觅瑜点?点?头。
因着引蛇香可以入药, 她对其有一点?研究,此?香香味极淡, 混杂其余香料后难以辨认, 她方才若非命人?剪开?了香囊,也不能确定有这一味香。
反倒是许娉婷, 不仅能在混乱中察觉香味的?不对,还能在一众贵女里找出香味的?来源, 当真嗅觉敏锐,心?思灵巧。
见觅瑜确认了这个说法?,盛隆和便没有多言,示意吉量将另外一物呈上。
紫檀木制的?锦盒漆金镶玉,贵重?无比,是青黛从后阁取来的?。
王洁儿不安地看着锦盒:“这是……?”
“郡王妃先时献上的?生辰贺礼。”盛隆和淡淡道,“郡王妃不认得了?”
“妾身认得。”王洁儿紧张地点?点?头,“妾身……只是——妾身愚钝,不知这锦盒有何……”
“这份贺礼是谁置备的??”盛隆和提问。
王洁儿越发紧张:“是、是妾身——但是!妾身发誓,妾身只是单纯地置备贺礼,想?将最好的?贺礼献给太?子?妃!”
“太?子?妃救妾身于水火之中,妾身感激还来不及,怎么会谋害太?子?妃呢?一定、一定是郡王趁着妾身不注意的?时候,在锦盒中做了手脚!”
“是吗?”盛隆和发出一声轻笑,笑声很轻,却听得人?心?惊胆战,“孤还没说什么,郡王妃如何便知这锦盒有问题,为自己澄清辩解?”
王洁儿慌忙道:“妾身!妾身只是觉得——殿下不会平白无故拿出锦盒,一定是有什么问题,所以才——求殿下——求太?子?妃明鉴!”
她向前膝行几步,或许是觉得比起深不可测的?太?子?,曾经帮助过她的?太?子?妃更容易心?软,开?始向觅瑜求情。
“太?子?妃!求求你相信妾身!妾身真的?是被冤枉的?!一定是郡王——他?、他?记恨妾身当日的?举止,想?要陷害妾身——”
“大胆!”吉量发出一声呵斥,“未得殿下准许,郡王妃岂可擅动?”
王洁儿被宫人?拦住,无法?近前,只能继续跪在原地,苦苦哀求觅瑜。
接着,她像是想?起什么,竭声道:“当日在三清观,妾身曾向太?子?妃禀明,郡王最近行事古怪,恐其无法?自重?自持,做下什么谋害太?子?妃之举!”
“如今出了这样的?事,可见妾身说得没错,郡王他?——”
盛隆和淡淡打断她的?话:“将毒蛇带入东宫,不仅是在行刺太?子?妃,也是在行刺孤,以谋逆论处。”
“如此?一项罪名,郡王妃担不住,汝南郡王也担不住,他?有必要为了陷害你,搭上整个郡王府吗?”
这话一出,王洁儿的?脸色霎时变得一片惨白。
谋逆是重?罪,不管这毒蛇是她有意带进来的?,还是在盛淮佑的?陷害下带进来的?,郡王府都犯下了这一重?罪。
她辩解也好,证明自己的?清白也好,都没有多大意义。
身为汝南郡王妃,她注定难以幸免。
王洁儿绝望地委顿在地。
觅瑜看在眼里,心?里升起一阵不忍。
她是相信王洁儿的?,对方没有害她的?理由,刚才的?一番表现也不像作假,今日这一遭事情,极有可能是盛淮佑所为。
然而,就像盛隆和说的?,一旦谋反的?罪名坐实,郡王府的?每一个人?都无法?逃脱罪责,即使她相信王洁儿也没用。
除非盛隆和愿意高抬贵手,放他?们一马,压下这件事,私下处理。
但他?会这么做吗?而她,又希望他?这么做吗?
觅瑜不知道。
她唯一能做的?,只有偏过脸,看向他?,轻唤:“殿下。”
盛隆和给了她面子?,不再?诘问王洁儿,示意吉量将锦盒打开?。
“郡王妃请看。”吉量摆出一张笑脸,指着锦盒的?几处地方,一一分说。
“这盒子?的?锁扣下方被挖了一个口子?,连通盒内的?夹层,并用蜡雕堵住,掩人?耳目。”
“毒蛇最初盘在夹层里,后来,随着日头升高,蜡雕逐渐融化,它?闻到外头的?引蛇香,便慢慢爬了出来,朝着有香味的?地方前进。”
他?做出一副后怕的?表情:“盒中藏蛇,蜡雕堵口,身上藏香。如此?狠毒又精妙的?一个计策,真是令奴才胆寒啊。”
王洁儿面白如纸,摇摇欲坠。
她跪趴在地上,呜咽着分辩:“妾身、妾身真的?不知情——求太?子?殿下明察——太?子?妃明察——妾身敢对天发誓——”
她本就身形消瘦,今日赴宴,虽然精心?打扮过,看起来气色尚好,但经过这么一番惊吓,强撑出来的?精神气去了七分,益发显得憔悴。
觅瑜看得越发不忍,开?口替她求情:“殿下。”
盛隆和不为所动:“知情与否,请汝南郡王过来一叙,便可分明。”
他?看向一旁的?护卫:“人?还有多久能到?”
护卫恭谨回答:“禀殿下,约莫还有盏茶时分。”
闻言,觅瑜暗暗吃了一惊。
汝南郡王府距离东宫可不近,即使快马加鞭地赶过去,想?要在盏茶时分内回来,也至少要在一炷香前出发。
而那?时,盛隆和才刚刚过来,询问情况。
他?的?反应竟然如此?迅速,一听闻此?事与汝南郡王妃有关,便想?到了汝南郡王,进而派人?去郡王府拿人??
当然,这样的?联想?很正常,盛淮佑对她抱有莫名的?情愫,又身为王洁儿的?夫君,有足够的?理由和机会,在妻子?送给她的?生辰贺礼上做手脚。
更遑论她曾被王洁儿告知,盛淮佑行为异常,恐有不轨之心?,她把这番谈话说给过盛隆和听,他?会这么想?在情理之中。
她只是……没想?到他?会这么快,她甚至没察觉到他?是什么时候下的?令。
或许是神情出卖了她的?心?思,盛隆和看向她,微微一笑。
他?没有开?口,但觅瑜一下就明白了他?的?意思,是在询问她是不是很出乎意料,抑或觉得这样的?行为有所不妥。
她连忙摇摇头,表示他?做得很对。
引蛇香在王洁儿的?身上被发现,盛淮佑无论如何都脱不了干系,早点?把人?请来,也能早点?知晓真相。
在等待期间,盛隆和又询问了王洁儿一个问题:“今日清晨,母后收到一个消息,汝南郡王太?妃于养病期间,不慎受惊瘫痪,可是真的??”
觅瑜闻言,又是一惊:“竟有此?事?”
“我也是不久前才听说。”盛隆和道,“不过,既然是母后那?边的?消息,想?来不会有错。”
他?看向王洁儿:“不妨听听看郡王妃是怎么说的?,她定然知晓实情。”
王洁儿紧张地回答:“回禀太?子?殿下,此?事……此?事的?确为真。”
“太?妃怎么会忽然瘫痪呢?”觅瑜惊疑不定,“本宫说过,太?妃的?病不是什么大症候,只要好好将养,可与常人?无异,怎么会?”
王洁儿愈发紧张,甚至有些发抖:“因为、因为昨天下了很大的?一场雨,风、风也很大,风雨吹进了太?妃养病的?屋子?,太?妃……受凉受惊,就……”
觅瑜听得不可思议。
昨天的?那?场雨是很大,大到她都担心?生辰宴能不能顺利举行,可是就因为这一场雨,太?妃便——这、这未免太?荒唐了。
难道太?妃养病的?屋子?如此?破败,风一吹,窗户就破了?
而且她明明叮嘱过,不能让太?妃惊风受凉,否则很容易使病情恶化,他?们是怎么照顾的??
除非——
觅瑜打量着王洁儿,看着其惴惴不安的?模样,心?里逐渐生出一个猜想?。
“昨日,太?妃出事时,”她冷不丁询问,“可是郡王妃在照顾?”
王洁儿打了一个哆嗦。
“不、不——”她摇头颤声否认,又在下一刻改口,“是——是妾身在照顾,但、但与妾身无关!”
“当时、当时妾身被郡王打发走了,等回来时,太?妃已经——妾身说的?都是实话,没有半句虚言,请太?子?妃明鉴!”
盛隆和道:“郡王妃的?意思是,太?妃一事与郡王有关?”
“妾身——妾身不知……”王洁儿颤抖着声线回答,“妾身只知晓,太?妃一事——诚与妾身无关——”
“太?妃出事后,妾身本想?推辞今日赴宴,可是……郡王不同意,说,太?子?妃盛情邀请,妾身不能缺席……太?妃受惊,不过小事……”
“妾身……也不想?留在郡王府里,便听了郡王的?话,前来与宴,哪知……现在想?来,这一切,都与郡王脱不了干系……”
盛淮佑被带到了东宫。
他在护卫的押解下, 从容地跪地行礼:“小王见过太子殿下,见过太子妃。”神态自若,没有任何惊慌与不解之色, 仿佛早就料到了会有此一行。
倒是王洁儿, 看?向他的神情里夹杂着痛恨和哀怨, 声还?未出,泪便先流:“你!你——!”
盛淮佑没有搭理?她,直直地抬起头,看?向坐在上首的觅瑜, 目光于诡异中带着殷切。
觅瑜被他看?得一阵不自在,下意识往盛隆和?处靠了?靠。
盛隆和?神色一冷。
吉量厉声呵斥:“低头!不得直视上颜!”
盛淮佑被护卫强按着低了?头。
但他依旧没有半点惊慌,甚至笑出了?声。
“敢问太子殿下, 小王此举有何不妥?太子妃曾与小王议过亲, 差点成为了?小王的妻子, 小王看?一看?她,有什?么不合情?理?之处吗?”
觅瑜万万想不到他会这么说, 一时?间面?色红白交加,羞恼不已?。
盛隆和?的反应更为直接。
他掷过案边的茶盏,冷声道:“放肆!”
茶盏应声而裂,划破盛淮佑的额头, 茶水混合着血水从他的脸庞滑落,沾湿大片衣襟。
王洁儿被吓得身子一抖, 垂首跪匐在地。
觅瑜也是心尖一颤, 想不到生气的盛隆和?会这么可怕。
周围的宫人跪了?一地,不敢出一声大气。
盛淮佑闭上眼, 任由茶水在脸上肆虐。
片刻后,他睁开眼, 笑意愈甚:“太子殿下这是恼羞成怒了??因为小王觊觎太子妃,觊觎殿下的妻子?”
他倏然敛了?笑:“然而,若非殿下从中作梗,横刀夺爱,太子妃又岂会成为殿下的妻子?她本?该是我的妻子——我的!”
说到最后,他激动得破了?音,身体也剧烈挣扎,看?向盛隆和?的神情?充满愤恨,如果不是护卫押着,恐怕会直接扑上来。
盛隆和?冷眼看?着,缓缓起身。
觅瑜感到一阵紧张,想要?喊住他,但最终没敢开口,就这么看?着他一步步走到盛淮佑跟前,与之对视。
盛淮佑的身体动了?动,被护卫紧紧压制。
“青天白日的,想不到郡王会生出此等臆症。”盛隆和?缓缓开口,声音里带着刺骨的含凉,“可要?孤请太医过来,好生替郡王诊治一番?”
盛淮佑无所畏惧地笑了?,血迹与茶渍在他脸上交错,分外狰狞。
“该看?太医的不是小王,而是殿下,不过看?了?也没用,不如不看?。皇宫上下,谁人不知太子殿下身患臆症多年?名医难治,药石无用。”
“致使圣上不得不剑走偏锋,为殿下求娶神医之女,以期遏制殿下病情?,免得天下百姓议论,一国储君竟是个疯子!”
“可怜太子妃,被迫嫁给殿下,白白葬送下半辈子。”
这话?若是放在从前,觅瑜听了?定会大变颜色,饶是现在,她知晓盛隆和?装病的真?相,也仍然一颗心突突直跳,觉得盛淮佑不要?命了?,居然敢口出这等狂言。
盛隆和?倒是神色不变,只是冷冷地看?着,吐出一句:“郡王果真?生了?臆症。”
“来人,请邹太医过来,为郡王诊治。”他发下吩咐。
继而道,“急召锦衣卫南镇抚使前来,审讯要?犯。”
宫人分别领命离去。
觅瑜一愣,锦衣卫南镇抚使?这不是她的兄长?吗?可是南镇抚司不掌诏狱刑察,他就算要?喊,也该喊北镇抚使或者指挥使,怎么喊了?兄长??
“殿下——”她不解地看?向盛隆和?,开口想要?询问。
被抬起头来的王洁儿打断:“恳请殿下!容许妾身问郡王几句话?!”
盛隆和?没有应,而是看?向觅瑜。
觅瑜一怔,迟一步地反应过来,点点头,道:“郡王妃有什?么话?,尽管说。”
她有些惊讶于王洁儿的举动,明明在片刻之前,对方还?被吓得不敢有任何动静,怎么这会儿主动出声了??
不过很?快,她就明白过来,王洁儿大抵是听见盛隆和?的话?,意识到盛淮佑即将?被带下去审讯,这很?有可能会是他们的最后一面?,想要?抓紧机会询问。
对方接下来的话?也验证了?她的猜想。
王洁儿看?向盛淮佑,勉强挤出一个笑,询问:“敢问郡王对妾身之心……郡王,可有一点点喜欢过妾身?”
盛淮佑不看?她,淡淡道:“没有。”
鉴于王洁儿在三清观自陈的那番话?,对于盛淮佑的这一回答,她照理?应该不会感到惊讶,然而,她的眼里仍旧沁出点点泪光,身形晃了?一晃。
“从来——从来没有吗?”
“从来没有。”
王洁儿含泪笑着,缓缓点头:“好,好一个没有,从来没有……既然郡王别有情?钟,当初又为何娶了?妾身?”
盛淮佑道:“自然是因为圣上赐婚,母妃之命。”
王洁儿笑得愈发心酸,落下一行清泪:“郡王便是为了?这份缘故,白白葬送了?妾身的下半辈子?”
也许是她话?语中的悲戚太过浓重,也许是她沿用了?他方才的话?,盛淮佑的神情?终于起了?一点变化,抬眼看?向自己明媒正娶的妻子。
“你嫁给我,有什?么损失吗?”他询问道,脸上浮现出不解之情?,“你身为靖远伯之女,能够嫁给我成为郡王妃,乃是可遇而不可求的高嫁。”
“你们王家当初不正是看?中这一点,才想方设法地让你与我相处,让你的母亲讨好我的母妃,撺掇得她改变心意,进宫求圣上赐婚吗?”
“嫁进来后,我一不要?求你开枝散叶,二不用你面?对后宅争宠,只需要?你专心侍奉母妃,便可享受清福。这样的日子,你过得不是很?舒坦吗?”
“你如愿嫁进郡王府,成为郡王妃,有什?么资格来指责我?又有什?么资格摆出一副受到伤害的嘴脸,向他人哭诉我对你的无情??”
王洁儿被他说得浑身发颤,眼泪不断落下,滑落苍白的脸庞。
“你——你——你简直混账!”或许是被气恼压过了?胆战,她不顾在场的其余人,起身靠近盛淮佑,扬手狠狠给了?他一巴掌。
“你毁了?我的人生,竟还?敢这般恬不知耻,把错处推到我的身上,我——我真?恨不得杀了?你!”
她情?绪激动地喊着,大有要?生啖其肉的架势,如果不是被宫人拦住,恐怕真?的会从盛淮佑身上撕咬下一块肉。
“你这个伪君子,活该你得不到想要?的人!”
盛淮佑原本?没有吭声,默默受了?她这一巴掌,直到听见最后一句话?,才猛然抬起眼,看?向她,回应。
“王氏,你扪心自问,自从你嫁进郡王府,我待你是否敬重,给足了?你郡王妃的面?子?是你自己贪心不足,怪不得别人。”
王洁儿吃吃笑了?,仿佛听见了?什?么好笑的话?。
“我贪心不足?到底是谁贪心不足?”
“不错,直到一个多月前,郡王待妾身都足够敬重,这也是为什?么,妾身明知郡王有心上人,也不同郡王大吵大闹。”
“我王洁儿不是不明事理?之人,我想要?一个地位高、能够带给我尊荣的丈夫,你想要?一个能侍奉太妃、讨太妃欢心的妻子,我们各取所需。”
她缓缓收住笑容和?眼泪,看?向盛淮佑:“可是从一个多月前开始,你渐渐变了?,变得痴迷魔怔,神神叨叨,完全失去了?应有的分寸。”
“你钟情?于太子妃,没问题,但你不能把这份钟情?表露在明面?上,甚至去挑衅太子。你这样做,置全府上下的安危于何顾?置我的安危于何顾?”
“你自找死路是你的事,我不会阻止,可是你不能把我也拖下水。你对我从未尽过丈夫之责,我又何必履妻子之义?,陪你共赴黄泉呢?”
她询问他:“你说,我是不是该为自己寻退路,是不是该向太子妃陈情?,禀明你的异常,避免你鬼迷心窍,犯下大错,连累其他人陪你一起死?”
盛淮佑低头笑了?。
“郡王妃。”他唤道,“不管你信不信,我曾经真?的想过,埋藏心底的这份感情?,与你好生过日子,做一对相敬如宾的夫妻。”
“可是老天爷不允许我抛弃这份感情?,也不愿意我被蒙在鼓里,让我知晓了?一切的真?相,知晓我的心上人本?该嫁给我,成为我的妻子——”
他的癫狂之态逐步重现。
“你说,我怎么甘心?怎么甘心!”
他几乎是大吼着说完了?最后四个字。
盛隆和?冷冷道:“满口胡言。”
“来人,带郡王下去,好好清醒清醒。”
“我没有胡说!”盛淮佑激动地反驳,“我说的都是真?的!是你——”
后面?的话?,他没能说出来,因为他被布团塞住了?口,在呜呜挣扎中被护卫带了?下去。
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隔断之外,王洁儿似乎失却了?所有的力气,脚下一软,跪坐在地,一行泪怔怔滑落。
盛隆和?淡漠地瞥她一眼:“至于,汝南郡王妃——”
“殿下。”觅瑜起身,行至他的跟前,替王洁儿说话?。
“臣妾相信郡王妃是清白的,不如先把郡王妃安置在偏房中,等汝南郡王的审讯结果出来了?,再问郡王妃也不迟。”
“好。”盛隆和?看?向她,缓和?了?容色,答应,“就依太子妃的。”
王洁儿被带走后, 盛隆和屏退宫侍,朝觅瑜露出一抹笑。
“下次再遇到类似的情况,记得不要?轻易说什么相信。”他叮嘱, “知人知面不知心, 在真相没有水落石出之前, 万事皆不可掉以轻心。”
觅瑜一怔,没想到他会这么说。当然,他这话很在理,她方才的言行的确有些不妥, 倘若王洁儿并非清白无辜,她的轻信很有可能会坏事。
她乖巧地点点头,表示受教:“是, 纱儿知道了。不过, 我真的觉得郡王妃是无辜的, 她……她看起来不像是装的。”
盛隆和道:“我从前看起来也不像是装的。”
她一呆,轻嗔:“夫君!”
“我这例子举得不够贴切吗?”
“你——你讨厌!”
“好了。”盛隆和笑?着握住她的手, “和你说正经的,发生了这样的事,生辰宴是继续不下去了,父皇和母后一定也会听闻消息, 派人前来询问?。”
“父皇和母后那边有我应付,你不用操心, 至于与宴的宾客, 你想好要?怎样打?发了吗?”
这个?问?题,觅瑜还没有考虑过, 一时陷入迟疑:“这……可以什么都不说吗?”
“可以。”他道,“当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这样一来,纵使旁人心中有所猜测,也不敢随意妄言。”
觅瑜点点头,答应下来。
“对了,”她想起一件事,“夫君先?前的那份急召,是给我哥哥的吗?”
在得到他的肯定回答之后,她问?道:“为何要?召哥哥?南镇抚司不掌刑察,夫君如果想要?审讯汝南郡王,应该召北镇抚使或是指挥使前来才对。”
盛隆和含笑?梳理她的碎发:“照理是不该这么做,但盛淮佑的情况特殊,我不确保他被审讯之后,会吐露出什么话,找你哥哥是最稳妥的选择。”
也是,盛淮佑会做下这些事,原因皆出在她的身上,虽然她不明白他为什么对她抱有如此疯狂的情感,但这就是事实,让她的哥哥来最合适。
回想盛淮佑之前的表现,觅瑜的心里?隐隐生出一股不安。
“夫君。”她小声唤他,“你说,汝南郡王在方才说的那些……老?天爷让他知晓真相……之类的话,指的是什么……?”
盛隆和微微一笑?,抚摸着她的脸颊:“不急,等到审讯完毕,一切便会揭晓。”
沉稳的话语有力地安抚了觅瑜,驱散了盘旋在她心头的不安。
她点点头,漾出一个?信服的笑?容:“嗯。”
盛隆和拥住她,轻抚她的背。
两人温存了一会儿,外头传来吉量的禀报:“殿下,南镇抚司大人已到。”
盛隆和松开怀抱,看向觅瑜,询问?:“你哥哥来了,你要?见见他吗?”
她摇摇头:“不了,正事要?紧,等审完之后,我再见不迟。楼下的宾客也在等着我。”
“好,都依你的。”他应道。
又问?她,“宾客的事,你一个?人能处理吗?要?不要?我帮你?”
觅瑜有些心动,发生这样的事本就棘手,与宴的宾客又都是贵女,不是随随便便可以打?发的,他能出面替她料理再好不过。
但她不想什么事都扔给他,增添他的麻烦,所以还是拒绝了,只向他讨教了一份说辞,准备等会儿面对宾客时用。
临走前,她拿起桌案上的花令,叮嘱青黛妥帖收好。
盛隆和含笑?注视着她的举动:“不过一份花笺,不必这么紧张,纱儿若喜欢,我可以再写?几?份,每份都不重样。”
“这不一样。”她认真道,“这是夫君送给我的生辰贺礼,意义非凡,生辰宴没了也就没了,这份花笺可不能没。”
盛隆和闻言神色微动,看起来想说什么,但又改了主意,笑?道:“行?,你收着吧。”
两人下了楼,在垂花帘处分别,一人去往厅中,一人前往阁外。
厅堂里?,众女三三两两聚在一起,低声交谈,见太子妃到来,连忙噤了声,起身行?礼。
觅瑜免了她们的礼,照着盛隆和教的话,开口:“让大家受惊了,本宫在这里?向你们赔不是。今日之宴,本宫会择日另办,还请诸位姐妹见谅。”
至于为什么受惊,她没有提,也没有人问?,包括汝南郡王妃与许家大娘子的离席,也被众人忽视,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双方维持着一种默契,揭过了此事。
命宫人送走宾客之后,觅瑜转道去了花厅,晏妩娴与许娉婷正在里?间等候。
见她到来,晏妩娴有些激动地站起身,走到她的跟前,询问?:“情况怎么样了?许娘子什么都不肯告诉我,只说等你来了就能知晓,真是急死我!”
觅瑜稍感意外,她还以为,在盛隆和审问?汝南郡王夫妇的期间,两个?人已经交流了一遍知道的情况,没想到许娉婷什么都没说。
不过也是,以许娉婷的性?格,的确不会随意置喙,尤其?是此等大事,哪怕晏妩娴知道部分内情也一样。
她看向许娉婷,后者起身,向她福身行?了一礼:“见过太子妃。”
“许姐姐不必多礼。”她亲切地扶起对方,“今日之事,还要?多亏了姐姐,若非姐姐敏锐,这桩事不会这么快解决,妹妹在这里?多谢姐姐。”
“太子妃折煞娉婷了。”许娉婷低着头道,“太子妃对娉婷有再造之恩,娉婷不过略尽绵薄之力,以滴水相报涌泉之恩,算不得什么。”
“今日之事,娉婷什么也没看见,什么也没听见,娉婷的侍女也是一样。”
“好。”觅瑜莞尔,“有姐姐这句话,本宫就放心了。”
许娉婷微微一笑?:“太子妃言重了。”
“天色已晚,若太子妃没有要?事,娉婷就此告退,改日再拜访太子妃。”
“也好。”觅瑜点点头,唤宫侍进来,“来人,送许娘子离宫。”
许娉婷离开后,晏妩娴有些酸溜溜地开口:“太子妃什么时候多了个?姐姐?”
觅瑜一愣,失笑?道:“娴姐姐。”
“别叫我姐姐。”晏妩娴酸溜溜地哼出一声。
“我冒着生命危险给你捉蛇,才得你一声姐姐,人家不过用鼻子闻闻香,就成了你的姐姐,可见你我的姐妹之情不过尔尔。”
“娴姐姐——”觅瑜含笑?轻唤,挽上她的胳膊,道,“我们之间的姐妹情,怎么是旁人能比的呢?我叫她一声姐姐,与唤你为姐姐,是不一样的。”
晏妩娴仍不买账:“我听着没什么不同。”
“娴姐姐——”
“除非,你告诉我后来发生的事。”晏妩娴乜她一眼,话语间还是有点发酸,“我也可以像她一样,保证当做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听见。”
觅瑜服软:“好吧,我都告诉姐姐。”
晏妩娴她是能信得过的,并且,就像刚才说的,在还不清楚是什么蛇之前,对方就帮忙捉住了蛇,便是为了承这一份情,她也愿意告知真相。
只在提起汝南郡王的动机时,她有些吞吞吐吐:“郡王……他,一直以来……对我……”
晏妩娴来了兴致:“他对你怎么样?”
“他——”觅瑜轻声道,“娴姐姐,有一件事,我没有同你说。在圣上赐婚之前,我、我们家,曾与郡王府议过亲……”
晏妩娴震惊了:“什么?你、你和他——”
“不过没有成功。”她补充道,“太妃改了主意,进宫求圣上赐婚,让郡王娶了靖远伯之女。”
“我爹爹气不过,也进宫求圣上赐婚,圣上将我许配给太子殿下。之后的事,姐姐都知道,我嫁给殿下,成为了太子妃。”
晏妩娴不可思议地听着,声音有些发飘:“那,你和他——”
“我与郡王不过点头之交,当初议亲,是两家长辈的意思。”觅瑜澄清,“我对郡王没有任何男女之情,但……郡王对我……似乎……”
晏妩娴道:“他喜欢你?”
觅瑜有些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