赖三尚且来不及收敛面上的恶意,便被李秀丽一把拎起了衣襟,她冷冰冰道:“我这一趟去清泉县,你?有什么要?对我说的吗?”
赖三连忙变作关切的表情:“小?、小?姐,虽然蚕妖、蚕鬼只是?些小?精怪,不过?你?到村里的时候,一定要?小?心,再小?的精怪,也不能轻忽自身安全呀。”
还特意强调了“小?精怪”。
少女嗤笑一声,音极冷:“说的对。所以,为了我的安全,你?跟我一起去吧。当我的沙包和?盾牌。这样,我不就安全了?”
说着,不顾他变作惊恐的表情和?挣扎逃走的动作,果然拎着他,拎一根鸡毛般轻松。
听到赖三大叫的声音,匆匆赶来的何婶子、吴嫂子惊讶地看着这一幕,却听李秀丽说:“你?们俩弄捆绳子来,把他的手脚捆起来。免得他一路上手脚乱晃,踢脏我的裙子。”
然后,一路拎着捆好的“人粽子”,无视路人惊讶的眼神,快速往清泉县赶。
赖三嚎了一路,终于,在过?了清泉县界碑的时候,不嚎“冤枉”、“放过?”了,有气无力?地说:“我说实话,我都说实话……”
李秀丽丢下?他,毫不留情地踢他一脚,踢得他龇牙咧嘴:“说!”
“那蚕妖,一开始就并非什么小?妖……而是?这几年为祸四方的妖鬼大魔……”
“清泉县,已经?因蚕妖之?事,下?属三个乡,九个大村镇,消失了其中五个村镇,一个半乡了。”
李秀丽道:“所以,你?一开始就误导我那些是?小?妖小?怪,想让我去送死?”
赖三缩了缩脖子,不敢回答,只求饶:“小?人哪里敢,哪里敢,只是?同情清泉县,觉得,以您老的本事,肯定能帮他们除了这妖魔。又怕您嫌麻烦不肯去,所以小?小?地隐了一些消息……”
他自白的话,少女一个字都不信。
这狗东西,一开始被她撞上,就是?假充中人,实则想迷晕她,把她贩卖到不知哪里去。还叫了几个满脸横肉的“弟兄”堵在巷子里守着。
就那熟练的手法,不知道坑害过?多少人。
尤其她在西州也住了一段时间。西州府城地界,对赖三的评价,百姓的心声,可绝对算不上好。
赖三这伙人可恶,但作为灰黑色的地头蛇,某些人脉和?手段确实能让她如今作为通缉犯,在大夏的江南首府西州舒舒服服地待着。
李秀丽自恃有诵世天书在手,能掘地三尺,如有观世耳目。根本不把赖三这群流氓地痞看在眼里。
这段时日,但有所需,她驱使他们,如驱猪狗,毫不顾惜他们的资源。
而且她还约束赖三及其手下?,不要?干出让她恶心的事来。最多允许他们偶尔吃几碗霸王餐,摸几个富人家的小?钱。
西州百姓惊叹赖三等?人最近转性了,大坏事一桩没干。但赖三这群人的黑色财路这段时日则被她断了不少。估计,他们早就心里恨毒了她,百般琢磨除掉她,怕是?早已琢磨不少时间了。
正好,李秀丽本来也就没打算一直收拢这伙人。
她玩游戏时,这种垃圾势力?,一般都是?利用完直接卖掉回血。
光是?从西州老百姓那听来的赖三这些人的事迹,包括买卖人口?、敲诈勒索、做局陷害良民、逼良为娼等?等?等?……手里估计不止个位数的间接人命。
他们在琢磨怎么除掉她。她有时候也在想怎么处理他们。
本来打算在她离开江南前丢给郑端。他家里好像当着京城的大官,而这些人干的事,在古代好像也能抓起来判大罪,流放,杀头,还是?绞刑?
现在,她兴高采烈地决定废物利用。
李秀丽不懂古代的规矩和?法条,她只简单粗暴地按自己现代的法律观念,模糊地早就把这些人当成了死囚处理。
至于,什么犯人的人权,什么尽量不判死刑……她向来性情暴烈,既不懂,更无所谓。又不在现代啦,几个像素狗东西而已,她连他们血的真实颜色都看不见,为什么要?在乎这些?
“说的不错。我信了。”少女又踹赖三心窝一脚:“鉴于你?这么‘同情’清泉县。今天我去除掉那妖魔时,你?来当前锋好了。我死,你?也逃不了死。拯救清泉县而死,当个大英雄,洗刷你?过?去的臭名?,帅呆了!”
赖三被踹得险些吐出来,闻言真的呕了一口?血。
没想到他都说了实话,眼前这不怕死的狂妄丫头,竟然还要?往清泉县去!还要?带着他一起去送死!
“小?姐……小?姐……我上有老,下?有小?,你?放我一条活路……”
“切,被你?卖掉和?坑的家破人亡的,难道就没有老小??”
“小?姐……求你?,发善心……求……你?这个臭娘们!白痴妞!狂徒!你?、你?以为你?是?什么绝世高人,真以为自己能镇压蚕妖?你?知不知道,最近江南有多少地方被蚕妖祸害得空无人烟,整个县整个县的消失……去多少所谓有道高人,都没一个回来的!你?……”开始,赖三被她拎着前行,还假模假样地哭求。但见她岿然不动,按着提供的路线走向清泉县闹蚕妖的那部?分乡,登时恐惧万分,熬不住撕开脸皮,破口?大骂起来。
李秀丽随手折了树枝,撕下?一大把叶子,往他嘴里一塞,了事。
事实上,他越渲染蚕妖的可怖,她越是?感兴趣。这种超凡,纵使强大,总不会比卫女、诗魂更特殊。那俩个才是?真打也打不动,回血比你?攻击高,只能动用政权手段的特殊存在。
只要?能破防破血,攻击打得过?回血,就总有打赢副本的指望。
这些天从五彩文炁上憋的屈,她都要?从蚕妖上找回来!
待到步入清泉县,一路感应四方异常的炁之?波动。
李秀丽一路走深,拎着个人粽子穿街过?巷,越走越荒芜和?偏僻。
终于,前方出现了一道极长的新挖沟壑,泥土翻出来没多久的那种新。
沟壑旁竟然还掉着许多刀器、盔甲等?物,似乎是?人匆匆而逃时,为了速度而丢下?的。
以沟壑为界。沟壑这边是?正常的清泉县,上空人族的炁正常地交织交换,云蒸霞蔚,只是?更接近蓝色的恐惧,似乎是?集体恐惧所造成。大部?分的行人、百姓都面带一些恐慌之?色。细听,人人都在谈论“蚕妖”、“消失”。
而沟壑之?后,可以远眺到城镇的影子,却散发着死寂异常的炁,一大片天空都拢着灰色的,颜色不正常的“炁”。
赖三已经?没有任何力?气骂了,吐出嘴里最后一口?叶子,蔫蔫道:“看到没?这里本来是?县、府的官兵把守,不让人过?去的。因为那边的五个村镇,都在闹蚕妖。现在连官兵都吓跑光了……”
李秀丽刚刚走在清泉县的正常区域,走走停停,收集了相当多的“蚕妖”信息。
此时,对他的恐吓充耳未闻,轻轻一跃,跳过?了沟壑,走向被灰云笼罩的城镇。
从清泉县残余乡镇的百姓,以及赖三口中,李秀丽得知了蚕妖的具体情况。
大夏男耕女织,某些?时代,布匹甚至一度成为社会通用货币。古时有过蚕官的职位,后来,又普遍供奉司蚕之神。
蚕官也渐为司蚕之神的指称。
而江南一带,绸缎丝织贸易尤为发达,乡野之中,一边是耕种,一边家家种桑,户户养蚕,随处可见蔓延桑园。城镇之中,大批的手工纺织作坊。
也因此,蚕官,即蚕神的香火,在江南极为旺盛。三里?一祭,五里?一庙。
没想到,祸患从中起。
开始,消失的人家大多是家境贫穷,但心灵手巧,蚕养得最好的那些?。
某日?,一少女约着熟悉的同伴,一起去祭祀蚕官。
她越过桑园,推开竹篱笆,却看?见同伴全家都倒在地上,他们养的蚕从蚕箔上爬下来,蠕动着迅速变大,几乎眨眼的功夫,就?大如马匹,发出“哕哕”的叫声?。身子底下的钢毛如刷,刮过地面,激起一片灰尘。肥白的肉几乎要撑破表皮,变大之后的嘴脸狰狞万分。
而桑叶上的蝉蜕也随之变大,飘了起来,好像活了,底下闪着绿幽幽的光,像是鬼魂披着蚕皮而至。
同伴和她的家人,或被巨蚕张口一点一点吞下。或被蚕鬼从头?到脚裹进蝉蜕里?,慢慢融化了五官、手脚……
少女见到如此惊悚的一幕,惨叫着跑了出来。
便?惊动了全村,村长、里?正组织村民,小心地到其家查看?,这家人果然消失无踪,连带着他们家的蚕也都消失了。
当时,村长还以为是少女惊慌过度,胡言乱语。
谁知道,次日?,目睹了这一幕的少女,同样也全家失踪。同样是地上有蠕动的刷痕,蚕茧、蚕蜕、蚕,随其家一起消失。
渐渐,大半年来,江南各地,消失的人家越来越多。整户整户,到整村整村。
而且,那些?最先失踪的,都是当地据说养蚕最有心得,供奉蚕官最用心的村镇。
惶惶的百姓暗里?都说“这是蚕官入魔了”。
发现供给?的丝绸原料少?*? 了大半之后,以及乡里?不停地来报讯,终于惊动县、府一级的老爷。一看?,发现治下的人口正在凭空蒸发,他们叫来了驻扎的武官官兵,一起搜罗。
李秀丽听到这里?,忽问:“近半年前开始肆虐?那土地、城隍呢?辖区人口凭空消失,祂们作为幽官,难道毫无所觉?”
赖三怏怏地说:“土地爷、城隍爷的事,我等凡夫,哪里?敢说?不过,也听说,那些?整村消失的,村里?的土地庙都被打得粉碎,土地爷不知去向?……至于城隍爷,只管城里?,蚕妖又不从进县城、府城……”
直接杀死了幽官!
大夏的土地好像不是真正靠自己修炼起来的炼炁化神,具体是怎么个存在形式,李秀丽还不太了解,但有一点:祂们并不弱。明面上都是有炼炁化神修为的。
李秀丽思?索片刻,隐晦地往后看?了一眼。刘丑的影子在某几棵树后若隐若现,因为是傀儡,气?息几近于无。
她在出发时,就?让刘丑跟来了。她在明,刘丑这个修为接近炼炁化神的傀儡在暗,以备不时之需。
但,刘丑身上的炁虽然比她现在的修为高,若论?逃跑,在水网密集的江南,李秀丽的本体肯定是能逃得走的。刘丑却未必。
若是白白损失一个傀儡、副卡,那就?心疼死了。
当即在脑海中对刘丑下令,让它再隐蔽一些?。
李秀丽脚程很快,不久就?接近了其中一个村庄。
路边的桑树在春日?里?碧绿浓荫,溪水潺潺,鸭子低着头?,梳理羽毛。黄狗在长了杂草的规整田地里?或伏着休息,或玩耍打闹,偶尔有猫叼着老鼠经过。
看?起来是个寻常的江南村子。只是田间地头?,本该劳作的时节,一个人都没有。
村庄中常见的土地庙,果然如赖三所说,一片齑粉。土地神像不知所踪。
更?重要的是,即使以诵世?天书聆听,也没有任何残留的“心音”。仿佛所有的炁都被抹去了。
只能动用物理手段,看?看?有无蛛丝马迹。
李秀丽放下赖三,踹他一脚:“我去村东,你去村西?,发现异常回来告诉我。别想逃跑,你知道我能发现你在哪里?。但凡尝试逃走一次,走着瞧!”
赖三早已发现这女魔星如有观世?耳目,知道她的威胁都是实打实的,只能垂头?丧气?,鼻青脸肿地前去搜查。
这个村庄的布局,有些?像拟山河社稷图中,荷仙出生的那个地方。
大约是地域接近,建筑风格相似。
李秀丽进入村民家中,挨户查看?。
桌椅、褥子、稻草、柴、锅灶……绝大部分都在原位,没有人动过。
唯有米缸之类,打开,里?面一粒米都没有。
她挨家挨户找过去,所有村民家中的粮食都荡然无存。连房子建筑看?起来算是富庶一点的,同样如此。
这些?村民这么穷?说起来,虽然江南是富庶繁华地,又家家养蚕,但走入乡野,这里?的田地很规整,桑树种得也整齐得出奇,像是有规有划。但些?平民百姓住的土坯草房,家里?的条件,竟没有比北方好上一丝半点。
褥子都是破的,稻草混杂野兽的绒毛,鸡羽作被子。跳蚤乱爬,时不时就?有老鼠出没。
李秀丽皱着眉,延户搜到村中央,可以看?见一户颇气?派的砖头?房子,大概是村长或里?正的住处罢,忽然目光微凝。
那房子外的围墙上,架着一排的竹竿子,竹竿子上,串着飘荡的一张又一张“衣服”还是皮子?蜕壳?
是那些?变大的蚕妖留下的蚕蜕?
还是皮衣?
上方两根细长的支出,下方也有两根。皮子顶上几搓乱糟糟的黑线,似乎是没有鞣制干净的毛发。黑线下方的位置,又漏了两个小洞,黑咕隆咚的。
怎么有点不对劲……
李秀丽正打算走近了,拎起皮子看?一眼,忽然赖三大叫:“我的妈呀,我的妈呀!”一副被吓得屁滚尿流的模样。
他跑到近前,还没踹口气?出来,一眼看?到那些?被串在竹竿上,随风飘荡的皮子,嗷地一声?嚎出天,把李秀丽都吓了一跳:“你鬼叫什么!”
赖三指着竹竿:“皮……皮……皮……”
“谁都看?得出是鞣制过的皮衣。你知道这是什么皮?”
赖三一口气?总算喘出来了,往后退了好几步:“祖宗,这些?是人皮!活剥下来的人皮!我刚刚在村长家里?也看?到了几张……”
少女一傻,定睛细看?,果然发现了端倪,那几根支出的,是人的手脚。几搓黑线,是人连着头?皮的发,头?发下方,是没了眼睛的眼洞位置……
她虽然胆大,但是游戏系统并不判定这些?为屏蔽范围,呈现得极细腻真实。一时头?皮也有些?发麻。
“难道是蚕妖将?失踪的人剥了皮?”
赖三摇摇头?:“唉,这大约不是蚕妖所为。一看?就?有人为鞣制的痕迹。我是个恶棍,我一直都知道。但刘小姐,你可知这些?豪绅地主有多穷凶极恶?我都自愧不如。”
“官老爷平时才不管乡下事。南方乡下聚族而居,很多地方的劣绅,既是族主,也是地主。这豪绅宗族之主,为了震慑不守规矩的本地人,包括交不出租子的、犯了族法族规的,什么残忍手段都有。活埋、浸猪笼……还有这样的,剥皮,然后串在杆子上,或者钉在门上的……”
“尤其是清泉县,本来就?是西?州的穷县,山多地少,又有开辟桑园,奴视百姓,欺夺土地以规模养蚕的。好几个地方的土豪,那就?是当地的土皇帝。我早有耳闻,亲眼所见,也毛骨悚然啊……”
李秀丽顿时想起了“李小姐”的出身之地,石城。石城也算在中部地区罢。石城,她便?宜爹那些?人的做派,何尝不是这样?
不爽的回忆,让她拧起眉:“这些?土豪绅士,都跟村民一起,被蚕妖弄消失了?”
他们最好是跟着一起消失了。
赖三道:“有些?人是住在村里?、乡里?的自家庄园,估计是一起消失了。还有的老爷们,嫌弃乡下穷僻,只让狗腿子和下人去管村里?事,比如这村的里?正。他们自己是住在县城里?的,应该没事。”
李秀丽觉得拳头?忽然痒了起来。问:“这个村子叫什么?”
“噢,这里?大概是叫桑云村。”
李秀丽道:“我记住了。”让她不爽的东西?,能解决的,一个都跑不了。
至于她到底记住了什么,赖三也不敢问。
便?听少女说:“去找火折子,把这些?人皮都烧了。”
火光冲天而焚,将?那些?生前困苦,死后不得超脱的皮囊烧作轻盈飞灰。
李秀丽看?到它们都被焚尽,在风中散去。
突然又踹了赖三一脚,把他踹得一趔趄,身上鼓囊囊藏着的金钗子、碎银子、铜钱,哗啦啦掉了一地。
少女冷笑:“让你找蚕妖的线索,这些?是什么东西??”
赖三趁着检查人家之时,翻箱倒柜,趁机搜财。也不尴尬,大义凛然,张口就?来:“这就?是线索啊!我找了西?边的村长、里?正家。这几家,别的什么东西?都在,除了没有粮食,连金银都在。谁家逃荒或者但凡能正常自己行动的,会不带走金银?小姐,这些?金银珠宝,都他奶奶的是蚕妖掳人的证据啊!我分您一半‘线索’?不,九成?”
李秀丽说:“分你个头?。一枚铜子都不许动,都弄回去。不对,给?我按平均数,每户人家的屋里?都放上一份。”
“小姐,这人都没了,咱就?不必这假仁假义了吧?您也不是没黑吃黑过呐。咱不拿,以后也会有人冒死来扫村……”
“仁你个球!叫你放就?放,分就?分。想挨揍?”
钱是一家一家放回去了。
但赖三说的某些?方面是有道理的。这村子果然是突遭超凡。否则,家里?的钱财肯定有动的迹象,不会还原样地好好放着。
“走,再到下个村子看?看?。”
结果到了第二个村子一看?,这个村子叫桑海村。
如果说,桑云村还有个囫囵样子,只是人都消失了。
桑海村简直是一片狼藉。
土坯草房塌了满地,稻草丝被踩进烂泥中,桑树倒伏、田地里?的庄稼都被践踏。时不时还能看?到地面的血迹。半个村都有火焚、拖曳、砍杀的痕迹。
李秀丽一进村,看?到这幅景象:“这也是蚕妖所为?”
结果赖三一看?,嘿嘿直笑:“小姐,这村子不用瞧了。”
“怎么?”
“这村的事,我知道。根本不是蚕妖干的。县衙里?的表亲说,这庄的老爷,在县里?得罪了县太爷、县丞几家一起庇佑的生意,得罪死了。然后,县太爷找了个借口,让下面的人,挖沟壑围堵蚕妖的时候,把这个村里?的这老爷的全族人弄成‘勾结妖鬼’,砍的砍,毒的毒。放心,这村里?人绝对不在蚕妖那,都搁乱葬岗、大山山崖下、水底下当鬼呢。县里?的大人门清。”
李秀丽听得都哽住了。
剥皮土豪、灭村县令……
说幽世?蚕妖摧魂荡魄,但大夏的阳世?里?,也不遑多让,尽是夺命恶煞。
她在自己的不爽对象的小黑本上又记了几个名字。
走了两个村子,连蚕妖的尾气?都没看?到。
李秀丽坚持继续走。
接下去又跑了两个村庄,都跟一开始的桑云村一模一样,什么东西?都在,唯独人、蚕和粮食不见了。而且所有幽世?残存之炁,都被抹得一干二净。
唯独有一点,老鼠越来越多。
到第四个村子时,满村都是成群结队、吱吱乱窜的老鼠。而且死老鼠随路都是。
赖三折了一大捆桑枝,不停驱赶老鼠,没叫它们咬到自己,脚上小心地避开腐烂的死老鼠,嘴里?不停地骂着“晦气?”,而且脸色也渐渐发白,竟小心地把领子扯起来,掩住了口鼻。
李秀丽瞥他一眼:“干什么?怪里?怪气?。”
赖三赔笑:“臭,腐臭,小人有点熏得受不了。”
李秀丽也觉得有点臭,怎么,蚕妖还能吓死老鼠?
她也嫌满地的老鼠脏,所以在村子里?,直接沿着树、屋顶,跳来跳去,脚不沾地。
见第四个村子也一无所得,直接朝这次出事的最后一个村子,菜花村去了。
菜花村外,也有一大片桑林。
才靠近菜花村,李秀丽和赖三都“咦”了一声?。
一路只有灭绝的人烟,空荡的村庄。都看?得腻了。此时,这个村子外,竟然有人站着。
此时,天已黄昏,一个六、七岁的小姑娘,站在村门口的一棵桑树下,仰头?看?着桑树。
她年纪小小,脸色红润微胖,梳着麻花辫,衣服虽旧,但干干净净,还绣着花,一看?就?被家里?人照顾得很好,是个很讨喜的孩子。
大约注意到有人靠近,她侧过头?,看?着李秀丽、赖三,伸手招了招,满脸好奇。似乎是要他们上前去。
赖三忙要上前询问小姑娘这村里?的情况,刚走了几步,他的步伐忽然僵住了。
麻花辫小姑娘的身后,桑树上的乌鸦骤然振翅而飞,似乎被惊动。有隐约的犬叫声?,如泣。
黄昏的黯淡天色里?,小女孩的身后,忽然亮起一盏绿火焰的灯。
灯晃晃荡荡在半空,照着一个脸呈青黑状,五官全然骷髅,遍脸流脓,嘴边淌血的鬼怪。
它就?立在小女孩的身后。
赖三的尖叫已经升到了喉咙里?,还没发出去,一柄寒光宝剑擦着他的脸猛然飞去。
宝剑直飞鬼怪的方向?,一剑扎穿了……扎穿了小女孩?!
李秀丽对着那提着灯,与鬼怪毫无两样的人喊:“喂,让开,你身前的那个是鬼!”
剑穿过了小姑娘的胸口,她闪烁一下,竟凭空消失了,原地只有一座孤坟。反而是那个提着灯的“鬼”麻木而摇晃地看?了他们一眼,转过身,朝村里?走回去了。
李秀丽说:“这个村里?还有活人!”就?要跟上去。
就?在这一刻,本来就?黯的天色更?加迷蒙,天空划过一个巨大的阴影。
她察觉不对,抬头?望。
一张宛如遮天之云的庞然蚕蜕,透明而空荡,里?面闪烁着青绿色的光,掩在了菜花村的上方,骤然扑下,将?整个村落裹住一刻,再度升起,就?将?村庄里?的七八个活人都一起裹住浮空。
然后,当着她的面,它打了个嗝,所有的活人,只这一眨眼,都融化成了乳白色液体,被裹在蝉蜕里?,它虚无透明的外壳,晃荡着液体,又像一条活生生的蚕了。
它越升越高,身体逐渐隐没消失在半空……
尚未来得及走,射来一顶小旗子,钉住了它的尾部。
少女拔剑而起,借力飞向?天空,劈向?这蚕蜕妖怪。
第086章
巨大?的蜕晃荡着体内活人所化的乳白色液体,却?没能挣脱开那面小旗,已经隐没的身形复又显现。
它复眼中,下空多了一点银芒,三?尺莹莹,如云间闪电。
一少女持剑冲天,带着裂空之炁,奔它而来。
蚕蜕妖怪看似臃肿笨拙,实则轻盈敏捷至极。
清光擦着它的边缘而过?。
它透明?皮壳翻折、侧折,扭绕,晃得乳白色液体震荡不休。
李秀丽落地、再起、落地,瞅准,再起。几次劈砍不成,均被?此怪狡猾避开。
更兼看似薄脆的透明?外壳,每每发?出金石般的摩擦声,锋利的剑缘擦身而过?,却?连一道剑痕都未留其上。
它皮厚坚固,蒲剑都不能真?正破开它的防御。大?约就算刺中,也不会对它有实质性伤害。
她一边攻击,一边寻找它可能的弱点。
天上的蚕蜕妖却?不想再与她纠缠,竟昂起头部?,皮壳下传出鸣钟般的震动,洪亮而浑厚的叫声响彻四野,声浪远溢。
叫声摧处,满地乱窜的老鼠轰然炸裂,噗嗤噗嗤,像一个又一个小型血肉爆竹,菜花村的地上溅满血泥。
底下早就躲得远远的赖三?,屁股撅起,双手抱头,躲在树下,缩成了?球。
鸣钟般的叫声拂开时,他虽不若鼠类脆弱,但?仍好像被?一柄重锤轰地砸在了?脑壳上。意识里嗡嗡作响,什?么都听不见了?,喉咙里泛起腥甜。
李秀丽作为入了?道的炼精化炁,也觉耳朵嗡鸣一霎,额头有些麻,身形略僵一瞬,晃了?晃脑袋才缓了?过?来。
她有些恼了?,火气上涌,脾性发?作。
就你会音攻?看这妖怪身上凝的炁,也不过?是炼炁化神不到。
她光洁面孔爬上雪鳞,蓬松乌发?里伸出莹润琉璃角,张开口?,舌尖绽雷,向天一吐。
“轰——”天上起惊雷,凭空生?霹雳,打破云霞。
蚕蜕妖被?这一声龙吼震得在空中翻滚了?七八圈。
它似乎被?打懵了?,发?现战局开始对自己有些不利的苗头,便猛然一摆蚕尾,挣脱了?那小旗。
同时,它体内的青绿色光芒升出体表,化作一只鸟儿,双翅一振,虚空之中,便打开了?一扇“门?”。
一只黑森森的庞然肉眼透过?“门?”,注目此方。一口?彻骨之炁,便从“门?”后吹来。
这口?炁穿过?“门?”,呼呼呼,化作天风浩荡,吹得人间山林波澜起伏如折腰;吹得稻草、土坯房倒塌,吹得草根、树叶、灰尘席卷成风柱。
赖三?死命抱住一棵大?树,整个人被?吹得飘在半空。
连隐蔽处的刘丑都只能双脚从膝盖以下深深没入泥土,以顶住风力。
而这风的威力,对李秀丽的影响,比对凡人还大?。
愈是高阶的修士,体内愈是充满元炁。炁盈五脏,人便轻若鸿毛。
炼精化炁中阶以上的修士,不但?有虎、象之力,而且极其轻盈。又没有五行法术可以定身。
这一阵充斥着炁的狂风,让她像浮在水中,竟无?处着力,跟风筝似的,被?风一会吹向东,一会吹向西。
飘了?好一阵子,李秀丽总算在被?吹过?一棵参天大?树时,把住树身,拐杖一般定住自己。
等她站定,风却?已经息了?。四野狼藉,树倒石翻草伏,地面跟被?犁过?似的。
她抬头一看,蚕蜕妖却?已经不知所踪。
赖三?跌坐在地上,草叶满头,尘土满面,脸上都是碎石子刮出的血痕,耳朵、鼻子都还滴着血,喃喃:“我是在做梦?蚕官……妖……龙吟、大?风……眼睛……”
李秀丽正懊恼。眼见得蚕蜕妖渐渐落于下风,被?她反制。没想到,它忽然打开了?一道“门?”,唤来狂风,眨眼脱身。
自己这一道空耗了?炁,算是白来了?。
却?听赖三?声音里渐带了?绝望:“眼睛……‘阿母’……鬼母,真?有太岁鬼母……完了?,都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