惹金枝—— by空留
空留  发于:2024年08月2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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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也有父母,有兄弟,最后得罪的就是整个皇室,不会有好结果。
计安抓住的正是这一点,那钦就算是投靠了蒴满王爷,他的家小也在丹巴国京城,他跑得了,一家老小跑不了,他付不起这个代价。
而那钦,当然也懂这个道理。
看着眼前咄咄逼人的年轻人,他心里升起淡淡悔意。
自来到大佑后,所有的一切都太顺利了,无论是明面上的事还是暗地里的事,实在是太过如臂使指,让他有一种大佑尽在囊中的感觉。
就算他提前知道计安的事,就算那人话里一再提醒,他也没有放在心上,一意将大佑踩在脚下。
就算那些大人生气又能奈他何?
可现在他知道了,有人能奈何他。
不过……
“皇帝陛下,这就是贵国的诚意?”那钦冷笑:“我国皇帝陛下不想再起战火,所以才派本官前来谈和,可眼下看来,贵国上下并无诚意要停战!”
皇帝抬手让他闭嘴,看向计安语气淡淡:“你可知,战火再起会死多少人?”
计安行礼:“战争一定会死人,可我相信,若他们知道以他们的性命为代价,却可保他们的家人儿女平安顺遂,他们一定愿意!”
“你身处京城,就算身死也一定会死在最后,凭什么代表他们说这样的话。”
“微臣愿与他们共进退!”
“朕满足你!”在所有人有反应之前,皇帝站起身来颁下口谕:“着,计安为使臣,前去边境交接五城,并为清欢公主送亲,三日后成行!”
“皇上!”邹维率先跪了下去:“求皇上收回成命!”
“求皇上收回成命!”其他人纷纷跪伏于地,很多人当时会保持沉默,正是因为皇上说会让宫女替嫁!
若真让大佑的公主和亲,那怎能一样!
“邹卿可是觉得朕在为难他?”皇帝明明在笑着,可那笑意却让人觉得泛冷:“朕是在成全他!”
“皇上!”
皇帝步下台阶,走到计安面前,看着一身倔强的人心下痒痒,可想到他的身份又恨极,似笑非笑道:“皇室难得出一个如此有胆有识的子弟,你可莫要让朕失望。”
到这时,文武群臣心里都生出一种原来如此的感觉来,昨天过于顺利的认祖归宗,原来是为了这一刻!
割地求和,这么一件遗臭万年的事落在计安身上,还要送自己的亲姐姐去和亲,皇室多这么个烂了名声的皇子又如何?
那,计安呢?
所有人的眼神都落在前方那人身上,出头之前,他可有想到这个结果?
计安沉默着,好一会后才抬头看向坐回龙椅,也不催促,好整以暇等着他的皇帝。
“皇上有令,臣不敢不从。不过,臣想求皇上一个恩典。”
“哦?”皇帝背着双手看向他:“说来听听。”

“接下来要说的是大佑朝事,那大人该避嫌才是。”
皇帝闻言看向那钦,他虽然打定主意要收拾计安,可对逼大佑割城求和的丹巴国心下也是恨极了,摆摆手道:“使臣在我大佑待了这许久,也该离开了。”
那钦看看他,又看看计安,笑得不阴不阳:“那本官就先去边城等着了,希望这位计安皇子不会让本官等太久,也不会让三十万大军等太久。”
“那大人,出言威胁就落下乘了。”计安拱拱手:“该到的时候,我自然就到了。”
那钦回了一礼,一甩衣袖,带着他的人大步离开。
计安目送他离开,收回视线向龙椅上的人弯下腰去:“微臣在大殿之上如此放肆,请皇上恕罪。”
“先记下。”皇帝撑着头:“说说,你想要个什么样的恩典?”
“臣想得皇上一个‘事急从权’的旨意。”
郑隆听得心头直跳,眼露激赏。
他猜着计安对前军有想法,毕竟许容文手里有十二万兵马,他这一去边境,有兵权在手才稳妥。
在他说要恩典的时候,还以为他会直接提此事。
可他没有。
他说:事急从权。
事急,什么事算得上着急?在什么样的情况下算急?这个事急,又是谁说了算?
这四个字,可以说给他留了天大的余地。
而这个余地,同样也给了皇上,皇上同意的机率就大了。
聪明,实在是聪明。
他抬头看向计安,等着他继续往下说。
“从那钦的态度即可知,丹巴国自打下来那几城后就未将大佑再看在眼里,此番议和,未必没有其他居心。若到时微臣将文书和阿姐送过去了,他们却又耍别的心眼,或者再提出别的要求……”
计安行礼:“皇上,三十万丹巴国大军压境,光是那气势就能把许多人吓破胆。若真到那样的时候,臣希望有权做些决定。”
皇帝看着他:“比如说?”
“比如说,他欺辱我阿姐。再比如说,他们说话不算数,已拿到五城,却觊觎大佑更多的土地。”
计安侃侃而谈:“九运城地形卓绝,是符源城之后最占地利的城,如今落在了丹巴国手里。臣相信许容文将军定会竭尽全力在新的边境于河城构建重重防线,但若臣是蒴满,一定会三不五时的派人骚扰,让这防线建不成,就算真建成了,也不牢固。若于河城始终是丹巴国嘴边一块肥肉,很危险,想要在那里站稳脚跟,必须将九运城夺回来,许将军定也作如此想。”
语气稍一顿,计安继续往下道:“若真如臣所料,臣此次前去,想助许将军将防线建起来,免得于河城连丹巴国一个冲锋都经不起。”
皇帝冷哼:“他若真那般有本事,怎会有今日割城谈和的事发生。你又有多大本事,敢如此大言不惭的说要助他建立防线。”
许老将军把腰弯得更低了些,无颜见人。
坐得久了些,皇帝又开始腰疼背疼,态度也就变得更差:“朕会派人随你前去,到时万事自有他去事急从权。”
计安应下来,并不去争取什么。
这番作态让皇帝都疑了疑,莫非他并非要拿兵权?
以他的身份想做点什么,最便捷的路子就是去和太师拉交情。然而从查到的消息来看,他和太师从没有过接触。如果之前没有交情,仗着身份就去煽动太师跟他一起造反,怕是也难。
太师那老狐狸,岂会把一家老小的身家性命押在一个来历不明的人身上。
可他的目的若不是兵权,那是什么?总不能真是回来为大佑做贡献来了。
皇帝脸露嘲讽,皇室中人,不用看是在哪里长大的,有些东西与生俱来,就算剥干净了往水里来回涮,也涮不清白。
“盼你莫要让朕失望。”皇帝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你的皇子府,待你回来再定。”
“臣,遵旨。”
“礼部秦卿何在。”
秦尚书出列:“老臣在。”
“嫁妆上不得委屈了清欢,一应东西比照大长公主来。”皇帝笑了笑:“怎么说她也是在朕跟前长大的,再给她加一成。”
秦尚书应下,不过:“启禀皇上,大长公主大件多,这些行送途中怕是多有不便……”
“那也得给她送过去,必须一件不少。”皇帝心中冷笑,就是要让她看着这一件件好东西,让她知道当白眼狼的后果,将来日日后悔!
“退朝。”
皇帝深深的看计安一眼,背着双手离开。一想到今后都见不到这个人了,心里还怪遗憾的。
章相国离开前朝计安拱了拱手:“十安公子有勇有谋,口才上佳,大佑之幸。”
计安单手背在身后轻轻点了点头:“我翻了翻史书,发现没有相国的朝代都蒸蒸日上,若大佑没有相国,想来一定会更好。”
章相国神情不变:“我是不是会上史书还不好说,但十安公子一定会上。我就在这里祝十安公子这趟出行顺利了。”
“多谢相国大人,待我回来再和相国大人好好说道说道。”
回来……
章相国拱了拱手大步离开,这一礼,就当是为他送终了。
一众人随着章相国离开,留下的人,还有一半。
计安一眼扫过,发现除了太师一党的人,郑尚书这般中立派竟也留了不少。
计安朝一众人笑笑,走到计晖面前问:“阿伯,叔爷今日未上朝?”
“身体有恙。”计晖看着他笑:“别担心,没有大问题,我昨晚去看过了,只有些低热无力。叔父说得亏你回家就派了人前去,一碗药下去把憋住的病发了出来,又吃了药缓解了那些症状,没受大罪。叔父这个年纪,不能遭大病了。”
计晖拍了拍他的手臂:“叔父很感慨。”
“叔爷是因我之故才会生病,我做什么都是应该的。”计安看了眼龙椅的方向:“我只有三日时间,不能耽误了,这就先回。”
“有把握吗?”
计安笑了笑,回得肯定:“有!”
计晖再次拍拍他的肩膀,一切尽在不言中。

他们看着成长起来的十安公子摇身一变,成皇子了!
满京城的人除了少数几个曾和他过不去的,莫名就有一种从天上掉下来一门贵亲的感觉。并且吧,这门贵亲在落魄的时候,他们自认待他还非常不错。
于是谁说起他时都能亮一亮嗓门,旁边的人听到了,不论认不认识都能熟人一样接话,处处都透出一种隐秘的喧嚣兴奋。
可要说开心吧,也说不上,毕竟又割城又和亲的,大佑的衰弱已经明晃晃的摆在他们面前,大佑近两百年的安稳已经打破,普通老百姓也知道以后的日子只会越来越糟。
至于糟糕成什么样,得看下任皇帝。
那这就延伸出一个新的问题来:下任皇帝,会是哪位皇子?
十安公子虽然是先皇之子,可先皇不就是因为无子,皇位才落到现任皇帝头上吗?可现在先皇有子了啊!这皇位是不是得还回去?
当然,这种话题大家都偷偷的说,人少的地方说,小小声的说。
时不虞收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并不吃惊:“控制好度,若声浪大了点,弄点事情把话题引开,别让皇帝注意到。但这个声音要一直在,我们用起来的时候才不显得突兀。就算是做别有用心的事,也不能让人一眼就看出来。”
罗青应下,却没走。
时不虞也就知道他还有话要说,静静的等着。
“姑娘,在下想跟公子前去边境。”
“我还道什么事。”时不虞笑:“就算罗伯你不说,我也是要请求你随他一起走的。他身边需要个能和他打商量的人,而你跟随他这么多年,管着那么多大大小小的事,深得他信任,是最合适的人选。”
罗青也笑了,他知道就算他不提,公子也必会点名他去。可他主动提起了,这是一种态度,说明他愿意随公子一道赴险。
他向时姑娘提出来,时姑娘本可以顺势应下,可她却说‘就算他不提也会请求他去’,这是时姑娘的态度,说明她绝不会拦着他去建功。
自打时姑娘来到公子身边,公子分派给他的事没少,还是那些。要说不同,那就是他从一个主子变成了两个,公子和他商量事情的时候变少了。
换句话说,他的重要性降低了。
可他若是跟着去了边境,那就不一样了。
从两人的计划可知,公子会在边境待上不短的一段时日,而时姑娘必然会留在京城。
若随公子前去,公子若需要人商量正事,自己就是他唯一的选择。
时不虞起身,去后方柜子里拿出一叠宣纸来,比正常裁剪的要大上一些,就知是她自行裁剪的。
“正好你提及了,这份东西你收下。”
罗青双手接过,眼神往纸张上一落,就看到了孟凡两个字。
“前阵我让你查过一些人的底细。”
罗青抽着翻了几页,确实是姑娘交待他去查过的人。
时不虞端起茶来喝了一口:“之前我弄到了一份前军将领的名单,将他们的底细都查个一清二楚不太实际,只能尽可能的摸一摸底子。有的还算清楚,有的就含糊些,品性为人不甚清楚的,你后续了解了添上去。若我这上边有误的,你也可以改,尽量补充得完整些,计安看着心里也能有数。”
罗青从中抽出一张名为‘陆夏’的细看,出自京城哪家,家中大概情况,姻亲有哪些,在军中和他有关系的人是哪些。
后边还写了一行小字:十九岁时养了个戏子做外室,生下庶长子,成亲后家宅不宁,外室为他所杀。不可信,不可用。
罗青不由得抬头看向时姑娘,他不记得当时查的时候有这一桩私事。
时不虞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也不遮着掩着,直言道:“我用了三方人手来查。一则当然是为了慎重;二则是为了查缺补漏;三则是在遇到有分歧的时候,三个答案里,答案接近的那个更有可能是对的。”
罗青没有怀疑过时不虞是不是不信他,相处一年多,足够他知道时姑娘是个什么样的人,她行事之谨慎,之缜密,平生仅见。
“去了边境,计安想要站稳脚跟必须有人支持,他要忙的事太多,有些事就需得你去周全。这份名单里,除去那些完全不可用的,需要防备的,其他人里你要拿下最少六成,想更稳妥一些的话,要七成。”
时不虞看着他:“这个拿下不是说一定要让他们惟计安之命是从,只要偏向计安就算数。起兵造反是下下策,我会极力争取不走那一步。他们这些将领的作用也并非将来跟着计安造反,而是为了稳固大军。计安成也好,败也罢,边境都必须稳定。争皇位是一回事,若因为争皇位引狼入室了,那他就是大佑的罪人。”
罗青起身朝她深深一礼:“姑娘大义。”
“没办法,白胡子就是这么教的,我总要对得起他。”时不虞起身回了一礼:“他都这把岁数了,总不能还逼得他为了不争气的学生出山。”
提到国师,罗青只能再次一礼。
世间无人能说国师半句不好,但凡有人说了被身边的人听到,那都是要挨打的。
“姑娘有国师这样的老师教导是福气,国师有姑娘这样的学生,却是大佑的福气。”拿起厚厚一叠宣纸,罗青又道:“这些,我会好好用起来,不负姑娘良苦用心。”
时不虞笑笑,若世间真如白胡子说的那般有命数,有这样那样的运道,那她希望她做的这一切能为白胡子续命二十年,哪怕代价是要减她的寿数,她都愿意。
罗青走出门,就看到了负手而立的公子。
万姑姑就站在一侧,显然这墙角是被允许听的。
他无声的将手中的东西递了过去。
计安接过去翻了翻,这上边的每一行字,都是不虞用心得来。
随着近来的事全掀到了明面上,不虞做的那些事也才渐渐浮出水面,而这些事,但凡少一分心思都做不了这么好。

时不虞揉了揉额头,端起茶盏发现空了,扬声喊:“宜生,我没茶喝啦!”
宜生已经端着茶在外边了,闻言正要越过门口的人往里走,手里的东西就被人拿走了。
时不虞一抬头见着进来的人就笑了:“这身朝服是比绿色那身好看。”
计安给她倒了一盏果茶,边道:“赤黄更好看。”
“这倒是。”时不虞端起茶喝了一口,眼睛亮了,又喝一口,宜生煮的果茶越来越好喝了。
计安将今日朝中的事仔细说与她听。
“好一个事急从权,留下的余地都比那金銮殿大了。”时不虞笑:“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表现得如此迫不及待,便是之前没看透的,如今也都知道他的目的是什么了。”
计安轻轻点头:“看得出来,以郑尚书为首的主战派对这个结果非常不忿。”
“所以你不必担心大后方。”时不虞看向他:“但凡这个时间往后延十年,待到启宗时期的那些臣子都离朝了,你都会要难许多。现在朝中还有几个硬骨头在,之前离朝的老臣也还有活着的,后面你在丹巴国的事情上越硬气,他们越看好你,启宗时期的臣子就没怕过谁。尤其是郑尚书,他一定会鼎力支持你。户部钱尚书虽比不得他,但也不是软骨头,只要有希望夺回城,他也一定会站在你这边。他们一个管兵,一个管粮,有他们的支持,你就不至于到举步维艰的地步。”
时不虞笑了笑,轻声道:“若能站着生,谁愿跪着死。”
计安拍了拍肩膀:“很重!但是,还扛得动。”
两人相视一笑。
难吗?当然是难的,如此大事,就算做足准备,现实也可能瞬息万变,一切化为乌有也不过须臾。
他们做的,并不是一桩把握十足的事,只是没有退路,就只能拼尽全力去做,将生死置之度外。
可一想到这条路上有这么多人一起,也就不那么害怕了。
三天时间,要准备的事却太多。
罗青要跟着一起离开,他手里的事全都得交接给言则。
而言则管的一些事,就要过渡到二管事言德身上。
而这个过程中,万霞全程参与进去。她可以不管事,但是做为时不虞最信任的人,她得做到心里有数,免得出了纰漏,姑娘付出如此多心血却功亏一篑。
“姑娘,二公子来了。”
时不虞头也不回:“进来就是。”
时绪闻言也不和她客套,提着衣裳下摆进了书房,见着坐在一堆书里也不知道在查找什么的人脚步一顿,所有的戏谑都收了起来,一开口就是:“怎么看着又瘦了些。”
“嘘嘘你胡说,我每天吃好多。”时不虞抬头,顿时就是一惊:“我们才几天没见!怎么突然就长这么着急了?”
一脸络腮胡,连额头上都被隐隐画了几道的时绪也有些无奈:“娘非要这般给我扮上,就怕我给你带来麻烦。”
“娘真好。”时不虞想了想娘按着他上手的画面,伏在身边高高垒起的书上笑了:“随便坐。”
时绪挑了个离她近点,又能不挪动她东西的地方坐了,左右一瞧,问:“在忙?”
“找点东西。”时不虞看着这一地的东西也叹气,不是在找什么,就是准备找什么,近来她每天好像都是这么过的。
“一进城就听说了近来的事,跌宕起伏。”时绪看着她:“此时把我叫来,想来是时机到了。”
“我本该回山上一趟,和大家好好说道这事,但实在是脱不开身,只能把你叫过来说与你听,家里人怎么想,我也顾不上了。”
“你只管忙你的事。”时绪摇摇头:“大佑建国多久,忠勇侯府就存在了多久。看着别家起起落落,再到自家跌落,最清楚在这京城,得势的家族要做成一件事有多容易,无权无势的人做一件事又有多难。要是有人对你有意见,娘能把她们都撕了。”
“确实是忙。”时不虞也不说那些无关的事,直接道:“山寨留下护卫的人,其他人你都带上,扮成一支商队去计安的必经之路上等着,暗中护卫他。想要他命的人不少,你们是一波人,我另外还安排了一帮朋友。我和那边有过交待,你报小十二的名头,他们就知道是自己人,留意着点,别到时大水冲了龙王庙。”
时绪点头,认真记住小妹说的每一个字。
时不虞也都事无巨细的仔细交待,生怕时家吃亏。
计安得知时绪来了,知道他们必要说一阵,到午饭时才过来。
时绪一时也不知以什么态度面对他才好,当主子对待吧,眼下好像还差着一口气,最主要是小妹对他好像没什么变化,他要是改了,那不就衬得小妹做得不对吗?
这么一想,时绪也就稳住了,索性不去管什么态度不态度,将自己的安排告知他,在哪里等着,会有多少人,商队是做什么买卖的,也算是间接告诉了他,时家所有家底都在这里了。
计安听着,时不时点点头,心里有了底。
这个过程,时不虞没有参与。
她是时家女没错,可她始终记着白胡子提醒的一点:皇权之下,得到的多了,是祸。
饭后,时绪告辞。
计安看不虞一眼,道:“这一别,恐怕会有许久见不到,留下住一晚无妨。”
“家里人都需要一点准备的时间,我若回去得晚了,他们的时间就少了。”时绪笑着婉拒,看向小妹道:“我们在外,生路千千万。你在京城反倒是最危险的,用点心思在自己身上,为自己多留条生路。”
“放一万个心,我可不是牺牲小我成就大我的人。白胡子从来都教我不立危墙之下,有危险先跑,有命才有将来。”时不虞笑:“我记得牢牢的。”
“下次见着老先生,我得代时家好好向他道谢。”
“你就是向他磕一个我都不拦着你。”时不虞从袖袋里摸出一个荷包递给他:“这里边有一颗药丸,能和阎王爷抢命的,我偷了白胡子不少好东西才从公仪先生那骗来两颗,希望你用不上,但是希望用得上的时候你有。”
时绪没和她客气,接过去道:“我先收着,若没用上,回来后还给你。”
“你最好是能还给我。”时不虞又将一封信放到他面前:“给娘的信,让她宽宽心,告诉她我很好。”
“你一定要好。”时绪心想,你若不好,时家如何还你。

第314章 生死自负
送走时绪,时不虞一回头就对上计安的视线,眉头一扬,用眼神询问:看什么?
“另一颗,早就给了我。”
时不虞听他这话说得好像不是很肯定,双手叉腰问道:“你不会忘了吧?早就藏进你的蹀躞带里了啊!”
他没忘,他只是……好像才意识到这颗药丸的珍贵之处。
仅得两颗,一颗给了家人,一颗给了他,便是明知道此时不宜分心多想,他也忍不住想浪费点时间来想一想这件事。
不虞对他,怎会无心呢?
从这一桩桩事件里她的上心程度,从她对自己的维护,从她对自己的看重,怎会无心!
可是,他仍不敢问。
他不怕被拒绝,他只怕不虞知道他这种关键时刻了,心里仍惦记着这点私事而对他失望。
“你不会真忘了吧?”时不虞顿时就不高兴了,那可是她的宝贝之一!
“没忘。”计安忙哄人:“只是有些受宠若惊。”
这还差不多,时不虞一腔火气顿时烟消云散,也不和他继续掰扯这事,转而说起别的。
“正好你来了,我和你说几桩事。”
两人回到书房,相对而坐。
“我之前和你说的那四人还记得吗?”
计安立刻想到了:“吴非他们?”
“没错。”见他连名字都记住了,时不虞省了再次介绍的功夫,直接说正事。
“潘一已经成功混进了蒴满亲卫里,是不是能找到对你我有用的东西,还得再看看。”
计安记得潘一是个梁上君子,不虞让他去找文书一类对他们有用的东西去了。
他问:“需要接应他吗?”
“不必,他自有一套独特的行事方式,就算被抓了也有脱身的办法,其他人去了反倒是他的累赘。”
计安点点头,等着她继续说。
“许阳和沈宝志想方设法的屯了不少粮和药材,短时间内肯定是不敢回家了。我已经给他们去了信,让他们送去于河城。
“吴非此时已经带着人等在城外了,待明日你出发,他们会分散了在前边探路,时家人则用来断后,有他们互相打配合,能拦住八成的危险,剩下的两成由你的人去扛。”
“等到了边境,吴非会去和许阳还有沈宝志接头。那些东西不会送到就立刻给你送来,得等时机,在极为需要的时候你再将这些东西以你的名义拿出来,才会有更多人记你的好。
“另外,你要找机会将他们都收为你的亲兵,明确他们的身份,他们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也才知道要为什么去努力。为自己去做的事,永远比为他人去做事更竭尽全力。
“他们的品性你不必担心,能和我来往多年的,这方面都没有问题。”
时不虞又就四人的性情分析了一番,好让计安心里有数以后该怎么用他们,放到什么位置合适。
每一个字都在替他着想,计安除了牢牢记在心里,时不时应一句好,说不了别的话。
接过计安递来的茶喝了一口,时不虞又道:“我再给你举荐一个人:范参。到时你的后方需要有个人替你统筹管理,这事没有人能比范参做得更好。”
“他会愿意去?”
“他会。”时不虞说得肯定:“这些我们觉得又烦琐又磨人的事却是他最喜欢的,把他关在一个杂物间里,他都能从中变出宝贝来。你需要一个这样的人。罗青手头的事很要紧,别让他再为那些琐事操心。”
计安笑:“我对范参没有你了解,但多少也看出来了一些他的本事。他若愿意去我当然求之不得,我只是担心他是因为你才不得不去,那就变成你欠他情分了。”
“我们之间要是算这个,他怕不是得叫我一声祖祖。”时不虞轻轻摇头:“这一局里没有谁欠谁,你也不用觉得欠我什么。每一个上了棋盘的人都并非不得已,而是皆有所求,或为前程,或为家族,或为抱负,或为活着。既然成为了局中人,棋局一旦开始便落子无悔,生死自负。”
时不虞看向对面一日比一日更加沉稳的男人:“你是局中最重要的那个将,可说到底仍是这局棋中的其中一个子。你尽最大的努力保住自己,让自己活到最后,赢下这一局棋,那才是真正庇护了所有人。”
“我知道了。”计安郑重应下:“这话以后都不会再说。”
这话时不虞信,计安的话向来是算话的,从相识至今,所有她说过的话都不曾让她说过第二遍。
“清欢这几日都没过来,她情况怎么样?”
“你不用担心她。”计安笑:“这几天公主府里闹完闹宫里,皇帝不见她,她只差往宫里放火了,被架出宫来的。刚刚得着消息,这会闹到宗正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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