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零之走失的妹妹回来了by半疏
半疏  发于:2024年08月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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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文瑞见她言之凿凿,微微松了口气,朝曹云钊道:“这事肯定有误会,肯定是误会。曹同志你看?哦,这是我们班上的许小华同学。”
曹云钊点点头,“好说,张同志,今天耽误您不少时间,相关情况我也了解了,就不耽误您的工作了,我先走一步。”
张文瑞心里一愣,这怎么听着,对这孩子不甚上心的样子?竟是一句话也不问?有些着急地道:“曹同志,许……我们这的孩子都是好孩子。”
曹云钊笑道:“当然!我先告辞。”出门的时候,轻轻瞥了一眼许小华,那眼神十分漠然,又带着一点打量,许小华直觉这人,好像认识她一样?
但是在她的印象里,在这个时空中,她似乎不认识这样阔绰的人。
曹云钊一走,崔敏又要再说,张文瑞摆摆手,有些头疼地道:“缓一缓,让我缓一缓。”本来他还想着,许小华这孩子可能能离开劳动大学,去大城市上高中去了。这孩子学习成绩很好,中考是县里第三名,如果不是受她父亲成分的影响,完全可以去上县里的高中。
他一接到这孩子的档案,心里就替她惋惜,曹云钊今天来表明来意的时候,他还为许小华高兴了一下,以为这孩子可以去上高中了。
可是眼下这么一闹,曹同志家里头,还不知道会不会再来认了?
张老师的不在状态,让崔敏心里慌了一下,一双细凤眼悄悄地瞄了好几次,生怕自己刚才的“先声夺人”坏了张老师的正事儿,好半晌,才有些忐忑地小声嗫嚅道:“张老师,我刚才没有说谎,许小华真的在宿舍偷了东西。”
许小华冷眼瞅了她一下,知道这崔敏是打定了主意,要一口把她咬死,冷冷地问道:“证据呢?方小萍自己都不敢说,我箱子里的那块香皂是她的,你一个旁观者,倒把这件事盖棺论定了?”
见她不吱声,许小华忽觉得有些好笑,“怎么,难道是那块香皂开口说话,告诉你,它是方小萍的?崔敏,你觉不觉得,自己很荒谬?”
张文瑞缓了下情绪,耐着性子问崔敏道:“你们刚才说谁掉了一块香皂?方小萍,她自己怎么不来?”
张文瑞今年近五十岁,头发已经白了一半,穿着一身灰不溜秋的中山装,脚上是一双旧布鞋,看着有几分严肃,所以他不笑的时候,学生们都有些怕他。
此时话里的质疑,让崔敏心猛跳了一下,张了张嘴,就吐了一个“我,”然而当她的眼睛扫到许小华平静的面庞时,几乎是瞬时,强烈的嫉妒心,就吞噬了她的惶恐。
“方小萍和许小华向来关系好,她怕闹到你跟前来,让许小华背处分。”
她知道,只要这个“小偷”的帽子端端正正地戴到许小华的头上,那郭明超是绝对不会再多看许小华一眼的。
只要能搭上郭明超,这里的苦日子,谁愿意过,谁去过吧!她是要走的!
许小华现在都庆幸,离家的时候,怕老鼠把信咬毁了,把哥哥这两年来寄给她的信,都装在箱子里带了过来,现在就放在她的褥子底下,她偶尔想家的时候,会拿出来看看,她们只顾着翻她的箱子,没把这些信翻出来。
刚来办公室之前,捎进了自己的口袋里。
不然要是撕了、毁了,那这回,自己还真是百口莫辩。
张文瑞看向了许小华,“你刚说,自己是被污蔑的?”
许小华忙道:“张老师,我箱子里的那块香皂是我的,方小萍丢了块香皂,她们就趁着我不在的时候,撬掉了我箱子上的把手,把锁下了下来,然后乱翻我的私人物品,包括信件,她们在没有任何证据,也不向您汇报的情况下,就这样行事,我觉得严重侮辱了我的人格,侵犯了我作为一个人的权利。”
一块香皂,加上工业票,张文瑞知道,在黑市上大概能卖到一两块钱。他看许小华笃定的态度,猜测这事怕是另有隐情,让李荞荞把方小萍喊来。
不一会儿方小萍到了,看向许小华的眼神极为复杂,像是有些歉疚,又有些势在必得的样子。
许小华直觉,方小萍要搞事儿。
果然,当张老师问方小萍,自己是否偷了她的香皂时,方小萍看似犹疑了一下,实则很快就点头道:“是的,张老师,许小华箱子里的香皂,就是我的,我这里还有购买时的收据,买这块香皂得费五毛钱,还得一张香皂票,我家里好不容易得了一块,爸妈和哥嫂都舍不得用,给我寄来了……”
她越说越流畅,许小华却觉得这个人很陌生,明明先前这个人对她很照顾,她劳累过度,晚上睡觉的时候,大腿上的筋发抖,是方小萍披着衣裳起来,给她按摩大腿,缓解她的情绪。
也是方小萍,偶尔在山上得了鸟蛋或野苹果,会偷偷给她留一个,许小华一时有些想不通,现在这个在班主任面前,堂而皇之地污蔑她的人,是谁?
许小华正奇怪着,方小萍这么做的缘由,就忽然听到她和张老师道:“老师,小华大概也是一时糊涂,偷了我的东西,我知道学校制度很严格,但是为这事,让小华背上处分,我心里也有些不落忍。”
张文瑞诧异了一下,试探着问道:“那你的意思是?”
“我想让小华赔我一块就行,这个香皂得工业票,不好买,她可以抵价给我,如果小华同意,我们就私下解决。”方小萍壮着胆子,一口气说完,心口不禁“嘭嘭”直跳。
张文瑞看向了许小华,询问她的意见。
许小华漠然地问道:“我假设,这块香皂真是我偷你的,那你愿意抵价多少给我?两块钱?四块钱?还是多少,今天张老师在,我们说好了,打个字据,出了这间办公室,也不必再扯皮,你说是不是?”
“什么假设,你就是心虚,就是你偷的!”崔敏几乎抓住一切,能证明许小华是小偷的机会。
许小华没理她,静静地看着方小萍。
方小萍本来想私底下和小华开口,没想到她当着老师的面问起来,犹疑了下,还是把心里琢磨了很久的数字说了出来,“八块钱!”
“嘶~”别说是许小华,就是崔敏都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
八块钱,现在城市里一个学徒工,累死累活,一个月也就十六七八块钱,更别说,农村里十个公分才两三毛钱,这八块钱,可值一个壮劳力干一个月呢!
许小华戳破她道:“方小萍,你这是勒索。”
方小萍的脸立即“唰”地一下红了,犹强装镇定地道:“小华,是你做错事在先,做错事,总要付出代价的,况且这八块钱对你来说,并不是难事,你哥不是升了连长吗?”
说到最后,许小华竟然觉得,她在方小萍的眼睛里看到了一丝乞求。
张文瑞听得直皱眉,见许小华面色平静,不由出声问道:“许同学,方小萍说她有购买的收据,你要是也能拿出来人证或者物证,即便她有收据,也不能说明什么,你明白吗?”
许小华点头,“我明白,但我这块香皂是两年前的,我哥寄给我的,我没有收据。”她边说边看着方小萍的反应,见她明显松了一口气的样子,不由觉得有些好笑,转头看向班主任道:“但这不能表示,我无法证明自己的清白。”
崔敏忙不迭地道:“李荞荞可不能给你作证,谁都知道你俩是一个村的,平时她最护着你……”
许小华打断她道:“不是李荞荞。”
说着,低头从自己的棉衣口袋里,拿了一张信纸来,递给了班主任,“这是两年前,我哥给我写的信,上面明确写了,他用军工业票,给我买了一块津城的灯塔牌香皂。”
顿了一下,她望着方小萍道:“张老师,方小萍故意污蔑勒索我,我希望学校能对她做出相应的处罚,另外,她在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私自毁坏我的箱子,我希望她能帮我修复,或者出修复的钱。”
崔敏立即把那信纸抢了过来,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确实看到了“津城灯塔牌香皂”几个字,“怎么会呢,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
许小华出声道:“我都说了,我那块香皂包装纸有些落色了,方小萍拿到手里的瞬间,其实就明白了,不是吗?”
大家都看向方小萍,方小萍紧紧咬着嘴唇,脸红的像煮熟的虾子一样,双手却止不住的颤抖,半晌才道:“我不是故意的,我的香皂却是丢了,崔敏说在你箱子里,看到过有一块差不多的,我不是故意污蔑你的……”
话还没说完,人就先哭了起来,越哭声音越大,直喃喃着,“我不知道,我不是故意的,我真不是故意的……”
张文瑞一时也没有办法,只是道:“你们先回去,这件事怎么处理,我还需要问下校领导的意见。”
又和方小萍、崔敏二人道:“在学校的意见公布之前,你们俩人各写两千字的检讨,交到我这里来。”
这个年代,对道德和作风管得很严,张老师既然说会请示校领导,许小华猜测,一个警告是少不了的,以后方小萍也没脸在瞎攀扯人。
她也没把人踩死,跟着荞荞就准备回宿舍,先把床铺收拾下,不想听到张老师喊道:“许小华,你留一下。”
李荞荞担心小华腿上受伤,一个人不好回去,就陪着她留了下来。
许小华以为张老师是要找她谈心,不成想,张老师一开口,问的却是:“许小华,我记得你档案上写的是杭城曲水县许家村人,那你记忆里,出过杭城吗?”
许小华摇头,她爸虽然是村里的会计,家里也就是比其他村民在口粮上宽裕点儿,可没钱带她去外面。
张文瑞又有些不确定地问道:“哪里都没有吗?京市也没去过吗?一点印象都没有吗?怎么会……”说到这里,他忽然反应了过来,这时候还不能和这姑娘说开,看刚才曹同志的样子,他们家未必会重新接纳这个孩子。
再者,现在也不能百分百确定,他家走失的就是这个姑娘。
想到这里,张文瑞转移了话题,语重心长地和许小华道:“同学之间还是要好好相处,你们年纪还小,为人处世难免有莽撞、冲动的时候。”
许小华点头,“好的,谢谢老师教导。”
这次的错不在许小华,张文瑞也没有多说,心里却懊恼,崔敏莽莽撞撞的冲进来,在曹同志跟前瞎讲,曹同志回去后,还不知道怎么跟许小华的父母说呢!
现在只盼着,下回曹同志再来的时候,能好好把这事说清楚。
一辈子教书育人的张文瑞,压根想不到,曹云钊对许小华的品性如何并不在意,他自己的亲外甥女是京大的高材生,今年刚毕业就进了中央党报,对这个没血缘关系的外甥女,不过是面上情,在曲水县劳动大学上岭山分校看了档案,见到了人,也就算完成了许家交给他的任务。
至于认不认,接不接回去,那是许家的事了。

第004章
回寝室的路上,李荞荞轻声问小华道:“小华,你觉不觉得有点奇怪,今天张老师似乎在那位同志跟前,特地介绍了你,你说是不是县里高中来考察的啊?”
在李荞荞看来,如果没有许叔叔的成分问题,以小华的成绩,去杭城上高中,都是有可能的。
许小华摇摇头,她也觉得有点奇怪,但是应该不是上学的事,不然班主任不会问她有没有去过外地,班主任没有明说,她也不准备多想。她现在这个处境,想的越多越痛苦,摆在她跟前的最现实的问题,是先如何生存下去?
至于念不念高中,她都无所谓,如果可以的话,她更想去工厂里当个学徒,有一门谋生的手艺,另外在三年以后,工人的身份也稳妥点。她以前大学读的是哲学,在这边真是百无一用是书生了。
俩人回到宿舍,孟芫就朝她们使眼色,许小华往里头一看,就见方小萍躺在床上,像是在抹眼泪的样子,在她看来,不啻于鳄鱼的眼泪。崔敏坐在桌子前,大概在写两千字的检讨,看到她回来,重重地“哼”了一声。
幼稚的让许小华都觉得好笑。很奇怪,明明崔敏比方小萍跳得更高,但是她对这个人反而不是很讨厌,就是觉得有些幼稚和蠢。
李荞荞却是看不过眼,翻了个白眼,随后故意大声和孟芫道:“小芫,我今天算是知道,什么叫恶人先告状了,一块香皂,有些人就敢喊出8块钱的赔偿来,幸亏小华有证据证明自己是清白的,不然有些人,怕是不逼出人命来,不罢休的。”
孟芫听说方小萍要8块钱的赔偿,也吓一跳,喃喃道:“8块钱啊?这也太多了吧?”说完意识到方小萍也在宿舍里,忙打圆场道:“没事就好,我就想这中间肯定有误会。”
许小华不置可否,提高了一点音量道:“别的先不说,谁撬坏了我的箱子,还麻烦复原一下。”和方小萍闹成这样,她也不准备再维持面上的和气。
再者,在不在这边久待,她自己心里也不清楚,今天荞荞和她说的,去她哥的部队里找份活做,许小华也有些意动。
她觉得,实在不行的话,去领导家当小保姆也行,家里的活计,怎么都比开山造梯田要轻松点,有闲余时间,她也可以自学一门技术。但是去部队的事,还是得先问问她哥的意见。
不想,她话音刚落,就意外听到崔敏硬声硬气地道:“我明天就去修。”这个姑娘气鼓鼓的,两边腮帮子像鼓气的青蛙一样。
许小华忍住没笑,接话道:“那再好不过,谢谢崔同学配合。”她腿上的伤口还疼着,没功夫和她们斗气,早早洗漱,就上床睡了。
京市,夜里九点。
坐在床上织着毛衣的曹云霞,看到丈夫许怀安进来,轻声问道:“妈睡下了?”
“嗯,睡了,非和我闹着要去杭城接小如,你说她都六十多的人了,我哪放心?”
曹云霞放下了手里的活计,和丈夫道:“听我哥的意思,这姑娘怕是在外面沾染了些恶习,这真要是咱家的姑娘,以后小羽和九思,怕是要焦心。”
许怀安倒有些不以为意地道:“那倒未必,有九思这样的父亲,小羽这样的母亲,这孩子自然是近朱者赤,我现在只盼着,真是小如才好,就算有些贪财,也不是什么大毛病,人好好的就行。”
曹云霞脸上的表情微微顿了一下,很快笑道:“你啊,到现在还是,弟弟什么都好,连对侄女都爱屋及乌。”
许怀安轻叹道:“这哪是看在九思的份上,这些年,我想起来小如的事,我这心里啊,都有些喘不过气来。”以前云霞还没带着呦呦进门,家里就只有小如一个孩子,他每天下班都带着小如走街窜巷,给她买稻花村的糕点、食园的果脯、马大姐家的酥糖、御和店的茯苓云片糕、巷子里的冰糖葫芦。
他还逗小如,问以后他老了,她给不给他养老,四五岁的小人儿,一边舔着糖葫芦,一边使劲地点头,“小如养伯伯,养爸爸,养妈妈,还有奶奶!”
至今想起当时的场景来,许怀安还觉得鼻头发酸。
这么好的孩子,怎么就能丢了呢?时间一年年地过去,他又想着,等小如长大些,是不是能自己跑回来了?
她小脑瓜那么聪明,该记得家里是京市的,所以有时候路过那些糕点甜食店铺,他总忍不住停下步子多徘徊一回,他想,说不定就能看到小如在找他呢!
曹云霞见丈夫眼圈泛红,忙岔开了话题,把织的快完工的毛衣,摊开给丈夫看道:“你看看怎么样?本来是给呦呦织的,这要真是小如,这毛衣就先紧着小如穿。她那边的家庭,条件不是很好,怕是没几件新衣服。”
许怀安点点头,他想,等小如回来,他要给她买好多的新衣服,给她买好多的糕点甜食,那是他看着从“咿呀”学语,到会跑,会撒娇耍赖的孩子啊!
因着侄女的事,许怀安夫妻俩这一晚都有些辗转反侧。
凌晨四点钟,夫妻俩刚迷瞪瞪地睡着,许家门口就传来一阵阵敲门声。
保姆林姐忙套了衣服,出来开门,等看清来人,不由有些惊讶,“小羽,你怎么这个点回来啊?江城离这远着呢,你怕不是坐了一夜的车吧?”
冬夜里的京市,冻得人嘴唇都打哆嗦,秦羽缓了会儿,才轻声问道:“林姐,我妈在家吧?嫂子的哥哥,这两天有消息来吗?”她一接到婆婆的电话,说有可能有小如的消息,立即就买了最近一班回京市的车。
林姐接过她手上的行李,碰到她手指的时候,都不由被冻得一激灵,“哎呀,小羽,你这得赶紧捂捂,别把人冻坏了。”忙把人带到客厅里来,把自己的热水袋递了过去,才道:“有消息了,我听沈姨说有消息了,我先煮个面条给你吃,暖和一下,沈姨差不多也起来了。”
秦羽虽然着急,也知道这个点去打扰婆婆不是很合适。这十一年,她都熬过来了,也不在乎这一时半会的。
说是这么说,可是她待在客厅里,又有些坐立难安。
卧室里的沈凤仪听到动静,猜测是小儿媳回来了,忙穿了外套到客厅里来,见到小儿媳真坐在沙发上,身上裹着件半旧的袄子,人看着比半年前还要瘦一圈,她都担心,小如再找不到的话,小儿媳怕是都撑不下去了。
心里一时也有些百感交集,喊了声:“小羽,”走过去轻声道:“你这孩子,怎么还赶夜路呢!你嫂子先前就和我打招呼,说要是和你说了,你还不知道怎么着急,真是的,这夜里都得零下好几度呢,你这孩子,怎么就这么回来了?”
秦羽苦笑道:“妈,着急才好呢,着急也是有盼头不是?呦呦大舅那边,有消息没啊?”
沈凤仪忙点头,“有,打电话过来了,确实有这么一个姑娘,和你年轻时候长得十分像,我准备今天就给你在江城县教育局的朋友打电话,让她转告你呢,想不到你动作这么快。”
“那就好,”一个“好”字,已然带了几分哽咽,稍微缓了一下,秦羽接着道:“妈,你让大哥给我买张车票,站票也行,我要去看看,孩子是在哪里啊?”
先前曹云钊还没传来准信儿,沈凤仪怕小儿媳着急忙慌地去那山旮旯里找人,不是很安全,就没把孩子的地址告诉她,没想到,小儿媳竟是连夜坐火车回来问。
沈凤仪有心想让她休息半天,但是也知道,劝是劝不过来的,准备让长子想法子给小秦买张去杭城的卧铺票。
这么会儿,林姐端了一大碗面条过来,上面还窝着两个荷包蛋,沈凤仪催促道:“小羽,你快吃点垫下,要真是小如,你后面可有得忙呢!”
秦羽接了筷子,又问道:“妈,呦呦大舅怎么说啊,你刚说,那孩子现在在杭城那边上中专?身体好不好啊?”
“好,听说还可以,就是……”沈凤仪犹疑了下,让林姐先去忙活,然后才轻声道:“我和你说,你心里有个准备。”
秦羽立即放了筷子,正襟危坐道:“妈,您说,我都受得住!”
沈凤仪叹道:“你不用紧张,也没那么严重,就是云钊电话里含糊地带了一句,说这姑娘偷东西,人赃俱获,闹到了班主任那里。”
见儿媳不吱声,沈凤仪又劝道:“这孩子离家的时候毕竟才五岁,这么多年养在旁人家,脾性什么可能都受些影响,再者,在农村里长大的孩子,物质上定然是极匮乏的,有个一时的糊涂,也是可以理解的,等回来了,咱们好好交就是。不瞒你说,在我心里,小如永远都是心尖尖上的……”
老太太本来是劝着儿媳妇,说着说着,自己先湿了眼眶,她都不敢想象,这要真是她家孩子,这些年得吃了多少苦啊?
那个劳动大学,她特地找人打听过,干的都是壮劳力的活,开山造渠的,就是农村里的一般妇人,都未必能做的动。
那孩子成绩那样好,但凡有的选择,怕是都不会去这劳什子的劳动大学。
秦羽倒是比老太太想的要坚强些,这么些年,农村女孩子们的处境,她见的多了,她甚至都想过,小如会不会没念书?会不会十六七岁就给人做婆姨?现在的情况,比她预想的要好很多了。
伸手给婆婆擦眼泪道:“妈,没事,只要人好好的,咱们接回来,慢慢教就是。”
又宽慰婆婆道:“她还能去念中专,说明这些年是读了些书的,这孩子不靠咱们,自己也能走出一条路来,比我预想的要好很多了。”
沈凤仪擦了泪,点头道:“是,是!人好好的就好。”等缓了情绪,又和儿媳道:“小羽,我和你一起去吧!我在家等着也是焦心。”
秦羽劝了两句,见婆婆坚持,也就没有再说,准备等天亮了,让大哥和嫂子再劝劝。

许怀安夫妇早上起来,发现远在南方江城县城里支教的秦羽回来了,都有些诧异。
曹云霞今天穿了一身灰蓝色的细呢子大衣,黑色的卡其布裤子,脚上是一双七八成新的皮鞋,涂抹了一点百雀羚雪花膏,虽然她年纪比秦羽还大七八岁,但是对比常年在外奔波的秦羽来说,似乎还要年轻一点儿。
上前握着秦羽的手道:“小羽,你也真是执拗,为了问个地址,还特地跑回来一趟,我们这边有确切消息了,肯定会和你说啊!”
秦羽温声回道:“也是很久没回来看妈妈了,顺道回来一趟。嫂子,大哥,你们都还好吧?呦呦这几个月工作怎么样?”
“呦呦挺好的,就是单位太忙,经常要下基层,眼下又不知道去哪里考察了,这都三四天没回来了。”曹云霞顿了一下,又道:“孩子大了,我们也管不了,她说她现在有单位管,让我不要操心。”
一提起女儿来,曹云霞言语里的骄傲、喜悦掩都掩不住,还是许怀安轻咳了一声,她才反应过来,这时候提这些不是很合适,转了话题道:“小羽,等你把小如接回来,让她们姐妹俩好好处处。”
秦羽笑道:“那是自然,就是呦呦现在工作忙,不一定有那么多时间来带妹妹。”
许怀安沉吟了一下道:“小羽,那孩子现在在的地方比较偏僻,云钊电话里说是在山沟沟里,我想着,你一个人去不方便,我今天让我单位的小徐,陪你走一趟。”
曹云霞也道:“小羽,于情于理来说,九思不在家,这一趟该是我们陪你一起过去的,但你知道,我是个药罐子,怀安单位最近需要配合文化`部接待外国友人,这事是他一手负责的,还真不好走开,还请你见谅。”
秦羽立即站起来道:“大哥、大嫂,你们的心意我领了,但是真不用为我的事费心,这要是给人举报了,不是给你惹麻烦吗?你不用担心我,我准备让我娘家侄子晓东陪我走一趟,他现在在外国语大学念大四,课业不是很忙。”
沈凤仪在一旁接话道:“晓东行,这孩子又稳重又能干,”顿了一下又道:“唉,九思算是给国家了,这么大的事儿,他都回不来。”
秦羽轻声宽慰道:“妈,等我把孩子接了回来,再和九思说也不迟,他那边工作忙,先不打扰他了,免得扰乱他心神。”
沈凤仪见小儿媳这样识大体,微微喟叹了一声,小儿子在西北参加国防建设,是那边的科研骨干,对单位、对国家,他是鞠躬尽瘁了,但是对家庭、妻女,老太太总觉得,这些年来许家亏欠了小儿媳很多。
老太太和大儿子夫妻俩道:“你们都有要紧的事,左右我在家闲着,我和小羽一起去……”老太太正说着,忽然身子晃了一下,幸好许怀安眼疾手快,扶住了老太太,一摸额头,就变了脸色,立即让妻子拿温度计来。
等长子托人送了去杭城的火车票过来,沈凤仪还有些接受不了现实,和秦羽叹道:“这人老了,确实没有以前中用了。”她心里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直觉这次有九成真是她家小如,以前秦羽去哪里寻人,她都没有过这种感觉。
她原本是想,去接的人多点,小如看到了也高兴点儿。
秦羽道:“妈,可能是今天凌晨我回来,扰得你吹了寒风,这事应该怪我。”
老太太摆摆手道:“和你没关系。小羽,我这里是使不上劲了,但是钱,这回都归我出,你多带些去。”
老太太说着,从枕头下掏出一个灰色的荷包,塞到儿媳手里,叮嘱道:“小羽,就算不是咱家的孩子,也稍微帮扶一下,那孩子不容易。”爹妈都没了,哥哥在内蒙当兵,她一个人说一句无依无靠,也并不为过。
秦羽没有推辞,她知道,婆婆这是给她打预防针,让她做好那孩子不是小如的准备。
轻轻点头道:“妈,我知道的。”
上午九点钟,秦羽带着侄子秦晓东上了开往杭城的火车,火车开动的时候,秦羽怔怔地望着窗外飞驰而过的树木、村庄,她不知道,这次是否真的能带回她的孩子?还是和先前一样,最后都是一个人孤寂寂地回来……
周二上午九点钟,学生们都去山上砍伐毛竹了,宿舍里就剩许小华一个,趴在桌子上给她哥写信,怀里捂着一个装着热水的盐水瓶,瓶子是董校医给她的,说她腿上有伤,要稍微带暖和点,不然生冻疮就麻烦了。
许小华得了叮嘱,就将这事放在了心上,因为要真是生了冻疮,她连买冻疮膏的钱都没有,这冬天可不好过。
她已经在桌前坐了十来分钟,还没想好怎么写,怕一不注意,就让哥哥发现她的真实处境,琢磨了好一会儿,才下笔写道:“哥,你最近在部队怎么样?训练有没有很辛苦,内蒙那边现在更冷了吧?我们这里也冷了很多……”
扯了几句家常以后,才又写道:“哥,我最近有个不成熟的想法,想和你商量一下。我们这边虽说四五年后毕业分配工作,但实在太遥远了些,我怕几年以后无法落实,我想着趁现在年纪还小,去学一点技术。但是这边课业比较忙,基本没有什么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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