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都丢了十一年了,他哪还有心思搞什么研究?可是许先生却坚持下来了。
许家这边,等人都走后,一起帮着林姐收了一下桌面和餐具,沈凤仪就和徐晓岚道:“下回见面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一起去拍张合照吧,回头你也带给庆元爸妈看下。”
徐晓岚笑道:“好!”
秦羽忙不迭地把丈夫的旧皮鞋用鞋油擦了擦,有些心疼地道:“怎么一双像样的鞋也不买?这鞋再穿,都要掉底了。”
许九思笑道:“平时都在实验室里,也想不到这些,坚持坚持还能穿。”
秦羽有些无奈,想着一会给丈夫买双新鞋,拿钱票的时候,想了想,又多拿了一点,准备给庆元也买一双。
俩家人先到了西四长街的欧立照相馆,拍了一张大合照,许小华和爸妈、奶奶拍了一张合照,又和徐庆元、徐晓岚拍了一张。
在秦羽的要求下,给小华和徐庆元拍了一张半身照。先前合照的时候,许小华还不觉得什么,等和庆元哥单独拍的时候,面上就有些微微不自在来。
摄影师喊了她好几次,“女同志,要笑一下哦?”“不能笑得那么僵硬,要自然点。”
说得许小华面上都微微发红,底下徐晓岚轻声和秦羽笑道:“我想到我拍结婚照的时候,也是这个样子。”
秦羽有些感慨地道:“一晃,我家小花花都这么大了。”这些年,她忙着找女儿,日子都浑浑噩噩地过的,现在仔细一想,好像光阴就这么过去了,心里默念着:希望我的女儿,能好好地享受她的青春,好好地体验这世间美好的事物。
等摄影师排好,秦羽立即上前要求加印几张,摄影师笑道:“加印一张是5毛2分钱,要几张?”
这价格可不便宜,但是秦羽立即就应了下来,“要三张,”然后和徐晓岚道:“你带回去一张,我这边留一张,给小华和庆元留一张。”
徐晓岚点头,“就按秦姐你说的来办,回头庆元爸妈看到了,肯定高兴。”
出了照相馆,徐晓岚表示想去看望下姨家的表姐,就先走了。
秦羽带着家人径直进了西四商场,和小华道:“给你爸买双皮鞋,他的鞋底都快掉了,也就是这俩天京市没下雪,不然我看他得赤着脚回家。”她这些年,心思都花在找女儿身上,对丈夫的关注也不够。而九思,又是一门心思扑在科研上的。
沈凤仪这才注意到儿子的鞋,已然破旧的不成样子,问道:“九思,这回回来能住多久?”
许九思斟酌着道:“大概半个月是可以的。”
沈凤仪心里微微一松,笑道:“那咱们家也能好好过个团圆年了。”
很快到了鞋柜这一块,秦羽让售货员帮忙拿了两双皮鞋,一双递给了丈夫,一双让小华递给了庆元,笑道:“今天到底是你和小华订婚的好日子,我们娘家那边,有给女婿买双鞋的习俗。”
沈凤仪也笑道:“庆元,你秦姨的一番好意,大喜的日子,可不准推辞。”
徐庆元笑着应道:“好,谢谢秦姨和奶奶。”跟着许九思到一旁试了下。
这边,秦羽正和婆婆、女儿聊着,柜台上的哪双鞋看着还不错,忽然听到有人喊她:“秦羽!”
秦羽回头一看,见是前一段时间在京市第二皮鞋门市部遇到过的老同学柳思昭,微微点了点头道:“思昭,这么巧,今天又碰到了。”
柳思昭这回是一个人来,“我远远地看着像你和你女儿,就试着喊了一声。”又打量了一下许小华道:“你家这孩子,这段时间像是长好了不少,看着比上次精神很多。”
见她夸小华,秦羽脸上的笑意稍微真切了一两分,“是的。”
这时候,许九思和徐庆元试好了鞋过来,柳思昭笑问道:“这两位是?”
“我丈夫和我家准女婿。”
柳思昭讶异地看了一眼许小华,抬手微微掩嘴道:“秦羽,你家这么着急的吗?你女儿今年也才十七八岁吧?”
秦羽点头,“对,刚十七,孩子们自己有缘分,早些定下来,家里放心些。”既是给女儿办了订婚宴,秦羽就没准备瞒着外头。
柳思昭眼睛微微闪了一下,轻声问道:“你女儿这对象,是做什么的啊?”她想,定然是有些前途在身上的,不然秦羽怎么会这么快就给女儿定了下来。
想到上次,秦羽和她女儿的落魄、寒酸样,怀疑是秦羽自己吃到了“贫贱夫妻百事哀”的苦,所以想给女儿觅一个好对象。
果然就听秦羽道:“还没有毕业,在京大读书。”
柳思昭又问道:“那家里是哪块的啊?”
秦羽见她一副看戏的样子,本来还有的一点耐心,瞬间就没了,淡笑道:“思昭,咱们下回再聊哈,今天我们一家人还得好好逛逛,置办一些年货呢!”说着,也不待柳思昭反应,转身问丈夫道:“九思,鞋还合脚吗?庆元,你的呢?”
柳思昭见秦羽留了个后脑勺给她,心里有些不高兴,转身就走了。
等回了家,看到丈夫在客厅里看报纸,忍了又忍,还是开口道:“老卫,你不知道我今天看到了谁?”
卫明礼头也不抬地问道:“谁啊?”
柳思昭见他一副丝毫不感兴趣的样子,哼了一声道:“你当年费尽心力也没追到的秦美人,哎呀,真是今非昔比,当年她自己呢,看不上你卫明礼,找了个穷小子嫁了,如今却是按着自己女儿的头,找了一个有前途的女婿,她女儿才十七岁呢!”
她自顾自地说完,丝毫没有注意到,丈夫看她的眼神,像看傻子一样,“思昭,你知道秦羽当年嫁给的是谁吗?”
柳思昭摇头,“听说是一个闷头搞研究的,我刚在商场里听到喊什么‘九思’?”
卫明礼淡淡地道:“许九思!”
这下轮到柳思昭惊讶了,“你认识?”
卫明礼冷着脸,点点头,“我当然认识,当年在蓉城,有一段时间,我家和许家,还有一户徐家,合住在一个院子里。”
“那许九思是干什么的?”
卫明礼淡淡地道:“搞研究的,”想了想又补充道:“可不是你说的那种穷小子,许九思即便不丰,他自己的脑子却厉害着呢,你不要小瞧了人。”这些年,他也问过当年在蓉城的故人,但是关于许九思的情况,大家似乎都不知道。
卫明礼凭着明锐的直觉,认为许九思一定是参与了机密项目,不然他一个留M博士,不会这么悄无声息地泯灭在人潮中。
想到这里,提醒妻子道:“你和秦羽多少年没联系了,不要这样无端地把人往坏里想,不然昔日的一点同学情分,都给你闹没了,以后见面也不好搭话。”
这话,本来是好意,可是听在柳思昭的耳朵里,却觉得丈夫仍旧是对当年的事念念不忘,隔了这么多年,还护着秦羽。
面上倒没显出来,笑着应道:“我知道,我就是回家和你说一两句,难道还能当着人秦羽的面说这些?”
卫明礼见她像是听进去了,也就没在意,转而问妻子道:“沁雪最近在忙什么?我好像有几天没见到她了。”
柳思昭眼睛微微闪了一下,“哦,最近这孩子对文工团有兴趣,想报名参加空军文工团,最近在跑这事呢!”
卫明礼点头道:“也好,她书读不进去,去部队里锻炼锻炼也好!”压根没想到,这是妻子给女儿指的一条择婿的捷径。
第049章
晚上, 徐庆元回到宿舍里,刘鸿宇立即放下了手中的小说,问道:“元哥, 你知道小华的爸爸是做什么的吗?”
徐庆元顿了一下,点头道:“知道。”正是因为知道,所以他爷爷才希望, 这门婚事能促成。
刘鸿宇啧啧叹道:“你和小华藏得可真深, 先前我还担心着, 小华妹妹的学历问题,怕你家里会有意见呢……”
他正说着, 忽被徐庆元打断道:“这门亲事, 是我家求来的。”
刘鸿宇愣了一下,朝他竖了个大拇指,“元哥,你家长辈真有远见。”今天他们可看到了, 许家上下都对元哥满意得很, 一看就是当准女婿对待的。
忽而又叹道:“谁能想到呢,咱们宿舍最需要靠组织给介绍对象的人,第一个有了对象,我们这些能说会道的,反而还落了单。”
刘鸿宇忧伤了没一会儿,又爬起来问道:“元哥, 你这就订婚了, 其他人不是一点机会都没有了吗?”
徐庆元微微皱眉道:“谁?”
“沈凝啊?”刘鸿宇见他一脸莫名其妙的样子, 忍不住开口道:“不是, 元哥,你这样子, 难道是一点都没发现吗?”
徐庆元瞥了他一眼道:“你多想了,我和沈凝不过是中学同学,中学的时候就没什么接触,毕业后更是再没来往,这回联系上,完全是因为袁老师的翻译稿。”
刘鸿宇见他一副“此事绝无可能”的样子,心口顿觉噎了噎,和一旁的方以安叹道:“我只当咱们宿舍里,就你和远志是死心眼子,没想到元哥也是,我现在都不想多说一句,看元哥什么时候打自己的脸。”
刘鸿宇安静了下来,徐庆元也坐在桌前,给父亲写信。
周一上午,徐晓岚特地去了一趟白云胡同,和许家、叶家告别,接过了秦羽递给她的两张相片,笑道:“我哥嫂看到,准高兴得很,以后,庆元就麻烦秦姐、许二哥和婶子多照顾了。”
沈凤仪笑着,拍拍她手道:“应该的,家里要是有什么为难的事,记得给我们来信。”
徐晓岚点头应了一声,但她知道,许家已经帮了他们家很大一个忙,后面的日子就是再苦、再难,也不能再麻烦许家了。
下午,徐晓岚踏上了前往安城的火车,上车之前,叮嘱来送她的侄子道:“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庆元,以后一定要好好待小华。”想了一下,又道:“你爸这一去,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你在京市这边,要是遇到什么事儿,就去问你秦姨和许二叔他们,或者给我写信……”
她絮絮地说着,只觉得很多事情都不放心。哥哥出事,对整个家庭来说,都是巨大的灾难,此刻的她,甚至无法想象到,这一场祸事会向什么样的方向发展?
徐庆元点头道:“姑姑,我知道,你放心。”说着,从大衣口袋里拿了一封信出来,递给她道:“这是给我爸妈的信,姑姑,辛苦你为我的事,跑这么多趟。”
徐晓岚含泪笑道:“你这孩子,和姑姑客气什么?”伸手把信接了过来,虽然不忍,还是启口叮嘱道:“庆元,这是给你爸的最后一封信,你爸没有回来之前,你都不要再写了,知道吗?”
徐庆元没有应声。
徐晓岚接着道:“这是你爸的意思,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又补充道:“你秦姨和许二叔对我们家有恩,你就是不为自己想想,也要为刚和你订亲的小华想想,听姑姑的,好不好?”
“好,姑姑,你自己也要多保重。”
徐晓岚笑着应道:“姑姑知道。”
等火车“呜呜”地开得很远了,徐庆元才返身,慢慢往回走。冬日下午,站台上的寒风凌冽又刺骨,他知道,以后就是他一个人的路了。
第二天中午,徐晓岚才到家,她已带着儿女在安城另外租了房子住,等放下行李,就带着侄子的信和相片,去哥哥家里。
卢源已经出差回来了,得知丈夫要被下放,正在家里凄凄切切地哭着,“边疆那么冷,你这过去还得去农场干活,风吹雨打的,你怎么熬得住?早知道,你就不该多管闲事,人家让你写思想汇报,你竟然真就傻乎乎地写……”
徐佑川安慰妻子道:“算了,不帮人家,我自己心里也难安,等我出发了,你自己好好在安城过日子,单位要是逼你和我离婚,你就打离婚报告,我不会有意见的。”
卢源红着眼眶,恨恨地望着他道:“我不离,我为什么要离?我离了,你好在边疆重新安家吗?找一个当地的女人,接着红红火火地过日子?”
徐佑川有些无奈地道:“小源,你想哪去了,我这是下去接受劳动改造的,怎么会有女同志看上我?”
院子里的徐晓岚听了一会儿,见嫂子这会儿还闹着小性子,心里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微咳了一声,喊道:“大哥,嫂子!”
卢源忙擦了眼泪,咕哝道:“晓岚,你走路怎么都没有声音?”
徐佑川却是忙站了起来,有些焦急地问道:“晓岚,事情怎么样啊?”
徐晓岚笑着点头道:“很顺利,从合日子,到订婚,都很顺利。”从包里拿出了信件和照片,想了想,还是先把照片递了过去。
“你们看,这是俩人的订婚照。”照片上的徐庆元微微笑着看镜头,许小华也浅浅地露了一点笑容,光看照片,其实还挺搭的。
徐佑川仔细看了看,笑道:“真好!这张照片给我带着吧!”
卢源淡淡地道:“你要是想带儿子的照片,咱家里多的是,干嘛非得带这一张。”
徐佑川笑问道:“这张,我们家多了一个人,不是更好吗?”
徐晓岚却察觉到嫂子的情绪不对,笑着问道:“嫂子,怎么了?”
卢源皱眉道:“我心里想想,都觉得,爸爸这次太着急了些,就这么把庆元的事给定下来了。虽然说,有个三年之约,但是万一三年后,许家不愿意解除婚约……。”
她话音未落,徐晓岚脸上的笑容就敛了下去,只觉得,事到如今,嫂子还没有认清现实,不知道哥哥被下放后,整个家族将面临着什么?
想说两句,又觉得没有必要,一个不愿睡醒的人,你再怎么和她说,她也不会醒来。想到这里,徐晓岚把侄子的信递了过去,“哥嫂,这是庆元给你俩的信。要是没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哎,好,晓岚,最近辛苦你了,你回去也好好睡一觉儿。”等妹妹出门了,徐佑川忍不住和妻子道:“这事儿,晓岚跑了多少次才办成的,你怎么还在晓岚跟前说这些话?”
卢源不以为意地道:“都是一家姑嫂,有什么不能说的?”又叹气道:“其实吧,这姑娘别的都没什么能挑的,就是学历低了点。”
徐佑川提醒妻子道:“小源,你不要门缝里看人,只要这孩子品性好、性格好就成,小华这么小小年纪,就这么有担当,以后若是真成了我家儿媳妇,是我们家的福气。”徐佑川嘴上没说,但他实在是觉得,找对象还是要找能担当的。
他自己经了这么一遭,越发觉得,对一个家庭来说,有个能干、能撑起家来的妻子很重要。
卢源见丈夫不乐意听,也就打住了话头,催他道:“快看看儿子写了什么?”
徐佑川忙拆了信,就见上头写着:“爸,我今天和小华订婚了,在许家办了两桌席面,奶奶、秦姨和许二叔都很高兴,我带了三个室友过去凑热闹。这门婚约,一开始是长辈们定下来的,但是走到今天,已然是我自己属意的。儿子特地来信告知父亲和母亲,我和小华订婚了,基于我们双方都愿意的基础上。
听姑姑说,你初二就要动身去边疆,那边天气严寒、昼夜温差大,切记要多带些衣服和被褥,等我毕业工作以后,会每月给姑姑寄钱去,请姑姑设法寄给你。
爸爸出门后,妈妈怕是也没法再住在法院的家属院里,可设法在姑姑周边在租一间房子,彼此也好照应。
万望爸爸多保重身体。”
落款是“庆元”。
徐佑川看完后,笑道:“你看庆元这信上写的,这门婚事,是他和小华都愿意的,孩子们自己都愿意,小源你也不要再有意见。”
卢源还是有些不得劲地道:“这也就是还没结婚,没深入接触,不知道俩人之间的差距,你等着吧,有庆元后悔的时候。”
徐佑川却有些不以为意,看着儿子和准儿媳的照片,觉得哪哪都满意。对自己即将被下放到边疆750农场的事,也没有那么焦虑和畏惧了。
当着妻子的面,徐佑川把这封以后要给他寄生活费的信,在炉子上烧了。
其实不是初二,除夕这天的凌晨四点,徐佑川拎着自个的箱子,到了火车站,即将奔赴到边疆代号750的畜牧场去。
临走之前,仍旧叮嘱妻子道:“小源,要是单位里领导督促你和我离婚,你就给我写信,我都能理解,不要一个人撑着。”
卢源哭着说:“不会,徐佑川,我绝不会和你离婚!绝不会!”
火车很快就开走了,站台上的卢源哭得声泪俱下,列车上的徐佑川一脸担忧、不舍地望着妻子,对于未来,一家人都是茫然的。
订婚的第二天,许小华就给车间里的钱哥、黎琼、杨柳新带了糖果,中午午休的时候,又去人事部给梁安文、赵思棠等人也送了些糖果过去。
赵思棠得知她这么小就订了婚,都有些稀奇。
许小华笑道:“俩家长辈早年定下来的。”赵思棠又问男方的工作,许小华如实说还差半年大学毕业。
等知道小华对象还是京大的,赵思棠有些诧异地道:“小华,你家长辈也太好了,给你挑了个这么厉害的对象,等你对象工作了,你可就不愁着什么工作不工作的了。”
梁安文接过了糖果,不动声色地道:“小华,你这对象条件听起来挺好的,你以后也没必要那么辛苦,不然还是去工会做文职吧?”
许小华心里一“咯噔”,忙摆手道:“那怎么成?他是他,我是我,他厉害或者不厉害,和我的工作有什么关系呢?难道他会的知识,会进入我的脑子里?难道他挣得钱,就是我挣得了?这可完全不一样。”
不仅不一样,区别可太大了。别说她和庆元哥之间还有个“三年之约”,就是她真得以后和庆元哥结婚的话,许小华也不敢想象,自己依靠庆元哥生活的样子。
可能是她上一辈子已经习惯了,凡事依靠自己,对于依靠别人来生活的事,总有些不安和忐忑。
这个“别人”,甚至不仅仅是徐庆元,也包括自己的爸爸、妈妈和奶奶。
梁安文见她忽然就着急起来,面上不由带了点笑意,“好,那等翻年过来后,我安排你到实罐车间轮岗?”
许小华心里一喜,没想到这么快,忙点头应道:“谢谢梁姐!”
梁安文又问道:“我听黎琼说,钱小山请假那几天,车间里机器都是你看着的?”
见许小华点头,才接着道:“这样吧,你回头和实罐车间的技术员赵兴商量下,看他愿不愿意带你,如果愿意带你的话,你就去实罐车间跟着赵兴学技术?”
许小华眼前一亮,“谢谢梁姐!”
等许小华走了,赵思棠一边吃着刚才许小华给的桔子片,一边问道:“安文,你怎么对许小华的事,这么上心?”
梁安文笑道:“她刚来的时候,我看她年纪小,又有干劲,就想着多给她点机会,后来嘛,是杨思筝的事,曲厂长觉得这姑娘不错,让我好好培养。”
梁安文没有说出口,其实还有一层原因,这姑娘的妈妈曾经把他的弟弟从纨绔子弟的路上,拽了回来。
自从得知这是秦羽的女儿后,梁安文自觉要投桃报李。
许小华这边,中午吃饭的时候,就和谢心怡说,等年后就转岗去实罐车间的事儿,谢心怡见她一脸期待的样子,都有些不忍心提醒她,想了想,还是道:“小华,实罐车间的活可不轻呢!产线上蔬菜罐头下来了,水果罐头又上去了,水产的结束了,家禽的又来了,没完没了的,那边的机器都比旁的车间坏的多。”
许小华道:“心怡,我这次去,可以跟着赵兴学修机器,但是梁姐让我自己问赵兴的意思,不知道他会不会同意?”
谢心怡笑道:“你说赵叔啊?我认识啊,一会我带你去说,保准没问题。”见小华有些意外的样子,在她耳边道:“他和我家是邻居!”
许小华忙道:“那你自己咋不学啊?”
谢心怡有些为难地道:“唉,先前不都想着混日子吗?我们空罐车间的活最轻了,我就没动那个脑子。”
许小华道:“那你这次要不要和我一起学?”
谢心怡忙点头道:“要,要!”咬了咬牙道:“我下午也去找下梁干事,问能不能调到实罐车间去。”
许小华有些打趣地道:“心怡,那边的活可不轻呢!没完没了的。”
谢心怡苦笑道:“知道,知道,我就是看你去,才想着一块儿去熬一熬的,我怕等你学会了,我自己一个人更没勇气去学了。”她今天忽然觉得,这是一次很好的机会,如果错过这次机会,她以后大概永远都是空罐车间的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操作工了。
就是没想到,俩人去找赵兴的时候,赵兴不在,是他徒弟程斌在代班,程斌今年不过19岁,听了她们的来意,立即皱眉道:“修机器是我们男同志的活,你们女同志凑什么热闹?”
许小华有些不高兴地道:“主席都说妇女能顶半边天,怎么在你这里,工种还分男女的?”
程斌皱眉道:“那可不?你别看我们工资高那么几块钱,但是一忙起来,衣服、鞋面上都是黑漆漆的油污,洗都洗不掉,你看看我这衣服,这活你们女同志怎么干呢?”
许小华见他没有恶意,单纯就是思想古板了些,缓了语气道:“我们不怕,我们就是想多学点东西,俗话说技多不压身,男女都是一样的,现在女同志也要养家糊口、出来找饭吃啊!”
程斌见她说的头头是道的,也不想和她争辩,有些不情愿地点头道:“好的,我师傅请假回老家过年去了,等翻年过来,我和师傅说下,你们等消息吧!”
临走的时候,谢心怡心里还气不过,白了他一眼。
许小华笑道:“没事,别放在心上,大家想法不一样而已。”
谢心怡嘀咕道:“他这就是打心眼里,瞧不起女同志,我还非得让他好好看看,我们可不比他差,别等我们出师了,他还没出师,我看他到时候有没有脸再说什么‘这活你们女同志怎么干呢?’”
她学得惟妙惟俏,许小华险些给她逗笑了。
谢心怡又问道:“小华,你们家过年回老家吗?还是就在这边过年?”
许小华笑道:“我爸妈就是这边人,不走。”心里却是不由想到了许家村,她想荞荞这时候应该已经到家了,不知道今年,荞荞能不能在家里过年,还是去她家住?
忽然想起来,已经很久没有收到荞荞的信了,晚上睡觉之前,许小华给荞荞写了一封信,说了自己订婚的事儿,又问她过年有没有回家?
转眼就到了除夕,一早开门的时候,院子里又是一片白皑皑的。
沈凤仪一早让孙女去趟京大,喊徐庆元过来吃晚饭,又叮嘱孙女道:“上次庆元不是还带了几个同学过来吗?你再看看他们有没有没回家的,有的话,一起带过来热闹下,也就是添副碗筷的事儿。”
“哎,好的,奶奶!”
因为下了雪的缘故,今天的公交车开的特别慢,许小华到京大的时候已经九点半了,径直到徐庆元他们宿舍楼下,请宿管阿姨帮忙喊下人,很快就有人出来,却是刘鸿宇,和小华道:“小华妹妹,除了我,宿舍里没人呢,以安和远志都回家去了,元哥去袁老师那帮忙了,袁老师的书正月就要拿去排版,怕还有什么翻译上的错误,让元哥帮忙再看看。”
“那他今天晚上不用加班吧?”
刘鸿宇忙道:“那不用,再怎么样,除夕也得给人过啊!”
许小华笑道:“那行,刘哥,下午你和庆元哥一起去我家吃年夜饭吧?我奶奶特地让我来喊你们的。”
刘鸿宇挠头道:“这年三十的,我就不去了……”
许小华笑道:“这么见外干啥?就是多一副碗筷的事儿,咱们还可以一起下下棋、守个岁,再说,你一个人在宿舍,连口热乎的都吃不上。”
刘鸿宇见她真挚邀请,到底也没有多推脱,笑道:“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嘿嘿,去你家蹭个饭。”
见小华冷得直哆嗦,忙道:“我带你去外语楼那边找元哥吧?袁老师也不在,就元哥和她的学生在那边,咱们过去玩会儿。”
俩个人到外语楼的时候,许小华一眼就看到了庆元哥,他坐在靠窗户的位置上,正低头认真地校对着,嘴唇偶尔微微动下,像是在轻声念单词。
刘鸿宇笑道:“我俩动作轻点,一会准能吓他一跳!”
等到了办公室门口,发现门半开着,但是里面静寂得很,只听到翻书的声音,和笔落在纸上的“沙沙”声,许小华怕打扰了大家,正准备拉着刘鸿宇走。
忽然听里头有个女同志道:“庆元,等翻过年,你回家吗?”
徐庆元道:“不回?”
“我准备回去一趟,要我帮你带什么东西吗?”
“不用,谢谢!”
短暂的沉默后,女同志忽然叹了一声道:“庆元,隔了这么多年,你和我说话,还是这个样子,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接着又有些自嘲地道:“你可能不知道,从中学的时候,我就关注到你……”
许小华已然听出来,这人是沈凝,正想着,此时的自己站在这里,到底合不合适?
忽然旁边的刘鸿宇不知怎地,剧烈地咳嗽起来。
徐庆元听到动静,抬头朝门口一看,就发现是许小华和刘鸿宇,忙放下了手里的笔,走过来问道:“小花花,你今天怎么来了?”
许小华有些头皮发麻地道:“奶奶让我来喊你和刘哥去家里吃晚饭。”说着,不觉低了头,总觉得自己好像打扰了人家什么事一样。
这时候沈凝也走了出来,微微笑道:“是小华和鸿宇啊,好久不见。”
许小华点了点头,喊了一声:“沈姐姐好!”
沈凝望着她笑道:“我刚听说,你们邀请庆元去你家吃年夜饭,不知道方不方便多我一个?我本来想着回家的,但是看最近天气,像是要下雪的样子,怕被大雪堵在半路上了,那真是有得折磨,就没敢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