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他就封住了你的内力,让你扮成不会武功的样子,来应征侍女。”姚月明白了,“那他有没有交代过,你成功进入移花宫后,需要为他做什么?”
红儿摇头,说他当时没有提,只叮嘱了一定要成功混进移花宫,等三个月后,他自会来找她。
“三个月?那岂不是还有不到一个月,他就要来找你了。”姚月是真的一点都不急,“行,那就等他来找你的时候,再一次性跟他算账吧。”
可能是被姚月这种浑不在意的自信感染,红儿一时也没那么怕自己这个前主人了。
她只担心道:“他行事向来谨慎,应当还备了不少后招的,大宫主莫太小瞧了他。”
这话宋田不爱听,立刻反驳道:“他若真有比大宫主厉害的本事,又何必费心让红儿姐姐你混进移花宫来,直接打上门来不就行了?说白了还不是怕大宫主。”
说完扭头看向姚月,问:“大宫主,我说得对吧?”
姚月满意点头:“是的,他送你进来,肯定是有事要你做,这就证明没了你的配合,他根本没把握对付于我。”
红儿却还是一脸纠结,仿佛有话又想说,又仿佛不敢。
看她神色煎熬,姚月只好继续恩威并施,道:“但你也最好把所有你知道的事都告诉我,若到了现在还有所隐瞒,被我发现,下场可好不到哪里去。”
宋田也劝道:“是啊,红儿姐姐,你还知道什么,都说出来吧,大宫主肯定比你那个主人厉害多了!”
红儿抓着手里的金疮药,深吸一口气,侧身看向后头的明月殿,低声道:“那人手底下养了许多如我一般的杀手,大家以数字为名,且每个数字下对应的人也时常按实力变动,所以我一直在想,七儿或许也是他的手笔。”
姚月:“……以数字为名?”这行径有点熟悉啊,她一定在哪看过。
她还在思索可能的对象,宋田却在关心另一个问题了:“那红儿姐姐是什么数字?”
红儿垂了垂眼,说我在所有杀手里行一。
“一点红?!”姚月终于知道为什么熟悉了,养孤儿当杀手接生意,还用数字给人取名字,这不薛笑人么?
而她这个侍女又是一又是红的,可不就是楚留香未来的好友,名震江湖的传奇杀手,中原一点红!
“大宫主知道我?”一点红非常惊讶。
“移花宫有自己的渠道,搜集各种江湖消息。”她现在瞎编起来,已经可以张口就来,“我就算不出绣玉谷,也知这江湖上发生的大部分事。”
少女一点红怔住。
她替自己的“义父”杀了三十七个人,的确在杀手行当闯出了一点微薄的名声。
但这名声与绣玉谷移花宫比起来,简直是流萤对皓月,全然不值一提。
可几乎不入江湖的移花宫大宫主竟听过她的名字!
足见移花宫对江湖事的了解实在远超她的想象。
这下她是真开始觉得,“义父”这回惹了不该惹的人,恐怕要倒大霉了。
“你怀疑七儿也是那个人的手笔是吧?”姚月已经有了主意,“这简单,一会儿我亲自检查一下她的内息,看看她是否同你一样被人封住了内力。”
既然每个数字下面对应的人常因实力变动,那能排到七,武功和剑法肯定也不会太差。
七儿在厨房里溜达了一圈,美滋滋吃了个半饱出来,刚想跟姚月说今晚有炙兔肉吃,就被姚月一把抓住手腕。
她不解:“怎么了呀,大宫主?”
“没什么。”姚月一探就知道,她是真没内力,就转向边上一脸紧张的一点红,“七儿同你不一样,她是真没习过武。”
一点红顿时松了一口气。
不想七儿却摇摇头,说:“其实我学过的。”
“你学过啥呀,你那点跟街上小乞丐打架用的拳脚功夫,也能叫武学?”姚月都笑了,“快省省吧你。”
七儿就扁起嘴,说她说的不是这个,她跟人抢饭吃用的都是她瞎琢磨的,但她确实是学过武的,只是没学下去。
“是一个老叫花子非要教我,还逼着我扎马步。”她说,“他太凶啦,还不给我吃饱!”
“后来呢?”宋田听得很兴奋,“你跑了吗?”
“不是我跑了,是那个老叫花子跑了,教了我两天,他就说有急事要回齐州,让我乖乖等他回来。”七儿回忆起来,也一点不觉得可惜,“我哪知道他到底什么时候回来,后来遇到一户人家招侍女,我就去了,然后我就再也没见过他了。”
这经历听起来有点离谱,但考虑到她确实是一个相当贪嘴的小姑娘,又显得非常合理。
不过姚月注意到她说的是齐州,不免有些在意:“有急事回齐州?丐帮总坛就在齐州,难道那个教你的老叫花子是丐帮的人?”
七儿说我不知道啊,他没说过,他当初净逼着我扎马步了,也就走之前给了我半本掌法让我练。
“那掌法呢?”姚月问。
“被人偷了。”她说,“有天我一觉醒来,包袱没了,他给我留的馒头和那半本掌法都在里面。”
吃的没了,武功也练不了了,为了活下去,她只能去大户人家家里当侍女。
结果又因为吃得太多,没几年就被赶出来,继续与乞丐为伍。
如果不是正好遇上移花宫派人出谷寻侍女,以她原先被赶出来的名声,至少在池阳城,是不会有别的富庶人家愿意要这么一个格外能吃的侍女了。
一切就是这么地巧。
“你这经历,倒是一点都不比一点红平淡。”姚月听完,只有这句评价。
“一点红?”七儿眨眼,“原来红儿姐姐叫一点红啊,好奇妙的名字,我只知道这世上有人姓第一,不知道还有人姓一。”
一点红:“……”
她面无表情地开口:“我不姓一。”
姚月也帮她解释:“她没有姓,只是叫一点红罢了。”
“我也没有姓。”七儿说,“但是我自己取了一个。”
“哦?你怎么取的?”姚月给自己倒了一杯茶,随口问道。
七儿说我长大的地方叫洪家村,所以我就姓洪啦,不过做侍女也用不上姓,就没提过。
洪,等等,洪……?
洪七吗?!
姚月差点捏碎手里的茶盏。
当过乞丐,格外能吃,还姓洪名七……妈呀,所以她用了两个多月的侍女,一个是未来的江湖第一杀手,另一个是东邪西毒南帝北丐里的北丐?
就算我是移花宫主,这排面也有点太超过了吧!
她晕晕乎乎地想。
姚月还是觉得魔幻。
虽然她现在已经接受了这是个很错乱的性转江湖的事实,但一点红和洪七给自己当侍女,还是太夸张了。
而且性转就性转了吧,这个世界的洪七甚至都没怎么好好习过武?这真的合理吗?简直匪夷所思!
“当年那个老乞丐。”她问洪七,“除了让你扎马步,给了你半本掌法外,还说过什么?”
“没说什么了呀。”洪七不解,“大宫主你问这个做什么?”
姚月说他准备回齐州的时候,就没想过带你一起吗?
既然都看上她的天赋,追着她要教她练功了,那何不干脆带在身边?
洪七挠头,说他本来是想带的,但好像是特别急的事吧,来找他一起回齐州的另一个叫花子让他不要带一个累赘,还是个女娃,太麻烦了,带上了路上指不定要耽误多少时间。
姚月:“……”所以还是因为性转。
性别歧视要不得啊丐帮的这两位,你们的现任帮主任慈不也是女的!
姚月不由得想起,自己当初找工作的时候,也因为性别失去了很多面试机会。
那会儿她临近毕业,在校招季跑遍了所有跟自己专业有关的公司摊位,其中有将近一半的招聘负责人,都是上来直接一句不好意思我们只招男生,就把她卡在门外,连简历都不收。
而现在,她来到一个多数大佬都因为性转成了女人的武侠世界,本来以为至少能男女平等一些,结果竟然还是能碰上洪七这样的例子,简直无语凝噎。
无语的同时,她脾气也上来了。
“女娃太麻烦?”她冷哼一声,“他有本事回了齐州,在任慈面前也这么说。”
“任慈是谁?”洪七表示没听过。
“任慈是天下第一帮丐帮的帮主。”回答她的竟然是一点红,“她是一个非常厉害的女人。”
“不错。”姚月点头。
宋田听到这里,立刻马屁精上身,挤眉弄眼道:“但是我觉得她应该也没有大宫主厉害吧!”
一点红一听,立刻低下头,表示她没这个意思。
“我知道。”姚月当然不计较,“你从前在江湖上行走,定是听过任慈名声的,我就不一样了,这江湖上知道我的,才是少数。”
她不入江湖,江湖上自然也不会流传她的名字,至多提一句一谷二庄三宫都是惹不得的势力,千万不要不长眼去碰。
只有真正进入高手这个级别的人,才会清楚,这一谷二庄三宫里,分别是哪些狠角色。
而真正的高手毕竟是少数。
“七儿。”看着站在那的洪七,她忽然就做了一个决定,“虽然如今问这个确实晚了一些,但我还是想问你一句,你愿意习武吗?”
洪七本来已经在走神了,听到这话,顿时吓了一跳:“啊?我还能学吗?”
她都十二岁了,不太合适了吧?
“你既这么问,便是愿意的意思罢。”姚月明白了,“好,只要你愿意,我就教你。”
“真的可以吗?”洪七睁大眼。
不怪她有此疑惑,实在是习武要从幼时开始这个观念太深入人心,属于常识的一种。
这就好像从现代科学的角度来看,要想学好跳舞,也得从小抓起一样,长大后骨头硬了,韧带也定型了,再从头开始,势必要吃很多苦。
但这是个武侠世界,生产力有限,十二岁的孩子还远远没到发育完全的程度,更何况洪七还从小吃不饱,如今的她,甚至称得上一句发育迟缓。
既然都发育迟缓了,练武又有什么不行的?
姚月打定主意,道:“我说可以就可以,但事先说好,练武不是一蹴而就的事,你如今算是半路出家,难免要比旁人辛苦些,你能撑下来吗?”
洪七迟疑了一瞬,问:“能吃饱吗?”
姚月:“……”我服了。
她深吸一口气点头:“自然能,练武打基础,自然是吃饱了才好开始。”
“那辛苦就辛苦吧!”洪七兴奋极了,“只要能让我敞开吃就行!”
看她眉飞色舞的样子,姚月不禁开始怀疑,这丫头是不是之前还稍微克制了一下,并没有真正敞开吃啊?毕竟她是有因为吃得太多被人赶走的经历的。
很快,这个猜测就得到了验证。
重新开始打基础的第一天,洪七的饭量就翻了倍,第二天更是夸张。
明月殿的厨房都惊呆了,跑去找花统领,说七儿姑娘也太能吃了,这样吃下去,厨房里备的东西,两天就得用完,而离他们去绣玉谷外找村民采购,还有整整七天!
“先把我手底下的人那部分挪一点给七儿姑娘吧。”花统领说,“大宫主说了,如今短了谁都不能短了七儿姑娘的吃喝。”
“可那也不够呀!”厨房负责人都快哭了,“统领你是不知道,她不仅能吃,还整天进厨房偷吃呢。”
花统领心想那能怎么办呢,这都是大宫主允许的啊。
他只能说没事,他会跟辉星殿那边商量一下,让那边也匀一点过来。
“然后我再向大宫主请示一下,让她允你们这个月多出一次谷,再去购置一些东西。”
“你可千万要记得啊花统领!”厨房负责人就差没抓着他裤腿哀求了。
花统领还是个挺关爱同事的人,的确很快就把这事禀告给了姚月。
姚月一听,也很无语,她知道洪七能吃,也有心理准备,但现在看来,还是低估了啊!
“出谷倒不是什么大事,但附近村民种的,本来也几乎全卖给移花宫了吧?”她问。
“……是。”花统领没想到她还知道这个,有点惊讶。
姚月说那你让我想想这事,最好琢磨出一个更好的长期办法来。
花统领寻思大宫主平时脑子里只有练武,能琢磨出什么啊?想了想,还是试探着问道:“要不要叫二宫主来,商量一下此事?”
“也好。”姚月也知道怜星比自己聪明,“那你跑一趟辉星殿。”
“是。”
没一会儿,怜星就寻了过来。
但他一开口,聊的却不是这件事。
他问姚月:“姐姐是打算收那侍女为徒吗?”
姚月说不是,因为她没打算教洪七明玉功。
“明玉功需要摒弃外欲,超然物外,不适合她。”看完了移花宫藏书楼里所有的武学典籍后,姚月现在理论也完全跟上了,这种装逼的话信手拈来,“所以她也不适合做移花宫传人。”
至于不收徒还这么热切地教人家的原因,她也早早编好了一套天.衣.无.缝的说辞。
只听她沉吟道:“我知道你好奇我为什么要教她习武,其实倒也没什么好瞒你的。”
“哦?为何?”
“你也清楚,我的明玉功停滞不前许久了。”她说,“原先我想不透是为何,但历经江枫一事,倒是想明白了。”
姚月说正因我长久以来都练得十分顺利,才会稍有心绪波动,就走火入魔。
而要想改变这种境况,最好的办法就是去经历世事,去尽可能多地体会不同的心绪,如此过尽千帆之后,方能重归出世之心,以求突破。
“教人习武,也是经历世事的一种。”她说。
这么头头是道一番话说下来,怜星就没什么疑惑了,恍然道:“还是姐姐思虑深远,我不如也。”
姚月就话锋一转,开始聊正题,问:“所以吃喝用度一事,你有什么想法?”
怜星说这个其实不难,绣玉谷这么大地方呢,划几片菜地让人种上,再圈些鸡鸭鱼什么的就行了,只是在成气候之前,需要宫人们多跑几趟,去大一些的城镇买些过冬用的干粮腊肉。
对啊,姚月眼睛一亮,这么大片山谷呢,移花宫完全可以自己种啊!自给自足不比整天去外面买来得健康?
试想一下,以后在绣玉谷内部转一圈,就能吃到最新鲜的瓜果蔬菜,该有多爽?这不妥妥世外桃源吗!
“很好。”她当场拍板,“就这么办。”
“那这具体事宜……”他顿了顿,“姐姐不如就交给我负责吧?”
姚月有点犹豫:“你要练功,这些杂事难免耽误你时间。”
她其实真不介意让他办这事,主要是不想这么快自打脸,毕竟之前还在要求他好好练武少操心有的没的呢。
“我的明玉功也止步许久了。”他笑,“方才听了姐姐的话,颇有所悟,我想或许我也需要多经历一些从前不会去做的事,才能平静下来,以求突破。”
姚月:“……”其实我那是根据穿越之前看升级流厕纸的经验编的啊弟弟。
但话已经说出去了,他信就信吧。
说不定种种地养养鸡真的能让他排解一些对江枫爱而不得的痛苦呢?
这么想着,姚月就点了头:“行,那这事就交给你去做。”
怜星见她答应,当即抿起唇角,眼睛弯出一个好看的弧度,道:“姐姐放心,我定不会叫姐姐失望的。”
“嗯,我相信你。”
堂堂移花宫二宫主,应该是能种好地、养好鸡的吧?
那句话是怎么说的来着?种地是刻在每个中国人骨子里的爱好。
姚月穿越之前,跟同事们一起加班的时候,大家就经常在深夜的工位上散发怨气,那时他们彼此间说最多的一句话,就是实在不行就辞职回老家种地去。
当然,说是这么说,实际上真正在老家有地的人,也是少数。
而现在她穿到了武侠世界,真的拥有了一大片地,还有一大帮愿意替她种地的人,某种程度上,也算是实现了曾经的口嗨。
但不管在哪个年代,种地都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
至少姚月是不太懂的,看着怜星来来回回在绣玉谷里跑了好几天才确认到底该在哪一块土地上播种什么,她只感觉这真是一个技术活。
对此,怜星的解释是,不同的土壤种出来的东西千差万别,就像人的个性一样,去让性格跳脱的人学沉静的功法,效果只能是事倍功半,相反若是因地制宜,就事半功倍了。
姚月当然明白这个道理,她只是很惊讶:“你还懂这些?”
怜星便说他也是现学的,得知移花宫要开始自己种植后,他便去请教了那些经常卖农作物给移花宫的村民们。
他还颇欣喜地表示:“姐姐可知,我们这绣玉谷,属实是一片宝地呢,土壤的质地比外头好多了。”
“是吗?”她不知道,但不妨碍她高兴,“那我们自己种东西,岂不是比问外头买更好?”
“是啊。”他好像真的挺喜欢种地,语气比往日轻快许多,“等那几片地成了良田,我们就无需再时时接触外人了。”
姚月对接触不接触外人没什么想法,但她很期待自给自足的世外桃源生活,便勉励了他一番,让他好好干。
“姐姐放心。”他依然是这句话,“如今土地已经准备好了,等过几日侍卫们把我要的种子买回来,就可以准备播种了。”
看他信心满满的样子,姚月也没什么不放心的——主要是也不懂,她干脆专心去指点洪七。
洪七当真是武学奇才,哪怕因为种种波折这么晚才真正起步开始习武,也还是迅速展现出了极其卓越的天赋。
姚月让她从最基础的掌法开始练,她乖乖练完,再去练稍复杂一些的,便能自己推演出还没学的招式了。
问就是直觉,直觉告诉她,下一个动作应该是这样,否则这一整套的招式就不连贯。
这个悟性不仅让围观的明月殿侍卫们惊讶,就连一向没什么表情的三无少女一点红都表达了震惊。
当然,最夸张的还是宋田。
每次洪七练掌,他都会看得目瞪口呆:“七儿姐姐,你到底是怎么做到和大宫主的动作一模一样的?”
“啊?这很难吗?”洪七抓了抓脑袋,“大宫主不是说,我眼下练的这几本都是最基础的东西吗?”
“就是基础的才难啊!”宋田简直想尖叫,想跟这些天才拼了,“大宫主说过,复杂的招式需要时间和悟性,但基础的招式能不能练到极致,看的就是天赋!”
洪七哈哈一笑,说那可能我就是比较有练掌的天赋吧,要是练剑,我估计不如红儿。
一点红垂眸,说我的剑法与大宫主比起来,也只是班门弄斧。
是的,自从知道了一点红的身份后,姚月也亲自指点过这位杀手出身的美少女用剑。
那场指点一点红倾尽全力,将自己从“救命恩人”那里学来的杀人剑全用了一遍,可谓使出浑身解数,但每一招都被姚月轻松化解——不靠内力,不靠轻功,也不靠任何其余的武功身法,就是单纯地用剑招来化解。
但最可怕的还不是这个,是姚月用的所有剑招,都是最简单、最基础的招式。
用她的话说就是,每一种武学到最后,都是需要化繁为简的,尤其是剑这种杀人利器,招式越繁杂,也就意味着运转中出现破绽的可能性越多,所以难的从来不是学习那些复杂的招式,而是如何一眼辨出破绽,再一击必杀。
那种不管怎么出剑都无用的感觉,带给一点红的已不是单纯的震撼,而是由内而外,将她对剑的认知打碎再重塑。
至此,她已经完全相信,不论自己的前主人想耍什么花招,在姚月面前,都不会有好结果。
“所以还是大宫主最厉害。”宋田也想得开,迅速从被天才比下去的打击中恢复了过来,扭头继续拍姚月马屁,“大宫主不仅掌法天下无双,剑法也是第一!”
“第一谈不上。”她难得谦虚一下,“江湖很大,厉害的剑客也不止我一个,我至多就是不惧任何人罢了。”
但这话简直比直接号称天下第一还装逼,听得宋田更加崇拜,又讨好地给她剥了个蜜桔。
姚月接过,低头扫了他一眼,说:“你今天该练的三百式,还没练完吧?一会儿可就要天黑了。”
“我会练的!”他立刻表态,顺便抱怨,“其实我还是像之前那般练的呀,但现在天黑得越来越早了。”
“入冬了是这样。”姚月说着,在心里默默算了一下日子,又转向一点红,“说起来,那个千方百计把你送进移花宫的人,也差不多快来了吧?”
一点红立刻躬身说是。
“不知道他打算用什么方法联系你。”
“以往完成任务后,与他见面,都是靠他的笛声指引。”一点红说,“他很谨慎,每回见面都选不同的地方,应当是为了不暴.露自己的真正的身份。”
姚月心说可惜我已经知道“他”是谁了,实在是没什么好怕的。
“那从今日起,我重新封住你的内力。”她打算钓个鱼,“等他来了,你自去见他,不要露了马脚。”
“是。”一点红应得很干脆,但又有些好奇,“大宫主为何如此信我?不怕我与他……”
她没有说下去,但在场的人都知道她的意思。
姚月自然不能说因为我看过小说,知道你内心并不想当一个杀手。
思考片刻,她说:“因为我知道你是一个爱剑之人。”
“爱剑之人,不会不想学习最好的剑法。”她看着一点红,目光灼灼,仿佛这天底下的一切都尽在她的掌握,“这样的剑法你原先的主人教不了你,我却可以。”
一点红闻言,身躯一震,双眼微睁,眉宇间满是复杂。
下一瞬,她竟直直地跪下来,朝姚月拜道:“大宫主不计前嫌,我无以为报,唯在此立誓,永远效忠于大宫主,效忠于移花宫。”
姚月:“……”
姚月说我知道了,你先起来说话吧。
一点红倒也听了,沉默地从地上爬起,但仍是低着头,肩头微颤。
不会是又哭了吧?姚月心想,但我也没说啥呀。
“你的心意我听到了。”她决定迂回地安慰一下,“往后好好跟着我学剑便是。”
“谢……谢大宫主。”回话的声音果然带着哽咽。
姚月倒是想安慰一下流泪的美少女,但花统领就在不远处候着,当着这个跟了自己十几年的侍卫表现得太温柔,实在不符合她的人设,便作罢了。
她想了想,从袖里摸了条丝帕出来,特地冷着脸扔过去,说:“行了,别哭哭啼啼的,移花宫不需要只会哭的人。”
一点红听到这话,终于抬起了头。
然后就被她扔过去的丝帕盖住了半张脸。
是极好的料子,又柔软又光滑,在少女带泪的面上停留一息,便直垂而下。
却被一只清瘦的手及时截住又攥紧,未能落地。
“是。”一派安静中,一点红听见自己开口,“我记住了。”
薛笑人是在五日后来的。
那晚,姚月和两个美少女一起在内殿吃宋田新研究的甜品宵夜,忽然听到外面传来一阵笛声。
可能是为了不被移花宫其他人察觉,那笛声并不成曲,只是短促地响了几下,叫人乍一听,还以为是山间什么鸟雀发出的声响。
但一点红立刻认了出来,喃喃道:“他来了。”
姚月看出她还是下意识在紧张,便自信道:“正好,我也等他很久了,今夜料理了他,也算在年前了了一桩事。”
“他让我子时三刻出谷。”一点红把薛笑人笛声传达的暗语告诉姚月,“剩余的指令,应当是要出谷后才会知道。”
“你就按他说的做。”姚月淡定道,“放心,我会跟着你,不会叫他察觉。”
一点红现在对她这个大宫主已是无条件信任,听得此话,立刻点头应是。
应完低头一瞧,才发现自己面前那一碗甜酪已经被一旁的洪七悄悄挖走了大半。
一点红:“……”
洪七冲她吐舌:“我看你好像不怎么爱吃的样子,就替你分担一些,这可是田儿辛苦做的,若不吃完,他定要伤心。”
“算了。”一点红很无语,“都给你吧。”
“真的?”洪七高兴极了,但可能是顾及姚月,嘴上还挣扎了一下,“这怎么好意思呢……”
姚月说我也没看出你哪里不好意思啊,行了她给你你就吃吧,但往后不准这么抢红儿的。
“你爱吃可以去拜托田儿多做一些,而不是从红儿碗里抢。”
听她说得认真,洪七也正色道:“我知道了大宫主,下次不会了。”
姚月嗯一声,又嘱咐她吃完就早些休息。
“可是红儿姐姐那个义父不是来了么?!”洪七是真的完全不怕她了,刚被训完,转头又讨价还价起来,“我也想瞧瞧他到底长什么样,使怎样的剑。”
“他的剑有什么好瞧的?”姚月嗤之以鼻。
“可是大宫主你去捉他,肯定也会出剑呀。”洪七说,“我来了移花宫这么久,还没真正见过大宫主出剑呢。”
姚月一想还真是,虽然她之前指点了一点红,但用的只是一截随手折下的梅枝,并未用剑。
再看一点红,听了洪七这话后,面上也浮出一丝期待。
她顿时有了一个主意。
“既如此,今夜我就用此人给你二人上一堂课。”她说,“届时我不仅会出剑,还会出掌,你们可瞧仔细了。”
两个少女闻言,顿时都兴奋起来。
都是习武之人,谁不想一领绝世高手出手的风采?
可怜薛笑人筹谋半天,此刻多半还以为一定能成事,却不知道,姚月已经把“他”的到来当成了一堂教学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