灿珠玑—— by玉胡芦
玉胡芦  发于:2024年09月0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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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又打起心?思了?,看中人家娇貌?不清楚,啧,回头去打听打听。”
“别打听了?,谢侯府寿宴好似见过!怕是修撰退亲的魏家姑娘吧,瞅着像!”
谢敬彦已听到?议论,漆黑如墨的凤眼掀起,倾玉脸庞在阳光下?晒出光泽,窥见魏妆在打量高绰。
手下?暗卫禀报,女人近日流连房产铺面与花坊,打听价格地段。竟连饴淳这般恣肆放荡公主都攀交,想来必要折腾一番什么?名堂。她若决定要做的,比谁都能下?狠心?。
谢敬彦既说了?放手,便由她去。可蓦然看女人如此凝视高绰,哪怕知他二人并无勾当,心?里却发涩得不是滋味。
忽而一个球传向?梁王方向?,他本?打算在正式比赛前不出风头,却下?意识奋力一拦,迅雷之势顶进了?对面球门里。
半天训练,宣王高绒队以多出一球胜出,这次练完,再开?始就?是正式比赛了?。
栅栏外面的看客欢呼喧嚷,怎么?样,就?说没?错吧!今岁谢府解除丁忧,谢三公子出马,再加宣王手下?战将勇猛,这回是赢定了?。纷纷散开?,去坊市吆喝着加筹码了?!
啧,谢敬彦要赚的乃是宗亲士族赌注,本?没?打算让百姓影响太深。这可好,祸水撩人。
男子轻磨薄唇,视线对上魏妆扫过来的犀利眸光,如同质问,他干脆冷漠地垂敛睫羽。
在乎你在乎的去,全京城都不够你撩拨,看我谢三何故?
一个冲莽的少年郎奔过来,眼深鼻高,是贺小爷。
贺锡穿着铁灰色的球服,激动?地对魏妆道:“小鸽姐儿你是来看我打球的?今日我替五堂兄训练,没?想到?能见你。不晓得哪个说老子蛮闯入京,被御史官状告,这几天我被祖父抓去规训,可想死?你了?,奈何困在那营房里门都没?法儿出!”
怎么?想都像谢某人干的,那天在场的除了?他没?谁。
魏妆应道:“我入园陪侍太后娘娘钓鱼。御史官监察朝廷官吏,乃是尽责,贺小爷且好生学习之,莫辜负长史老大人一番栽培。”
哟,这还有爱慕者呀。饴淳意味深长地扫了?眼魏妆,想不到?女子出身州府,却也不简单,连长史府的小爷都勾得上手。
不过这小子就?算了?,配给梁王才有用处。而谢修撰嘛,就?留给自己了?,待婚后她一定一心?一意,再不旁生枝节!
饴淳一把?拨开?贺锡,叫马夫将车驾往梁王、宣王那边去,笑着走下?来道:“三皇兄这场赢得可不算出彩,分明梁王那一球胜算颇多,可惜见着我们?美人儿,魂都给迷着了?,被谢大人抢先射-中了?球门!我可告诉你们?,这下?我非谢府不嫁,赛后便向?父皇求请赐婚!”
冲宣王挤眼,也故意说给端敏公主听。梁王要的魏女她带来了?,休想再把?谢三公子瓜分给他自个皇妹,利益得公平。
宣王睨了?眼魏妆纤盈盈的小蛮腰,意犹未尽走开?:“那也该怪饴淳皇妹,关键时刻吵嚷了?注意力。但照二哥的架势,怕是下?次我得多喊一个嫂嫂了?。”
暧昧的语气,心?道这魏女连谢府都看不上,却和?宫里亲近,想来有心?做皇亲。正好,嫁梁王甚合拍。
梁王高绰接过侍从递来的扇子,在魏妆头上撑开?,心?疼语气道:“就?三弟能说,不屑回应你。魏姑娘见笑了?,适才见你出现,一时没?反应过来,走偏了?球。”
睇着日头下?女子姣媚的脸颊,却是真心?怕她被晒到?。连他自己都说不出的为何,有一种愿意为她舍了?性命的执狂。仿佛接近了?就?该万劫不复,不接近却百般的空洞难甘。
魏妆算听明白了?,不仅梁王本?人,太后或者德妃,连同他的对家宣王、杜贵妃、饴淳,都在把?自己往圈套里算计。
但眼下?押出去了?一千两,她这时所?有的目的都是高绰能赢。
她便只得做激励语气,嫣然含笑道:“踢球分心?可不好,梁王殿下?英明神武,合该用心?踢球。若能在正式赛场上赢了?,梁王妃定然会开?心?不已呢。”
梁王原本?对王妃还算相敬如宾,虽未能孕育,却该体贴、该尽责的都做全。
眼下?却只觉索然寡淡,濯濯睇着魏妆的红唇,问:“你希望我赢吗?”
魏妆咬一咬牙,为了?钱忍一时可忍:“臣女自然衷心?希望。”
要命的希望,高绰这场春赛拼了?性命也要赢它!
他忽地俯下?身躯,抵在魏妆耳畔低语道:“那你等我,本?王赢了?赛事那天,就?问父皇求娶你为侧妃!”
言语里霸气深情,而后拂袖走开?。
魏妆耳朵热烫,心?底翻涌排斥,却瞥见饴淳公主在给谢敬彦递出香帕。男子挺鼻薄唇,也不晓得看见自己没?有,眸色沉冷得可怕。
关他何事?前世都已是和?离边缘夫妻了?。
魏妆忽地警觉起来,怎么?忘了?这茬,谢三重生穿回的,他才是最大的变数。
她得找他好好谈谈。

梁王那一球竟然踢输了, 奚淮洛不甘心地站在烈日下,用衣袖擦拭脸上的汗水。
光禄大夫家的林梓瑶正想前去递水,见到谢莹朝他小跑过去, 顿时?气得暗跺脚。
她今日借口出?来看家兄训练,可恨是, 奚淮洛明知道自己已盯了他小半日,偏却?不回应, 这会儿还含笑地转向谢莹。
男人穿着湖绿缎面球服,桃花眼?, 宽展挺拔, 看得她心下又爱又恼。想想都怪母亲,请了未婚夫忠远伯府家的母子上门用饭,怕是叫奚四郎吃怒了。
怎么?也不想?想?他自己?, 就都快与谢莹成亲了呢?他倒是好处都得了, 可林梓瑶嫁给忠远伯府二公子实属无奈。平日奚四馋她吃狠的时?候, 搡得她骨头都似要碎了,可没这般冷脸。
果然男人都是喜新厌旧的。
林梓瑶咬牙瞪了几眼?,只好跑去给家兄递水了。
谢莹走?至奚四跟前, 给他递出?香帕。奚淮洛接过来, 手掌覆过她的纤指又剥离,闻见清柔的茉莉花香。
习惯了浓郁脂粉, 这样简单的香气还是挺耐闻的。
他睨着谢莹苹果般的脸儿问道:“上次分开后,可有生气了?”
寿宴那天?, 他用嘴唇给她换了副耳环, 耳环是他临时?从别处要来的, 只因母亲汉阳郡主怪他必然惹怒到谢莹。奚四只得想?出?个办法来讨好。
不料谢莹竟是那般的单纯,碰碰耳垂而?已, 都能羞得僵到动不了。
叫奚四这几天?回味着,还觉得挺有趣。
这话问出?,若回答生气,则表明她知道他含过她的耳垂;若答没有,岂不是说她轻浮孟浪吗,体?统何在?
谢莹娇羞道:“不晓得四郎在说甚,你快擦擦汗。”
两人已定下了成婚日期,谢奚两家商量妥了,二公子谢宜与安国公府小姐的亲事在六月,他们的在八月。她言语间难免几分女子将为人-妻的亲昵。
奚四瞥了眼?那边梁王看上的魏妆,不知是否近朱者赤,怎么?觉得谢莹跟魏家美人待一阵子后,也变得更有滋味了起来。
他心想?,有这等外表看着安生老实的也好,放在后宅从白纸般开始调-教,亦是件快意事。
奚淮洛攥了攥谢莹手心,温柔道:“今日梁王被你那前三嫂迷住,踢输了一场,看来你三哥这桩婚事是留不住了。”
谢莹皱起眉头,想?起太后德妃钓鱼时?的对话,没想?到妆妹妹真的被梁王惦记了呢。
她嗔怪:“你管好你自己?,我?三哥的事他自个会操心。”
奚四便含笑道:“那我?就一心等我?莹儿,盼望快些入秋。”
男子眼?带桃花,漾着深情,可把谢莹看得心口扑通通。
正说着,那边传来呼唤“芃儿,你也来了!”
这乳名除了从小一块长大?的蜜友,已没人再叫了。谢莹撇过头,看到是秘书监家蔡小姐,便转而?朝她走?去。
对面林梓瑶气哼哼地上了马车。已经好日子不见,旷得久了,奚四稍默一默,也随后乘着车离开。
场外的石阶上,坐着几个羽林卫的郎将正在休息,身穿铁灰色球服。
这次的春赛按照惯例一共五队,除了太子东宫禁卫一队,梁王、宣王各领一队,再有便是京都羽林卫与文官组合的赛队,以及六部与医官组织的一队。
边军校尉骁牧坐在旁边,看着柳树下笑盈盈的谢莹,心里不由重复着那句“芃儿”。
“彼夕何夕,见此邂逅;芃芃黍苗,莹盈吾心。”都说女子爱喝奶茶,茗香醉的真情话意榜上,他的红石榴色便签挂得最高?、也最长久,不晓得她能否看得到。
但就算能看到了,她又如何可知是自己?一个低阶军官所写的呢。
旁边的好友唏嘘道:“骁牧,难得你这时?从庭州述职休假,约好的来看我?练球,却?看起女人来了!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骁牧左脸上一道暗沉的刀痕搐了搐,忙应道:“有吗?你别胡思乱想?。”
却?想?起四年前,边关军队凯旋而?归,谢莹从人群里穿出?来,给路边的将士递帕子擦汗。恰好她的那枚帕子送到了他手上,清柔的茉莉花香,如同邻家小妹。小姑娘苹果脸庞,说不上多么?漂亮,却?恁的亲切,脸上笑意融融的。比刚才?给她未婚夫擦汗的样子,都更要明媚盎然。
彼时?听见身侧的女伴叫她“芃儿”,骁牧就记在心里。为了能够再有机会回京,他拼了命地沙场挣军功,一眨眼?她竟已快要成亲。而?他,脸上也多了道刀伤留下的疤。
好友说道:“你知道是胡思乱想?就好。这些京中的贵女,哪一个都是配世家大?族的,轮不到我?们这些糙兵莽将。走?,喝酒去。”
说着,拍拍他肩膀起身。
骁牧想?来也是,自己?不过一个前朝归附的驻边屯户后代,不论立多大?战功,都达不到被朝廷看重的程度。眼?下从六品校尉,能再升到五品就已然造化了。
他攥了攥贴身携带的手帕,魁梧高?壮的身躯又回头看一眼?,步履像擦着风,往栅栏外走?出?去。
夜里戌时?过半,谢敬彦从水房里沐浴后,穿一袭肃白斜襟中衣,肩披青色提花流云滚边外袍,走?进了书房。
始一进门,便看到女子正慵妆舒怠地倚坐在他桌案旁,有一下没一下地翻阅着《资治通鉴》。
大?晚上的,她穿戴也随意,外覆朱红色长款对襟罩衣,内里裹沐浴后的软烟罗银丝轻纱裙。她怕是忘了自己?那副身段,勾得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惹艳,像刚从榻上狐媚酥骨地滑出?来。
空气里弥漫着幽淡的花香,想?来似乎等了有一会,容色感到困倦。
谢敬彦不算太意外她出?现在这里,她既然是那妇人重生,对他本无多少忌讳。府上口舌多,她若有话要找他谈,在云麒院里最为合适。
成亲之前的云麒院,尚无婚后派来的那些下人。谢敬彦自己?训教的小厮,嘴巴都严谨。哪怕王吉与贾衡两个,也就私下互相说说,他根本不屑往心里去。
但看到魏妆出?现,男子修朗眉目却?隐匿一丝柔和?。
让人想?起成亲后的日子,她时?常借口给他送汤研墨,总要假意蹭在他桌案前厮磨。她吐血离开后,不晓得他夜夜思眷,多少痛心如锉。
只夫妻到底已寡淡到无话可说了。谢敬彦克制着,沉声道:“你来找我?做甚?”
魏妆看见他来,便仰起下颌。睇见男子清挺的提花披袍,墨发松松绾束,用青甘竹与贝壳珍珠磨制成的浴皂,在周遭散开谪仙般的淳雅。与她的花香沁润,有一种昆仑之雪上开了枝牡丹的隔阂却?矛盾互融。
大?晚上的长话短说,魏妆可是打发走?了丫鬟和?沈嬷,借口说要睡觉,悄悄溜出?来的呢。免得在外面说话,被谁看到了又八卦四起。
她将书合上,单刀直入问说:“今日踢球,你故意赢的他?”
一个要与你私奔的男人,不配有名字是怎么?。
“说谁,你心疼了?”谢敬彦拂袍在她对面落座,侧着脸庞凉凉反问。
那丝温柔被他沉敛了起来。
还能有谁,梁王啊。
魏妆咬唇,知这是横在两人之间的一道沟壑。每逢府上怀疑非议起她,魏妆辩解或者哭诉,他便失了清凛秉性地缱绻宠溺。可总在刚刚释解没多久,梁王那边又总要搞些蛾子出?来。
叫魏妆简直说都说不清。
身正不怕影子斜,她便淡漠回复:“谢大?人洞察秋毫,何必明知故问,这次的蹴鞠春赛,按原本就该是高?绰赢。你便恼我?,也莫用此事报复,我?与他之间毫无瓜葛,你赢他又何必?”
还未向她说清那些误会,她却?维护起旧事来。
谢敬彦本欲启口,话到嘴边却?变成酸意辗转:“你若不关心他,何必专程来质问我?。球都传空了,我?红队不能掠走??”
今日只算随性演练,最后那一球他无须鼎力一拼,分明就像公报私怨。真到了赛场,意外难防。
又不是没见识过谢左相凌厉狠绝,睚眦必报。
魏妆倾身逼近了桌案,胀红脸直言道:“你押在他身上的那些注,想?来不会是少数,更绝非空穴来风,前世应该没少赚吧。这件事背后的主使人定然是皇上,圣意当头,你也不好违逆。我?想?说的重点则是,我?身家性命都押在他赛队了,且是因为知道你押了我?才?押的,望谢三哥高?抬贵手,最好别节外生枝。”
她没说当掉青鸾玉璧的事,毕竟昧着心干的。但她此番来京城,私房和?首饰也有几百俩,不算小数目,假装当做是自己?的私房吧。
花坊是她非做不可之事,谢敬彦若真把她逼绝了,魏妆必不会坐以待毙。
她总有自己?可利用的便利,去达到目的。
啧,用你我?的定亲和?璧下的千两大?注。
女人果然无情无义,在她心里,他怎么?做也得不到她半分信任。她笃定了对他无爱。
谢敬彦玉容寒澈,晕开薄凉一笑:“那些注,对我?陵州谢氏宗主而?言,却?数九牛一毛。皇上要的地,下午太后既已开了口,便无须担忧。两世赛况不同,你若单纯为这事,不必刻意跑一趟。”
魏妆知他有钱,财大?气粗,簪缨显族,哪怕婚后寡淡,在用度开销方面却?从来纵她丰富。
魏妆奚落地气笑起来:“是极了,大?人马上要当公主驸马,人饴淳都说了,待赛事结束便当场求请赐婚。尚了驸马,三哥富贵荣华,的确更不在乎这十大?庄押注了。但你的红颜知己?鹤初先生,凭什么?就惨了,要为你一己?报复之私而?亏损良多。”
王吉……这小子,几时?被套了话!
只王吉现下还是十几岁毛头书童,这女人内里却?麻利精明心肠,再加娇艳灼目,谁人轻易能敌。连皇帝和?自己?的私下口风,竟都被她算计出?来。
谢敬彦心下宠怪无力,不甘示弱道:“彼此彼此,那梁王与你旧情难忘,怕是赛事结束,魏妆也要当上侧妃了。入府皇室宗亲,总归比区区谢侯府要好!”

第60章
魏妆也没能料到这一出呀, 开局竟面临赐婚做梁王侧妃。她就只想从高绰赚一笔大钱,以解心头之?气,可不打算陪他日后五马分尸。
然而?谢敬彦五十步笑百步。前世到底有她做挡箭牌, 亲事是谢老?太傅临终前嘱托,忤逆不得。如今自己与他退了婚, 董妃母女咄咄逼人,皇帝还公然在寿宴上表明了支持, 他也休想好到哪里去?!
书?房里的烛火跳跃着,两人互相对看一眼。隔了十多年光影复如初的模样, 都那般的鲜活闪亮。只那闪亮在瞬间燃了刹那, 又立时黯淡地?瞥开。
其实都心知肚明有个最好的办法?,立刻就能迎刃而?解。
魏妆却又不甘,无意二嫁前夫。她望着男子半侧肩的隽雅坐姿, 发现他凤眸里的光亮也已?敛藏不见了——的确, 既然怪她前世对他刻薄、冷淡晾他, 何必再次捆绑一块呢。
魏妆沉默片刻,缓和语气问:“且说说你,左相如何穿回现在来的?”
彼此之?间已?无须忌惮隐瞒, 谢敬彦便把她吐血后的事件大略说了一遍。
那一年他过得甚痛苦, 曾经哪怕传言纷纷,谢敬彦亦从未想过有一天魏妆会离开自己。
他站到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巅峰, 便是叫她无论攀权或图贵,都越不过他的高处, 没想到结局却。
他把谢睿接回了身?边, 住在云麒院里, 罗老?夫人亦恍然大悟,每日吃斋念佛倍感自责。
但这些谢敬彦没提及, 只轻描淡写略过。
男子嗓音磁醇如酒:“你倒下后,我命太医院用尽办法?,却都无力挽回。之?后处置了恶婢与毒妇,又清掉案子。一日深夜坐在书?房看着玉璧,睡醒睁开眼,便发现与你俯倒在当街上。”
那一瞬间惊愕的悸动恍如眼前,他浓密眉宇挑起。很显然看出,他对能穿回来遇见她,是抱着荒谬与庆幸的。
他继续道:“这对远古和璧原有个传说,青鸾火凤一阴一阳,以血为引,或可脱出困境重获新生。大抵是因你的血渗入了火凤,且算是一种机缘!”说着,抚了抚桌上的半块玉璧。
竟有这种说法?么?……但两人都能重生,则未尝不是真的,世上离奇之?事诸多?。
魏妆咳了咳嗓子,尴尬错开目光,她已?把他如此家传宝物拿去?当了。
而?曾经也怪自己过于轻信,身?边最?亲近的却最?吃里扒外。果然做人不能太软弱啊,与其遇事藏躲退缩,不如迎刃而?解。
她含了含唇瓣,想起因陶氏而?起的种种争执,又凉笑道:“还要?数谢大人最?是礼义仁智呢,把一个黑心的寡妇供着,置发妻于冷漠。也都怪我不识趣,若没吐血那一出,再坚持活个把月,怕下一步左相就能换新夫人了。”
那正话反说的讽意,听得谢敬彦既熟悉又无语。却又不得不承认,女人的直觉有时无法?忽视。
他酸涩地?嘴硬道:“我娶你魏妆便已?足够,却不必拿这来揶揄我。那是开蒙之?师翟老?尚书?所托,她进府后就安置在了祖母院里,除却打?听事件并?无多?余接触。若非你不信任,嫉妒猜忌且甩脸,把那份关键的案卷扔火里,也能早些破掉诡计,自然不会有后来那许多?事!”
关于舞弊案有许多?谜团,其间牵涉众广,影响之?大,不断仍有书?生、考官鸣冤。以陶邴钧贪怂伏微之?秉性,恐怕没那个能力,谢敬彦一直觉得应有更大的主谋。
但大理寺初始的宗卷已?被不知名的谁销毁,只剩残支片影,谢敬彦好容易搜集到重要?线索,还没来得及看又被魏妆烧了。虽最?后竭力结了案,给各地?百姓一个交代,但更深的猫腻仍未挖出。说起这事,他尚且心余不甘。
……哪是“娶她足够”,嫌她无理取闹,应该是“过够了”吧。
魏妆轻哼:“嫉妒是女人的天性,我若不那般猜忌,只怕被毒死的更早。”
她说完,忽意识到这话像是在紧张他。稍稍一僵,终放柔了语气,现出一抹为人母才有的眷念:“你这般穿回来,谢睿怎么办,儿子可好吗?”
提起儿子,空气似乎都静凝了下来。睿儿就是两人之?间的维系,从她把出喜脉到出生后,皆是在彼此的希冀中成长的。哪怕夫妻有时冷场到拔剑弩张,在儿子面前都会尽力维持和谐。
谢敬彦知对不住她,应道:“朝局已?在我运维之?下趋稳,高纪是个英明贤仁的好皇帝,必会善待谢府。我虽一走,然大晋江山可保百年安泰,睿儿这一生能过得无忧。”
他言辞从容,丰仪绝俊的脸上淡淡温柔落寞。
到底才十岁的幼子,魏妆眼圈泛了红,想起谢睿拨开陶氏冲向自己的一幕。她的宝贝儿子是爱她的,可叹谢敬彦总算洗了她清白,没叫儿子背负那些不该。
她美玉莹光的脸颊显出怨意:“一年之?间,爹爹和娘亲都走了,这种感觉谢大人没体?会过,说得倒是轻巧。也是,你自个在老?夫人跟前长大,大抵觉得有娘没娘都无所谓。然而?,并?非谁都似你谢三郎寡淡人性!”
孩童少年的成长,谢敬彦又岂非没经历过?他曾经也渴望过母亲祁氏的关照。他何处无情?冷性了?却不想想她自己。
儿子抱走半年多?,他就想着要?回来给她了,谁料发生梁王一事。之?后想与她再生一个小囡,她且挡住房门?不让进。
他修长手指理正了提花披袍,薄青的绸面垂感极好。
男子肤如质色极佳之?玉:“祖母喜爱小儿,且年事已?高,我如何轻易拒绝,总要?暂时送过去?。旁的不提,虽吃睡不在身?边,你平日可有少见到他?三两日我便叫回来读书?教习了,两扇窗子相对,你抬头就能看见。读完书?该用饭、该戏耍,也都你我同陪着。”
……原来这些是他有意为之?,魏妆顿地?无话反驳。细细一数,好似真的三天两头都在身?边。
她仍愠恼:“只是你以为罢,你可见哪个孩子从小对母亲克谨生疏,养在身?边与送别人养到底是不一样。”
谢敬彦没体?会过养在生母身?边的感觉,自然不清楚。在他看来儿子自幼聪颖勤学,智悟卓秀,分明令人骄傲。
他就没回答。
魏妆调理好呼吸,从知道谢某人穿回来后,她起初耿耿于怀的执念,总算宽舒了些许。
她拂裙站起身?,扫了眼他清凛的肩脊,而?后道:“该说的都说了,今后大人与我各自安生吧,你只管去?谋那权臣之?路。但我把话说在前头,我对梁王所谋是钱,你若存心破局,我自会用我的手段,必要?让他赢了球赛!”
谢敬彦自然晓得她能力,白天的演练场上,只稍她一出现,梁王就掉了魂;俯在她耳畔得她嫣然一笑,仿佛都能舍了性命。
她若再对高绰花言巧语一番,高绰怎样都要?踢赢,何况背后还有皇帝的布局!
谢敬彦怎会容她四处撩拨。
男子磨唇:“我还是那句话,朝局险恶,你做事且好自为之?。”
而?后亦起身?送魏妆出去?。
刚走到门?前,外面廊上却传来仆妇说话的动静,听声音像是老?夫人院里的潘婆子。
两人瞬时低头相觑,魏妆来时穿着朱红罩衫,内里是软纱薄裙,旖旎曲婉毕现。谢敬彦亦一袭中衣披褂,像才从床上起身?,两人场面委实叫人生疑。
魏妆是假借睡着溜出来的,这一条道上夜间无人,再则就算自己寸缕不着站在谢三跟前,他也是无动于衷的。前世见过他闯入她沐浴现场,彼时哪怕她慌促起身?,他都能面无表情?退出去?。
何况她分明还里外包了两层。
怎的就堪堪被堵上了?
潘婆子双手端着食盘,罗老?夫人听说三公子白日练球彻夜秉公,特命褒了补汤送过来。潘婆子送到廊上,隐约就闻见了一抹别致的花香。
这香味格外好闻,像是掺糅了多?种花草,却又具体?列举不出,府上就独独倾烟苑的那位姑娘是这香气。
哎呀,潘婆子心间一荡漾,感觉立功的机会到手,准备赶紧瞧瞧。
王吉恰从院门?走进来,今夜公子派他去?衙房取公文?,回来就瞅见婆妇端着汤,脸上表情?红一下紫一下的。
他抬头看,瞥见雕花门?扇里映出的两道人影,竟似三公子与魏小姐,面对面的,啊这。
难怪把自己打?发去?衙房拿公文?,敢情?算好时间了……上次就差点把魏小姐抱回云麒院过夜。
也真是搞不懂,表面退亲退得冷若冰霜,私下却这般缱绻。
趁婆子在走神,王吉连忙上前挡住视线,说道:“食盘交给我,我来送就是!”
“哪能呢,老?夫人亲自嘱咐端给公子的。”潘婆子躲开,是定了心要?探一番究竟,好去?琼阑院邀功。
两人一左一右地?往门?里挤进来。
谢敬彦匆忙一闪,长臂搂过魏妆纤腰,裹住她藏到了旁边的屏风后。
潘婆子跨进门?槛,迅速打?量了一周,很明显,气息融融,屋子里的人尚在;桌案上茶水半满,待得时间不算短。心里就有数了。
把盘子搁在桌面,耳朵还支棱着听四下动静。
王吉早瞥见屏风的钩子处,挂住的一缕女子朱色薄衫了。啧,真是什么衣服被魏姑娘穿在身?上,都别样的魅惑呀。公子与魏姑娘之?间的那层情?愫,说不清道不明的,王吉也形容不来。
打?发潘婆子出去?,识相地?把门?关紧,不打?扰春宵良辰美妙时光。
周遭安静下来,谢敬彦一手撑墙壁,一手搂在魏妆的腰窝上。四月春裳薄,隔着那层纱缕,感觉到彼此起伏的心跳。女子肌肤的温软触感,还有那婀娜的丰媚,抵在他硬朗身?躯,顿时如侵入骨髓。
他深知她此时血气的暖热,冬日丰柔,夏天娇润,抱紧怀中就舍不得松手。且媚而?不自知,宠得狠了,那交-缠靡媚只叫人恨不得与她同归于尽,好让她永远离不开自己。
只从前朝局动荡,他须克制着对她的索求,而?她亦娇羞非常,凡遇情?-事结束,便总要?怯媚地?将自己束藏,夫妻便惯于分被而?卧。
此刻两人在咫尺空间下面面相觑,许多?冲涌的情?愫又再度灼烈。
魏妆也闻见他衣帛上清凛的皂香了,曾几何时她多?么地?痴恋过,奈何那时求而?不得,爱无回馈。
她低下头只是沉默,等到确定安静下来,就说道:“人走了,松开吧。”
谢敬彦挑起她莹嫩的下巴,却太想她了,以为再也不会有机会见面。那一年里,他坐在书?房的长案前,甚至不知自己倾注朝政是为了什么?男子俯下薄唇,忽地?灼-吻了上去?。
他此刻可并?非先前淳挚小谢,那举止虽因着时年空旷已?久而?略显生涩,但却了解她的一切,且迅速地?熟稔。仔细而?珍惜地?掌控着魏妆,仿佛深藏许久的思念都化作唇齿之?间的倾诉,而?肃白清劲的手指亦逐渐从她的腰肢往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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