失神大概就要变成失态了。
回过神来,她迅速调整心绪,开口道:“邀月宫主。”
但其实姚月也在看她。
虽然不如自己,但白天羽毕竟还是北地第一美人,而且比自己更高挑几分,劲装马尾,一把长刀别在身后,美艳又利落。
“神刀堂主。”姚月回道,“劳烦你久候了。”
“倒也不久。”白天羽已经冷静,面上的自信也回来了,“只是没想到,这样的日子,邀月宫主会选择先吃饭,再比斗。”
姚月心想那不然呢,饿着肚子跟你打?
但她表情不改,只道:“白堂主既是来挑战我的,那便开始吧。”
白天羽目中精光一闪,当即应一声好,就要拔刀。
那刀比普通的刀长一截,不仅刀鞘是黑的,就连里面的刀身,也是一片漆黑,透着一股邪性。
她拔到一半时,梅树林与明月殿间的这片空地上,已经只剩她们两个。
不管是移花宫的侍卫,还是她带来的朋友,全退到了林中,而明月殿的台阶上,也多出了几个明显不是侍卫打扮的人。
花统领就站在林中,有些不解:“为何神刀堂主拔刀这么慢?”
他本来只是自己小声嘀咕,不想刚嘀咕完,就听到身侧响起一道十分温柔的女声。
那女声说:“因为她在寻找邀月宫主的破绽,同样邀月宫主也在找她的。”
和他们这一侧一样,明月殿的台阶之上,宋田也在疑惑:“不是都开始了吗,大宫主为何不趁那白堂主将刀拔出来之前,直接出剑?”
以他对剑的理解,在比斗之时,争快争先,总是错不了的,可现在姚月却迟迟没动。
回答他这疑惑的是怜星。
怜星说:“因为神刀堂主的刀,在出鞘之前,与她的气势完全一体,毫无破绽。”
“那大宫主?”
“姐姐也毫无破绽。”
是的,两个人都毫无破绽,又偏偏都想找对方的破绽。
所以谁都不急着先出手来破坏自己的“势”。
但刀不会永远拔不出来,约好的比斗,也总要真正出手。
最终,在众人被她俩散发的气势惊到,只能再退开几步之际,空地中央的这两人,同时出了手。
漆黑的刀,墨绿的剑。
同样简单而凝练的招式,在清冷的月光下,朝对方绝尘而去。
白天羽在拔刀期间,完全没找到姚月破绽时,就已明白,眼前的移花宫主,武功只比自己想象中更高。
所以她蓄满了势,一出手,就是自己刀法里,最强的一招!
楚留香曾说,她的刀就和她的人一样,直来直去,大开大合。
这是一句再精确不过的评价,她也以此为傲。
此时她起手这最强的一刀,亦是最直的一刀。
乍一看全无精妙,仿佛刚开蒙的孩童随手斩出,只有真正的顶尖高手,才看得出来,这其实是刀法练到极致的表现。
“难怪她年纪轻轻,便敢开宗立派,还以神刀为名。”怜星感慨,“的确是万中无一的天才。”
“这么厉害?!”宋田瞪大眼,不自觉急了,“那大宫主打得过吗?”
怜星笑了,说万中无一的天才是与普通人比,在姐姐面前,就算不得什么了。
好像是为了印证怜星的话,他刚说完,众人便听到叮的一声响!
定睛望去,果然是姚月毫不费力地接下了这一刀,用她的碧血照丹青。
碧血照丹青是短剑,而白天羽的刀,却是比普通的刀更长一截。
此时黑刀的刀锋离姚月只剩一寸距离,但她用剑尖抵在刀身之上,就那么轻轻一点,看上去一点力都没使,就令那刀再无法往前了。
白天羽最强最直的一刀,竟都未能真正斩出,就被截断了刀势。
高手比武,这种四两拨千斤的应对,远比繁复绚丽的招式或身法更显神通。
因为这意味着她已完全看透了对手的招式。
姚月甚至有一点可惜,对上白天羽不可置信的眼神,道:“你拔刀之前,周身气势圆融,连我都寻不出机会,但刀出了鞘,就急躁了起来,你没发现吗?”
白天羽已经说不出话。
在真正见到姚月的那一刻起,她就知道自己自信过了头。
她想过可能会输,但怎么也想不到,连自己最强的一招,都没能斩出。
当然,也不是说,她就差到在姚月手底下过不了一招的程度。
她若是愿意,完全可以接着打下去,撑个百招再败;但她自己选了用最强招式来起手,然后被姚月一击破势,那在心态上,她就已经落了下乘,几乎不可能挽回颓势了。
而且两人只是约战,不是生死之仇。
都知道自己不可能赢了,那还有什么继续打的必要?
白天羽一脸沮丧,再想到姚月方才说的话,干脆收了刀。
“我知道。”她说,“寻欢也总让我改这个毛病。”
姚月:“……寻欢?”不会是李寻欢吧?
然后她就看到白天羽回头,朝站在梅树林中的两人看去,并向她介绍:“寻欢是我的好友,先前我托人相询,能否带一位朋友一起入移花宫,就是她。”
姚月吃完饭从殿中出来时,并没有认真看站在白天羽身后的那个姑娘。
一是入了夜,殿中灯火,照不到那么远,而是白天羽人也高,往那一站,就几乎挡住了她的视线。
但就算是当时看清了,她也不可能想到,这个看上去面色红润的姑娘,竟然就是李寻欢!
李寻欢也听到了白天羽的话,便走出梅树林,朝她二人过来。
而姚月还在想,这姑娘看起来真的非常非常健康啊……是不是还没认识龙啸云?
“宫主可能没听说过她的名字。”白天羽见好友过来,忙继续介绍道,“但她的武功,比我只强不弱,只是从前为了不叫她父亲失望,一直女扮男装去走科举路,不曾入过江湖。”
姚月:“……”说出来怕吓到你,我还真听过。
李寻欢见她一直看着自己,也主动欠了欠身,算是一礼,然后说自己会的那些,与移花宫比起来,着实算不得什么。
“怎么会,你的暗器功夫,说天下第一也不为过。”白天羽不让她谦虚,“原先我在这世上最佩服的就是你!”
“那现在?”李寻欢笑着反问。
白天羽说现在当然是最佩服邀月宫主啊,我对着你至少还能斩出那一刀呢,但刚才你也看到了,邀月宫主能让我根本出不完那一招。
李寻欢点头,又看向姚月,真情实感道:“宫主的武功和眼力,确实都令人大开眼界。”
姚月自觉在这事上没什么好谦虚的,便也没反驳,只道:“李姑娘能瞧出白堂主刀法里最后一点瑕疵,同样不凡。”
她夸了李寻欢,当事人很淡定,刚刚才完败给她的白天羽倒是十分兴奋:“是吧,寻欢很厉害的,要不我之前也不会那么佩服她!”
姚月心想你还挺来劲,输一场这么快就完全缓过来了?
“对了。”白天羽又忽然想起什么一样,一拍脑袋,“其实寻欢想来移花宫观战,是因为好奇移花接玉,但……”
“但你输得太快了。”姚月替她说完了。
白天羽只能尴尬一笑。
这时怜星也从台阶上走了下来,站到姚月身侧,微笑着道:“移花接玉乃我绣玉谷移花宫不传之秘,若是白堂主有本事在比斗中逼迫我姐姐使出来,那是白堂主的本事,可既然没有,那也断没有给外人展示一遍的道理。”
他语气轻柔,说出的话却是毫无余地的拒绝。
“我明白。”这次李寻欢拉了拉白天羽的衣袖,先开了口,“阿羽心直口快惯了,她只是随口一说,绝没有要求邀月宫主使移花接玉给我看的意思。”
结果姚月扫了她一眼,却道:“你若真想看,也不是不行。”
李寻欢顿时愣住,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问:“可以吗?”
“我说可以,那便可以。”姚月顿了顿,“但我需要你回答我一个问题。”
“宫主但问无妨。”李寻欢立刻答应。
姚月就问:“你可有婚配了?”
李寻欢:“……?”
“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吗?”她抬起下巴,“方才不是让我但问无妨。”
“不,我只是有些没想到。”李寻欢说,“答倒是不难答,但宫主为何要问这个?”
姚月又不能说我想八卦一下三角恋还会不会发生,就冷下表情,说:“我是让你回答我的问题,不是让你问我问题。”
李寻欢以为她真动怒了,立刻又施一礼,道:“我原先忙于科举,不能对外透露我乃女儿身,所以并未婚配,但父母过身之前,倒是给我定了一道婚约,只是尚未成亲。”
姚月就叹了一口气。
看来除了性别不一样,其余的情况都没变啊。
“行了。”她结束这个话题,“你想见识移花接玉,那就自己出手来试罢。”
李寻欢神情一凝,问:“宫主想与我交手?”
姚月说怎么,你不愿意?
机会摆在眼前,虽然有些突然,但李寻欢不想错过。
不过她还是极具风度地提醒姚月,说自己出手,只用暗器。
“我知道。”姚月浑然不惧,“白堂主方才说过了。”
而且就算不说,她也知道小李飞刀的恐怖之处,只是她身怀明玉功和移花接玉,最不怕的就是暗器而已。
李寻欢见状,也颔首道:“那便多谢宫主成全我的心愿。”
话音刚落,她的手便动了。
明月殿前这么多人,除了姚月,恐怕只有怜星勉强捕捉到了她的动作。
但就算是怜星,也没看清她究竟是从何处拿出的暗器,又如何将其射出的。
快!实在是快!
快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
白天羽说她的暗器功夫天下第一,竟没有夸大。
但姚月还是一脸冷漠地站在那里,对那柄直朝她而来的飞刀浑不在意。
飞刀在月色下闪着寒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来到她面前,眼看着上面映出她小半张脸,她才抬手一点,借那飞刀破空而来的力道,一飘一引,将其拨转方向,倒射而回。
到底是自己最熟悉的飞刀,李寻欢自然是有接住。
但接住时,她脸上尽是不可思议。
倒不是说她有自信在姚月面前也不虚发,但这么快的速度,她以为姚月最多就是躲过去,结果姚月不仅躲了过去,还把这飞刀给她打了回来,速度比她发出时更快,让她连退五步,才堪堪接住。
“这就是移花接玉?”这是李寻欢今晚第一次真正意义上失态。
“这是我使出来的移花接玉。”姚月说,“你现在见识到了。”
确实是见识了,李寻欢想。
她在北地时,每次出手例无虚发,随白天羽南下后,也算见过一些南方武林的高手,但今夜来了移花宫才知道,那些哪能算是高手,真正的高手在这世外桃源里呢。
“……多谢宫主赐教。”终于,她平静下来,向姚月作了一揖道谢。
“无妨。”姚月一脸平淡,“我也只当是饭后消食。”
先前还对她晾着自己先吃饭有点不爽的白天羽:“……”
妈的,所以人家的狂真的是有道理的。
想到这里,白天羽也不好意思再在这移花宫待下去了,忙走到李寻欢边上,说既然连寻欢的心愿都了了,那我二人也就不再打扰,准备告辞了。
姚月其实还想婉转地提醒李寻欢一句,如果你喜欢自己的婚约对象就尽快把亲成了。
但这话说出来又很奇怪,于是一时没开口。
结果就在她沉默的当口,怜星忽然说:“绣玉谷外方圆百里,只有几户人家,还都在深山之中,两位此时离去,怕是到天亮都找不着落身之处,不如留宿一晚,明日再走。”
来时路她们自己走过,知道怜星说的不假,所以对这个提议难免心动。
尤其是白天羽,她几乎立刻亮了眼睛:“可以吗?”
“有什么不可以的?”怜星还是笑,又侧首去看姚月,“姐姐说是不是?”
姚月:“……是,不如留宿一晚。”
怜星补充:“反正谷中有不少空置的宫室,让人收拾两间就好。”
白天羽立刻拉着李寻欢一起谢过,说楚留香没骗我,移花宫果然不是江湖上说的那样,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哦?”姚月好奇,“那楚留香是怎么说移花宫的?”
“她只说江湖传言不可尽信。”白天羽道,“但她说宫主是她入江湖后,交到的第一个朋友,也绝不像传闻中那样不讲道理。”
姚月忍住笑,没再问什么,只吩咐花统领:“你记得让人给贵客收拾两间宫室。”
花统领立刻应了,然后就用让白天羽和李寻欢都目瞪口呆的移花宫效率,在半刻钟内,迅速办完了这个差事。
还顺便多办了一些两位宫主没特地交待的细节。
比如给她们住的客殿安排上了几大桶热水,方便她们洗漱;再比如通知厨房加个班,因为那两位贵客还没吃饭。
“除此之外,宫主还有什么吩咐吗?”花统领办完了这些,回明月殿后,如此请示道。
然而他弯着腰,等来的却是不知为何还在明月殿里的二宫主吩咐。
二宫主说再送她俩一壶酒吧,助个兴。
“助兴?”姚月没明白,今天这两个人轮番败在她手下,难道会庆祝吗,怎么还助兴了。
“怎么了?”怜星面上闪过一丝困惑,“姐姐不是很喜欢那使飞刀的李寻欢吗?还特地问她有无婚配。”
姚月:“………………”
“既然她只有婚约,还未成亲,就算姐姐将她留下,也无妨的。”怜星特别真诚地给她提建议,“不过这样的话,那白堂主也最好别放走,所以不如一起收了吧。”
一起收了吧……
一起收……
收……收个鬼啊!
姚月差点没晕过去。
绝了啊她这个弟弟,现在不琢磨去外面给她绑美女了,现在开始计划帮她选妃。
早知道就不八卦李寻欢林诗音龙啸云未来的三角恋了。
这是姚月无语凝噎之下,脑海里唯一的感想。
怜星那一番话说完, 花统领竟然也面露赞同之色。
显然,除了怜星,他也知道自己侍奉的主人有这么一个癖好。
但他到底是明月殿的侍卫统领, 所以哪怕很赞同怜星的想法,也还是在等姚月的决断。
姚月无语许久, 深吸一口气,阻止道:“不必了,我对她们俩没什么兴趣。”
花统领不解:“那……?”
“就任她们休息一夜。”她说,“等明日她们离开的时候, 你记得代我送一送她们。”
“是。”花统领还是听话的, 得了明确的命令,就不再多问, 直接行礼, 然后轻手轻脚地退下。
他退出去后,怜星才重新开口,问姚月为什么。
姚月想了想,决定皱眉装不耐烦,说我不是已经说了吗, 我对她俩没兴趣。
“那姐姐为何使出移花接玉给那李寻欢看,还问她婚配与否?”怜星觉得不可思议,或者说很没道理。
姚月也不立刻解释什么,只持续皱着眉沉着脸, 假装生气。
一看她露出这样的表情, 怜星果然也顾不得追问, 立刻低头垂眼, 开始请罪:“姐姐莫生气, 我只是有些好奇罢了, 绝无质疑姐姐之意。”
“我是想试她的暗器功夫。”姚月冷着脸道,“神刀堂主说她的暗器天下第一,我想见识一下。”
至于问李寻欢有没有婚配,她编的理由是当时他刚替她拒绝了对方见识移花接玉的请求,她若直接答应下来,难免让外人觉得,他这个二宫主说的话在移花宫没有任何分量可言。
“我那是给你一个台阶下。”她说到最后,甚至瞪了他一眼,“结果你倒好,尽给我出馊主意。”
怜星一听,头顿时埋得更低,以示知错。
姚月见状,又补了一句:“你记住,以后少替我做主。”
“是,姐姐。”他确实吃这一套强硬的组合拳,只要她一发火,立刻什么废话都没了,“往后我绝不自作主张。”
“嗯。”她也演累了,阖眼揉了揉眉心,“你记住就好。”
怜星被这么劈头盖脸训了一顿,当男仆的本能又被唤醒,见她靠在那按眉心,又试探着道:“姐姐可是累了?不如我给姐姐推拿一番?”
姚月本来想说不用,但一睁眼,看到他满是小心的表情,又有点不好意思拒绝了。
算了,刚刚已经嫌弃了他一通,现在还是答应吧。
毕竟他那些馊主意也是想讨好她才出的。
“行。”她微微颔首,“你替我按会儿头。”
“好。”他立刻答应,随即起身,站到她身后,准备替她推拿。
穿越之前,因为常年加班,姚月的身体总是小病小痛不断。
在她有限的休息时间里,她也给小区门口的中式推拿馆花了不少钱。
所以怜星一上手,她就能感觉到,他确实是懂推拿的,手法和力道都很到位,也很熟练。
不过这也正常,毕竟和现代人比起来,他这个生活在武侠世界,从小习武的高手,肯定更了解人身上的各处穴位。
如此,她也就干脆重新闭眼,享受了起来。
明月殿内冷香弥漫,她放松了心神倚在软塌之上,暗叹一声舒服。
按到后面,他动作逐渐放轻,她的困意也涌上来,还小睡了片刻。
醒来时屋内烛火灭了大半,眼前昏昏暗暗,刚一动,就听到身后传来怜星声音:“姐姐?”
“……你还在啊。”她摆手,忍住打哈欠的冲动,“按完就回去吧。”
怜星听话地应了声好,又说:“姐姐若想沐浴,不妨再等半刻,我让人挤了羊奶,一会儿送到,姐姐可以用来净面。”
“羊奶净面?”这么奢侈的吗?
“姐姐放心。”他以为她是嫌弃,马上解释,“这羊奶是用秘方处理过的,去了膻气,只余香味。”
姚月:“……”
当男仆不容易啊,为了讨好领导也是拼了。
“我知道了。”她没多做评价,只尽量夸了他一句,“难为你有心。”
“都是怜星应该做的。”他声音里终于有了些许笑意。
半刻钟后,姚月去到汤池所在的偏殿,果然见到了他口中那处理过的羊奶。
不仅处理掉了羊奶自带的膻味,还用一大盆热水包裹在装羊奶的器皿外,令其送至时,保持着最适宜用在面上的温度。
姚月还是觉得奢侈。
倒不是说她完全不爱美,但明玉功练到后面,本来就有保持年轻的美容功效,她每天清水洗脸都很美,用这个完全是浪费。
还不如端去给宋田,让他研究一下,可以用来做什么新糖水。
这么想着,她干脆唤了一声红儿。
守在偏殿入口的一点红一惊,隔着门回话:“大宫主有何吩咐?”
“你进来。”姚月说。
“……是。”一点红愣了片刻,才应声推门。
偏殿里的汤池常年开着,水气混着明月殿独有的冷香,衬得门内像一片瑶池仙境。
一点红进来时,非常紧张。
她看到门口屏风上映出的曼妙身影,甚至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但绕过屏风之后,她又一愣。
她发现姚月只是摘了发钗,背对着她站在池边。
“大、大宫主。”她缓步上前,小声开口。
姚月听到她的声音,倒是立刻回了头,说你来了。
一点红点头,但没抬眼。
这浑身局促的模样,叫姚月十分疑惑:“你怎么了?”
被问到这么一句,一点红终于小心翼翼地抬眼看向她,说:“……我没有经验,希望不会扫了大宫主的兴。”
姚月:“……???”等等?
什么经验不经验,扫兴不扫兴的,你到底想哪里去了!
这一晚上先是被弟弟误会对李寻欢有意思,再又被侍女误解,以为她是那种想搞十四岁少女的变态,她真的心好累。
“我让你进来,是想让你把这个送去田儿那。”她指着摆在自己身前架子上的银盆,面无表情道。
一点红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只看见满满一盆羊奶,装在盆中,还泛着热气。
“怜星说让我净面用,我不习惯。”她说,“挺好的羊奶,别浪费了,拿去问问田儿能做点什么吧。”
她话音还未落,一点红就反应过来,是自己误会了,瞬间脸噌的一下,变至通红。
这模样比刚进来时更局促,姚月看在眼里,都怕她会在自己浴室里过呼吸。
于是姚月又提醒她:“别愣着,快去罢。”
“我……我知道了!”她简直快尴尬哭了,“我这便拿过去。”
姚月:“嗯,小心着些。”
一点红像鸡啄米一样点头,飞快捧起那银盆,就要退出去。
那仓皇的背影,跟落荒而逃也差不了多少。
姚月泡完澡出来,见她依旧守在偏殿门口,还当她已经从尴尬里缓了过来。
结果一个眼神扫过去,就看到她立刻低了头,完全不敢直视自己。
与此同时,两只耳朵还涨得通红,仿佛刚从热水里泡完出来的人是她。
姚月:“……”你这样搞得好像我真把你怎样了一样。
“羊奶拿给田儿了?”她主动打破沉默,问道。
“拿去了。”一点红小声说,“他说明日用来做冰酪。”
“行。”姚月点头,决定放过这个羞耻发作的小女孩,“那你也回房休息去罢。”
“……是。”一点红终于松了一口气。
然而之后几日,她还是一见到姚月就面红耳赤,紧张不已。
连洪七这个神经极度大条的人都发觉了不对,问红儿姐姐最近怎么了,怎么总是很怕见到大宫主的样子。
姚月:“……”
一点红也:“……”
宋田倒是很兴奋,以为一点红跟他同病相怜呢,眨着眼睛道:“红儿姐姐是不是没练好剑,被大宫主训了?”
一点红还是沉默。
姚月无奈,只能开口替她解围:“红儿不是你,不用我说,她就已练到最好了。”
宋田撇嘴,关注重点果然被转移,说那我确实不如红儿姐姐有天赋嘛,但是我做菜好吃呀。
说到做菜和吃,洪七也迅速把一点红最近的诡异状态抛到了脑后,开始跟宋田商量,说想吃他上次做的那个叫花鸡,实在是太香了,念念不忘。
宋田说不行,最近二宫主不肯给鸡。
“为什么?!”
“之前养的那些走地鸡都吃完了呀,剩下的小鸡二宫主说要等它们在长一段时间才会好吃。”宋田解释。
得知是时候未到,洪七也不强求,又换了个心愿,说那炖个肘子吧,我听养猪的侍卫说,小香猪不用养很久,就可以很好吃。
宋田:“可以,但是我剁不来,你让厨房弄,我可以准备香料。”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在那说得热火朝天。
姚月也没管,毕竟一个会做一个会吃,商量出结果,爽的还是她这个宫主。
她只扫了一眼一点红,说算算日子,好像确实大半个月没指点过你了,要不今日就同你拆个招。
一提到指点剑术,一点红也严肃起来,郑重点头,表示愿意。
随后两人就在空地上拆起了招。
姚月还是和以前一样,随手折一截梅枝,当做剑用。
但一点红知道,这平平无奇的一根梅枝,在她手里,简直比最锋利的剑还可怕。
她打起十二万分精神,像往常一样,用最快的速度拔剑出手,向姚月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