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回?前一个问题,我之所以?迟迟不来见你?,是因为?父皇赐婚的时机不巧,正撞上我成为?盛隆和的时候。”
“赐婚的圣旨下来时,我已经在东宫逗留了一段时日,久到父皇都察觉了异常,以?为?我因为?这?桩喜事病愈了。”
她一愣:“圣旨下来时,你?还在东宫?”
他颔首:“我不是同你?说过当日的情形吗?”
她疑惑地蹙起黛眉:“你?说过?”她怎么不记得?
“几个月前。”他道,“不过你?应当没有听进?去,毕竟你?那会儿是为?了试探我的病情,才有此一问的。”
“在当时的你?看来,父皇赐婚时,我正以?盛隆和的身份待在太乙宫中,既收不到圣旨,也不知道自己多了名未婚妻子?。”
“所以?你?很好奇,身为?盛瞻和的我是怎么知晓这?件事的。”
觅瑜想起来了。
她的确这?么问过他,也的确是为?了试探而问,并?且问过之后没有放在心里,因为?她不认为?他说的是真的,觉得这?些都是他的臆想。
她恍然大?悟,咬唇轻笑着抱怨:“原来你?说的是真话?,我还以?为?……你?可真是坏心眼。”
他笑着亲吻她的指尖:“说实话?也算坏心眼吗?明明是你?自己粗心,但凡你?稍微在意一点,问问旁人,便能知道我说的是真是假。”
她发出一声娇娇的轻哼:“谁会想到去问?毕竟太子?有疾是众所周知的,谁能想到你?在骗人?说到底,都是你?不好,是你?的错。”
他含笑回?应:“是我不好,我有错,从今往后,我会一一改正,绝不再犯。”
她露出一副勉为?其难的神色:“好吧,看在你?这?么诚恳的份上,我就?原谅你?,但是下不为?例。”
“是。”他噙着笑应声,“谨遵太子?妃之命。”
觅瑜的颊边现出一对浅浅的酒窝,在夜明珠的华光下显得分外姣美。
她婉声询问:“既然你?已经多留了一段时日,为?什?么不再留两天,上门来见见我呢?”
“或者等在宫里也可以?,圣旨下来的翌日,我便被母后传召进?宫,你?大?可趁着这?个机会来长春殿,见一见我。”
盛隆和握着她的柔荑:“我也想这?么做,可是母后不允许,她觉得我逗留得太久了,不能再留,再三催促我离宫,以?免打草惊蛇,生出变故。”
说到这?里,他收敛了一点笑容,道:“这?些年?,母后助我良多,多亏了她,我才能越来越得到父皇的看重,但是……”
“但是什?么?”她询问。
他轻轻叹出一口?气:“但是,或许是在过去遭受了太多嗟磨,或许是兄长的离世给她的打击太大?,我总觉得……母后的精神有些不大?对劲。”
“哪里不对劲呢?”她关切道,“你?同我说说,也许,我能帮得上什?么忙。”
他浅笑:“帮不上忙也无?妨,我就?是和你?说说,除了你?,我也找不到能说的人了。”
他的话?中隐约透露出孤独之意,让觅瑜感到一阵心疼。
她后知后觉地意识到,纵然皇后知晓他的真实身份,在复仇这?条路上,也始终是他孤身一人在走,所有的风霜刀剑,都是他独自经受。
多年?来,他稳坐东宫,看似花团锦簇,繁华热闹,实则茕茕孑立,形影相吊,连一个说心里话?的人都没有。
不过没关系,从现在开?始,她会一直陪伴在他的身边,不弃不离。
觅瑜柔声道:“夫君但说无?妨,纱儿就?在这?里听着。”
盛隆和含笑凝睇着她,目光溢出温柔与?回?忆之色:“怎么说呢……有的时候,母后会陷入恍惚之中,以?为?我是兄长。”
她询问:“母后以?为?兄长还活着?”
他垂眸沉默片刻,抬眼看向她,否认:“不,母后以?为?我就?是兄长,当年?活下来的不是十皇子?,而是九皇子?。”
一个念头迅速地在觅瑜心里掠过,像一颗流星,转瞬即逝,她没有抓住。
这?感觉不太好,让她有些发慌,对上他的视线才平静下来,露出一个略带游离的笑容,问道:“母后……是一直这?么以?为?的,还是偶尔这?么以?为??”
“隔一段时间吧。”盛隆和回?答,“大?多数时候,母后都很清醒,只有在极少数情况下才会唤我九儿,这?是属于兄长的称呼,不像瞻儿和隆儿都代表我。”
“有一次,我看到她在抄写经文,最上方的落笔是‘吾儿小十’,虽然在发现我到来之后,母后立即将经文烧了,但这?一举动更代表她的心中所想。”
“她以?为?我是兄长,以?为?当年?幸存下来的,不是幼子?,而是长子?。”
盛隆和唤她:“纱儿?”
“哦。”她回过神,压下?心底的不安,道?, “母后、母后怎么会以为……以为你是兄长呢?”
“可能是受到的打击太大了吧。”他低声道。
“虽然我?和兄长都是母后的孩子, 但兄长自幼陪伴在母后的身边, 与母后相依为命,母后对他的感情自然比较深厚。”
“母后不舍兄长离去,不愿接受这一事实?,在情理之中。”
他说着?, 看向她,询问:“你觉得,母后这样的症状……算是臆症吗?”
“这……不能武断地下?定论。”觅瑜迟疑道?, “如果母后只是偶尔精神恍惚, 以为你是兄长, 那么,就算她真的产生了臆想?, 也?……不太好办。”
“不是说母后的病无药可治。”她补充道?,避免他生出误会,“而是——心病还须心药医,母后患的是心病, 寻常法子难以起效,需得对症而医。”
“也?许, 你可以和母后谈一谈?”她给出建议, “我?觉得,母后是个……清醒、有大智慧的人, 不会沉湎于悲痛之中。”
“或许,她只是太痛苦了, 又?因为身处后宫,无法表露真实?的情绪,一直压抑自己,才会导致精神恍惚……你多和她聊聊,能让她感觉好受许多。”
“好。”盛隆和应声,“我?会和母后谈谈的。”
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微微敛眸:“其?实?,我?有时会忍不住想?,如果当初是兄长活了下?来,情况会变得如何,会不会与现在大不一样。”
“兄长自小在宫中长大,得母后悉心教导,聪慧机敏,智勇双全,如果是他活下?来,说不定早已大仇得报——”
觅瑜捂住他的嘴,不让他继续说下?去。
“夫君。”她柔声唤他,“往事已矣,你莫要再想?,更莫要看轻自己,兄长优秀,你也?一样优秀。”
盛隆和拉下?她的手,握在掌心里,轻笑回应:“这是因为你喜欢我?,在你眼里,我?自然什么都好。”
她摇摇头,认真道?:“不仅是我?这么认为,爹爹也?这么认为。”
“我?曾听爹爹提过,当今太子少而灵鉴,德泽远洽,堪为命世之才。”
“爹爹的为人,你是知道?的,刚直不阿,不会因为谁的身份尊贵,便说谁的好话?。如果你做得不好,爹爹岂会有这番评价?”
盛隆和微微笑了:“也?不尽然。这话?是父皇在某一年的宫宴上说的,岳父许是听过之后记在心里,闲谈时随口?一提罢了。”
觅瑜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这不正代表你优秀吗?连父皇都这么称赞,其?他人只会觉得夫君更加厉害。”
盛隆和笑意愈深。
“多谢你,纱儿。”他抚上她的脸颊,轻触她的眉眼,“这些年,我?虽然有母后从旁襄助,但更多的时候还是独自一人,看不见来路,亦望不见归途。”
“直到你的出现,才让我?看到了曙光,我?很感激能与你相遇,也?很感激你回应了我?的感情,没有因为被迫嫁给我?而心生怨愤。”
他凝视着?她,深邃的目光似一泓清泉,溢着?涓涓柔情。
觅瑜脉脉与他对视,觉得自己的心也?被浸润了,化成一池春水。
她漾出一抹娇赧的微笑,轻声回应:“没有被迫,纱儿是情愿嫁给夫君的,从来没有觉得勉强过……”
“自然。”盛隆和挑眉,“早在清白观那会儿,我?就发现了,你会时不时瞧着?我?发呆,偶尔还会脸红,很明?显对我?芳心暗许。”
“可惜你一点也?不开窍,面对我?的明?示暗示总是懵懵懂懂,不解其?意,直到成亲后才察觉自己喜欢我?,真是叫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轻捏她的脸颊:“有时候,我?都怀疑你是不是在装傻,故意气?我?,想?看我?无能为力的模样。”
“我?没装傻……”觅瑜细声细气?地给自己辩解,“我?倒想?看你无能为力的模样,可你有吗?明?明?一直游刃有余,把我?玩弄在鼓掌之中……”
“是吗?那我?们要不要来算算账?看看是你气?我?的时候多,还是我?气?你的时候多?”
“算就算,纱儿都这么听话?了,夫君还觉得不满,我?才要叫屈呢——呀!你、你别呵我?痒——”
带着?笑意的惊呼在床帐中响起,觅瑜左右转动着?身子,躲闪盛隆和的进攻。
然而,她的面上虽然带着?笑,心里却隐隐徘徊着?不安。
当年废后掌权,在后宫只手遮天,戕害了不少嫔妃皇嗣,皇后能保下?两个孩子的性命,并且懂得取舍,愿意用分离换取平安,可见其?才智心性。
这样坚韧的一个女子,会因为痛失爱子而精神恍惚吗?若说在刺激之下?骤然发疯,倒有可能,但是……在常年的清醒中偶尔失常,就很奇怪了……
除非……
觅瑜轻咬下?唇。
盛隆和笑着?凑近,含住她的唇瓣,或轻或重地亲吻,将她融化在炙热中。
“在想?什么?”他在接吻的间隙里询问,声音低沉悦耳,听得人心尖滚烫。
“没什么……”她软声回应,压下?心底的不安,折柔娇躯,全身心感受他的存在,“就是……在想?夫君……”
低低的笑声如波澜荡开,消散在浓稠的黑夜里。
缱绻缠绵中,觅瑜告诉自己,没有关系,不必多想?。
无论他是谁,他都是她的夫君,她的心上人,她的依靠。
盛瞻和也?好,盛隆和也?好,九皇子也?好,十皇子也?好,都没关系。
他始终是他——
醒来时,觅瑜感到一阵头昏脑涨,差点睁不开眼。
她浑身酸涩,仿佛被什么东西狠狠碾过,难受得她差点呻.吟出声。
“现在是什么时辰了……?”她一边抬手遮住日光,一边呢喃。
“巳时一刻。”熟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她迟缓转动着?思?绪,意识到这四个字代表什么后,于瞬间清醒,睁开眼,失声惊呼:“什么?怎么这么晚了!”
“还行,不算太晚。”盛隆和含笑回答,“今日是你的生辰,母后特意免了你的请安,距离宴席也?还有半个时辰,你完全来得及梳洗,不要慌。”
“那你也?不能这么晚叫醒我?呀。”她急惶惶起身,见他穿戴齐整地坐在榻边,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我?不是在昨天晚上叮嘱过你,准时叫我?起来的吗?你也?答应得好好的,怎么——你是不是根本没打算照做?”
“当然不是,我?想?过叫你起来。”他澄清,“但我?瞧你睡得正香,就没忍心叫醒你,想?让你多睡上一阵,毕竟昨夜我?们闹得太晚,歇息时天都快亮了。”
闻言,觅瑜愈发羞恼,心想?,是谁在昨晚一直缠着?她,说正事时也?不忘了动手动脚,导致话?说得七七八八时,夜晚也?过去了七七八八?
若非今日是她的生辰,有一场生辰宴,她需要招待客人,她都怀疑他会不会缠着?她到天亮,让她直接下?不了榻。
“你——”她有心想?责备他两句,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憋了半晌,只憋出来一句,“你快过来帮忙,我?的手累得抬不起来……都是你的错,你要负责……”
幸而盛隆和还有点良心,知道?昨天晚上折腾狠了,不仅吩咐人打水进来,亲自绞了巾帕,递给她净面,而且帮着?她穿衣梳洗,做足了体贴周到的模样。
但觅瑜仍旧羞恼难消,因为她在起身时感受到一阵……登时整个人僵在原地,面染潮红,没了话?音。
“纱儿?”他有些疑惑地唤道?,“怎么了?”
她不说话?。
他又?唤了她一声:“纱儿?”
她还是不说话?,抿着?唇,红着?脸看向他,目光里流露出羞愤之意。
盛隆和不解地与她对视。
他恍然大悟。
“你——”他握拳低咳一声,罕见地显出几分不好意思?,“你还好吧?可要——叫人打水进来,重新沐浴一番?或者我?给你擦擦身子?”
觅瑜真想?不搭理他,明?明?是夫妻之事,凭什么他看上去神清气?爽,没有半点难受,而她不仅身体酸软,还要遭遇这种……简直讨厌。
可惜她还需要他的帮忙,不能赶他出去,只能强行维持着?镇定,装作?自己什么都没听懂,他们在谈论一件正经的事情,微不可察地点点头。
好在宫人动作?麻利,很快置备齐一应事物,盛隆和也?不像以往那般纠缠,她得以赶在宴会前梳洗完毕,没有误了时辰,闹出笑话?。
也?幸好主?位后至是宫中惯例,她摆出一副姗姗来迟的姿态,众人只会以为她是故意放缓脚步,而想?不到她是真的差点迟了。
生辰宴设在临湖的东风楼,这是东宫最高的楼阁,远可观茫茫春山,近可看粼粼湖泊,附近还有青松花圃可赏,景致分外迷人。
关于与宴的宾客,觅瑜听取盛隆和的建议,邀请了与她年纪相仿的贵女,出嫁或未出嫁皆有,晏妩娴、许娉婷、王洁儿皆在受邀之列。
一眼望去,花团锦簇,莺声燕语,香风阵阵,热闹至极。
见太子妃到来,众女纷纷行礼,依次入席就座。
这种场合,盛隆和不方便现身,不过因着?宴会乃他一手操办,觅瑜还是能从细枝末节处窥见他的身影。
譬如呈上的茶点,除了造型精巧,在口?味方面都是她喜欢的,阁内的布置也?费了一番心思?,既典雅大方又?符合她一贯的偏好。
当然,大体的宫宴流程不变,无外乎赏景、品茗、玩乐。
在众人献上贺礼之后,觅瑜便开了宴,一时间,珍馐美馔如流水般而上。
中途,她注意到自己案前摆放着?一支花令,有些疑惑地拿起一瞧,但见上面手书着?“芙蓉天香”四字,绘着?一朵芙蓉花,不由莞尔。
很明?显,这是盛隆和写给她的。
既是一句词令,也?是一声赞美,称赞她国色天香,并且巧妙地避开了牡丹,选了她喜欢、寝殿里也?常见的芙蓉,颇有点隐秘的闺房逗趣,真是不知羞。
不过看在他亲手书写的份上,她便领了他这份情,也?不知道?这上面的芙蓉花是不是他画的,如果是,那……算他有心了,画得还不错。
正当觅瑜仔细端详花令时,席间忽然响起一声尖叫,她心中一凛,抬首询问:“发生了何事?”
“蛇!”一个颤抖的声音响起, “有蛇!”
这话?一出,席上登时乱成一团,觅瑜也是一惊, 连忙一边出声安抚, 一边吩咐宫人疏散众女, 搜捕蛇踪。
很?快,一道?新的声音响了起来:“我抓住它了!”
觅瑜循声看去,发现晏妩娴高举着右手,捏着一条扭动的细蛇, 周围的贵女忙不迭往边上退避,空出一圈场地。
宫人拿着麻袋上前,晏妩娴利索地将?蛇放进里面。
看清蛇的模样, 觅瑜心里一沉。
她迅速叮嘱了青黛几句话?, 在侍女领命离去后起身, 先是赞了一句:“晏姑娘眼疾手快,当真?英勇无?双, 令人钦佩。”
接着稳定人心:“不知这附近还有没?有漏网之鱼,请诸位姐妹先下楼阁,至厅中一聚,厅堂宽广, 便是有什么动静,也可一览无?遗, 大家?无?需惊慌。”
最后道?:“晏姑娘请留步, 本宫有话?要问。”
这一番话?下来,众女勉强恢复了平静, 行?礼应是,跟随宫侍离开。
晏妩娴站在原地没?动, 抿着嘴,严肃着神情,很?明显有话?要说。
等到最后一名贵女离开,她急不可耐地开口:“这蛇——”
“我知道?。”觅瑜打断她的话?,平静道?,“此蛇名唤青娘子,毒性较弱,出没?于山林之间,但通常只在春夏时节出没?,秋冬两季十分罕见。”
晏妩娴一愣,很?快反应过来,接着道?:“且此蛇体型瘦小,我擒住它时没?费多少?力气,感觉病恹恹的。这样的一条蛇,怎么可能爬上三?层,出现在这里?”
慕荷在一旁听着,苍白了一张脸:“难道?……是有人故意将?蛇带进来,谋害太?子妃?”
“极有可能。”晏妩娴先是肯定,继而蹙眉,沉吟道?,“不过,这里头有一点说不通——”
“青娘子毒性不强,即使被咬了,伤口也不过略有麻痹之感,不出几日?便可自行?痊愈。”
“刚才我抓住的那条蛇又很?瘦弱,几乎造不成威胁,若有人将?它带进来,目的是什么呢?”
觅瑜没?有说话?。
她安静地等待着。
见状,晏妩娴也噤了声,陪着她一同等待。
俄顷,青黛自后阁处快步而出,附耳低言几句。
觅瑜听罢,心中颇感讶然,没?有想到会是这样一个结果,但还是点点头,道?:“我知道?了,你先下去,按照我吩咐的去做。”
话?毕,她看向晏妩娴,询问:“方才,众位姐妹离去时,娴姐姐一直在盯着她们看,可是发现了什么?”
晏妩娴懊恼地摇摇头:“没?有,我本想看看有没?有人神色异常,但是大家?都?很?慌张,脸色苍白,我看了半天,也没?看出有谁不对劲。”
两人正说着话?,忽闻宫侍通传,许家?娘子的侍女有要事求见。
觅瑜一怔,暗忖,许娉婷心思细腻,在这时派侍女过来,莫非是有什么发现?遂允其入内,询问有何要事。
结果不出所料,侍女的确是为了毒蛇一事而来:“启禀太?子妃,我家?娘子在先前的混乱中,闻到一人身上的香气有些不对劲,便留了个心眼。”
“方才去了厅里,娘子特意靠近那人,仔细分辨,确认她身上的香气中夹杂着一味引蛇香,连忙赶紧命奴婢前来,告知太?子妃。”
闻言,觅瑜还没?来得及开口,晏妩娴就已经急性子地询问:“那个人是谁?!”
“这……”侍女犹豫着,看向觅瑜,等待她的发话?。
觅瑜道?:“你家?娘子确定吗?”
侍女恭敬回话?:“确定。娘子闲时喜欢摆弄香料,有一年,太?师得到一瓶引蛇香,将?其赠给娘子,娘子觉得好奇,研究了一番,不会出错。”
觅瑜沉默了一会儿,询问:“那个人是谁?”
侍女道?:“回太?子妃,此人乃汝南郡王妃。”
“是她?”晏妩娴怔愕不已。
觅瑜神色平静,早在盏茶时分前,她就从青黛那里听到了相同的答案,这会儿再次得闻,不过生出感慨,没?有诧异。
她只是有些疑惑,不明白王洁儿为什么要这么做,明明在前几天,对方还对她充满感激,怎么转眼就想害她了?
罢了,多想无?益,不如直接询问。
她张张口,准备吩咐宫侍,将?王洁儿、许娉婷都?请来。
外头忽然传来行?礼声,迎接太?子的驾临。
一时间,除了觅瑜,在场众人全部恭敬跪地。
盛隆和没?有理会,大步行?至觅瑜跟前,关?切地打量着她,询问:“纱儿,你还好吗?”
觅瑜露出一个微笑,回答:“臣妾很?好,有劳殿下挂心。”
又问他?:“殿下怎么来了?”
盛隆和没?有在第一时间回答,而是仔仔细细地端详着她,确保她没?事,才道?:“我听说这里出了一点乱子,过来看看。”
他?的声音很?平静,神色也波澜不惊,然而,正是这样的平静,让觅瑜感到一阵不安,因为她知道?,这代表着他?很?不满,非常不满。
即使她清楚,这不满不是针对她的,在回答时也还是小心翼翼:“是……出了一点意外。”
她简明扼要地陈述一番,告知青黛和许娉婷的发现,末了,道?:“臣妾正准备差人将?郡王妃和许娘子请来,殿下既然来了,不如——”
盛隆和道?:“先把东西拿给我瞧瞧。”
觅瑜不清楚他?说的东西是指什么,是青黛在后阁里发现的,还是晏妩娴抓住的那条毒蛇,干脆命人将?两样都?呈上来。
盛隆和瞧了一眼毒蛇,露出一抹嘲讽的轻笑:“能在宫中见到此物,也是难得。”
“是,臣妾也是头一次得见。”觅瑜附和,“若非晏姑娘身手伶俐,及时抓住了这条蛇,恐怕会吓到不少?人。”
听见这话?,盛隆和像是才意识到众人还跪在地上,免了她们的礼,询问晏妩娴当时的情形。
晏妩娴才起了身,就又跪了下去,垂首恭谨地回答。从她的表现来看,她更?情愿一直跪在地上,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接受太?子的盘问。
觅瑜能理解她的感受,盛隆和虽然神色平静,不显怒容,但正是这样的表现,才越发让人觉得可怕,提心吊胆,生怕有一句话?说错。
问完话?后,晏妩娴被请去了花厅。
青黛呈上在后阁发现的物件。
盛隆和沉默地打量。
阁内越发寂静,不敢有一声大气。
终于,他?淡淡开口:“把人带上来。”
王洁儿与许娉婷被带上了阁楼。
望着端坐在上首的太?子与太?子妃,以及垂首侍立、鸦雀无?声的一干宫侍,王洁儿瑟缩了一下,面露不安。
相比起来,许娉婷要镇定许多,恭敬地下跪行?礼。
王洁儿落后一步地跟上。
下一刻,一条扎着口的麻袋被扔到两人跟前,扬起细微的尘土,像受到刺激般浅浅蠕动。
王洁儿吓了一跳,许娉婷也露出少?许不安之色。
吉量尖细着嗓音询问:“两位贵人可知晓,这里头装的何物?”
王洁儿紧张地回答:“是、是……”
“……是,方才被晏姑娘抓住的那条蛇。”许娉婷轻声接话?。
“正如贵人所言。”吉量笑眯眯地肯定,“不过,如今已是深秋,怎么会有此物出现在长安城内,在这东宫里呢?不知贵人可否为奴才解惑?”
王洁儿不安地回答:“这……妾身不知……”
许娉婷轻声道?:“是……因为郡王妃熏了一味引蛇香,才会将?蛇引来……”
王洁儿神色一震,不可思议地看向许娉婷:“你、你莫要血口喷人!什么——什么引蛇香?我根本没?有听说过!”
接着,她惊惶不已地看向觅瑜,分辩:“太?子妃明鉴!妾身绝无?此心!请太?子妃明鉴!”
从刚才开始,盛隆和一直冷眼旁观两人的反应,此刻淡声道?:“郡王妃是否有心,一试便知。”
吉量闻言,立即示意宫侍上前,解开麻袋的扎口,很?快,一条青色的细蛇缓缓蜿蜒而出。
王洁儿发出一声尖叫。
她看上去很?想逃跑,但因为没?有得到太?子或太?子妃的允许,她不敢擅动,只能跪在原地,眼睁睁地看着青蛇朝自己?爬去。
跪在一旁的许娉婷脸色也不好看,勉力维持着镇定,额头不断渗出冷汗。
在青蛇距离王洁儿还有一指时,一名宫侍上前将?其擒住,重新放回麻袋里。
王洁儿浑身发抖,无?力地软倒在地。
吉量示意另外一名宫侍上前,在她身上搜出一枚香囊,递给许娉婷:“贵人请看,郡王妃身上的引蛇香,可是出自此物?”
许娉婷微颤着手接过,嗅闻一番,回答:“正是……”她的声线有些不稳,显然也被刚才的情形吓到了。
吉量笑眯眯道?了一声谢,亲自将?香囊呈给盛隆和。
盛隆和接过看了一眼,转手递给觅瑜。
觅瑜先是闻了闻香味,接着吩咐慕荷剪开香囊,将?里头的香料摊在桌案上,仔细辨认,对盛隆和点了点头。
“的确有一味引蛇香。”
这话?一出,王洁儿脸上的血色登时全部褪去,几欲晕倒。
她强撑起瘫软的身子,颤声辩解:“太?子殿下明鉴!太?子妃明鉴!妾身绝无?此心!这、这香囊的事情……妾身真?的不知道?!”
“妾身愿意对天发誓,倘若有半分谋害太?子妃之心,便叫妾身五雷轰顶!请太?子殿下和太?子妃明察!”
“好。”盛隆和淡淡道?,“郡王妃既然咬定自己?清白,那么孤便问你,这香囊是怎么来的?”
王洁儿一怔,眼里慢慢浸润出恍然的灰败之色。
她颤抖着嘴唇,回答:“启禀殿下,这香囊,是……妾身在临来前,郡王……亲自给的……”
王洁儿的回答一石激起千层浪。
接下来的?话, 许娉婷自然不好再?听,被宫侍请去花厅,与早一步离开的晏妩娴作伴。
阁内, 询问还在继续。
“汝南郡王是如何将香囊给你的??”盛隆和道, “给时可有说过什么话?”
王洁儿缓缓摇头:“郡王……没说什么, 只说,如今是金桂飘香的?时候,佩戴这样一枚、一枚桂花香囊正好……妾身没有多想?,便佩上了……”
盛隆和道:“据闻, 郡王同郡王妃感情寻常,他?忽然送你香囊,郡王妃难道不会觉得奇怪?”
王洁儿神色惨淡地一笑:“郡王是待妾身泛泛, 可……说到底, 他?也是妾身的?夫君, 送给妾身一枚香囊,妾身……如何会多想?呢?”
“香囊里的?桂花香气十分浓郁, 掩盖了杂味,妾身又不擅香道,要辨闻出里头夹杂着别的?香料,实在……惭愧……”
盛隆和看向觅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