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止自己重来一次,那个老王八也回来了?凭什么啊?神佛居然保佑这种烂人?安宁想不明白,可现在不是细细思索的时候。
安宁皱着眉头,嘤咛一声,低声呼痛:“娘,痛……”
“娘的乖乖,不痛不痛,呼呼,呼呼……该死的,太医呢?怎么还没来?”郡主的注意力立刻转移到了安宁身上。
“乱糟糟的,让人都下去吧,我有事和爹娘说。”安宁用右手拉着郡主的衣袖撒娇,多年没有做过这个动作,有些生疏了。
郡主却不觉得,女儿常常这样和自己撒娇,但今天她手受伤了啊,血把袖口都染红了。这个时候,可不能乱动。
郡主对女儿是千依百顺,小心翼翼捧着她的手,高声喝令下人退下。
“郡主,太医一时半会儿到不了,府医已经在门外候着,先让他给姑娘包扎伤口,止止血也好啊。您看?”郡主府的家令小声请示。
“娘,就让府医来吧,不过是挂了个口子,谁来都是一样的。”安宁开口做主,让府医进来包扎。
伸手摊在桌上,府医看那伤口不深,拿干净白布蘸取药液擦拭干净,做之前絮絮叨叨解释:“利器所伤,必须先清洗,疼,但必须清洗,还请姑娘忍耐。”
安宁的手摆在桌子上,动都没动一下,府医惊讶得瞧了一眼,动作更快了。飞快清洗、上药、包扎,流程一气呵成,片刻功夫就在手背上打了个平结,拱手告辞。
“乖乖,要是疼就哭,爹娘面前,不用忍着。”郡主抚摸着女儿的脸颊,不敢看那被染红的衣袖,她的乖乖啊,这是受了什么苦。
更苦的是,自家乖乖女儿受了这样的大罪,居然眼泪都没掉一滴。一定是疼懵了!娘的乖乖啊!
“娘,你别哭,其实不疼。”安宁擦掉娘亲脸上的泪珠,现在哪儿有心情哭啊,右手拉郡主示意她和爹爹坐下。
郡主哪儿能让女儿动手,连忙坐了,比在皇帝伯父面前还规矩,殷切问:“乖乖,要和爹娘说什么?”
“爹、娘,我知你们看中曹玉峰才华出众,又受太子兄长看中,可他人品行不堪,不是良配。”安宁直接开口,心里想着怎么措辞,才能让爹娘否了这门婚事。
“那奸贼!还敢肖想你!我明日就叫你哥哥去打他一顿给你出气!再去吏部打个招呼,把人外放个穷山恶水的地方,不出三年,自己就得辞官,从此做一普通百姓,到时候娘再给你出气!”郡主心里盘算着其他更狠的主意,但自家乖乖才十五,从小养在深闺,如今一时气愤,却也听不得这些腌臜事。
“是极,是极,一个乡下野小子,居然敢耍弄咱家,他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宁宁别生气,爹给你做主。他是新科进士,朝廷那些文官看得紧,不好直接杀了,等风头过了,爹拿他人头来给你出气。进士有什么稀奇,三年一届,京城还缺这样的热闹了?”仪宾也是义愤填膺,自家乖乖女儿,险些被骗婚!奇耻大辱啊!
安宁却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哦,对啊,现在曹玉峰还只是一个毫无根基的新科进士,不是那个权倾朝野的首辅。
第148章 重生在夫君位极人臣前2
左手浅浅划伤的安宁成了家里的琉璃人儿,上到郡主、仪宾二位尊亲,下到房里的洒扫丫鬟,个个小心翼翼对待,生怕安宁因心情不好,再引起伤口难愈。
安宁解开包扎在左手的布条,伤口已经愈合了。年轻就是好啊,安宁忍不住在心中感慨,有上好的金疮药,有年轻活力的身体,才一天的功夫,伤口已经有了暗红色的结痂。太医来看过,给出了非常保守的结论,十天之内必定痊愈。以安宁对太医的了解,这个日子最多不超过五天。
伤口成为安宁修养的借口,她实在需要时间好好想一想,以后的日子要怎么过。
婚事被顺利解决,嗯,准确来说,此时的曹玉峰,根本不是问题。问题是自己十五岁了,总要嫁人的。拥有此后四十年的记忆,找出一个可堪托付的对象并不太难,是日后一直安稳无虞的长公主之子,还是即将扶摇直上的镇北大将军的孙儿,或者东海国太子求亲也可以啊。
当初真是年少无知,某位表姐妹被陛下选为东海国太子妃,年轻的自己还窃喜过,高高在上的怜悯人家。谁知,一个默默无闻的宗女,和皇家关系远得都快出五服了,就因为被选为东海国太子妃,一跃成为公主,风光下嫁。三十年后,成王太后的她回母国省亲,那是何等风光。
罢了,罢了,往事……未来的事不必多想,这些都很容易的。
安宁起身,理了理裙摆,丫鬟慌得连忙上前,“姑娘,您怎么能下床呢?郡主吩咐,您还是卧床修养的好。”
安宁无语,“我只是伤了手。”
丫鬟指了指功能齐全的拔步床,上面有玩具、有吃食、能盥洗、能游戏,不必下床都能过得自在啊。
另一个丫鬟补充,“即便下床,您也不能动左手啊,奴婢都快心疼死了,您怎么不知道爱惜自己。”
安宁被肉麻得抖了一下,四十年的时光居然有这么大差距吗?年轻时候她喜欢的居然是这个调调?
“行了,都安静些,随我去找大兄。”安宁摆摆手,自己一提裙摆就迈出房门。
后头丫鬟们着急忙慌的拿东西,香炉、拂尘、食盒……安宁回头看了一眼,小时候觉得这是一脚抬八脚迈的体面,是身为郡主之女、皇室血脉的尊贵,如今再看,好累赘啊。
快步到了东院,里头噼里啪啦一阵响,安宁走进屋里,就见三个哥哥都在,一副逃跑不及被逮住的模样。
“大哥、二哥、三哥,你们都在啊,刚好,我有事情找你们。”安宁先给三个哥哥行礼,然后自顾自坐在椅子上。
三个哥哥却不肯落座,你戳戳我,我拐拐你,最后二哥、三哥默契后退一小步,把大哥显了出来。
看见小妹清凌凌的眼光扫过来,大哥情不自禁挺直了胸膛,然后马上焉巴下来:“小妹,嘿嘿,你怎么来了?”
“这两日晨昏定省都没见着三位哥哥,很是想念啊。”安宁拖长了语调。三个哥哥明显在躲自己,又为了什么打了灯、跑了猫的小事?
年轻的大哥很不禁诈,只见他眉眼闪过慌乱,脸上肌肉紧了又松,一咬牙一跺脚,闭着眼睛道:“小妹,大哥对不住你,没狠狠揍那姓曹的一顿。”
“怎么回事儿?大哥你不是信誓旦旦要给我出气的吗?”安宁不动声色问道。
大哥讪讪摸了摸后脑勺:“小妹,我后来想了想,姓曹的的确不是东西,但这事儿不宜闹大,你正是说亲的关头,让人知道你前头看上过这种货色,容易拉低档次。”
安宁无语,“你听曹玉峰胡说八道?”
“你怎么知道是他说的?”大哥诧异。
“还是小妹聪明,姓曹的花言巧语、巧言令色、诡计多端……”二哥连忙补充。
“还擅于钻营、趋炎附势、两面三刀,居然攀上了太子殿下,真是可恶!”三哥做进一步说明。
真是毫不意外呢。曹玉峰就是有这样说服人的能力,把黑的说成白的,让人不自觉信服。就算是上辈子,三个哥哥也不是老奸巨猾的曹玉峰对手,更何况如今曹玉峰重来一回,忽悠三个哥哥和忽悠傻子有什么区别。
安宁看着三个活宝哥哥,他们曾经也是老成持重的人啊,怎么如今……不行,不行,不能总是回忆往昔,自己如今也是年轻人,回忆是老人才干的。
“大哥,你不是想去五城兵马司当差吗?可寻到门路了?”安宁突兀开启了一个谁都没想到的话题。
“啊?啊!你说这个啊,爹娘说我武艺不精,让我再待两年,等你大嫂生了,再谋个职位。”大哥老老实实交待,他有个侯爷爹、有个郡主娘,日后板上钉钉能有个爵位,出仕倒不必着急。
“我就问你,想不想去当差?!”安宁加重语气。
“想,想,肯定想。”大哥点头如捣蒜。
“那就听我的,西城兵马司的董副指挥使是军伍出身,最喜令行禁止。你先去兵部补个缺,换上衣服,穿得板板正正的,天再热也不许把扣子撒开。再把西城的街道住了哪些大人背一遍,董副指挥使喜欢例行巡逻的时候,和人聊这些。”
啊?啊!
大哥又在学鹦鹉了,安宁一把拉了大哥去里间,详细把董副指挥使的性情和大哥说了一遍。
大哥还是懵懵懂懂的问:“不先和爹娘说一声吗?补缺得要人引见吧?需不需要让人准备银子?”
天啊,这种细务还有一一问吗?安宁叹息一声,“算了,明日我来找你,你跟我走就行。”
现在大哥还不懂事,需要自己手把手教,就当是教导儿孙了。安宁叹息着回去准备,二哥、三哥围过来,叽叽喳喳问开了:“大哥,小妹这是撞邪啦?”
“呸,你才撞邪了,小妹这是聪明!”
“那个什么董副指挥使很出名吗?小妹怎么知道他的性情喜好?”
“啊!天爷啊,小妹不会是看上他了吧!”
“闭上你的乌鸦嘴,那是个三十多岁的老男人,看上他家儿孙倒是有可能。”
“儿孙?他家有几个儿子?几个孙儿?可别是真的啊。”
“我怎么知道?这些婆婆妈妈的事情……”
“你不是想去五成兵马司吗?”
被两个弟弟围追堵截,大哥迫于无奈承认:“我就是看他们衣裳俏气,想穿穿,也不一定去啊。”
第二天一早,刚刚晨昏定省完毕,从正院出来,安宁就劫住了大哥,从怀中掏出一张纸递过去。
“这是什么?”
“五城兵马司总指挥使空缺,这是东南西北中五位副指挥使的履历,还有你去的西城其他重要官员生平。”安宁平静回答。
“从哪儿来的啊?”大哥诧异。
安宁更诧异,“从吏部找个管文书的小吏,使点儿银子就能问出来,这是京中常例啊。”
兄妹两个都觉得对方不可思议。
安宁让大哥等自己一会儿,回去换了男装出来,二哥和三哥已经非常没义气得逃走了。
安宁带着大哥去兵部,直接报了侯府的名号,被恭敬请了进去,找补官的官吏递交了文书凭证,领了腰牌和衣裳。
大哥被安宁指使着去旁边值房把衣裳换好,出来的时候被告知:“董副指挥使事事亲力亲为,我辈楷模,大哥既然在家中多次提及,仰慕不已,那就从今天开始,跟着董大人巡逻吧。”
这话好巧不巧被转角的董副指挥使听到,偏头看了一眼,问身边亲随:“那是谁家的?”
“南隆侯家的长子,纪王爷的外孙,衡阳郡主之子,今天刚来。”
哦,原来是勋贵之家,难得有这样的见识。再瞧一眼,衣裳整齐,没有纨绔子弟吊儿郎当的习气,嗯,就让人跟着自己,按制提拔,也是报效王爷、交好侯爷呢。董副指挥使心里定了主意,吩咐亲随去办事。
西城是官员聚居的地方,每逢初一、十五的大朝会,董副指挥使都会亲自带人巡逻,以表勤勉。
顺利把哥哥塞了进去,如何引起上官主意、稳步升迁的办法也给了,安宁就等着大哥用三五年时间取代董副指挥使,他想必不会担心,反而会开心。大哥要坐他的位置,肯定要给他谋求一个更高更好的官位。
只是,安宁没想到,饭都喂到嘴边上了,大哥还能给吐出来。
才当值没几天,大哥就来找安宁吐槽。
“值房也太脏了,简直下不去脚。吃的也糟、穿得也糟,居然要每日巡逻一遍,我腿都跑细了。”
安宁叹息:“我每日让小厮去给你送饭,多送的那些吃食分给一同当值的人,衣裳带回来洗,现在只需要每日巡逻一遍而已。等你有了一年资历,升了小旗,自然不用每天巡逻。”
“还要一年?我不干了!”
安宁只能一边哄一边吓,把人弄回去当值。
没过几天,大哥又跑回来抱怨,“小小一个副指挥使,他把自己当陛下了吗?居然让我给他牵马,怎么不美死他!”
“你如今是下属,为上司牵马只是顺手的事情,为什么要觉得屈辱呢?他是故意让你去马厩给他把马牵过来,以此羞辱你吗?”安宁反问,自觉不可能。曹副指挥使出名的圆滑,自家大哥的身世摆在这里,只要能做到平均水准,年底升迁必然有他。
大哥嘟嘟囔囔:“那到没有,就在旁边栓马石上。看我没动,旁边同僚已经牵过去了。我就是不服气,他居然还教训我一顿,说我没有眼力见儿。呵呵,笑话,我是去当值的,又不是去当奴才的!”
安宁扶额,天啊,上官不计价你的不通人情,也愿意教导你,还有什么可抱怨的。
安宁把道理掰开了揉碎了给他讲,大哥听着听着就走神,神游天外回来评价道:“小妹,你现在好像娘啊!”
安宁沉默,看着青春年少的大哥,就像看到当年的自己。
当年父母也曾这样苦口婆心教导自己,但年轻人就是固执,不把别人的经验当经验,不把别人的教训当教训。就像一支箭,在十年前射出,以为放空了,等到十年后才扎到自己身上,恍然明白,人不能同时拥有青春和青春感。当年自己不能理解父母声嘶力竭想要灌输给自己的道理,如今大哥也不能理解自己教给他的金科玉律。
看到小妹脸色不对,大哥连忙打补丁:“别气,别气,大不了我再忍忍,撑到过年才辞。这样说出去也是当值一年,不丢脸了。”
安宁想着他一次又一次回来抱怨,一回又一回问自己怎么办,突然明白过来,没有必要这样逼迫大哥。德不配位,他没有这样的城府和本事,硬生生推他上去,百害而无一利。
“算了,大哥不想去就不去了,我另外想办法吧。”
“娘,听说宫里要办赏菊宴,我能跟着去长长见识吗?”
郡主笑眯眯看着女儿,感觉最近她活泼了不少,笑道:“有何不可?往常,娘叫你去纪王府陪表姐妹们玩儿你都不愿意,怎么这回愿意进宫了。”
安宁忸怩一下,笑道:“以前是女儿不懂事,现在懂事了,想陪着娘。”
这样的借口,哄爱子心切的郡主足矣。郡主笑得分外满足,连连点头,“乖了,乖了,知道心疼娘了。”
赏菊宴是宫中惯常宴会,春有赏兰,夏有赏荷,秋有赏菊,冬有赏梅。因宫中喜爱,各家王府、公主府也爱赏樱花、桃花、牡丹、芍药……一年四季花儿那么多,各家走动就有了绝妙的借口。
但是无论其他赏花宴举办得多么盛大,终究不必上宫里的四大赏花节,是的,这已经成为节日,每到宫中举行赏花,城中都是一片沸腾。卖花的商人、莳花的农人、卖胭脂水粉的、卖金银首饰的、卖古玩字画的,甚至酒楼生意都比平常好,才子们也要为这些鲜花赋诗作文,彰显才名。
车队缓缓行进在东门大街上,突然停住,安宁不耐烦掀开帘子,问道:“怎么停了?”
“姑娘,避让长公主车架。”坐在外面的小丫鬟连忙禀告,生怕主子不耐烦。
“哦,那不着急,慢慢来,别惊了马。”安宁一瞬间的怒气被抚平,告诫自己不能大义。之前,还腹诽兄长没不够沉稳,怎么到了自己身上,也这样沉不住气。
安宁即便最后死了,可已经过了多少年顶级的富裕生活,车马走在路上,没有因为避让旁人而停滞不前的时候。安宁掀起车帘,看到每隔一段时间,就有穿着各色衙门服侍的人在路口指挥车马避让,还有各家的人马,前后照应,来回奔跑。
以往只知道每次出行畅通无阻,如今细看,方知每一次出行,都有无数人保驾护航。
很快,就到了宫中。专门收拾了一座宫殿用以赏菊,院中搭了大大的彩楼,花色、花形最好的菊花就摆在彩楼上。还有依地形而摆放、栽种的各色菊花,掩映在绿树之间,各种名品不胜枚举,看得人目不暇接。
这是最好的交际场合,安宁跟着郡主娘去拜见外祖母。
纪王是先皇最小的弟弟,是备受当今倚重的皇叔。纪王掌管宗人府,是如今的宗正,皇家的婚丧嫁娶生老病死一应礼仪制度,都由纪王爷操持。
纪王妃自然也跟着留在京中,享受了一辈子的富贵。
“安宁给外祖母请安。”安宁刚俯身,就被纪王妃扶了起来。
“好孩子,不用多礼。你以前也来过宫里的,年纪小,可能忘了,跟着你表姐几个,一切有她们照应呢。”纪王妃温声吩咐,叫来了自家孙女,“阿娇,照顾好表妹。”
“阿娇表姐~”
一身锦衣的阿娇表姐扶住她,骄矜又温柔,“阿宁表妹,跟着我就是。”
阿娇是纪王爷的嫡亲孙女,出嫁时不出意外的话,身上会有封号,是这京城中第一流的贵女。阿娇表姐也不愧教导,很有长姐风范,带着表妹去认识自己的闺中密友。
小姑娘们正叽叽喳喳的时候,突然传来內侍的通禀声:“皇后驾到。”
举行赏菊宴宫殿瞬间安静下来,一位梳高髻、簪凤钗、着凤袍的威严女子走了进来,众人皆俯首。
安宁慢了一拍,也跟着众人行礼,跟着众人一起被免礼。
免礼之后,阿娇表姐看着浑身轻颤的表妹,小声安慰道:“别怕,娘娘只是看着威严,其实可和气了,尤其喜欢女儿家。”
安宁艰难得咽了口唾沫,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嗯”。
“真的,别怕,你只要守规矩,娘娘就会喜欢你。有我在呢,你别怕。”阿娇看着脸色惨白表妹,心里十分同情,皇后娘娘的确威严,自己头一回见的时候也怕。但见多了就知道,皇后娘娘人有多好了。
可能是她们小姐妹嘀嘀咕咕在一片安静中太显眼,很快坐在上首了皇后就叫她俩上前拜见。
安宁深吸一口气,跟着表姐上前,大礼参拜。
“衡阳,这就是你家姑娘?果真是个好的。”皇后温声与郡主说话。
“皇嫂谬赞,这是我家那不成器的孽障。胆子小又害羞,多亏阿娇照顾着她,我也放心啦。”郡主笑眯眯夸奖起阿娇,阿娇已经定了要嫁给徐国公府长孙,徐国公府正是皇后母家。
“衡阳自谦了,我瞧这孩子礼仪周全,行动之间自有从容气度,可见平日你教的好。”皇后笑着招手,“过来,让我瞧瞧。”
安宁有些腿软,像一个真正蒙皇后青眼的小姑娘一样,趋步向前,再行福礼。
皇后上下打量了一阵儿,招手唤了一个捧着托盘的女官过来,从托盘里挑了一块镶嵌红宝石的璎珞亲手给安宁带上。“小姑娘家家,就该打扮得光彩些,也让我这样的老人家沾沾年轻人的活泛劲儿。”
“皇嫂这话说的,您现在看着就是她们的长姐,有皇嫂珠玉在前,我这烧糊的卷子,都不知该往哪儿放了。”郡主立刻打趣起来。
皇后也笑,和其他内外命妇笑谈起来。
安宁退下,被阿娇表姐牵到旁边,只觉得脚下踩着云朵一般借不上力,脖子也好沉,这是皇后亲手带上的璎珞啊,上辈子可没这一出。
“阿宁,你胆子也太小了。我都和你说了,娘娘对我们可好了,你别怕啊。”
安宁回头看了一眼青春正盛的表姐,轻轻点头:“嗯,我不怕。”
这是皇后娘娘,日后垂帘听政的太后娘娘,还是……下令处死自己的圣太后。
嘶——安宁猛然打了个激灵,感觉脖子上不是镶金嵌宝的璎珞,而是狱中的枷锁。
“快跟来我,大人们在这边看盆栽,可无趣了。我们去园子里玩儿的,别杵在这儿。”阿娇拉着安宁如穿花蝴蝶一般绕过人群,拂开柳枝,逛到了园子里。
宫中的莳花水平自不必提,是天底下最一流的。安宁一路走来,看到外面价值千金的绿菊就这样随意摆放在人来人往的路边,如斗碗一般硕大的花朵被贵女们摘下随意插戴,阿宁苍老的心,没有欣赏花朵的闲暇。
突然,安宁听到被柳树挡着的湖边出来一声惊呼,“公主落水了!长平公主落水了!”
安宁突然反应过来,这一年,年幼夭折的长平公主还活着,她好像就是今年去世的?是这回吗?
安宁三两步绕过柳树,只见湖边有一群贵女围着,有仓皇尖叫的、有瘫软在地的、有胡乱呼喊叫人的,简直乱成一团。
安宁左右看看,这是贵女聚会的地方,贴身侍女皆是锦衣玉食的精致人儿,根本没有能入水施救的。
安宁一脚踹翻了湖边的矮桌,借着重响吸引众人的注意,大声喝道:“都不许吵!谁会水!站出来,救人要紧。”
又是一阵叽叽喳喳,安宁不耐烦听了,一边脱外套,一边道:“阿娇,控制场面,不许人乱走,请皇后!剩下的都闭嘴!”
话音刚落,安宁已经一个猛子扎进湖水里了。秋天的湖水,可真冰凉啊。安宁绕到公主后方,用手勾住她的脖子,把她往湖边带。
“公主,呼吸,露头,别怕!”安宁尽量有祈使句,可慌乱中的公主根本听不进去。
噗通!噗通!
安宁听到有人入水的声音,抬头张望,是从对面游过来的,看服色是男子。
该死的!赏菊宴以湖为分界,对面就是男宾。
安宁游得更快了,她是来救人的,不该被当成踏脚石,不该成为搅混水的一员。
安宁让公主的头一直保持露在水面上,很快慌乱的公主也慢慢冷静来来,听她指挥放松身体,仍由她带动,时不时还能挥一下胳膊划水。
马上就到湖边了,安宁大喊:“阿娇表姐,把桌布扔过来,拉公主上去。”
安宁推着公主的屁股托她上去,感觉有人拉自己的脚。
“咕噜……咕噜……”安宁呛了两口水,深吸一口气,猛得向上托举,让公主离开水面。然后入水吐气,反手拔下头上金簪,一簪子划破拉自己人的某个部位。鲜血瞬间渲染开,也不知道划到哪个部位,水下用力坚持不了多久。安宁肺中没有空气,立刻冒头。
“啊啊啊……我的脸,贱人,我要杀了你……”水中,响起了男人的呼痛声。
安宁趁机划了两把水,攀着岸上众人垂下的桌布上岸。
此时,皇后已经带着人赶到,侍卫们也姗姗来迟,把还在水中的人都拉了上来。
有皇后在,场面瞬间一清,太医已经在给公主诊治,未出阁的贵女也被布障遮挡起来,惊吓的、扭伤的、跌倒的都有医官、宫女看顾,甚至已经有人在皇后跟前汇报起情况来。
“清儿,清儿,你的脸怎么了?谁?谁谁伤了你?”贵妃看着倒在地上的青年男子,大声呼喊:“太医,快给本宫的侄儿瞧瞧,他怎么了?”
安宁裹了一张桌布,出列跪倒:“回禀皇后娘娘,是臣女伤了越国公府公子。臣女已经把公主推到岸边,越国公府公子拉扯,不让公主上岸。臣女力弱,不得已出此下策。”
“胡说八道,宫中私藏利器,还敢信口雌黄,来人啊,还不快给我把这没规矩的东西拿下!”贵妃大声呼喊,却没有一个宫人、侍卫应声,脸上的表情瞬间僵硬,脸色难看的都快滴水了。
“贵妃,退下!”皇后威严开口,“此乃女眷居所,越国公府公子为何在此?青鸟,安排人扶各家贵女下去诊治休息,鸿雁,去请陛下。”
第150章 重生在夫君位极人臣前4
安宁被留在宫中养伤,第二日,尊贵如陛下居然亲自前来探望,可见对长平公主喜爱之深,这才爱屋及乌惠及到她。
但,即便如此,后续事情也无人与安宁有个交待。即便安宁救了长平公主,她也是个小孩子,在大人们眼里,小孩子不需要知道这些。
安宁在宫中住了一日,询问照顾她的大宫女,可否去探望公主。大宫女请示之后,安宁才过去。
“免礼,快坐。阿宁姐姐是我的救命恩人,怎么能让你行此大礼。”长平公主坐在床上,招呼安宁坐下,笑道:“本该我去看安宁姐姐的,真是失礼。”
说完,又咳了起来,声音沉闷,感觉嗓子里有异物。这是呛水后的正常反应,再过几天嗓子就舒服了。
安宁从旁边拿了茶盏过来,里面装的果然是润喉的药茶。安宁递过去,公主摇头,“怎能让……咳咳咳……”
“先咳出来,再喝水压一压。”
公主咳过之后,在喝药茶润喉,小脸大红扑扑的,都是咳嗽憋气憋的。
安宁放下茶盏,她照顾儿孙照顾习惯了,倒不觉得给公主送杯茶是屈辱。
“见公主无恙,我便心安了。蒙娘娘青眼,已在宫中修养两日,不好再多逗留。”安宁向公主微微颔首,“我亦不好贸然请见娘娘,听闻娘娘常来探望公主,我今日在这儿多等一下,待娘娘来了,当面向娘娘请辞,公主觉得可好?”
公主微有讶异得抬头,尔后温柔一笑,“不用这样拘礼,随意就是。来人,搬些稀罕玩意儿过来给阿宁姐姐玩儿。”
安宁连忙道:“不必,公主需要静养,我坐着看会儿书就行。”
公主看安宁实在紧张,也不强求,让她安静坐着还自在一些。
没过多久,皇后果真来了。
安宁起身欲要大礼参拜,皇后一挥手,自有左右拦了,“头回见面才受你大礼,女儿家膝盖金贵,怎能随意跪人,日后拜见,行常礼便可。”
“谢娘娘。”
皇后日常关心了公主几句,转头面向安宁问道:“听说你想见本宫?”
安宁毫不意外,刚刚在公主面前说的话,转眼就道了皇后耳中。“娘娘明鉴,臣女不敢久留宫中。”
“你救了长平性命,就是本宫的大恩人,岂能不赏?”皇后放柔音调,笑问,“你可有什么想要的,本宫无有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