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总,这个我也催了,但听他们那意思是您得给他们点实验时间,不然下一批他们也不好百分百打包票的……”
“时间,我给他们时间谁给我时间。”卓梦愁得两手合十捂在自己脸上,“下一批不能再耽搁了,必须是百分百。”
“好的卓总,那我再去跟他们……”
“算了吧,这玩意也不是能逼出来的。”她又把手放下来,“样品给我准备两份,然后订个今天的机票,去马尔代夫的,要头等舱。”
事情的转向超出预料,但胖子嘴巴比脑子快:“好嘞卓总!”
“两张。”
有时候卓梦觉得自己确实有些成功人士的特质在身上,比如她既然打定主意这辈子做酒品生意,那就无时无刻不在关注酒相关的信息。
她本来也不是个善饮的人,但是从成年起就有了相关意识。在她那无人问津的18岁生日当天,她送给自己的成年礼就是一场酩酊大醉。
就连每次旅游度假的时候,她也会积极品尝各类佳酿,在无人知道她是私生女的地方,用“卓氏千金”的名头认识酒业的各路牛人。
比如说有个职业叫酿酒师。因聘请费用过高的缘故,一般酒厂不会特意招聘专门的酿酒师,而会在需要酿制的时候,或者酿造过程中遇到问题的时候将人请过来指导解决。
卓梦就在之前的一次马代之旅中遇见了一位老酿酒师,他曾经为多个世界知名品牌做过指点,当时二人相谈甚欢。
早知道酿个葡萄酒这么费劲,从一开始就该过去把他给接过来。
只是不知道这会儿人还活着不。
卓梦是想着既然要去,那不如履行一下约定,刚好身边也得有个跑前跑后拎包的,所以一出酒厂就打了电话:“喂,小顾,身份证号发我,给你订票去马代玩两天。”
但她没想到的是电话那头略一迟疑:“抱歉啊梦姐,我这两天有约了。”
卓梦一下子脾气上来了:“怎么着,跟我的约就不是约了?你们领班不放人?不准你假?”
“不是……是这两天也跟朋友约了出国玩。”
“啊?去哪?”
“……迪拜。”
这哪是朋友啊,这是傍上比她更大的金主了。
卓梦长叹一口气:“行行行去玩吧,当我没说。”
“哎,梦姐你别生……”
电话就已经挂断了。
上车,手机扔副驾上,烦到极致的卓梦忍不住骂了句:“给脸不要脸。”
发动汽车,开了一会儿,又给倪航去了电话:“喂,小航啊,收拾收拾东西,我马上回家接你赶飞机。”
于是倪航迎来职业生涯中的第一次出差。
谁能想到做家政居然也得出差。
行李放进后备箱之后,倪航便从副驾上车了,浅色系的帽衫短裤,看起来很是休闲。
卓梦看了他一眼:“新衣服到了?”
“……对,其实我不太会搭衣服,一般就买这种怎么穿都不出错的。”
“好看。”但卓梦也不敢盯着看,“趁现在年纪小多穿穿这种,等过几l年可就穿不上了。”
“我哪里小了,我都二十了。”倪航现在对年龄问题敏感得很,“而且我会锻炼身体的,也不至于胖到穿不上吧。”
“谁说是胖得穿不上了。”卓梦又被他笑到,“算了我跟你说不明白。”
倪航对她的轻视感到不爽,但又实在对行程很好奇:“所以咱们这是要去哪啊卓姨。”
“上了车了才问去哪,你也不怕我把你拐去卖了?”
到底还是惹恼了:“那你停车,我要下车!”
卓梦一边把车门保险打开,一边把车开得飞快:“下。”
倪航一再吃瘪,气得窝在副驾座椅里再不肯说话了。
还是在拿到登机牌后知道了目的地:“马尔代夫?!”
倪航的眼睛瞪得老大:“去那干嘛?”
“酒厂遇到点问题,去那边请个专家。”卓梦说得随意。
“国内没有这方面专家吗?”
“当然有啊,但是既然要请不如请个最好的。”不过卓梦的目标其实也不是所谓的“最好”,而是百分百的信任,是万无一失。
虽然蒸馏做成白兰地是绝佳的补救方法,但是白兰地在灌装前还得陈酿至少18个月,也就是现在这批白兰地得等到至少2025年才能出售,所谓的回本也得那时候才回得来,到时她爸可能都已经入土为安了。
那她要是再失误一次,再欠出一批白兰地来,她这子公司就真有可能被她爸申请撤销。
这就是为什么她要不远万里去请这位专家过来。
当然真要是去了没找到人,或者人已经驾鹤西游,那她也得找其他酿酒师顶上来——她没时间给技术科再做什么发酵实验了,一轮发酵少说也是一个月过去,早就过了她之前掀起的营销热潮,到时候黄花菜都凉了,谁还记得“美人关”是个什么东西。
但因为卓梦说得太轻描淡写,倪航根本没意识到所谓“遇到点问题”有多严重,注意力还在别的方向上:“哇哦,第一次出国就是马尔代夫吗?是不是有点太飞跃了。”
这度假般的模样反而带得卓梦也不那么急躁了:“不要这么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倪少爷。你爸拼了他那条老命让你过了几l年富贵日子,怎么也没给你养出点贵公子气质来呢。”
“贵公子第一次出国也得激动吧?”倪航掏出手机对着登机牌拍照发说说,脑子里也不知道在担心些什么,“真的没问题吗?我英语口语一般哎,话说那边人说英语吗?”
“说英语你也不见得全能听懂,咖喱味、寿司味、塑料味的都有,有时候我也得反应一下。”
“那我们不需要提前办签证吗?我记得签证很难办下来的,要看资产什么的……我现在算零资产吧?我真的可以去吗?”
“你登机牌都拿在手上了你怕啥。”卓梦到底还是被他逗笑了,“马尔代夫从今年年初开始就落地签了。”
“什么意思?”
“就是它现在对咱们来说是个可以说走就走的国家。”
这个事情对倪航来说很神奇。
就是,两个月前他是倪氏酒厂的小少爷,一个月前他在装空调还债,一周前他住在衣服都晒不干的宿舍,两天前他住进了宽敞明亮的大平层,一小时前他在琢磨今晚给卓姨做个什么晚饭,而现在他已经要上飞机飞走了。
人生的际遇真是祸福难料啊。
工作方向也是——他明明是以那种身份住进卓姨家的,却一直只做着保姆的工作,他几l乎都要以为他是哪里做得不对惹得卓姨对他下头了,但没想到卓姨出国还会想要带着他。
这么看来卓姨对他还是不错啊。
这么想着,倪航骤然惊醒——该不会卓姨希望和他的第一次是在最喜欢的马代吧?!
第32章 开悟
但是当倪航在飞机上旁敲侧击时,卓梦的反应是:“谁说我最喜欢马代了?只要不在虹都,我在哪都挺开心的。”
倪航有点懵:“可我听你的意思你好像不止去过一次马尔代夫……”
“啊……因为它就是个度假的地方嘛。”卓梦琢磨着,“就像你累了休息的时候会想玩手机,但也不至于说你最爱做的事情就是玩手机,你只是没力气去做更让你开心的事儿了而已。马代对于我来说也就是这么个地方,不用劳神费力去计划什么,订好机票酒店到那就是游泳、浮潜、躺着——反正我就图这个。其他各式各样的水上项目倒是也有,但想玩那些的话东南亚也能玩啊……不过马代浮潜岛的水下风光确实不赖,各色珊瑚、各种各样的鱼群、鳐鱼还有鲨鱼……”
倪航好像听到了什么不和谐的生物:“鲨鱼?”
“放心啦,小鲨鱼。”卓梦好笑道,“就跟路边的流浪狗似的,只要你别去搞他们,他们一般也不会来咬你……啊。”
说着说着二人同时想起了什么。
倪航:“你明晚12点之前是不是还得回去打第二针疫苗?”
幸好本来就是来办事儿L的,要真是出来玩的可就尴尬了。
但这也意味着找人的时间很有限,毕竟飞机飞回去还需要时间,那就是明天下午就得出发返程。
“你没留他联系方式吗?”倪航也有些着急了。
“没人会把联系方式给一个聊了会儿L天的游客吧。”卓梦惆怅道,“不过我知道他住哪——他就住马累机场附近,傍晚经常去海边钓鱼。”
“只知道这些你就飞四个多小时过来找人?”
“这有什么,飞四个多小时过来睡觉的事儿L我也不是没干过。”
“但是你也不知道他愿不愿意跟你走啊。”倪航不能理解,“你也说他年纪很大了,他会愿意大老远飞过去帮你吗?”
“有全局观很好,但啥事都操心的人基本上成不了大事。”卓梦看着窗外告诫他,“你只是个随身保姆,你的任务就是拎包、跟着我、听我指令,其他的不用管——不管这趟找不找得到人,我又不会克扣你的差旅费。”
又是这种哄小孩似的语气。
倪航听得刺挠,又实在没什么可以发作的角度,就嘟囔着个脸也去瞄窗外。
恰好飞机俯冲下去,来到云层下面。
倪航眼前一亮,刚才的烦闷也一扫而空:“哇哦,好漂亮!”
透过飞机的窗子,可以看见深蓝大海上一道道绸缎样的光带,但等高度再降一降,就会发现那不是光带,而是一个个长条状小岛。由于近岛海水颜色过浅,几乎是翠绿色,在深色的海上就仿佛光带一般。
为了能看清楚些,他不自觉地伸长脖子,整个人也往卓梦身旁靠了靠。
而卓梦,一脸漠然地看着快凑到自己脸前的侧颜,想的却是这个距离不亲上去有点亏了。
有那么一瞬间她想过就这么亲上去也没什么吧——帮他还债,给他付生活费学费,还带他出来玩,都做到这个份上了亲一下有什么。
但很快她就意识到,自己到底还是有在拿对小顾之流的男人的态度对待倪航,但倪航明明和他们不一样,他从来都不是明码标价的。
于是躲躲闪闪地把眼神移开,心态调整一下,又让了点地方给倪航让他能更好地看窗外:“那些植被茂盛的要么是未开发的岛,要么是度假岛。你看那种岸边有小房子和游艇的,那就是度假岛上的酒店设施——就像我刚才说的,适合吃喝、游泳、躺平。”
“那那种都是房子的呢?”
“那是居民岛,马代当地人住的地方。我们要降落的马累是马代的首都,也属于居民岛。一般要去度假岛玩的话,在机场降落后就可以直接坐游艇离开了,不过我们这次的旅程估计是要全程耗在马累。”
“我明白。”此时的倪航看起来懂事极了,“本来就是来办事的吗,还是酒厂的事比较要紧。”
“好孩子。”卓梦称赞着戴上墨镜,“准备准备马上降落了,怕的话可以握着我的手。”
倪航正欲发作,想说自己只是没出过国不是没坐过飞机,而且自己不是小孩子了不要总占这种口头便宜,好在话出口之前就反应过来——什么,可以握着手吗?!
他眼神向下瞄去,看向卓梦搭在扶手上的修长的手掌。
那手他也不是没碰过——他曾坐在路牙石上被这只手摸到半边身子都软了,深知它是怎么样的细腻柔滑,但是此时说给他个机会再碰一次,竟有些不知道该如何下手。
恰好飞机又猛地一个下落,于是随着一股令人战栗的失重感,倪航不管不顾地一把把那只手抓进手心里。
此时的心跳声已经分不清是因为失重,还是因为和卓梦的接触了:“好吓人啊。”
卓梦就那样松松地给他抓着,也不回握,只是另一只手撑着泛红的脸,扭头看向另一边的窗外。
一如卓梦所说,下了飞机后拿了行李出站,外面就是各个酒店的接机牌,不过她绕过了这些人,在接机专柜处完成了登记。
倪航就拖着行李箱,老老实实跟在她身后等待。
该说不说,看见其他游客开开心心上了游艇离开,他其实还是有点眼馋。于是不得不提醒自己这是在出差,能跟卓姨一起就已经很好了。
他们住的地方就在机场附近,在坐车深入城区内部的时候,倪航几乎要忘了这是马代,只觉得这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海滨城市。但是到了酒店,进入房间拉开窗帘,眼前宝石一样翠绿的海景又让他深吸一口气,口中喃喃:“爸,我到马尔代夫了。”
房间很高档,里三层外三层,甚至还有个办公用的小书房,倪航也想不通谁会来这儿L办公。
正这么想着,便听卓梦在他背后打了个哈欠:“你休息会儿L吧,我先回房间了——我跟胖子、李染约了个线上会议,得跟他们同步下情况。”
倪航给听愣住了:“回……房间?”
“对啊,就在你隔壁,怕什么。”卓梦说着就已经转身要走了,“没事儿L可以自己出去溜达溜达——相信我,英语六级的单词量足够你沟通了,而且我记得这家酒店好像有中文服务,实在不行你就说中文,他们能给你找来会中文的人。”
倪航口不择言:“可是……”
“怎么了?”
可是你不跟我住同一间吗——这样的话让他怎么说出口,倪航绞尽脑汁问了别的问题:“可是……不是说要找人吗?”
“这会儿L还早,五点再去海边看看吧,他上次就是五点半左右拿着鱼竿出现的。”
“那也快到时间了啊,我们不是中午上的飞机吗?”
卓梦看了他一会儿L,到底还是为他解密道:“我们中午十二点起飞,然后向西飞了三个时区,用时四个半小时,所以现在是几点?”
倪航立刻掏手机看了一眼:“一点半。”
卓梦打了个响指:“休息吧。”然后开门离开了。
隐约有种一直向西走可以达到永生的感觉。
但是为什么要分两间房呢?这完全不是对包养对象会有的举动吧?
一路舟车劳顿,倪航决定先放洗澡水泡个澡,清理浴缸的时候又开始惦记——那卓姨的浴缸不是也得清理吗?哪怕是从保姆的角度考虑也应该是住在一起更方便照顾吧?哪怕是两张床呢?
这果然是很不对劲。
倪航着急地把手上的清洁布甩进了浴缸里,蹲在浴缸边上开始回忆——是卓姨先撩拨他的不假,但他一开始也很怀疑那些话究竟是有心试探还是无心之言,真正确定她就是那种意思,是因为在洗浴会所里看到她。
但是他们之间有哪次是把这个关系挑明了讲过的吗?完全没有啊!
包括确定关系的那天,他坐在路牙石上,卓姨摸着他的手——那时她说了什么来着?
“卓氏本来就年年捐款,我以个人名义资助个大学生又有什么。”
“姨有点小钱,给谁花不是花呢。你正是大好年纪,好好用功才是正经事。”
“我是真就单纯想资助一下你的学业。所以你的意思是,你不想不劳而获?”
倪航一下子倒吸了一口凉气——好像是有这么句话啊,单纯想资助一下他的学业!
难道这不是道貌岸然的漂亮话,而是平铺直叙的真实表达?可一般人会这么说话吗?把好好的资助说得这么……色迷迷的?
倪航不自觉地捂住自己的胸口,但又觉得这个姿势有点别扭,遂又放开。
可一般人会因为资助大学生就让对方住进自己家里吗?这么一想倪航就觉得自己脑袋顶上有一道雷劈下来——好像确实不是卓姨主动提的,是他自己说“以后能不能别再找那个小赵了”,然后卓姨才说“那给他找个下家”,再然后他就理所当然地住进了卓姨家里。
他觉得自己彻底开悟了——说不定那个小赵真的就只是个家政呢?他都看到卓姨进会所了,怎么会还认为她脖子上的吻痕一定是跟家里的那个搞的!
倪航彻底瘫坐在了地上。
也就是说有这么一种可能,卓姨只是说话的样子有点怪而已,她是真的想要对他进行资助,然后为了照顾他的自尊容他在家里做个家政。
除此以外,卓姨对他,可能,没有,任何,兴趣。!
第33章 堕落
另一边的卓梦先和李染开了个视频会议,同步了葡萄园的情况,得知种植部那边尚且算是乐观。因为今年虹都气候不错的缘故,种下的葡萄大概12月中旬可以成熟。
“还有,小卓总,生产部那边跟我说我们两个部门以后会有管理模式上的合并,采用酒庄型管理……”
“对。”卓梦的脸出现在镜头里,“我不希望酒厂那边纪律过于松散。我们的生产车间和葡萄园之间也就一条河的距离,完全可以当庄园经营。这个事情你和胖子再碰一碰,中间要是有什么时间或者职能上的冲突你们协商解决一下。”
“好的小卓总。”李染顿了顿,“然后就是这次酿造失败的事儿,卓老那边问起了。”
卓梦叹了口气:“他有什么指示?”
“卓老的意思是,第二批次可以适当缩小酿造规模,这样即便再出问题,也不至于……”
“没有必要。”卓梦一口回绝了,“适当缩小规模,一个车间还是两个车间?扣扣嗖嗖搞那么点货出来能有什么水花?产品首次出售正是噱头最足的时候,以量取胜才能占住市场。现在缩小规模的话,之后除非是火爆到供不应求,否则我们很难再有机会扩大生产规模了。”
屏幕里李染的神情看起来有些困惑:“可我们一定要做那么大规模吗?我们只是个分公司而已,还是卓氏第一次做生产。既然卓老都这么说了,那我们何不给自己降低难度呢?”
哦对,卓梦差点忘了,这只是个领死工资的员工,他才不管卓家内部的什么争斗,只要能做好爸交代的事儿就万事大吉。
他好像没有想过,如果有一天卓东没了,他将会跟着谁干活。
卓梦苦恼地搓搓自己的脸,看似没头没尾地来了句:“虽然这话不该我跟你说,但是职场上忠心耿耿确实没有好下场。”
“小卓总……”
“你家孩子多大了?”
“下个月就一岁了。”
“夫人去上班了吗?”
“没……我父母太远了,帮不上什么忙……”
卓梦喝了口茶:“夫人牺牲很大,带孩子也是辛苦活,你最近又这么忙……这样吧,既然葡萄园一切都好,那明天给你一天假,回家陪陪老婆孩子吧。”
李染看起来有些惶恐:“小卓总,是因为我……”
“别紧张,不是要调动你,单纯的想给你一天假。”卓梦说,“回去看看他们,顺便想一想你努力工作到底是为了什么,不要干着干着昏了头,你得搞明白到底谁能给你你想要的。”
李染彻底卸了劲儿了:“您能明示吗?”
“你要实在听不明白,就找胖子给你分析分析。”卓梦摆摆手下逐客令,“退吧,我跟胖子约的会到点了。”
胖子一进会议室明显气氛不一样了:“卓总好!”
“蒸馏设备怎么样了?”
“清洁工作完毕,明儿一大早开蒸!技术科说了,这个事儿它就失败不了,搞个蒸气的事儿!就是……好像还得放段时间才能开始卖。但是这个没关系啊!酒就是钱呐,对咱们来说它就是一个咱什么时候拿去换成钱的问题……”
“这个我比你清楚,谈下一话题。”卓梦又喝了口茶,“酒液发绿的原因找到了吗?”
“技术科那边提了个想法,就是含氧量高、菌子长起来了,有可能是因为温度不对。”胖子说,“实不相瞒卓总,我们内部的一道道工序都是严格按照要求来的,你说这酒发绿发淡这事儿在我看来就是邪门儿。所以从出事开始我就让人去查监控了,确实没外人进来过。但技术科要说温度上出问题,那你说咱们恒温的空调一天天呼呼吹着,能有什么问题?除非是在外面把咱的电线挖断了。”
这次迷惑的成了卓梦:“可咱的电也没断啊。”
“没多久又接上了呗。”胖子说,“我试了一下,咱那中央空调,拉闸后又重新接上,小风照样呼呼地吹,根本发现不了。技术科说如果温度低于20℃可能出现这种情况,那也就只能是夜里。夜里咱排班每两个小时有人去车间看一圈,卡这两个小时的空足够对发酵造成影响了,所以我的建议是,咱报警吧?”
卓梦再次愁得捂脸:“不能报警。”
“啥?那要是……”
“万一是我大姐、二姐或者弟干的呢?虽然我觉得我弟也没那个志向。”
“不是啊卓总,亲姐妹也得明算账,这违法犯罪的事儿跟你没关系你都得大义灭亲呢,何况还是欺负到你头上了……”
大义灭亲,卓梦倒是也想灭,但是老大、老二之间要是再进去一个,爸估计能直接气嘎过去。到时剩她一个私生女,一个废物私生子,前面俩不管剩哪个他们卓家都能给贺家咔咔啃得骨头都不剩,那才是彻底没得玩了。
她坚定道:“胖子我跟你说,这个事儿从长计议,不管你接下来查出什么,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我。如果我没让你进行下一步,你千万不要轻举妄动。”
“得。”胖子依然以为这是愚蠢的姐妹情,“那卓总都这么说了我能说啥,那咱就……等会儿卓总你说啥,你有姐姐?”
这事儿卓梦从来也没瞒过胖子,但被胖子这么直接地问出来,她还是有点尴尬的:“啊,怎么着,我有姐姐怎么了?”
“哎那你不是卓氏长公主啊,那你不就是……”
“啊,对,是私生女,怎么了?”卓梦气儿不打一出来,“我想当私生女啊?我让我爹出的轨啊?”
胖子反应飞快:“那当然不是!没事儿,咱不拿上一辈的错误惩罚自己!咱卓总就是貌美又优秀,端的就是卓家下一代偏你最争气,这上哪说理去你说说……”
“哈哈哈!”忍不住大笑出声时,卓梦觉得自己好像古代的那个昏君。
其实胖子哪知道卓家下一代什么样,他不过是惯会说奉承话罢了,但就算明知是奉承之语,卓梦也十分乐意听。
从小到大一直承受的那些不属于自己的谩骂,也许只有通过这种夸张至极的肯定才能够抵消了。
而在卓梦忙于公务的同时,精神受到冲击的倪航已经连澡都不想泡了。
他在浴缸边上坐了一会儿,脑海里不断搜集着自己只是个家政的证据。
首先是卓姨说的那些话,说实在的换种意思理解好像也完全没有问题。但是一般人肯定是不会是那种语气的,那就有一种可能,在工作之外,会所里的那些男孩子占据了卓姨绝大部分交际量。
这个事儿让倪航心情十分复杂,他觉得卓姨哪怕是好个烟好个酒他都能接受,她怎么会好这个啊,解压方式那么多,她差这一个吗?
再想到这几天同住一个屋檐下,卓姨也只是吩咐他做各种家务活,从来就没有那方面的意思——就是说她这么一个依赖男色解压的人,家里守着他这么个大活人硬是一点心思不动,倪航实在不得不怀疑自己是真有那么次吗?
他还想起了他上次说漏嘴——那应该是离戳破窗户纸最近的一次吧?帮卓姨处理完脚伤之后说了句“没打算今天”,当时卓姨的反应也很诧异——他从那个时候就应该想到他们之间的沟通已经岔劈到十万八千里外了。
那现在该怎么办呢?
他不是只想到卓姨家做个家政的啊,但是现在让卓姨知道他借故住进她家里,其实对她怀着那样丑恶的心思,只会让她觉得恐怖又恶心吧?
但是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这也不是个事儿啊——如果卓姨只拿他当家政的话,那她不就还会外面彩旗飘飘吗?她不会直接把人带到家里吧?然后他还得去给他俩收拾床单?
倪航崩溃地捂住自己的脑袋。
明明几天前他还是阳光开朗的男大,怎么现在就堕落成了这个样,这比家里破产都难顶。
为了控制住自己的胡思乱想,倪航暂且从地上站了起来,他决定按卓姨说的出去走走,不然一个人越待越emo。
卓梦订的这家酒店是一价全包式的,住宿、交通、三餐、茶歇、活动全部包含在内,也就是倪航在这里随便吃点什么都是不用额外付钱的。
他一路溜达到了一楼用餐区,虽然这个时间没什么人,古典乐队也依然孜孜不倦地演奏着音乐。
如果不是心情实在低落,他这会儿应该已经非常好奇地四下观察了。
音乐过于高雅,反而衬得他愈发凄惨。他在一个高脚椅上坐下了,面前是个吧台:“Pleasegivemesomethingtodrink.”
其实他口语真的还可以。
相比之下吧台里的人就不是那么规范了:“Asyoucansee,thisisacocktailbar.Youcanchoosethedrinksonthewinelist.”
倪航总算是知道了为什么卓姨说讲英语的他也未必全能听懂,这个身穿酒保服的男人说话确实有股子非常熟悉的塑料味,定睛一看,这人50岁上下的样子,确实是东亚长相,而且有着一种和口音不符的英俊。
倪航试探着问了一句:“同、同胞?”!
啊,中文服务,找到了。
“我不太懂,没怎么喝过鸡尾酒,您推荐一款吧。”倪航说,“别太烈就行,我晚上还有事儿。”
调酒师说中文的腔调正常多了:“那推荐您来一杯莫吉托,酒精度数十度左右,清凉解暑,非常适合大海和夏天。”
“好,那就这个吧。”
调酒师便回身拿了个青柠檬,冲乐队比划比划,那边心领神会,立刻就换了调调。
居然是Jay的《Mojito》,古典乐队版。
萨克斯嘟嘟的声音在乐队中显得格外突出,好像在逗人开心一样,转音时又带着些潇洒的挑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