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转过身来,看着在床边殷切看着他的老娘,她的脸不再年轻,头上也有极为明显的白发。
这些年,确实是他和他娘两人相依为命。
她娘虽然刁蛮,但时时刻刻都是护着他,在李家的后宅里,不叫任何人打扰到他......
“娘。”李守业走到她跟前,低头唤了她一声。
“守业!”陆含宜瞬间双目盈泪,“娘的儿啊!娘的好儿!”
“娘,往后你莫要再做那些事了。”
“娘依你,娘都依你!”
“你也莫要再与舅母姨母过不去,找她们的麻烦。”
陆含宜听到这里,迟疑了片刻,咬着牙道,“行!娘也依你!”
李守业见一一都答应的陆含宜,再一次叹气过后,重新端起药碗,坐在她床边给她喂药,“你好好喝药,别叫我费心了。”
“嗯,娘依你,”陆含宜两眼放光的看着自己大儿子,一口一口喝着苦药,只觉甜如蜜。
她的好儿子原谅她了,又回来了。
没有人能抢走她的好儿子!
她和她的儿子,不能分开!
这边,陆家。
柳氏叫人把陆含宜赶紧抬走后,她跟着人群进了佟南鸢屋子里。
“南鸢呀,你莫要听你二姑姐那个蠢货的话!”
“她脑子有问题,你看谁能跟她过一起!”
“你就当她当屁!不要跟她一般见识!”
“建达那几个孩子,我叫他们过来,你受了伤,刚好叫他们照顾照顾你!”
佟南鸢听着柳氏那碎碎念,她紧蹙着眉,一脸惨白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在一旁的陆令筠看到这一幕,她上前道,“母亲,南鸢不舒服,你在这时候别烦她。”
“南鸢,我知道你不舒服,所以正是这个时候,能叫你好好看看哪个孩子更孝顺!更和你心意!这正是尽孝的好时候!”
佟南鸢脸色那叫一个白,大夫在一旁诊着脉。
好在这时,陆宽回来了。
“出什么事了!”
陆宽大步流星走进来,直奔床上的佟南鸢。
“相公。”佟南鸢紧紧抓住陆宽的手。
她手上被热茶水烫过,此时红了一片,陆宽一眼便是见到她手上的烫伤。
“谁弄的!”
“老爷,是二姑姑冲进来跟夫人争吵,她撞翻了茶桌,烫伤了夫人。”丫鬟道。
“那个陆含宜!”陆宽攥起了拳头。
柳氏见到他对陆含宜生了怨,“宽儿,你二姐她,她就是个糊涂莽撞的,你莫要跟她一般见识!”
“她糊涂莽撞于我们何干,我们哪里对不起她了!总来我们这里闹,我们谁欠她了吗!”
柳氏尴尬的笑着,“我想她是误会了,以为你们想要把她守业过继过来,才没头没脑过来找事,你放心,娘跟你保证,往后我再也不会叫她来闹了!”
“更不会叫她影响了你们过继建达他们几个孩子。”
“建业建成建林建达,你们快来啊,给你们舅舅磕头,好生照顾着你们舅母!”
柳氏一心只有过继她孙子这件大事,今儿不管怎么样,她必须要他们认一个!
今儿要是叫陆含宜搅和了,往后还不知道还有没有这样的好机会!
她这边热情无比的招呼着,四个孩子一股脑并排站着,由着陆宽和佟南鸢挑选。
可就在这个时候,给佟南鸢诊脉的大夫手腕一松,抬眉道喜。
“恭喜老爷,恭喜夫人!”
所有人怔愣中,陆令筠赶忙问,“何喜之有?”
“夫人脉搏呈现滑脉,已是有了一个月的身孕!”大夫道。
“此事当真!”佟南鸢第一个惊喜起来,她捂着自己的肚子不可置信。
“老朽诊了两遍,确定无误,且夫人您脉象呈现两股,是双胎之象!”
怀孕了......还是双胞胎!
“相公,你听到没,我们终于有孩子了!”佟南鸢激动的抓住陆宽的手。
陆宽此时两眼茫然,他对上佟南鸢那欣喜若狂的眼睛后,一时间都不知道怎么办了。
这......这怎么就怀上了!
那南鸢生产的时候岂不是要......
但现场最难过最惶恐的还不是陆宽,是柳氏。
她在听到佟南鸢有孕后,脑袋轰隆一声,天又塌了。
“你看得准不准啊!”她急急上前,质问着那长须老大夫。
“老朽行医十几年,验孕一事还从未出过差错,老夫人若是信不过老朽医术,大可再请大夫来复诊。”
“请,必须请,赶紧再请一个大夫来!”柳氏急切道,她这番话落下后,似是察觉到自己反应太过,她转头讪笑的对着陆宽道。
“宽儿,南鸢有孕这事太重要了,怎么都得多请几个大夫验验不是?”
陆宽全程都没在意柳氏那表情,只在听到她说多请几个大夫验验后,连忙叫人,“多请几个大夫来验验!”
一炷香过后。
接连来了六七个大夫给佟南鸢诊脉。
最后得出的结果全都是一样的。
佟南鸢真的怀上了,而且还是双胞胎。
躺在床上的佟南鸢听完所有大夫们的诊断,满脸期待惊喜的抚摸着自己的小腹。
而站在一边的柳氏一张老脸一寸一寸裂开,最后彻底碎了一地。
她盼着吃陆宽家的绝户,把他们家的东西全都留给自己孙子的事,彻底完了!
她失魂落魄的领着自己四个金孙从陆家出来。
“祖母,你怎么了?怎么婶婶有孩子,你看起来不开心?”陆建达开口问道。
柳氏:“......你傻啊!你婶婶有了孩子,哪里还能过继你们!”
陆建达毫不在意道,“这有什么,到时候我过继来,直接当他哥哥,他要是不听话,我揍他!”
柳氏:“......”
得,就自己这笨孙子,过继过来也是个没用的!
柳氏大受打击的从陆家离开了。
他们一行人走后,陆宽屋子里,佟南鸢高兴得不得了。
她叫人给来的所有大夫和他们的随从都包了一个大红包。
她乐得不得了,抚摸着自己的肚子,两眼都是光。
能不开心吗,盼了这么久的孩子,终于是来了。
而且还是在看透了陆建达那几个侄子心里的想法后,自己这亲生的孩子,怎么盼着念着都是好的!
她都不求这孩子往后多大出息,就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那就足够了!
佟南鸢这么开心,陆宽实在是笑不起来,他敷衍的哄了佟南鸢后,出了屋,便是焦急惶恐的看向陆令筠。
“大姐姐,南鸢她,怀上了怎么办!”
这话问陆令筠怎么办,她能怎么办。
这些日子劝佟南鸢,她就确信她非要孩子不可的。
哪怕他们现在告诉佟南鸢她们家族生子上的问题,她敢保证,佟南鸢知道后,绝对是宁可要孩子命,也不要自己的命。
若是这样的话,那是万万不能告诉佟南鸢的。
“孩子怀上也不能打了,不如就叫南鸢怀着,等生产前再做打算......”陆令筠皱着眉缓声道。
自己的孩子怀上了,实在没有打掉的道理,不止是佟南鸢期待自己的孩子,陆宽一样是期待,叫他这会儿安排人偷偷打掉自己的孩子,那多残忍。
而且佟南鸢好不容易怀上,孩子再掉了,若是又叫她知道是他们下的手,她定然会痛苦一辈子。
所以趁早打掉这个选项在陆令筠看来,是不得行的。
倒是可以叫佟南鸢怀着,生产的时候若是真的如她上一世那般,难产而死,这一世她们提前做好准备,大不了跟陆令筠上辈子一样,不要孩子了。
然后还可以早早相看两个婴儿,到时候买来就告诉佟南鸢是她的亲孩子。
自己从小养,亦是没有那些事的。
当然,陆令筠心里也有那万分之一的一丝期待。
那便是,说不定佟南鸢能母子平安的把两个孩子都生下来......
陆令筠的话落下后,在迷茫惶恐中的陆宽立马定下心神,他对上陆令筠的眼睛,重重点了下头。
“好,就这样!”
陆令筠从陆宽家回去后,也没因这事暂定拖着就算了,她找来人,给江南的商队还有佟家的人送去书信,叫他们再去打听搜集一下她们母族女孩们的生育情况。
越多越好,越全越好。
她发现了她们母族女孩生产的问题,这个毛病传女不传男,但男子们再诞下女儿后,依旧会有,所以与她有相同血亲的母族女子应该会很多。
她想要知道这里面会不会有那么一两个平安生产的。
她们生产过程或是怀孕过程有没有吃过什么特别的药。
她想保佟南鸢的命,就要全面的去做这些事。
女子生孩子真是鬼门关前走一遭,只有做得越多越全,才会争取一丝希望来。
她这边的人派出去之后,陆令筠心忧的在院子里坐着。
这个时候,程簌英走了过来。
“娘,你怎么了?怎么看着不太开心?”
陆令筠看着她,摇了摇头,没把这些杂事告诉她。
程簌英则是极为贴心的坐到她身边,安慰着她道,“娘,你遇着烦心事大可跟我讲,我给你出出主意。”
陆令筠点了她脑袋一下,“你个小丫头能有什么主意?”
“我是娘养大的,自然有的是办法!”程簌英骄傲道。
陆令筠听到这里,噗嗤一笑,刚刚沉重的心情都轻松了一大截。
她轻轻搂着程簌英,“你舅母有孕,娘是担心她生产遇着难关。”
“我也知是喜事,就是担心她。”
“娘,你莫要担心,有身孕的人最要的就是开开心心,从明天起,我领着我朋友去陪舅母,同她谈天说地,叫她天天开心,她生产定然顺顺遂遂。”程簌英道。
陆令筠听到这里,宛然一笑,她摸着程簌英的头,“你去吧。”
第二天,程簌英就约着她三个朋友一起去陆宽家里。
她三个朋友,一个是兵部尚书家的独女张轻语,一个是林御史家的三小姐林知燕,还有一个是京县丞家的徐茵茵。
前两个都是跟陆令筠交好的夫人们的女儿,陆令筠这些年在京城越发有名望,同京城达官贵人的夫人们都有来往,程簌英时常跟她一起去茶会诗会,她便是在那些夫人们的女儿中找到了两个自己的手帕交。
而最后一个京县丞家的徐茵茵则是程簌英自己结交到的。
京县丞只是一个从七品的小官儿。
以他们家的门第如今是跟宁阳侯府交往不到一起的。
程簌英是一次在街上逛街,叫人偷了银钱时,叫徐茵茵抓了个正着。
徐茵茵当时直接站出来喝斥了那偷钱小贼,把小贼吓了一跳,丢下钱袋子就跑了,徐茵茵把钱包还给程簌英,程簌英当场就对有几分胆气和爽利性子的徐茵茵生了好感。
往后她约着她出来一起玩了几次,便是发现徐茵茵她面对比她们家门第高许多的小姐们都是不卑不亢,程簌英对她越来越欣赏。
日子久了,就带着她进了她密友小圈子。
“簌英,这就是陆大人府上?”徐茵茵进了陆宽家后道。
“是。”程簌英带着她们进去。
“我总听我爹说过陆大人的名字,他当年可是连中三元的奇才!真叫人佩服!”
程簌英听到这里,“说起奇才,我们家倒还有一位奇才,叫我舅舅都夸的。”
“谁呀?”连带着张轻语和林知燕,三人全都开口问着。
“是我表哥,礼部员外郎李家的李守业!”程簌英跟她们介绍着,“他今年才十七,刚刚参加了春闱,我舅舅当年春闱的时候也都二十了,我舅舅夸他比他还聪明!”
“天呐!十七岁!”
“你表哥这么聪明!”
“他一定是又聪慧又用功。”徐茵茵道。
就在这时,一个十六七岁的素衣少年从主院里走出来,迎面与她们几个女孩子相遇。
见到外男,她们几个女孩纷纷脚步一顿,程簌英则是开口。
“表哥!”
“簌英。”李守业看到程簌英,冲她点了点头,“你来找舅母?”
“对,听我娘说,舅母有孕了,我特意带着我朋友过来看她。”程簌英看了一眼自己身边的朋友,同她们道,“他就是我说的李表哥,李守业。”
三个女孩听到这里,全都抬起头看了他一眼,“李公子安。”
“姑娘客气了。”
李守业极为客气的往后退了半步,冲她们点下头示意。
“你们有事我就不打扰了,你们请。”
他往身边一侧,让开一条路。
程簌英便是领着她朋友们从他面前过。
待得她们几个都走远后,张轻语连忙道,“簌英,你表哥很是谦谦君子。”
“是呀,还这般年轻,往后定是前途无限!”林知燕道。
程簌英听到她们俩这么夸李守业,这个时候八卦的冲她们摇头,“我表哥人优秀,但是他娘可不行!”
“怎么说?”
程簌英见只有她们四个人,作为极信任时刻分享彼此各种八卦的闺蜜们,她拉着她们仨说着悄悄话,“他娘疯疯癫癫的,总是骂人,还特别爱折腾,前些日子我表哥春闱,她在他护膝里缝了福纸,差点害他不能科举!事后我们帮了他们,她非但不领情,还骂我娘和我舅母。”
“呀,李公子的母亲怎么是这样的人。”
“这也太没道理了吧!”
张轻语和林知燕听后,脸上写满了嫌弃抗拒。
她们这些小姐姑娘们也都到了婚配年纪,若是没有订婚,彼此闺蜜家里优秀的男儿是会叫她们多留意两眼的。
嫁人最要嫁个知根知底,闺蜜家大多家世相当,且从小有来往,对他们父母长辈脾气都有几分了解,若是她们家有不错的儿郎,那都是好夫婿的人选。
程簌英刚开始说了李守业,她们全都对他欣赏不已,可一听到他娘那做派。
赶紧算了。
谁要有那样的婆母呀。
更别说李守业家世还不够。
顿时,张轻语和林知燕对李守业就没了半分兴趣。
徐茵茵在听完程簌英的话后,她沉默了一会儿道,“那李公子有这样的母亲,还能少年有成,当真是不容易。”
程簌英听到她这么讲,极为认同的点头,“我娘也总是这么说,我表哥能有今天,他很努力了。”
这个时候,佟南鸢院里的丫鬟出来了。
程簌英没再同她们说私房话,领着她们仨去见佟南鸢。
一晃几日。
转眼到了放榜日子。
今儿贡院外,人头攒动。
不过陆含宜上一次跟佟南鸢和陆令筠闹过了,李守业放榜的大日子,陆令筠和佟南鸢是没来的。
只有她和李守业两人一起来看榜。
“让开!让开!”
陆含宜拉着李守业,一路拨开人群,往放榜的名单前去凑。
大红的榜单一路贴了长长一排。
陆含宜从第一个开始一行一行的看。
第一个,不是。
第二个,不是。
第三个,不是。
第一页,没有。
.......
一如十几年前的一幕。
终于,在陆含宜看到最后一张榜单的时候,她听到身后有人调侃。
“王兄,你中了吗?”一个举子上前问着他的同乡。
那同乡摇了摇头,说了句,“名落李守业。”
“嗯?李守业是谁?”
“倒数第一名。”
陆含宜:“!!!”
随着这句话落下,她目光腾的看向榜单那最后一行。
上头最后一个名字赫然就是——李守业!
陆含宜看着大红榜单上最后一名的李守业,只觉得天旋地转。
十七年前,她满心憧憬盼着李闻洵春闱一鸣惊人,实际上却落了榜单后半段。
十七年后,她精心培养,所有期望都押注的儿子能叫她一雪前耻,可最后......竟然考了倒数第一!
比他爹当年名次还差!
这,这叫她还怎么跟陆令筠比啊!
这要是叫陆令筠知道了,她肯定在背后笑话死她!
一时间,陆含宜天旋地转,千千万万个念头在自己脑海里,叫她失望失落幽怨不甘嫉妒不满愤怒。
“怎么是最后一名。”
“怎么是最后一名......”
“倒数第一啊......有问题,一定有问题!定是科举不公,他们全都舞弊,把我儿子的卷排在最后一名!”
李守业:“......”
李守业眼看着他娘碎碎念要开大招,他提前一步把她拉出去。
“儿啊!咱们去找你舅舅,叫他找关系把你卷子拿出来重新批阅,你绝对不可能是倒数第一!”
李守业看着她,“我怎么不能是倒数第一,科考当日出了什么事你不知道吗!”
这话太扎陆含宜的心了,更堵她的嘴。
“你那日那般闹过,我能重进考场把卷子都答完都已经是撞了大运,你还想要我怎么样!”
陆含宜听到她儿子指责她,她眼神飘忽了一下,“儿啊,没选上你是那群人眼瞎,你不用生气难过,咱们有的是实力,最后一名也是过了的,等殿试的时候一鸣惊人也是一样!”
说着,她殷切的看着李守业,“会试成绩不重要,殿试才是最重要的!会试随便考考,只要能过线就行,娘没耽误你的大事,你殿试好生考着,给娘考个状元回来!”
李守业听到他娘这种满是推卸责任的话。
又是考官们眼瞎,又是会试不重要,轮到她,就是她没耽误没影响,所有的错和问题都是别人的,心里只觉得深深的无力。
可他对上自己亲娘那眼神,多一句反驳的话都懒得跟她讲。
不想讲话。
真不想跟她说话。
有些人就是能逼得自己的孩子不愿意跟她讲半句话!
他闭口不言,陆含宜只当他听下去,更是兴致勃勃的拉着他往回走,一路跟他畅想着未来。
“儿啊,你到时候一鸣惊人,中个状元,给你娘狠狠争口气!”
“你爹那个废物我是半点都指望不上,这辈子到现在还是个东海县令,你中状元后,咱们起步就得做个知州!往后平步青云,坐上当朝那一品宰相,给你娘请个诰命来!”
李守业:“......”
陆令筠在佟南鸢那儿听到了李守业中了。
听到考中了,她不由替李守业松口气。
“过了就行,最后一名倒也无妨。”
只要上了榜,殿试不管考怎么样,兜底都是同进士。
官大官小,前程几何都放一边,他上榜便是已经是跻身仕途,顺利上岸了。
“摊上那样的娘,守业能中榜够运气好了。”佟南鸢这般道,“他娘指不定现在在家多高兴,又叫她赢着了!”
陆令筠听到这里,轻轻一笑,“含宜这辈子就指望有人叫她风光争气,上榜只是第一步,这会儿肯定在家敦促着守业殿试给她再考个好名次。”
程簌英还有她朋友们环坐在一边小桌,她听到后,第一个不满,“她天天只知道敦促表哥上进什么都不干,我表哥又要学习功课又要被她唠叨,真是倒霉!”
她身边的张轻语也跟着开口道,“那李公子确实倒霉,谁家有这么好这么有天赋的孩子,不都是供着惯着,好生伺候着,天天念叨顿敦促有哪个受得了。”
林知燕则是道,“子女有出息也得父母再托举一把,只靠他一人努力,那怎么能够。”
陆令筠听到林知燕的回答,眼睛微亮,多看了她一眼。
“李公子仁孝,他这样的人,殿试定然会有好成绩!”徐茵茵最后开口。
陆令筠这个时候笑了,她看向那最后说话的徐茵茵,就见她两眼闪着一抹期待仰慕的光。
就在这个时候,李守业来了。
“夫人,表少爷过来了。”丫鬟来报。
正养着胎的佟南鸢连忙招手,“叫他进来。”
“是。”
没一会儿,李守业被丫鬟领进了院里头。
“舅母安,”李守业先给佟南鸢问好,转头看到陆令筠,“姨母也在。”
“恭喜你了,守业。”陆令筠冲他笑着。
“是呀,你小小年纪会试得中,真是厉害!”佟南鸢跟着夸赞。
“舅母姨母过奖了。”李守业过来一是给她们报一声喜讯,二是给陆含宜前些日子闯的祸来道个歉的。
陆令筠和佟南鸢对他那么好,怎么他都得来出个面。
“表哥,一点不过奖的,你十七岁就过了会试,本朝立朝起,你还是第一个!”程簌英在一旁道,“你这般天资卓绝,实在能称一声天才。”
李守业听到程簌英的话,冲她一笑,“谢表妹。”
张轻语和林知燕也一同跟他道一句,“祝李公子殿试摘桂,前途无限。”
“是呀,李公子,我相信你一定能考好。”徐茵茵站起来勉励他。
一直被他娘碎碎念,心累不已的李守业得了这么多暖心的鼓励,他一时间心暖不已,冲着众人一一点过头示意,“多谢。”
他在佟南鸢这里寒暄一会儿后,陆宽回来了。
李守业跟着陆宽去他书房。
他走后,屋里头众人便又开始惋惜李守业。
里面打听最多的是徐茵茵,她问了程簌英好些个她表哥家里的事,问了他父亲在哪里做官,知道了他打小就是跟娘在京城里单过,十几年没去见过他爹,诸如此类的杂事,不一而足。
张轻语和林知燕倒也在听也在说,不过她们俩只当是闲谈八卦,并没太上心。
陆令筠和佟南鸢坐在另一张桌上听着她们几个小姑娘说话,太阳渐渐西斜,那群小姑娘便是要散了。
张轻语她们三个小姑娘离开后,陆令筠也带着程簌英回侯府。
回去的路上,她便开口问着,“簌英,你那个叫茵茵的密友就是之前帮你抓过贼的,是吗?”
“对,是她!”
程簌英道。
她有什么小秘密,小心事都告诉过陆令筠。
陆令筠自然是知道徐茵茵的。
可今儿,陆令筠对徐茵茵格外感兴趣。
她细细问着程簌英,徐茵茵的家里。
得知她爹是京城里从七品的县丞,她娘的母家只是商贾,家世格外的简单低微。
京县丞算不得什么高官,不过手上实权不小。
本朝施行的是大小相制,异论相搅。
官职高的,位居一品二品的高官们,手上实际动用的权力并不多,他们一言一行产生不同政见,互相制约,彼此牵制。
而官职低的,那些最基层的官员们,则是有做实事的权力,但也是因为职位低,他们要层层受限。
就比如李家,六品的员外郎,他们手上做实事的权力就有,但是官职不高。
再比如这到基层的从七品京县丞,徐茵茵她老爹官职低,这辈子升迁希望也不高,但是他在自己的领域范围内,手上的权力几乎能到九成。
上头若是遇着一些底下的事要解决,还是需要私下好声好气来找他办事的。
这种基层京官,日子过得其实一点不差。
当然,他们往上升迁调任,做大的前景是基本没有的。
更别提徐茵茵母亲娘家不过是区区商贾,家世没有半分背景助力。
“茵茵她娘虽出身商贾,但学识见识一点不差,她教导的茵茵不输那些大家闺秀。”程簌英道。
陆令筠听后,微笑的冲她点头,“我知道了。”
恰在这时,她们看到了李守业从陆家出来。
他是徒步过来的,没马没车,李家离陆家倒也不甚远,步行不过一炷香时间。
程簌英见到李守业,下意识想叫陆令筠停车,捎他一段,“娘,表哥出来了,咱们捎他......”
“嘘。”陆令筠这时嘘了一声,她没叫马车停下,她们马车正常速度从侧边而过,程簌英这时就见另一辆马车停在了李守业面前。
那马车停了一会儿,似是与李守业说些什么,没一会儿,李守业竟然上了马车。
不过他是坐在马车外边,没有进里头的车里。
“那不是茵茵家的马车吗?”程簌英见状惊讶道。
陆令筠放下车帘,轻声笑道,“徐小姐倒是个性情人。”
陆令筠没再管后头的事,只带着程簌英回了自家侯府。
她这前脚刚进侯府,后脚就有急急的消息来了。
“夫人,出事了!”
“怎么了?”
“老夫人她病倒了!”
秦氏病倒了?!
陆令筠听到这儿,带着程簌英匆匆赶去秦氏的院子。
此时,宁心院。
秋菱和玲珑已经召集了好几个大夫过来,一大群人里里外外的站着。
陆令筠赶过来后,所有人自动给她让出一条路来。
“母亲!”
陆令筠大步走到秦氏床榻前,此时秦氏脸色发红。
“怎么了?”
“许是昨儿夜里寒凉,老夫人染了寒疾。”
“你们怎么伺候的!”陆令筠冷下脸来。
“令筠。”一只手拉住陆令筠的手,陆令筠转头,便是对上秦氏老迈不复清明的眼睛,秦氏老了许多许多。
自从十年前的事后,她一下子就老了下来,这十年来,她时常生病,多是一些小毛病,但是药不断,一直吃着大补的药,可气色从未见好。
“娘没事。”秦氏拉着陆令筠的手笑道。
“母亲,您好生养着,很快就会好起来的。”陆令筠给她掖了掖被子,温声宽慰着。
秦氏这时扯出一抹笑来,“秉浩什么时候回来?”
“还有半个月。”
“半个月......”秦氏忽的念叨起时日来,“娘肯定能撑着秉浩回来。”
陆令筠听到她那语气,没来由心头一跳,她拉紧秦氏的手,“母亲你这是说的什么浑话,不过是伤风,小毛病,很快就会好。”
秦氏这时扯出一抹笑,“对对对,小毛病,没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