灿珠玑—— by玉胡芦
玉胡芦  发于:2024年09月0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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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某十五那?年,在筠州府魏家庭院与你一见,此后便将婚约记住心里。所念便是他年要与你成亲,优渥盈足。目中再无其他颜色,可要我将心剖给你查验?”
他前世为何不说,竟说他爱她??他们之前岂能有资格提“爱”字。是觉得重生回来,一切复初,过往桩桩件件的都被洗刷干净了么?
印象中的权臣克谨凌厉,雅俊艳绝,凛冽如昆仑傲雪,凡尘难攀。几时听?他这般丰富辩词,还有着冤屈怨怼之意。
魏妆心口起伏,咬唇冷声道:“你住嘴,信口胡言,十三载夫妻谁怎样?心里清楚,我不想听?这些?。”
谢敬彦:是不是胡言她?当然?最?清楚,他对她?渗入骨髓的动容,唯有她?切身体会过。
但知女人骨子里娇蛮,不想惹怒她?,唯沉默相视:那?你想听?什?么,吾一颗心都剖个干净给你了。想要便要,不要放手则罢!
夫为妻纲,畏妻如虎家风不正,身为赫耀名门的陵州谢氏宗主一支,他所能做的只能到此程度。
魏妆瞥去看院外的瓦墙,望见墙头?上?鹤初先生的那?只小肥猫,往昔记恨的旧事又浮涌起来,顿然?她?的心又凉寂了。
她?悠慢应道:“我不过结交人际罢了,若说凶险,倒是三哥要走的那?条路比较陡峻。大路朝天,各走一边,我的事不用你置喙。你若得闲,便劝劝二夫人,算盘子打得隔几个院子都能听?见。那?后宅中馈的活儿,辛苦操持还讨不着好,另择愿意的姑娘去接吧,魏妆对贤良妇德再没有兴致。礼物也莫要送了,省得我贪心昧下,白送了打水漂。”
说着转过身,揩起刻丝撒花裙摆,婀娜娇姿往台阶下走去。
黑漆象牙雕屏风下,谢敬彦攥紧清劲手指,晓得她?原是彻底抛弃他了。
罢,强扭的瓜不甜,她?若决意,他会放手由她?去!

魏妆没能搬去褚府。
隔日大早, 大鸿胪褚家的马车停在了?谢府高门前,穿一袭鹭草滚边劲袍的褚琅驰先跳下地,而后扶出了?满面忧愁的褚老太太和阮氏婆媳俩, 往罗老夫人的上院里去。
倾烟苑内,魏妆才用过早膳, 一小碗燕窝粥,搭配五色糕饼与可口?小菜, 便见一个二等婆妇前来传话。
魏妆重生回来这些天,除了最初时日贪倦思睡了些, 等老夫人的寿宴一忙过, 她便开?启了?早睡早起营养均衡的养生模式。还在坊市买来好几本长生手札,睡前练习一刻钟的柔筋健骨操。
操劳十三年,再活一次, 当然倍加珍惜暖热活力的肉-体了?。
随同二等婆妇去到琼阑院, 还不到晨昏定省的时辰, 院里没什么人。通常这时是由?先出门当职的男郎们请早安的,魏妆平日都避过时间,免得遇上谢三郎。
但?听褚老夫人长话短说道, 益州府的邱姨母病危了?, 先前一直瞒着不说,褚家也是才刚得知的消息, 连忙匆匆收拾了?行装赶去益州探望。估摸着得住上些日子,正好老二褚琅驰在休假, 就跟着一块护送去, 府上的事务暂交给大儿子夫妇掌管。
于是歉然地拜托罗氏照拂魏妆, 等婆媳俩回京了?再接姑娘去褚府小住。
那益州府邱姨母虽只比褚老夫人大十岁,然而在她心里情?同生母, 一夜之间,只见褚老夫人都憔悴了?许多,白头发多出来好几根。
魏妆重生前见过邱氏,到了?八十多岁仍然鹤发童颜,一次朝廷举办重阳节寿星活动?,把正好在褚府的邱氏请去了?宫中赴宴,故而有印象。没想到这期间有此波折,连忙宽慰了?褚家婆媳几句。
罗鸿烁虽然听褚老夫人的话不太高兴——怎么说的呢,“拜托谢家照顾”?若细究起来,自家三郎与魏妆乃是名正言顺的订婚关系,听着却像魏妆是她褚家的什么人了?一样?。
但?一想到魏妆不必搬走,她就没来由?地松一口?大气。
映竹和葵冬都是罗氏派去倾烟苑服侍的,虽这两丫头短短时日俨然有被那魏姑娘收服之势。但?罗鸿烁一贯赏罚威严的压迫感在那里,两丫头有话是不敢隐瞒的。
听说昨日魏妆又去琴室找过谢敬彦了?,好一会儿才出来,眨着水盈盈的眸子,莫名心慌气喘的模样?。
罗鸿烁也不晓得到底发生了?什么,敬彦清修的琴室除了?那或男或女的琴师,外人就莫想被放进去,魏女倒是进出了?无障碍。
只这当口?,京中各家迫于皇帝与董妃的压力,都不愿把贵女拿来说媒,魏妆简直成了?敬彦成亲的救命稻草。她若能留下,怎么说都对谢家有利呀。
罗鸿烁便也阔达地随了?几句安慰话,又让人拿来一根好人参送给邱氏。
褚琅驰伴着祖母告辞,路过魏妆座位跟前,忍不住认真道:“按照原定的打算,本该下午来接魏妹妹的。我在府上新置了?花架,还养了?几缸子金鱼,听说你们小姑娘都喜好这些。怎料突然却要去益州了?,不过你且放心,那边见有好看?好玩的,我回来时捎带给你!”
边说着,瞅见魏妆香娇玉嫩的模样?,堂堂郎将局促得连耳根子都泛红了?。
罗鸿烁眼尖,心急又无奈:瞧瞧这,魏女实则乃红颜祸水也,竟把石头般的褚家老二都勾走了?!
魏妆起身施礼,只作随和道:“褚二哥不必往心里去,照顾好老祖母与阮伯母最要紧,祝一路顺风。”
故意对褚二热络些,免得罗氏打什么歪算盘。眼下可没几个媒婆接单了?,让他谢府自个着急去。
恰巧谢敬彦过来例行请早安,穿一袭纤尘不染的挺括绿色朝服,头戴乌翅官帽。进院撞见这一幕,他便睇着旁边的茶几,颦了?颦眉如若没在意。
不想被那女人觉得自己窥觑,或介怀她言行。既已把话说透,没了?感情?便作罢,他亦无须屈身求全。
褚琅驰转过头说:“贤弟你来了?。我要陪祖母和母亲去趟益州,怕是得待上十天半月方归,还请照顾魏妹妹一段,等我们回府了?再来接她。”
褚琅驰言辞耿切,心里想的是,谢褚魏三家昔年乃世交,既然谢敬彦对魏妆无意,魏家如今又落魄了?,谢魏退了?亲,自己也算有义务担当起照顾魏妹妹的责任。
去个十天半月也好,没准那什么定亲玉璧就归还了?呢,到时褚琅驰只稍自己开?口?表白则个。
呵,谢敬彦瞥了?眼好兄弟动?心动?情?的紧促模样?。视线略过魏妆,雅然清淡道:“这是谢府应该做的,琅驰兄照顾好二位长辈,也代?为问邱老夫人安好!”
他也不明言照顾魏妆是谁的责任,只这般寡漠,听在旁人耳中就似与她磊落地划出界线。
多可心的小美人儿啊,不懂珍惜有什么办法?
褚二感慨地拍拍他肩膀,抓紧时间出发上路了?。
大清早的正院里无甚闲人,一时安静下来,便显得谢敬彦的绿袍与魏妆的绮丽裙裳格外醒目。这人竟是把六品官服都穿出了?阁臣清凛气质,将后来那凌厉深邃浑然天成,却又掩得甚好,若非是她对他早已看?破,旁人只会觉得卓绝君子。
魏妆凉凉地对上去,仿佛看?见男子狭长凤眼里的一丝轻蔑——在说她轻易勾引了?他的兄弟。她就是个毒蝎祸水,谁沾惹谁被淹。
魏妆心想,她何?止勾引而已,她约莫还要嫁。那是她今世的夫家待定,之后若一定要嫁人,她就是准备考虑褚琅驰了?。
褚二只爱打仗,几年都不定回京城一趟,嫁了?就跟没嫁似的;大鸿胪府上还不缺美馔金银,过得富庶流油,世袭罔替,多好的条件。
谢敬彦抿着薄唇轻轻一哼,站在堂中琼姿皎皎,给老夫人请安:“祖母安好。”
罗鸿烁瞧着似乎冷场,忙作缓和笑起:“说来本以?为下午魏妆就搬过去了?,我还让厨房准备了?酒菜,预备中午一家子吃顿团圆饭。既暂时不搬,饭仍是要吃的,中午就都回府来用膳吧,莫在衙房吃公厨了?。”
谢敬彦道:“近日翰林院繁忙,御前案卷堆砌,尤其朝贡典章要改,怕是要晚上才得回府。”
很符合谢某人的作风,他既穿回来,自然是见都不愿多见她。
魏妆接着说:“我上午也准备出去一趟,给莹姐姐的牡丹花添补养料。然后便去乌堂主那边,讨教?些花种?的事儿。”
谢敬彦知她崇敬轩怡居士,前世不知是乌千舟,如今却是走得近了?。忽而这个江湖男儿,忽而那个褚二郎将,何?必拘她,由?她去。
他左手?食指惯性搓磨,绝俊的脸庞毫无波动?。
罗老夫人只得作罢,一会儿各院的公子小姐过来请安,男郎们便陆续出门牵马上朝了?。
不二日,许太监出宫传来太后口?谕,宣召魏妆陪侍钓鱼。又说许久没见到罗氏,也让同去闲聊。
罗鸿烁便携了?谢莹、谢蕊姐妹俩,和魏妆一道去了?碧翠园。

第57章
碧翠园的湖边绿柳垂荫, 阳光洒照在水面上?闪烁粼粼波纹。这座园子位于皇城外的东城边,湖水是从高山上凿引来的清泉,水质清澈甜润, 园子附近还有一块草坪,隐约听见阵阵的击鼓鸣笛声, 是男郎们在练球。
今日天?气甚好,宫女?在凉亭里伺弄着花茶、糕点, 或打理烧烤架。湖边支起几?根鱼竿,各宫的太监负责钓鱼。
湖边大伞下, 绥太后倚坐中?间的锦椅, 旁边是焦皇后、沈德妃、杜贵妃、董妃,还有几?个得脸妃嫔与公主陪同着。
绥太后赐了座,把罗鸿烁叫到跟前问候起家常, 魏妆和谢莹、谢蕊站在旁边, 时而与公主们闲聊说话。
沈德妃边品茶, 边睇着魏妆盈盈的腰身?,颇具意味地上?下打量。
想起前两日梁王高?绰进宫来,特意强调一句:那魏家的长女?却是生?得稀罕, 儿子从未见过!
早在经筵日讲结束, 德妃就和梁王提过了,彼时梁王不屑, 德妃便没放心上?。
梁王生?得英俊倜傥,两道眉毛最肖似皇帝, 娶的梁王妃也是母族强大、容貌殊丽的贤妇。他要什么样的角色没有, 不缺主动投怀送抱的, 这般特地跟德妃提起一句,可见是有意上?心了。
高?氏皇族这一代的子嗣单薄, 淳景帝就三?个儿子,太子高?纪与太子妃成亲四年,只得了一个皇孙女?,眼下两岁。梁王妃则两年多了肚子里没动静。宣王那边呢,整日个与宣王妃不和,打得鸡飞狗跳。
若这个时候,自己儿子梁王能生?下一个两个的小皇孙,再加上?太后对梁王的偏宠,那之后的事情可就顺畅多了。
太子不过是仗着皇帝偏爱皇后,没了皇后在,东宫根本不堪一击,德妃自有筹谋。
沈德妃睇着魏妆娇媚的模样,小腰纤细屁股翘,花瓣一样俏娜。别提男郎了,就是女?人瞧着都能一眼看出她擅勾撩,不仅能勾身?,还能留住男人心。
德妃便升起盘算,笑着问魏妆道:“平日可会钓鱼么?”
魏妆自幼年养死金鱼后,就基本不碰鱼了,照实答说:“筠州府水多鱼美,父亲闲暇喜欢带弟弟去?钓,臣女?时有在旁围观,却不曾自己钓过来着。”
凉亭下,太监把已经烤得半焦的小鱼翻了个面,滋滋的香味扑鼻而来。
绥太后扭头说道:“那你就更?要尝尝碧翠湖里的鱼了,这可是高?山上?的清泉水养的,整个盛安京唯仅宫里有,比起筠州府的鱼定要美味。一会儿钓上?来了,再捎带几?只回去?炖汤,保你吃完就忘不掉了。”
端敏公主噗嗤地笑起来:“皇祖母和母妃这般一人一句,要哄得魏姑娘留在京都不回去?嘛?可是我二哥催着你们了?”
今日梁王妃没进园来,端敏公主胆大直言了些?,言语掖着暧昧。
魏妆听得莫名,梁王催促什么?
她最不想扯上?关系的就是梁王了,有了那般厉害的王妃,还牵连自己与他含糊说不清。前世谢敬彦的官途陡峻,多少也因着梁王妃母族的记恨,这一点算是魏妆对不住他。偏他拖着不和离,硬把她拽上?了左相夫人的位置。
而最重要的是,魏妆对和别人抢男人不感兴趣。她连忙一揖:“喏,多谢太后、娘娘恩典,臣女?便盼望多钓些?鱼出来了!”
杜贵妃瞧着你一言我一语的,暗地不高?兴。
皇帝得了一盆帝王花,这花既叫着这名字,可见珍贵,赏赐给谁,谁自然最有体面。各宫谁不想要啊,杜贵妃明示暗示好几?次,皇上?都推脱了。却借口说寄养在皇后宫里,这不明摆着想送给皇后,故意找的一套说辞么?
皇帝也就只有在需要用到杜家军的时候,才想到荣宠自己。杜贵妃暗中?憋气,眼瞅着皇后的御花师告假,便派人弄了耗子尿,寻思三?五日就能把根毒烂。结果可好,这都快要搞定,魏妆进宫来给治好了。
焦皇后虽然明面上?没计较,但私下却处置了坏事的宫女?,可见是派人去?调查过的。
杜贵妃这会儿睨着魏妆,就如同眼中?钉肉中?刺。虽然儿子宣王说过,让魏女?嫁给梁王有诸多好处,可杜贵妃并不想让魏妆嫁得舒坦。
她就故意挑拨离间道:“听说那日魏姑娘与谢修撰进宫来,还特地去?给皇后姐姐请了安。我与母后、德妃也离得近,合该也叫你来坐坐的,瞧这丫头多讨喜呀。”
明褒暗贬,晓得绥太后与皇后不睦,偏说得好像魏妆和皇后更?热络,又似乎和谢三?公子有暧昧琐碎。
一旁的焦皇后弯眉笑出声来,悠然解释道:“那天?皇上?急召谢修撰,恰逢大雨瓢泼,魏妆等候在内左门外。我宫里班嬷嬷急着找花师,看见了她,便跟进来伺弄了花草。谢修撰晚膳未吃,站在外头等了半个多时辰,我这话都没聊上?几?句,赶紧叫他两个出宫回去?了。贵妃妹妹却是怪不着姑娘,委实天?色晚矣,宫门要下钥。”
焦皇后瞧出德妃有意纳魏妆了,但梁王妃母族势大,魏家没有根底,魏女?即便真?做了侧妃,也只会在私下里得梁王的偏宠,而实际过得畏手?缩脚。譬如自己,都当了皇后吧,还对势力强大的杜贵妃与沈德妃客气周旋。
焦皇后倒是看好谢三?郎的,谢府名门世胄,三?郎品端德逸,气宇轩昂,还痴心。故而这般解释一番话。
饴淳公主与端敏公主听得就敏感起来——端敏公主今岁十七,与魏妆同龄,还未说亲。本来对京都第一公子不感兴趣,在她看来,若自己驸马是个整天?被别人惦记的,她也不安稳。然而被皇兄梁王建议之下,端敏也开始留意起了谢敬彦。
饴淳最不能忍,只想到上?次给谢修撰用了那般猛烈的媚-药,他都能清凛寒澈地道一声“公主自重!”竟然能饿着肚子等一个退亲的前未婚妻。
饴淳就扬起眉头,磨着嗓子道:“修撰大人如何与魏妆你同乘一车?”
这是谢某人的烂桃花,他自个解决,魏妆可不想被牵累。连忙解释道:“那日贺小爷进京,身?无分?文,又下大雨,借去?了我的马车,臣女?遂只有暂避三?哥车里。好在距离不远,很快就回到府上?了。”
表明没在车中?待太久。
饴淳却觉得不够说服力,记得有一回她佯装晕厥在路边,谢修撰瞅见,却叫身?边高?大侍卫扛了她,去?另租了辆马车。他的车里怎能容旁余女?人?
饴淳盯住魏妆看了好一会,暗暗地生?出个主意来。
罗鸿烁听杜贵妃一言,也怕魏妆与太后之间生?了嫌隙,紧忙和乐开脱道:“魏妆小丫头养花技艺精湛,寿宴上?几?盆花被各家夫人好一顿夸。也是刚巧,能遇上?皇后娘娘需要。几?位娘娘们若是有养花的,都可叫她前去?打理,别的老妇我不敢说,这一点敢打包票叫娘娘们满意。”
她到底是历经过两朝的一品诰命妇了,见精识精,身?经百炼,一句话把其间关系圆滑摊开,谁都受益。
重生?头一回呀,罗氏墙头草摇向了自己!
魏妆姑且领了老太太的人情。
董妃听到罗氏张口,凉凉地笑问起来:“听闻最近罗君老夫人在私下频找媒婆,可是急着给三?公子说亲么?皇上?都说要给他安排了,莫非你意在躲避圣意,不信任皇上?怎的?算起来,我们饴淳公主也十九岁了,生?生?等了三?年,都不见这般匆匆忙的。”
京中?官贵没一个不是人精,这话里有话,既戳穿了罗氏偷摸找媒婆相亲,又提点了自个饴淳公主耗等谢府丁忧三?年,这么大个人情叫罗鸿烁怎堪消受。
三?郎这桩尚驸马怕是真?躲不过去?了,唉。可那饴淳叫个什么耗等三?年啊,恣肆放浪,侍卫没少换。
奈何董妃惹不起,罗鸿烁推诿道:“是给老四谢宥相看的,三?郎自幼主意大,臣妇拿不准他脾气,还是由?他自个儿做主。另有魏家这边,寿宴才忙完,也须正式给筠州府去?信一封,将?事宜说清楚则个。”
看在罗老夫人适才帮忙解围的份上?,魏妆默认了退亲的拖延。至少似乎对她自己也有利,免得德妃话里意味莫名地扯上?梁王。
董妃这才舒坦些?许,只又咄咄逼近道:“说得也是,退亲结束才好去?结新的良缘。魏家姑娘既喜欢花,且在京中?多住些?日子,斗妍会上?一定感受下花团锦簇的热闹,再另寻个如意好郎君。”
杜贵妃漾开笑意:“瞧董妹妹你这就不懂事了,看不出德妃对小姑娘中?意嘛,这京中?当然要常住的。还有皇后姐姐的一盆花,也让姑娘救活了。那帝王花金贵,皇上?连自己母后都舍不得送,只留给了皇后姐姐将?养,可见是多大的功劳一桩。”说着,乜斜了眼绥太后。
绥太后果然沉了脸色,淳景帝对焦皇后的偏爱让她无语。也不能说太后刻薄,若当年是按照三?书六礼正式订亲成婚的,她也就认了,偏这个焦皇后起初乃庆王的未婚妻,早产生?下了太子也带着与庆王相似的胎记。
而儿子淳景帝上?位后,本就背负了许多非议,再来一顶绿帽子,叫绥太后怎么能舒坦?偏偏淳景帝还把焦皇后宠得不行,多年如一日的讨哄。
真?是娶了媳妇忘了娘!
绥太后沉着声:“一盆花而已,哀家不稀罕。”
焦皇后连忙半迎起身?来,说道:“母后即便不稀罕,这盆花也是皇上?与臣妾真?心送上?的则个。先前夷国进贡来,蔫了吧唧怕养不活,皇上?敬爱母后,若彼时送出去?他嫌丑,便先叫我宫中?的花师伺候着。眼见花苞欲绽,今日臣妾便带来交予母后了……其中?还有些?波折,差一点被宫女?弄进的耗子尿浸烂,好在魏妆姑娘及时解决了。按贵妃妹妹所说,的确算是功劳一件来着。”
说着,让宫女?把花盆搬来。
同样一番巧妙说辞,奉承太后且表达了皇帝的孝心。虽没提哪个宫里的宫女?使坏,却又在话尾提了杜贵妃一句。
听得杜贵妃脊背蓦地发?凉,哪能想到帝王花是皇帝皇后商量好,养活了要送给太后的呢。这要是真?被自己弄死,太后跟前就算得罪了,连忙噤声不再张嘴。
但见那花盆里的帝王花绿叶圆润饱满,含苞欲放的花朵似绚丽粉球,娇妍夺目。
竟是两口子有心,想到把花养好了给自己端来。
绥太后这才舒坦了点,语气缓和道:“皇上?的骨痛怎样了?一封罪己诏念得哀家都动容不已,想来应出自谢三?郎的手?笔。”

第58章
提到?皇帝骨痛, 焦皇后忙低下?头,答说:“都是先前打仗落下的老毛病了?,从前皇上年轻力强, 总盼着打完胜仗,守护大晋的江山, 回来给母后争气。就是痛了伤了他也三两句敷衍过去,那时不见影响, 如今却风湿骨痛。臣妾只盼着皇上能够早日康健,好在母后跟前多多地尽孝。”
哼, 真懂奉承。他一对夫妻俩就?这套路, 你帮他,他维护你,绥太后早看穿了?。
但唯仅淳景帝一个儿子, 费尽心机母子俩才有了今日尊崇, 绥太后不由得又体谅起来, 叹气道:“那风湿骨痛需要颐养,宫中到?底住久了?,湿气大, 哀家那块闲置的别苑, 就?让给他去盖殿好了。他不是惦记已久了吗,省得动?不动?找人上个奏章, 以为我看不穿!”
焦皇后脸上顿地一窘,她并不知淳景帝实是给了给自己盖避暑殿的。但想到?皇上终于称心?了?, 连忙代为谢过恩典。
绥太后瞧着帝王花, 委实富贵妍丽得紧, 便转而对魏妆笑道:“这花得亏妆丫头救得早,不然被哪个不长心?的用耗子尿泡烂, 皇帝想尽孝心?也白搭。哀家瞅着与你有缘,倒是真希望你常伴在跟前呐,这枚手镯便送与你做个奖励吧。”
说着命宫女盛来盘子。
端敏公主在旁笑盈盈:“皇祖母偏宠二皇兄不说,现在又偏宠魏姑娘,几时才能也给我赏副镯子呢。”
绥太后嗔怪:“就?你多嘴,这宫中的皇子和?皇女,哀家都一视同仁。今日就?事论事,说的是这盆花。”
今日是今日,那明日后日之后呢……
短短片刻已经不止一次将梁王与自己牵扯了?。
魏妆听得心?头一凛,表面只作乖觉地接过:“谢太后恩典,臣女受宠若惊。”
太后是沈德妃的姨母,梁王又生得与皇帝眉宇肖似,因此太后格外偏重梁王。
沈德妃不乐见太后与皇后和?睦,假装笑道:“听听,那边男郎们?踢球好生激烈呀。这次宣王一队声势咄咄,梁王手下?能人也不少,太子殿下?没?出场,不过也叫了?东宫的禁卫组队,好奇哪个队会赢到?最后。都说太子的性格更似皇后姐姐,不太像皇上,皇上昔年沙场征战,犀锐勇猛,殿下?更偏温雅贤仁了?。”
果?然,一句话顿时精准地戳到?了?太后心?坎上。太子是含蓄而英明贤达的,可惜无论那胎记还是行止,都不比梁王和?宣王更像淳景帝。
……想来还要数梁王最好,知根知底的,是自己母族所?出的正根嫡系的龙脉。
绥太后不悦蹙眉道:“鱼可烤好了??拿几条过来尝尝。”
太监将烤好的银盘递来,动?过两筷子太后就?没?了?兴致。
“快点防守——”“敬彦,传球——”“漂亮!”
隔着距离,草坪那边锣鼓阵阵,男郎们?热烈磁性的叫喊声随风飘来,听得几个公主满心?憧憬,按捺不住想去看看。
饴淳公主更如坐针毡,早已知谢三公子球技了?得,尤其赛场上那冷峻清执的外表与敏捷的速度迸发,常惹得贵女们?尖叫。谢府丁忧三年,她三年都没?见他出过赛了?,自是巴望提前去观摩一番演练。
谢莹也想见到?奚四郎,晓得奚淮洛在梁王的赛队,应该正巧也在训练,便拖上魏妆一道儿过去了?。
练球的草坪在湖边下?游,离着并不远,出了?碧翠园片刻功夫就?能到?。
因着并非正式的比赛场所?,各队练得比较随意,偶尔也自发来场预热赛。草坪外面围着栅栏,便有那些经营赌注的庄家贿赂了?守门官,趴在栅栏外观看,好将各队训练情况播报出去,吸引更多的人前来押注。
正是下?午最热时候,只见那边男儿们?个个英姿魁梧,挥洒汗水。应该有三队球员,正切磋的是一队身穿枣红色球服和?一队穿湖绿的,踢得热火朝天。
谢敬彦着一袭修身枣红劲装,墨发高束,窄悍的腰身与长健双腿好生醒目。他从少年起便是出了?名的中锋,看似隽雅,然而爆破力卓绝,既有防守力,又可迅捷反攻。一枚皮革蹴鞠在他脚下?运作,看得人炫目。
饴淳公主忍不住击掌,大声呼喊道:“谢修撰加油,本?宫看好你则个!”
听得旁边休息的一队球员唏嘘哄笑。
饴淳公主余光瞥向?魏妆的反应,魏妆神情漠然——她跟谢左相十三年的冷场夫妻了?,比左手和?右手都寡淡,他怎么?样她都视如白水。
饴淳见她如置身事外,暗感得意,心?道这姑娘倒是识趣。
看来莫非动?情的是谢大人一方了??哼,那自己更要来点儿狠的,拆散越早越痛快!
一群男儿踢得正激烈,忽闻喊声抬头看,望见驶来满车花枝招展的少女,不由得士气大增。
再而发现那中间?一名女子雪肌嫩肤,娇艳袅娜,竟是从未见过的倾城美貌,看得差点移不开?眼神。连忙收敛心?绪,越发卖力地练起球来。
梁王也注意到?魏女了?,上一次在宫中雨后仓促擦身而过,他就?像着了?魔一样对她念念难忘。每夜魂牵梦绕,只觉女人那媚润花香勾得他心?痛,一种近似乎粉身碎骨的钝痛。
再次一见,在这春光明媚的日子里,更是把?他看得身心?都着火了?,仿佛非得到?她不可的执念。
饴淳看穿了?,只作亲热地坐到?魏妆身旁,指着梁王道:“可看见我二皇兄高绰了?,他真是个难得的好男人,成亲至今府上只有正妃一个,清清净净。更懂怜香惜玉,知冷知热的负责任,球踢得还甚好,是个出色的前锋。”
魏妆:好男人才不会在新帝上位死?期临头了?,却抛弃发妻,给自己发来密信欲携款私奔……
大概这京中,目前她认为的也就?褚琅驰尚可了?。谢敬彦自然可称作好男人,但需是他钟意的那类白月光,魏妆不属于其中。
魏妆对蹴鞠不陌生,筠州府那些屯军将士们?时有比试,她会坐在高台上观看偶尔。
前世婚后,谢敬彦选部调职去了?刑部。在刑部那几年算是他蛰伏的半咸鱼期,每年春赛都参加,魏妆爱慕于心?,没?落下?一场。
如今她对谢某人不感兴趣,知道他体力超然,是个赛后越发深夜’奋战’的狠角色。他一贯清凛绝尘,可骨子里蓄着锋凌,越是猛烈的赛事越激得他情动?。
她就?只想顺便瞧瞧梁王,毕竟钱都押在他身上了?。梁王若是输了?球赛,莫说一千两打水漂,花坊开?不起好地段,玉璧也没?得赎回来归还谢府。
“这是哪家的贵女,怎从未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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