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大阴神门?派齐齐浮出阳世,通过?大周对?应的幽世,“围”住了本?表。
听到地煞观说的话,李秀丽却哇了一声:“魔宗,帅!”影视剧、小?说等作品里,魔头,魔宗一般都酷毙了。
她问张白:“你?们还毁灭过?一个?阳世的所有人族?”
张白笑了笑:“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不错,确有此?事。”
丁令威则摇了摇头:“一表‘所有人族’,亏他们说的出口。那个?阳世,被地煞观、日曜城的道统所传,人族互相兼并,最后,那个?阳世的一草一木一沙一石,都归属了同一个?人。那人自号‘终产者’,其他人族连呼吸一口气,都要向他付费。最后,更是?绝大部分人族的肉身到元炁的一切存在,都被终产者化作了能量以抵偿他们生活在自己土地上的‘租金’。”
“彼世界真正意义?上完整的活人,只剩那个?‘终产者’了。甚至可以说,那方世界的人族已经被他们的道统所毁灭了,终产者最终毁灭了自己的种族。我们杀了‘终产者’,也只不过?从仅剩的实验者里,抢回了那表人族的一些残存七情。”
端肃温和的白鹤真人少有这样面露讥讽的时候:“那个?阳世的人族,只剩下了‘终产者’一个?。我们杀了他,不就是?毁灭了那表的‘所有人族’吗?”
“‘终产者’,世界归于一人。还有这样的阳世?”李秀丽说:“没法想象。那是?什么样的世界?可以去看看吗?”
张白抛了抛酒壶:“不是?什么好地方,不必去。不过?那表人族剩下的七情所化的现象,游荡在幽世里,投影于诸多?明世,不少人间作传奇、话本?的,都受其所感,创作出了描述‘终产者’的作品。你?如果感兴趣,以后有机会我找一本?带给你?看看。”
天空上,地煞观的颠倒的重?叠之“脸”,听到张白、丁令威等人的话,愈怒:
【魔头,至今还在狡辩!那方明世是?我等践行阴神之道的道场,早已宣告诸天,尔等宵小?之辈在心知肚明的情况下,还擅闯我们道场。汝道大獠,更将我们进?展到那等程度的道果毁灭,毁了人族超脱的另一种可能,罪犯滔天!】
丁令威说:“若以牺牲大部分人族,而去让余下的数人,乃至唯一个?体超脱。这不叫超脱,叫灭族。”
【哼,你?们又如何懂得大道的美妙?阳神魔道,虚无缥缈。我道则行于诸世,切切实实。尔等宵小?,在幽世躲躲藏藏,毁了我们上次的道果后,如今又来参与我们阴神内部的割让事宜,与我等抢夺践行大道的‘节点’。阻道之仇,不共戴天!】
【诸位同道,对?阻道的魔宗,不必讲道义?!天下吾道行者,可共击之!】
虚空中,四方便显出群影。
东方,显出巍峨殿堂,玉阶通天,阶上,左右两侧,分是?文武装扮,一级并一级,身着官服,脑后悬光相,面目模糊,有的执剑,有的执印,侍立台阶。
最上方的壮丽宫殿,矗立在滚滚紫云中,殿门?微敞,其中似乎坐了一尊极神圣,以太虚群星作冠冕,以银河缀袍角的法相……
西方,弥天黑暗中,时不时闪过?电光,如灭世的咆哮。钢铁巨兽游曳海波之中,尾扬则起千米灭世之波。吐息为狂风,摧折大地的魔蛇,环世而绕,正窥伺人间。一重?接一重?的高山,叠向无穷高处。
而无穷高处有一座城。这覆盖世界的黑暗中,偏偏从天外,有一束光而来,将这座城拢在光中。
南方,一时香花飘落,妙音齐唱,显出光华摇曳万丈,尽善尽美的无尽平原,居住各色法相庄严的神祗天人。但这片平原下,尚有两重?世界。一重?是?充斥着平凡、苦难、需要苦行也求超脱的庸常人间,一重?在最底层,是?布满痛苦与绝望,不断沉沦的黄泉世界……
北方,却貌似什么都看不见。只有看不到底,不断旋转,吸收万物的庞然黑洞……黑洞极寂静,但又似乎在源源不断地发出令修士一听都损害神智的诸表人间四面八方所有的嘈杂呓语……
地煞观站在靠近西方的位置,因?此?次是?他们邀请其他四大门?派前来,所以地煞观那些颠倒古怪的门?人弟子站在众门?派的最前方。
不知五大门?派来了多?少练炁化神中高阶、返虚的修行者,甚至还有合道修士。
地煞观领头者的话音才落,无穷压力便降下。
噗,李秀丽觉得肩头极其沉重?,仿佛被天地的重?量压了下来,本?应轻若无物的练炁化神之躯,竟整个?往地里被“凿”去,像陷入沼泽。
此?时她身在社稷图内,得到分社稷图的支撑,堪比练炁化神高阶,却七窍流出血来,然后血液瞬间化作灵炁蒸发。
张白手中的酒壶猛然破碎。丁令威外罩的羽衣零落而飞,二人都微微变了颜色。
王昭受了威压,倒是?神情不改,仍站在原地,只是?面容苍白了一些。
凡人们本?该被压成肉泥,但被几?个?修士顶住了大部分压力,只是?噗地一声俱呕出血来,从赵烈、华家父子到其他凡人,几?乎无法站立。
而这只是?五大阴神门?派降下的粗浅威压,对?方甚至还没有动手。
李秀丽咬紧要关,便要举起玉玺,运转法力,调用起社稷图,令此?方天地一同抵抗。
才刚举玺,便被张白按住:“秀丽,不行。”
他不但不让李秀丽开社稷图,反而说:“你?现在立刻将社稷图关闭!”
“这里是?阳世,本?来隔绝诸法。他们而今能发挥这么大的神通,调遣起远超练炁化神阶段的法术,正是?因?为分社稷图在开启的状态,在洞天之内,才肆无忌惮!”
李秀丽闻言,立即用玉玺命令社稷图关闭。
在社稷图关闭之后,那铺天盖地的威压,果然倏尔无踪。
修行者、凡人们都觉得轻松了不少。
地煞观的颠倒修士们则叫道:【陈相国,贼人不出所料,果然关了社稷图分图,汝还不出手!汝朝陛下不是?分了你?部分总图的权限吗!】
东方天空处便骚乱了片刻。似乎文武群臣窃窃私语,不少人看向了文臣一侧,最上首的台阶。
众文官最上首,靠近宫殿处的一儒生,披光相,戴高冠、执玉笏、着深衣、垂紫绶、系金印,佩长剑,衣缀宝石珠玉。是?汉代三?公九卿一流的贵人打扮。
听到地煞观叫唤,“陈相国”便出列一步,声音浑厚如雷鸣:
【山河社稷图,乃是?精神之山河,文明之社稷,国之重?器也。岂是?想动用便可动用?】
【余虽有总图的部分权限。但此?表人间的受图皇室,本?非仙朝子弟。受图者若非仙朝子弟,分社稷图的权限,即有一部分由此?人所在阳世的人族炁海独立掌管。此?表人族受李秀丽、王昭等人之恩,心恶尔等,并不愿移交分图权限。余如之奈何?】
地煞观领头者长在下巴上的眉毛拧起,厉声道:【姓陈的,你?什么意思!什么叫‘余如之奈何’?什么叫‘此?表人族受恩’?你?是?在指责我们凌虐人族,反是?这两个?小?魔头是?本?表凡人的恩人?】
另有一地煞观门?人说:【莫非陈相国受了恩师的影响?为着郑家子孙后代的私情,徇私枉法,有意放过?李秀丽?】
他话音刚落,从东方猛然一道霹雳,一声惨叫化作灰烬。
原来是?大夏仙朝中,站在武将一侧的某个?金甲神人,睁开了额头的第三?只眼,射出一道闪电。这神将怒道:【大胆狄洲野修,安敢诽谤陈相国与郑太傅!】
这叫诽谤吗?有眼睛的人都看见了。幽世之中,如果不是?郑家也出手阻拦,上次怎会走脱了李秀丽,失了百神之炁?地煞观事后还联系了仙朝中人,通过?私下的渠道,才得知郑家的嫡系后人与李秀丽之间彼此?相识。
还没处理?魔宗,自己就内讧,损兵折将。
地煞观门?人一时气闷愤懑,但在本?表附近,以仙朝的势力最众。况且仙朝与地煞观本?来就不甚和睦。
可恨本?表靠近仙朝的第一、第二种道统,来支援的居然是?陈相国这一脉。
地煞观门?人虽然都铁青了脸色,却果真不敢多?言,只能咬牙认了:【不敢诽谤。既然相国不肯动用社稷图,也罢。只是?今日,太乙宗包括李秀丽等人,要么伏诛,要么必入囚笼,决不可放走这些魔头。】
陈相国这才开口:【请贵观放心。五派同气连枝,共诛阳神。既然来此?支援,我等必不惜力。况那李秀丽与通天教徒关系匪浅,又曾冒犯仙朝分宗道统。仙朝有令,要活捉此?女。】
他的“活捉”两字又扎了地煞观的耳朵,还扎了仙朝此?来官员中,第三?种道统的耳朵。双方人马背着陈相国,暗飞眼神。
有这两字,岂不是?变相地警告他们,不得杀死这狂徒了?这简直是?光明正大的包庇!
罢罢罢,说不得,稍后动起手来,只“误伤”便是?。
那时候,死都死了,仙朝也不可能为个?通缉犯找其他阴神大派兴师问罪。
他们这一通唇枪舌剑,丝毫不在乎底下的太乙宗修士、李秀丽等人听到,也不在乎他们是?否趁自己内讧之机,可能有什么手段走脱。
五大门?派同来此?表,早就排兵布阵,锁死了此?表人间对?应的幽世。
此?表人间已经是?个?囚笼。这些修习阳神一脉的疯子,还能走脱去哪里?无非是?困兽之斗罢了。
纵使张太白、丁令威等凶名赫赫,号称半步返虚,但到底不过?是?练炁化神高阶而已。他们本?次来支援的有数百练炁化神高阶,二十?几?返虚修士,甚至还有两位合道,在此?表的幽世之外掠阵。
就算关了社稷图后,没有了浮出的洞天,在真正的阳世,不能出现返虚以上的修行者。返虚修士也只能以练炁化神高阶的寄身下场肉搏,那手段也远不是?大部分化神境可以想象的。
如此?兴师动众,虽不能比当年围剿全盛时期的太乙宗、对?垒玄武盟,威胁阳春门?的阵仗,但也称得上兴师动众。安能走脱了这些魔头?
见这种早已将他们视作砧板鱼肉的做派,张白取出剑来,笑骂了句:“这些犬彘,真不把我们看在眼里啊。”
“我跟令威杀掉的那些返虚修士,跟我们在幽世搏斗,都不敢这么托大。”
丁令威也取出了一柄拂尘。
王昭则手中夹了一张符箓。
李秀丽也抽出了她的蒲剑,眼珠渐转碧绿,肌肤爬上银鳞。
战斗一触即发时,忽然,大周对?应的幽世再次波动。
出现了几?个?血淋漓的陌生修行者。
有的也是?道人打扮,但头枕双手,躺在一只极大的蝴蝶上,正呼呼大睡。
有的不似中原相貌,高鼻深目,金发碧眼,手捧一书,封面似乎写着几?个?不认识的字母单词。
有的穿着春秋战国时的直裾,来时,尚带竹简堆中略陈旧的版牍气。
有的戴高帽,穿衬衫、着马甲,拄长棍,一边吃着黑面包,身上低劣工业污水的气味尚未散尽。
陆陆续续,六、七个?人,画风各异,像是?从古今中外跳跃而出。
都叫道:“太白,白鹤,我们来迟了!”
张太白大笑:“不迟,不迟!难为你?们沿着长河,从各分支跑来!”
他对?李秀丽说:“这些都是?我宗门?人,从前后左右的上下阳世赶来支援。”
见此?情形,虽然只是?多?了六七个?人,阴神五派仍如临?*? 大敌。
修行法门?的不同,修习阳神者,任意一个?,都能碾压若干同境界的阴神修士。
这可不是?对?方简单地多?了六、七个?助力!
地煞观领头人喝道:“各位同道,动手!”
张白也大笑起来:“来来来——”他以剑作笔,忽然一笔划下。霎时斗转星移,战场忽然移到了天空之上,而他笔下的人间,都掩在一片笔墨之中,无法看清,有如水墨河山:“今日斗法,不死不归!但勿伤凡人!”
阴神大派与太乙宗其他人都默认了这一手法。
即使是?地煞观,他们传道、践道也都需要本?表人族。
张白这一手,让他们也少了顾忌。
一霎,数百化神高阶修士,由虚转实,彻底浮出了阳世,真人相实体化,显现在了大周之中,或运转法宝,或掐起杀招,杀向太乙宗、李秀丽等人!
其中为数不少的,一脸狰狞,包围了李秀丽。
二十?多?个?返虚修士中,竟有五六个?由返虚修士降下的化神寄身,甚至没有去管太乙宗的其他人,却不约而同,手中掐起杀伤可怖的法术要诀,直冲着她一个?练炁化神初阶而来。只待劈头盖脸,将她陨灭。
李秀丽丝毫无惧,握紧蒲剑,晴天响霹雳,便要化身一尾银龙……
轰——一道能劈得人形神俱灭的火法,砸得扑得最前面一个?地煞观修士霎时形神俱灭,丝毫血肉无存,真人相也不能重?聚。
另一个?天人寺的修行者看到,惊叫:“日曜城的,你?们干什么,打错人了——!”
“没、没打错……”下一刻,一个?略有些结巴的声音传来。北方的黑洞里,钻出了一个?披着黑袍,面部隐藏其中,宛如小?型黑洞的黑厮。
祂嘿嘿地笑着,一掌打得这个?天人寺的修士也魂飞魄散,瞬间道陨。
另几?个?大夏第三?种道统的修士,立刻闪身避开:“轮回殿的,你?们也疯了,不打李秀丽,打同道干什么!”
还未躲远,噗,一柄长枪穿胸而过?。
一个?大夏仙朝的武官,看衣着的年代是?来自大夏第一种道统的,将可以破灭真人相的法宝,穿透了同僚的胸膛。
武官却皱着眉,看了一眼那边不打李秀丽,反而在对?地煞观、天人寺的修行者下重?手狙击的日曜城、轮回殿的家伙:
自己是?奉令暗中反水,顺便弄死这几?个?贱儒之心顽固,不顺眼很久的混蛋。
奇怪,这俩又为什么要保护李秀丽?
扑过?来的三?十?四个?化神、五六个?返虚寄身,一眨眼,甚至不待李秀丽动手,转眼就被反水的仙朝武官、日曜城、轮回殿的修士给杀得没剩几?个?。
李秀丽极惊异地看到眼前场景,却见那轮回殿的黑厮,背对?着李秀丽,一支手拧断了另一个?地煞观化神的脖子,却将自己的头颅朝她扭了一百八十?度,用灵炁压缩声音在极小?范围内传播,阴森森道:
【两万七千三?百零一号,还不滚。留在这里找死?】
李秀丽霍然抬头:
两万七千三?百零一号。
这是?她的玩家序列号!
另一个?日曜城的,丝毫不对?轮回殿的黑厮说出口的“数字”感到新奇,也不耐烦道:【能进?到练炁化神的口口没几?个?,别?浪费性命了。】
他的话音里,对?其他人来说,竟然出现了电磁消音的两个?屏蔽词。
但李秀丽本?人听得一清二楚,被口口掉的,是?“玩家”两个?字。
大夏仙朝主宗的武官,惊奇地朝他们看了一眼,随后,似乎想到了什么,打量李秀丽几?眼,神色中浮现出一抹了然。
随后,不待李秀丽反应过?来,武官将长枪一转,朝着李秀丽猛然扫来。
但他不是?攻击李秀丽,而是?借着这一扫的一霎,以自己的法力,将她远远推向东方,大夏仙朝聚集的方向。
仙朝武官也用灵炁传音,却是?传给了张白:【太白,我刚才动用搜寻权限,发现,与本?表直系相连的,处于未被封锁状态的大夏阳世,是?距离你?们三?个?长河时段以外的某表大夏。它现在被日曜城的夷洲、地煞观的狄洲共同所占,,但还留存了部分尚未侵蚀的部分。因?地煞观十?分自信被狄洲、夷洲共同所占的阳世,也不敢得罪日曜城,所以未被封锁。】
【等一下相国将借调遣更多?兵将的名义?,暂时开启去往那表大夏的‘捷径’,只有三?息。让李秀丽把握好机会!】
张白一剑将三?个?化神扫成灰灰,回道:【好。多?谢郭令公。】
一面与李秀丽说:【小?友,你?且听:我等势力孤单,虽不怕如今这些围攻,但后面他们必有不断的援手,而我方人手太过?分散,后援过?少。久战不是?良策。
但只要我们掌握了本?表的社稷图,即使我们全数战死或者败退,地煞观也不能强行合并。
最终,还是?要落于凡人之间的斗争,狄人胜,则合并。周人胜,则保全。这也是?将凡人的,终归于凡人。】
【所以,本?表的社稷图决不能被他们拿到手。而今本?表社稷图的权限,全系在传国玉玺之上,玉玺则听从于汝。
你?需带着玉玺远遁其他阳世,不能被地煞观找到。
如此?,即使后续地煞观等阴神门?派要再推新的皇帝来算计民心、谋取社稷图的权限,只要权限还在你?手上,他们就无法成功。】
李秀丽如今对?社稷图,对?洞天,对?阳世隔绝诸法等的理?念的了解,已非吴下阿蒙。
张白一点,她心念一转,当即明了。
阳世隔绝诸法,化神修士也不能在明世践踏大部分凡人的冲天之炁。
地煞观那些可怕的洞天,也都是?通过?狄人这个?同样的凡人政权作为媒介,才能大量成立。
但狄洲的洞天,有社稷图,就根本?无法久存。
地煞观想谋取社稷图的权限,好让修士完全发挥法力,李秀丽也可以暂时将九州洞天同时隐去,让阳世隔绝诸法的规则起效,保护凡人。
而更妙的是?,即使她人还在其他世界,她在本?表有大量信徒,完全可以通过?信徒的反馈了解大周的具体情况,隔空开启、隐没社稷图。
可以说,只要玉玺在手,社稷图权限在手,她人又没被地煞观抓到,那就等于地煞观等势力,暂时对?大周这方世界是?束手无策,再也不能修士直接亲身下场了。
她往下看了一眼,水墨山河下,似乎仍能隐隐看到徘徊不愿离去的凡人大军,看到赵烈、十?三?妹等人仰天久望,不甘、担忧、愤怒的神色,看到系在太乙观的庭院里、大松树枝头的泛黄灯盏,看到正一点点重?建家园的黄眉、白面、四娘,玉京的平民百姓,终于安全的许红英一家、寿阳的白贞贞等人、卫县之人……
她深呼一口气。
上次离大周时,她可以轻松地挥掌告别?“NPC”。这一次,再过?一两个?月,就要十?六岁的李秀丽,却没有了那么轻松的感觉。
似乎有新的丝络,渐渐地缠在了她的身上。
她握紧蒲剑,简单,但利落地回了:【什么时候走。】
张白紧盯着东方上空的“陈相国”。
在陈相国举起他的玉笏时,张白又叫道:【三?息时间。就是?现在!小?昭,护送秀丽!】
一旁的其他太乙宗门?人听到,笑骂一声:【你?这不修口德的,又叫圣子‘小?昭’!】却齐齐转了方向,朝东方杀招毕露,扫去了绝大部分阻碍李秀丽遁走的敌人。
同时,陈相国抬起玉笏,声如震雷:
【魔道休猖狂!开天门?,众部将,速速前来——】
虚空裂开一条大缝。
地煞观以为仙朝终于要出更大的力气,正面露喜色时,王昭一把拉住李秀丽,迅如闪电,化作一道流光,坠进?了缝隙!
李秀丽最后回望了一眼大周。
在没入缝隙前,她取下腰间许久没再动用的艾旗,朝人间投去。
艾旗化作许多?艾草,洒落有情红尘。
我自执剑去,留福与人间。
愿诸位,避祸灾,得福禄。
待,重?逢。
新同事到了,岁数比何晓春还小了三岁。学历比她高。对口性?比她强。
老板给何晓春留了个面子,一条悄悄的钉钉,把她叫到了楼上办公室。
老板看起来很年轻,才三十?出头,挂着一幅眼镜,白衬衫,宽松的布裤,像个斯斯文文才毕业的大学生,已经买了三栋房,拿着父亲给?的几百万,“白手起家”,和人合资开了这个公司。
他亲切地微笑:“小春,你知?道,我很欣赏你的。只是,我和其他领导都商量过了,你和我们?公司不大合适。”
老板的微笑?还停留在?嘴角,但眼睛开始留意?何晓春的反应。
“噢!噢!”何晓春愣了一下,像是没反应过来,也像是终于懂了。她温吞吞地,一如既往垂眉顺目地说:“那?工资,要结清。你们?押了半个月的工资还没给?我。”
“你放心,肯定?会结清。”老板的微笑?里有了一丝惊讶和满意?:“你可以明天再走。”
何晓春听到这?句话,便“哦”了一声,推开门走了。
回到楼下的办公室,只有一个人在?——是和何晓春关系比较好的一个同事,还在?噼里啪啦地码字。
何晓春开始一件一件收拾自己的东西,在?桌子被收拾得太干净的时?候,同事有些诧异地抬头看了她一眼。
略带关心地问了一句:“怎么了?”
平和地下楼,平静而寻常收拾东西的何晓春,忽然啪地瘫坐在?椅子上,没有一滴眼泪,以平生最快的手速,在?微信上,发给?了同事一段话:
【老板把我辞退了。】
同事睁大眼睛,停下了工作,回她:
【为什么?】
何晓春:【老板说我不合适。】
【那?,你等一下再走,我们?最后一起吃个饭呗?】
这?时?候,人事部的拿了一个离职文件过来,叫何晓春填写。
她一向习惯不给?别人填麻烦,连忙放下手机,一样一样地填写离职文件。
填写到离职原因的时?候,人事部的女同事觑了她一眼。
何晓春本来写到:辞职。
这?是她不多的职场生涯里,少数有的常识之一:大部分公司在?辞退员工的时?候,只要不闹得太难看,总要给?人一个面子,让人自己填写为辞职,总比被辞退好看。
但在?那?打量的眼神里,她忽然手里笔一拐,控制不住地写下了:被辞退。
人事部女同事看到,愕然地打量了一眼何晓春。
何晓春在?这?一眼里,有点快意?,有点恶心,有点痛苦,有点自傲。
然后她放下笔,把包背上,想:
明天?再见!
她背起包,像是寻常请假下班一样,平静地和其他同事打过招呼,等走到公司外面,才回道:【不用?了。你自己吃吧。】
平静地走出能被公司的同事看到背影的范围,平静地走进?了一家从没去?过的小面馆。
若无其事的叫了一碗面。
但一直没有吃,就坐在?面汤前,神色空白,筷子无意?识地搅拌着米线。
滴滴声。
来电显示为“妈”。
何晓春使劲地摁了一把鼻涕,尽量平下嗓子。
【晓春啊,我给?你寄的手打年糕到了,记得去?拿。怎么不说话啊?】
【妈,我喉咙不舒服。】
【肯定?上火了,多喝热水。你一个人在?外面,别熬夜,别老吃外卖,不健康。工作都还好吧?】
【还好。】
【现在?经济不好,工作难找,你要多用?心……也别老坐着,累了就多起来动动……】
妈又絮絮叨叨了很多细琐重?复的叮嘱。
【本来想去?看你,最近火车票太贵了。你爸又闪了腰。拖拉机坏了,他又舍不得花修理的钱,就自己在?那?瞎捣鼓,果然不行吧,我就说他……】
【什么?最近家里的生活费够吗?我再……】
【够够够,唉,你爸只是抠,都够的啊,别寄了啊。我去?厨房看看,下次再说啊。】
妈本来絮絮的,听到何晓春又说要寄钱,立刻就找借口走开了。
渐渐没音了。
何晓春没有挂,一直等到电话那?头的挂断声,她双眼放空,呆呆地望着面馆的玻璃门外。
不知?道坐了多久,面汤早就冷了。
店主忍不住过来叫她“不吃的话,也结下账啊”。
她扫了码,又一直坐到公司下班前,他们?大概都要出来了,才从面馆走出来。却没有回出租房,漫无目的,就一直往前走,往前走。
天色昏黄,路灯亮了,马路上的车流越来越多。间?有机动车嘀嘀声一片。
各色各样牌子的汽车,豪车众多,甚至有芙兰牌的天价跑车……也有中等价位的,但最少十?几二十?几万的。
乍一看衣冠楚楚的,也有行色匆匆的、更有成群结队,或者青春活泼或靓丽的。
下班或放学的,接送孩子的、赶着回家吃饭的、送外卖的……
或者风尘满面,一身疲惫。或者高谈阔论,绝少忧虑。或麻木繁忙而无暇他顾。
但,好像人人都有去?处,人人都有自己的忙活,人人都有自己的位置。
但,何晓春在?这?里没有。
她茫然地等红绿灯,过马路,走过了从窗口飘出的饭菜香气、烟气,走过了缓缓亮起的一幢又一幢居民楼,走过了灯红酒绿、高楼大厦的繁华商业区。
挤进?了沙丁鱼罐头一样的地铁,在?同样沉默而失色的拥挤人群中随着拉手晃来晃去?,逐渐远离了城市中心,建筑逐渐低矮、破败起来。
走出车站,昏黄的阳光也彻底淹没在?城市的天际线之下时?,终于,她走入了黯淡的小巷,夜色也完全降临。
小巷大多罩在?黑暗中,路灯只有那?么几盏,光只能照到方寸之地,灯泡发黄,有些还一滋一滋。几只不知?死活的飞蛾绕着灯泡飞来飞去?。
何晓春独自站在?昏暗的灯光下,抬头看去?,那?些巨大的、有创意?的霓虹灯牌一块接一块亮起,繁华无比的城市五彩斑斓地闪烁起来。
遥望去?,剪影像一只吸收了养分,绚烂艳丽,诱惑万方,却有毒的蘑菇。
老旧的小区旁还有一条河,她站在?河的这?侧,拎着包,低着头,拉长的影子沮丧地映在?河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