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鱼:“……”
咸鱼在心里嘀咕,果然是没见过世面的小屁孩!
他才不管两个亢奋的小子,命人照看好后,就跑去舒舒服服洗了个澡,又睡到床上,用被褥盖着脑袋香喷喷的睡了。
两个亢奋的小孩也很快哈欠连天了,毕竟一路舟车劳顿,便也纷纷洗漱好后睡去。
见过族长狄十三公,狄昭昭又认识了一群老家的小孩。
听到十三公和爹爹说,要开祠堂祭大祖,归并族谱,小孩耳朵竖起来。
他赶紧哒哒哒跑过去,小脸期盼,超级嘴甜地喊人:“爹爹,十三公。”
狄先裕瞅他。
觉得这小子不正常,不说语气,就单看这个小表情,就很不正常!
狄十三公却慈祥笑道:“昭哥儿可是有话想说?”
狄昭昭使劲儿点头。
他眼眸亮晶晶的看十三公:“我族谱上的名字写错了,差一个字,十三公能帮我改过来吗?”
咸鱼:“……”
你个小屁孩居然还没死心呢?
竟然还想着篡改族谱。
狄十三公笑得很慈祥,但拒绝地也很坚定。
然后狄昭昭就被爹爹打发走了。
大人商量着祭祖的事。
小孩却被大人扔去念书,可恶!
狄昭昭走路都有点气鼓鼓的。
狄明笑着哄道:“昭哥儿莫恼了,县试要五人互保,还要找廪生作保,虽然族里安排好了,但我们总归也要认认人。”
这回乡一路,狄明也找到了哄弟弟的技巧。
他用拜托的语气说:“听祖父说,昭哥儿眼睛最厉害,帮着把把关如何?要知道万一出事,互保的五人都要一同取消资格的。”
狄昭昭一下来了精神,兴奋道:“包在我身上!”
清远书斋。
这是狄家许多儿郎进学之地。
族里安排与兄弟俩结保的人,也都是同族,作保的廪生,是书斋的礼夫子。
狄昭与狄明先去书斋后院,拜见了礼夫子,让下人递上了族中准备好的礼。
随后来到前院,这里分好几个堂,里头是学业进度不同的学子。
而即将下场参加这次县试的学子,都在最里头的春风堂,最为清净,景致也最好。
狄昭昭与狄明进去的时候,有学子在温书,也有学子成双对的在折柳作诗。
“昭哥儿,明哥儿。”狄庆挥手招呼,正是那日五公爷口中的庆哥儿,约莫十四五岁,已经到了可以说亲的年纪。
狄昭昭和狄明走过去,在他们附近找了位置坐下。
狄昭昭好奇的看看周围,问道:“怎么好多人都在成双捉对的作诗啊?”
狄庆笑着解释道:“临考了,夫子每旬都会专门抽出一天来,对经论、诗赋、策论其一做梳理,今儿恰好轮到诗赋了。”
狄明思索片刻,倒是点头赞道:“此法不错,一日内专攻,一来可博取百家之长,见自身之短,二也可在大量练习中提高水平。细想应当策论效果最明显。”
狄昭昭眨眨眼。
听起来好好玩的样子!
狄庆还笑说:“这每旬一次的梳练,还有彩头,明哥儿和昭哥儿有兴趣的话,不妨也试试。”
虽然嘴上不说,但听长辈夸赞京城六房的别家孩子,谁能心里没点想法?也都想见见京城来的这兄弟俩,到底水平如何?
毕竟都还是心性未定的少年人,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怎么肯轻易承认自己不如人?
听狄庆起了头,周围好几个人都纷纷补充,说彩头多有新意,或是市面买不来的精巧之物。
狄昭昭眼睛嗖得一下就亮了。
漂亮东西诶,要是颜色鲜亮的,他喜欢!要是颜色素淡的,娘喜欢!
狄明察觉到笑容下的那点战意,不由失笑,温和却也不失锐气,拱手道:“多谢庆堂兄的一番讲解,我兄弟俩定不留余力,试取那彩头瞧瞧是何等精巧之物。”
狄昭昭也兴奋应是,脆声说:“我写诗可是很厉害的!”
没多大会儿,礼夫子带着温和的笑意走进来。
春风堂中的学子都起身行礼,礼夫子拂袖坐下:“今日咱们论诗,作诗最重灵感,都可随意些,不必拘束。”
坐在前方的一位是礼夫子的弟子,他起身恭敬道:“请夫子出题。”
礼夫子看了看窗外盎然的春意,用书册随意指了指窗外景致,出题道:“今日春光明媚,诸位便以春为题,先做首诗来共赏之。”
狄昭昭抬头看向窗外,只觉得云梦窗景当真一绝,春光映入眼帘,闯入心底。
他灵感如春雨滴落,很快将一首诗落于纸上。
狄明不一会儿也写完了,他见弟弟托腮美美地看窗外景色,凑过来瞧了一眼。
即使知道弟弟写诗富有灵气,还是不免被惊了一下。
他笑着揉揉弟弟的脑袋,压低声音赞叹:“昭哥儿今日夺彩头,怕是如探囊取物。”
听哥哥夸他, 小昭昭瞬间笑弯了眼。
明亮欢快得像是春日里绽开的花朵,他嫩嗓也压低,竖起手指到嘴前, 小声:“嘘——”
小孩跟做贼似的,几乎是气音:“爹爹说要谦虚一点,说不定老家有写诗更厉害的人的。”
嘴上说着要谦虚的话,但眼眸却亮如点星。
看得狄明很是稀罕,他揉揉弟弟的头,笑说:“昭哥儿当真可爱。”
狄昭昭美滋滋的摇了摇脑袋,又拉着明哥哥看窗外春景。
说阳光洒落在叶面上的青翠透亮,说叶片脉络细纹的趣味, 说蝴蝶在空中翩跹摇曳, 还说有只小野猫在欢快蹦跶扑蝶……
“它额头上还沾了一根草,看起来傻乎乎的哈哈哈~”
兄弟俩低声笑言,气氛很是融洽欢喜。
不多会儿, 学堂中学生作的诗, 便都交到了礼夫子手里。
他一张张品读, 又将觉得不错的念出来,点评其中优点后, 便将其放到学生堆中传阅。
学子们相互讨论,称赞着同窗的诗作, 心里却在好奇狄昭和狄明的水平。
礼夫子亦然。
礼夫子身有秀才功名, 年轻时去考了几次举人无果, 后就歇了心思的,在家乡开了间学堂, 多年下来, 也算有了些好名声。
如今举人可到小地方蒙一官职入仕, 或者到各地府学任职,前者为权,后者有名,都是不错的选择。
大多还不死心,继续复习备考,想着能进士及第。哪里会开学堂劳心费神?故而各地开设学堂的夫子,多为秀才。
礼夫子也实在好奇,能中举、能进士及第的人教出来的学生,又是如何模样?
他即使科举一道比不上,但毕竟传道受业多年,难道教出的学生也比不上?
即使心中思绪万千,礼夫子表面也不动声色,一一翻看学子们呈上来的诗词,逐一点评。
半晌后。
一首诗出现在眼前。
读之便感含蓄隽永,温润细腻。
其笔端之润,宛如细雨绵绵,悄然渗透心田,细雨无声,却让人感觉到滋润与舒适。
礼夫子定目一瞧,是方才来拜访他的兄弟俩中的兄长,狄明。
他抚了抚胡须,将此张递给弟子,先诵了一遍,才点评道:“此诗词犹如山间清泉,潺潺流淌,轻拂过眼前,令人心旷神怡,春润之感跃然纸上,堪称上等。”
又说:“此诗出自狄家狄明。”
狄明起身拱手,说道:“承夫子褒扬。”
堂中学子视线落在他身上,眼神有些惊奇,但也算平和了然,没太多诧异。狄明一身书卷气,看着就像是奔着县试而来,总该有两把刷子。
他们相互传看着狄明作的诗。看其笔触、字迹,有些想在此次县试试试水的学子,心中一苦,这是来了个劲敌啊!
名额本就少,如今又要去一。
却听上首传来一声大赞:“好!”
学子们纷纷投目而去!
夫子内敛,还从未如此盛赞过学子的课业,此番又是为哪般?
礼夫子忍不住回味品咂了一番,只觉得春风拂面,童趣盎然,带来前所未有的清新之感。
又不住再读一遍。
其弟子见他一声拍案叫绝的“好”声之后,就没了后续,只余下一众同窗好奇的目光,于是上前轻声问:“不知何诗能让夫子叫好?”
礼夫子递给弟子,心中感慨万千,他几次不中举,当真是比不过人家。
连教出来的弟子都比不过!
此诗之美,灵气四溢,犹如晨曦初露,晶莹剔透,闪烁着天地间最纯净的光华。
读之眼前一亮,耳目一新。
仿佛置身于无忧无虑、天真无邪的仙境中,欢快喜悦、春意生机犹如黄河之水从天边滚滚而来,冲刷五感,浸染通身。
灵魂都要跟着欢快地颤几颤。
他心中长叹一声,说道:“此诗之妙,非两三言能道之。为师只感字里行间都跃动着勃勃生机,好似有盎然春意穿梭其中,诸位看看就明白了。”
其弟子双手接过他递来的纸。
先帮师父朗声补充道:“此诗出自狄家狄昭昭。”
狄明诧异地看了弟弟一眼,提醒他道:“入了考场可不能如此调皮,要写与户籍书上一样的名字。”
狄昭昭小脸微鼓,轻轻地哼了一声。
都是户籍和族谱的错!
狄昭昭有点气鼓鼓地抱着胳膊坐。
但学堂中众学子,却都忍不住想看能让夫子失态叫好的诗。
竟然还是年岁更小的狄昭写的?
“我看看。”狄庆才看过狄明的诗,觉得虽好,但他若努力锤炼水平,也并非没有达到的希望,他率先一步抢到,一看便哑了声。
陆续有围过来的狄家儿郎哑然,嘴张张合合,喉咙却像是被堵住,发不出一点声音来。
倒是有旁的学子惊叹,
“当真妙极,犹如晨曦初露,熠熠生辉。”
立马有人点头:“构思当真新颖,我们日日都能见的平凡之事,都能写得如此生动有趣,一股清新之感拂面而来,实乃化腐朽为神奇的妙笔。”
越是有人称赞,越是让一旁没看过的人好奇,便忍不住围过来。
看完后,品咂回味,犹如醉晕在欢愉春日。
意识到诗篇竟有此灵气,不住看向明眸善睐、憨态可掬的狄昭昭。
狄昭昭被看得,嘴角压不住地往上扬。
小腰杆都挺直了,小尾巴也一翘一翘的。
他努力装作很淡定的样子,其实心里的小人儿已经欢快得在打滚了。
小孩意识到,他写的诗,也许比他想象中都更厉害一些啊!
笑得露出小白牙.jpg
后面又作诗数首。
即使在一些偏向实际、或者偏向忧愁的题中,比如乡愁、清明落雨、忧国忧民……狄昭昭表现并没有那么亮眼,但最终的彩头,还是落到他手里。
狄昭昭回家的脚步都是轻快的,偶尔还蹦跶两下,像是一只得到了胡萝卜的活泼小兔子。
他喜得眉梢都是弯的,声音也是清甜的:“明哥哥!今天好好玩啊,我们明天还来吗?”
狄明却摇摇头:“今日观学堂诸子进度,有些尚且根基不实,学识也只困于四书五经及其集注,去学堂共学,于我们无益。”
无论是夫子讲的,还是能与学子们交流的,都太狭窄,甚至有些浮于浅表,未能有深入。
也是有此一遭,狄明才意识到,自己能看爹爹从冰竹书院借来的诸多藏书,涉猎百家,还能听爹爹以及许多大儒讲解,是一件多么难得的事。
相比狄昭昭只顾着快乐,狄明就稳重多了。
狄昭昭不死心:“可今天好像很不错诶!”
狄明含笑刮了刮弟弟的小鼻子:“你是喜欢听人夸你吧?笑得连眼睛都看不见了。”
狄昭昭小脸泛红,眼神别开,扭捏道:“哪有?”
“那你说说好在哪儿?”狄明含笑问。
狄昭昭小肩膀一垮:“好吧~”他给自己小小挽尊,“大家都喜欢夸夸的,不是我一个人哦!”
狄明轻笑。
牵着弟弟的手,漫步在树荫摇曳的青石板路上。
轻声慢语地与弟弟说着“满而不溢,泰而不骄”的道理。
狄昭昭高高兴兴的蹦跳着回家,还顺便总结了一下明哥哥说的话。
就是和爹爹说得差不多,做人要谦虚嘛!
此番论诗涨学后,狄明和狄昭两兄弟名声大噪,尤其在今年准备下场的学子中,几乎快无人不知。
但两个小孩却没有再出什么动静,在跟着族里开祠堂祭祖,吃过流水席后,婉拒了族中安排的进学,安分地待在老宅里念书。
兄弟俩先各自写考卷,都是萧徽和狄先青准备的。
又相互看对方的答案,取长补短。
两个小孩最喜欢的,就是在风景绝美的竹台上,备一些小食,然后对坐论书。
偶尔有同族的兄弟上门,但也只是眼熟,并未真的熟络起来。
狄明偶有一日问弟弟此事。
狄昭昭挠挠头,疑惑说:“可能是不合眼缘吧?”
狄明逗他:“二叔总捉弄你,你还最喜欢他,之前听你说,云家翎姐儿起先也与你针锋相对,也与她玩得好。怎么如今有人热情待你,反而还不喜了?”
狄昭昭鼓鼓脸颊:“我又不傻!”
他这回认真思索了一下,才很是理直气壮地说:“谁是真心,我还是看得出来的!”
他甚至也知道,像是云伯伯,是想让他帮忙看看千里眼,想让他帮着跟爹爹说说,再想想有没有别的好东西。
但云伯伯通身凛然正气,不存私心,而且对他也是真的好。
不会是那种盛极时而来,跌落时远去,甚至反踩一脚的人。
狄昭昭把自己的“朋友”都回忆了一遍,没错,小孩已经把朝中关系不错的大人,都当成了朋友。
回忆完,他美滋滋地说:“我交朋友可不是看谁对我好哦,是那种书里君子之交!”
狄明摸摸弟弟脑袋,才知弟弟原来是这么想的,难怪弟弟脾气好,还不记仇,可爱得让人稀罕。
他便把原本想提醒弟弟的话,收回了腹中。
即使弟弟还小,也被二叔养得活泼单纯,但也不会被人甜言蜜语哄了去。
虽嘴上不说,但老宅这边的孩子,终究还是被父母影响了。
也许是族中长辈那种焦急的心情,又或者是父母耳提面命……对孩童的影响是无声的。
本来可以自由相处、慢慢处出情谊的同辈人,当一方有了不同的心思,带上了无形的枷锁,相处起来就不自在了,甚至还有零星几个,会无意中透露出嫉妒、巴结。
稚子无辜,感情这事,却也不能强求。
狄明见弟弟自有一套待人接物的法子,便也安心了。
相比兄弟俩在家读书,狄先裕的日子就悠闲快活多了。
“芜湖——”狄先裕坐着竹筏顺流而下,张着胳膊欢呼一声,又仰天长啸,“不用考试的日子太爽了!”
这才是他这条咸鱼该过的日子啊!
自从把该干的事干完,该接待的亲戚接待完,头一次回乡不用考试的咸鱼,浪得飞起。
打猎、钓鱼、漂流、野餐、泛舟游湖……每天都玩得不亦乐乎。
玩累了,就到处逛逛,找点捣鼓他庄子的灵感。
只是一不小心说漏了嘴,被小昭昭听到了!
因为京城没有云梦这么多水,这么多山,从没有玩过这些花样的狄昭昭,眼睛都亮得像是在发太阳光。
这日学完了商量好的内容,狄昭昭鼓动:“明哥哥,你说今天爹爹出去玩什么了?”
狄明瞧弟弟的小表情,就知道他坐不住了。
想想近日确实辛苦,便松了口说:“不如我们一起去看看?”
狄昭昭跳起来欢呼:“好耶——”
他小脚步哒哒哒,很是迫不及待:“走啦、走啦!”
狄昭昭像是撒欢地小野马,拉着哥哥就往外跑,往后山跑的路途中,却忽然顿住脚步。
他小耳朵竖起,乌溜溜的眼睛四处张望,好奇地说:“明哥哥,好像有小孩在挨打!”
狄明也停下来仔细听。
确实能听到一些奇怪的声音, 但声音也并不清晰独特,既没有哭声,也没有哀嚎。
他问:“你如何知道是有小孩在挨打?”
狄昭昭小手放在耳朵边, 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又仔细听了听。
之前通过衣服上浅显划痕,琢磨着判断出过利刃的小昭昭,如今有了一些心得。
他有模有样地分析:“明哥哥你仔细听,是不是有那种唰唰唰的声音?这种声音,就很像是木制的细棍,或者干脆就是树枝挥舞的声音。”
既有木质细棍法杖玩具,又有收藏宝贝小树枝的狄昭昭, 很是自信地说。
狄明:?
他侧头, 仔细听听。
带入这个说法去想的话,好像确实有点像?
见明哥哥神色疑惑,狄昭昭继续叭叭地说:“你再听, 每次唰唰声最后, 是不是都有一声闷闷的啪的一声?”
小孩分析说:“这可能就是打在肉上了!”
狄明皱眉, 他心里不知为何有点生气地说:“二叔还拿东西打过你吗?”
弟弟这么乖巧又懂事,即使偶尔顽皮些, 好好说不行吗?
狄昭昭眼睛瞪圆,吃惊道:“没有啊!”
狄明对上弟弟惊讶的黑眼睛, 尴尬的摸了摸鼻子, “那你怎么知道这个声音, 是打在皮肉上的声音?”
他就听不出来。
狄昭昭解释:“我在大理寺听过的,那里有坏人。”
狄昭昭心里痒痒的。
超级好奇!
这会不会就是传说中的“竹笋炒肉”?
小昭昭听说, 这是外头好多人家教训小孩的方法, 在读者来信里看过, 甚至在游记里、抓坏人的故事里都听过。
可还从来没见过呢!
他最多最多,就是被娘亲用手拍几下屁股,一点也不疼,反倒是有点羞人。
狄昭昭小脸写满好奇,探头探脑的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还跃跃欲试的提议:“明哥哥,要不我们去看看吧?”
狄明:“……”
他知道弟弟对什么都好奇,连路边的长歪的小花都能蹲下来看半天,可还是没想到,连这种事都能吸引弟弟。
“这……是不是不太好?”狄明有些犹豫的说。
狄昭昭理直气壮:“要是情况不对,我们还能救人呢!”
“哎呀,人生就是要做快乐有趣的事啊!明哥哥你不要想那么多啦~”狄昭昭担心错过了,拉着狄明的手就赶紧往前跑。
这片山势平稳、风景如画的区域,散落着狄家各房的宅院。
都是狄松实重修了老宅后,陆续重修,或者迁过来的。
狄昭昭小老虎一样有劲儿,拉着狄明一路小跑,在山野小路上欢快飞奔,很快就到了一座青砖大瓦修的小院。
声音越发明显了。
不仅能听到唰唰声,还能听到压抑的闷哼痛呼声。
欢快的狄昭昭,忽然就心一揪,紧张起来。
“嘘——”
小孩连忙停住脚步,冲狄明和后面跟着伺候的下人们,比划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然后蹑手蹑脚地、像是一个小蟊贼一样偷偷地滴溜溜靠近。
狄明扶额。
明明慢慢走过去就好,怎么被弟弟这么一走,弄得他们好像真的在做什么坏事一样?
连带着狄明都心虚起来,动作又放轻了一分。
狄明心虚地躲在墙角。
还在吃惊弟弟竟然真的能通过声音,就分析出远处发生了什么。
还没等狄明再思索更多,就震撼的看着弟弟竟然手脚灵活的踩着一块石头,扒到了墙上!
猴子都没有这么灵活!
狄昭昭自幼爬上爬下,翻假山爬大树,可一点也没觉得自己这技能很厉害。
这小墙也不高啊!
他悄悄探头,露出了一双好奇的圆溜溜大眼睛。
竹笋炒肉!
他来啦!
七婶婶家又是哪个小孩不乖呢?
看到院内情况,狄昭昭眼睛一下瞪圆。
只见院内,有个穿着富贵,与一屋子人都格格不入的女人,坐在一张单独搬出来的椅子上,后头站着几个貌美的侍女。
她面前跪着一个看着面相还没有完全脱去稚气的少年,背后裸露,一根细竹棍正一下下打在他背上。
每一下都又急又重,抽得皮肉发红,又迅速红肿起来。
偶尔能听见忍不住的闷哼痛呼。
狄昭昭惊得捂住嘴。
“你可知错?”
“请嫡母、唔、为菌姐姐主持和离。”
“没想到细娘性子柔和似水,倒是生了两个犟种。”
唰唰声未停,反而更迅速了些。
少年咬住嘴里破碎的痛呼,努力道:“郑宕不仅亏待姐姐,还动过降妻为妾的念头,姐姐出嫁不过数载,就被折磨得犹如老媪,嫡母您行行好,救菌姐姐离了这苦海。”
只听那富贵夫人说:“家里办过席面后,郑家不会再敢有降妻为妾的念头。倒是你行事鲁莽,不仅坏了家里的名声,坑害家中未出嫁姊妹。”她声音带怒,“还死不悔改,半点不知错!”
狄昭昭看着一道道红肿的痕迹,吓得都不敢看,小手捂住眼睛。
好可怕!
这肯定不是竹笋炒肉!
小孩心有戚戚地缩回脑袋,蹲在墙下,还没来得及和明哥哥商量营救计划。
只听院内又是一通喧闹。
好像是有侍女躬身在她身边低语提醒,家法的数目到了,再多就要被揪出错处了。
不一会儿,一群人鱼贯而出,院内的喧闹散去。
跪在地上少年扶着膝盖站起来,披上衣服,膝盖乌青、脚步略有踉跄地去关门。
才出门,余光似有动静,他一侧头,就看到墙角探出一个小脑袋,白净可爱,小脸还紧张兮兮的,扒着墙转角处看他。
狄昭昭小声:“你没事吧?”
“没事。”少年随口道,却忽然脑海里有闪电掠过,瞳孔紧缩地看向拐角的小孩,问:“你就是狄昭昭?”
狄昭昭小脑袋点点。
又有点紧张地问:“你为什么……?”小孩小心的用手指了指他背后的伤。
少年看了小昭昭好一会儿,又看了后面的狄明,还有跟着的几个侍从。
他犹豫了会儿,还是鼓起勇气邀请道:“要不要进来坐坐?”
不等狄昭昭等人回答。
“你们等等我。”少年忽然不顾自己的腿上背后的伤,往屋里跑。
又很快跑出来,手里拿着两个木头玩具。
“这个送给你们。”他一手一个递给两个弟弟。
狄明有个很可爱的妹妹,唤作灵姐儿。他表情沉稳,好似不为今日见闻所动,却比狄昭昭还先伸手接过对面少年递来的玩具。
狄昭昭低头看着自己手里的小鸟玩具,无师自通的转了转鸟尾巴,转了好几圈,感觉到阻力越来越大,他便放了手,木头鸟就呼呼呼的飞起来。
在低空盘旋一小圈,又落了下来。
狄昭昭惊讶得嘴巴都窝圆。
和竹蜻蜓一样会飞的玩具!
即使只是在他头顶高一寸左右的地方盘旋了一小圈,但还是让他想到了爹爹头顶碎画里的“地动山摇大灰鸡”超厉害的!
狄昭昭也收了礼物,跟着少年走进院子,坐到堂屋里。
能看见有许多木匠器具,墙上还挂着好多花里胡哨的木头玩具!
少年名叫狄森,庶子、母亡。
其姐曾经在祖母前养了有一阵,给老人解闷,又在狄先青和狄先裕两人经常回乡,云梦狄家蒸蒸日上的时候,嫁入了云梦另一世家郑家为妻。
却没遇到良人。
本以为开祠堂祭祖后好些了,郑家起码不敢苛待姐姐了。
但狄森不放心前去探望姐姐的时候,才发现不过是由原本不太顾及的明面上,转为私下里,不往外头透露一点风声而已。
虽然名声上听着是妻,手中无管家权利,被扣了无德无才的帽子,过得倒像个妾。
狄森甚至在他菌姐姐的胳膊上,看到了青紫的痕迹!
那可是从小疼爱他的菌姐姐,他甚至都不敢相信清秀温柔的菌姐姐,竟然会老成那样。
狄昭昭问:“这事不能报官吗?”
狄森苦着脸摇摇头:“此为家事,官府哪里会管?”
狄明也问:“那她想和离?”
狄森点头:“菌姐姐说即使剃发去尼姑庵,也比现在的日子好。只是没有娘家主母撑腰,菌姐姐一个女子哪里能和离?”
他说着,把墙上好多玩具都取下来,紧张地说:“这些都是我这些年做的,你们若是愿意帮我,这些都送给你们。”
从这间小院出来。
狄昭昭摩挲了一下下巴,觉得这事还是要去衙门看看。
狄明也皱眉,此事当真麻烦,他低声说:“咱们也不能相信一面之词,要再问问。”
狄昭昭嗯嗯点头,也不说要去后山找爹爹玩了,他提出要去衙门一趟。
他听过那么多律法,好像还真没有讲这种情况的!
但是衙门真的不管吗?
那嫁人后受了欺负的女子怎么办?
兄弟俩坐马车到了云梦衙门。
表明身份后,倒是被热情地迎了进去,只可惜的是县令出门公办,并不在衙门。
喝着茶,等了一会儿,狄昭昭从椅子上滑下来:“明哥哥你先在这儿等,我去如厕。”
在回来的路上,狄昭昭远远看到一群人在热火朝天的忙活。
这身板、这架势,狄昭昭一看就很熟悉。
和大理寺差役的身板、气势差不多!
这年头,不长得五大三粗一点,没一把子力气,或者有个结实的身板,是当不成捕头,干不了衙役的。
狄昭昭想着县令人也没回来,不着急回去,就好奇地凑过去看,围在一起在忙什么呢?
捕头带着一群衙役,个个都人高马大的,又忙着整理案子物证和线索,压根没注意到凑过来了一个矮一截的小不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