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前搭了一个宽敞的屋檐,好方便展示酒品。
她且战且退,把对方引到屋檐下堪堪站定,一个不注意脚踝处又挨了一剑。
幸亏穿着军靴,不然以对方的实力,恐怕是连她的脚筋都被斩断。
对方不耐烦的皱起眉头,他举起手中长剑,“林二柱,现在我就结果了你,下辈子做人别这么莽撞!”
于佳冷哼一声,“这辈子我还没有活够,怎么能轮到下辈子?”
说话间于佳扬起手中的长刀,对方同样举剑迎敌,不过于佳的刀却不是砍向对方。
她拼尽力气往门前房柱砍去,随后闪身就地打滚滚进房中,本就经受火烧的木柱再也承受不住这一砍,刹那间倒塌下去。
对方躲闪不及,被埋在废墟中。
还不等于佳庆幸,屋子受到倒塌的房檐牵连,开始坍塌。
于佳慌不择路,从窗户处一跃而起,顺势滚落在马路上。
房屋倒塌溅起的碎砖烂瓦尽数落在了于佳身上。
甚至有半块砖头砸在了于佳脑袋上,她的脑袋有一瞬间的空白。
躺在地上缓了好大一阵,于佳听见近在咫尺的喊杀声才反应过来现在还在蓟州城中。
她用手撑地,缓慢的坐起身来,小心的查看腿上的伤势,索性伤口不深,并无大碍。
手中的长刀已经被埋在废墟中,她走了几步,顺手从地上捡起一个弯刀作为防身。
转过身去,路过一个街道,看到一个鞑靼正要向地上的士兵挥动武器。
来不及多想,于佳手中一个用力,把手中的弯刀朝鞑靼掷去,正中对方要害。
“啊,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声音怎么这么熟悉?
于佳走近一看,眼前灰头土脸,狼狈不堪的小兵不是刘长海儿还能是哪个?
“啊~啊~啊~不要杀我,我有钱,我给你钱,你不要杀我!”
长海用胳膊遮着脑袋,大喊了起来。
于佳谨慎的朝周围扫视一圈,这个胡同比较偏僻,并没有其他人过来。
她抓起长海儿的胳膊,小声的说道。
“长海儿,你冷静点,没人要杀你,我是二柱!”
长海儿嘴里咕哝一句,“二柱?”
随后他转过头来认真的看向于佳。
看清来人之后,长海儿浑身瘫软在地上,“我滴个亲人呐,我可想死你了!”
“哇哇哇哇哇,二柱,我差点就去见我太姥儿了,我想回我们那旮瘩!”
“我想我老爹,想我老娘,我想回去!”
长海儿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于佳没有哄人的经验,只得翻来覆去的说着两句话。
“别哭了,没事了!”
“别哭了,再哭就把鞑子引来了!”
见长海儿没有收敛的现象,于佳心急,正色道:“别哭了,再哭我就把你丢在这!”
挺大个老爷们儿,哭起来没完没了的!
长海儿一时被于佳吓到,立即停止了大哭,事发突然,憋的他打起了哭嗝。
“你不是和狗剩分在了三队打先锋了吗?”
长海儿想起这个就委屈,碍于于佳的威慑,不敢再哭。
他哽咽着声音说起了经过。
长海儿跟狗剩两人在城门大开之后才进来,刚进来狗剩就要去找于佳,就跟他走散了。
他来到这个街道里还没有走几步就遇到鞑靼,对方三下五除二就把他给打倒了。
要不是于佳来的及时,他恐怕已经要赶去投胎了。
长海儿没有告诉于佳的是,他被鞑靼打倒在地的时候还磕头求人家饶命来着。
不过这话他准备烂在肚子里,要不然他的一世英名就毁了。
在众人眼中,他的形象可是光辉高大,勇猛无比的。
于佳没想到长海儿有这么多弯弯绕绕,她拉起长海儿就准备走。
长海儿被吓得手脚发软,根本就使不上劲儿,于佳又被贼人伤了腿,两人一个趔趄竟站不稳倒在了地上。
于佳一个空当摸到了一团柔软,还带着莫名的潮湿。
她收回手好奇的往湿处看去,登时闹了个大红脸。
只见长海儿一脸的生无可恋,四仰八叉的躺在地上。
裤裆处大片湿泽,很显然于佳的触感就来源于此。
“……”
“……”
两人死一般的寂静,无人发出声音。
缓了好大一会儿。
“你不会往外说的对吧二柱!”
于佳煞有介事的点点头,上战场第一次被吓尿很正常。
“我不会往外说的!”
“你发誓!”
长海儿仍不放心。
于佳不喜欢什么发誓、诅咒,她不由得拧眉,“咱们得赶紧走了!”
随后俩人相互搀扶着朝外走去,忽然一阵紧急的锣鼓声响起。
两人对视一眼,在对方眼中都看到了不可置信,这是退兵的信号!
“干哈要退兵?”
于佳没回答长海儿,两人继续往外走去,碰见了同样一脸不可置信的友军。
慢慢的很多大周士兵聚集在街道上,同样的不可置信。
现在大周的士兵已经取得了初步胜利,如若乘胜追击,收回城池不在话下。
在这关键时刻,怎会鸣鼓退兵?
军令如山倒,士兵的使命是绝对服从。
他们慢慢退至城外,收兵回军营。
回到军营,才知折冲都尉李长庚为国捐躯,战死沙场。
士兵一时群起激愤,想要为上峰报仇雪恨。
李长庚死后,原果毅都尉顾文斌接管蓟州军营,新任折冲都尉。
新官上任三把火,顾文斌发布的第一条军令就是撤离蓟州,举军朝巴蜀迁徙,要与渝南军合并。
蓟州军营原二十万大军,经此一役,只剩不到五万人。
而今取得胜利又要放弃蓟州城,着实让人摸不着头脑。
营帐内通铺上,狗剩一边往于佳腿上抹着膏药,一边絮絮叨叨。
“上峰的心思真是琢磨不透,明明已经打了胜仗,为何还要撤军,还要迁军!”
“狗剩,以后出言要谨慎,以防隔墙有耳!”
虽然这是大家共同的疑惑,若是被上峰抓典型,难保不会杀鸡儆猴。
一时间,大家都不说话了,狗剩给于佳涂好膏药,又往自己胳膊上的伤口抹了一团。
于佳心中无限苍凉,还是没有阻止屠城事件的发生。
自己一个人太渺小,根本无法改变事情的走向。
她要让自己活下来都很难,其他的事实在是顾不上。
“二柱,以后你教我一些拳脚功夫吧,我想保护我想保护的人!”
狗剩坐在了于佳身侧平静的说道。
“嗯?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于佳有些不解。
狗剩躺在了铺上,幽幽的出声。
“我有一个妹妹,她比我小两岁,长的可好看了!”
“水灵灵的大眼睛,一叫我哥哥,我就什么好的都想送给她!”
“在她十岁那年,我偷偷领着她上街买糖人,冲撞了贵人的车马,就被当街活活打死了!”
于佳侧目看了一眼狗剩,他飞快的擦了一下眼角,继续说道。
“我拼了命的想要阻拦,奈何力气太小,被贵人家丁死死地按在地上亲眼看着我妹妹咽气。”
“他们打完人,那位贵人还说她是发善心,并没有打死我。”
“哈哈哈哈哈,她打死了我妹妹放过我居然说是发善心!”
笑着笑着,狗剩就再也笑不下去了,于佳紧紧的拉着他的手。
“好,我答应你,我教你拳脚功夫,你……别伤心!”
看狗剩满脸痛楚的看着她,于佳还郑重其事的点点头,“你放心吧,我教你,我最擅长教人拳脚功夫了!”
狗剩咧开嘴笑了,他从铺上坐了起来,紧紧的回握住于佳的手。
“我相信你!”
狗剩的眼睛里能看的到于佳的影子。
“二柱,你的眼睛真的很像我妹妹!”
“哈哈哈哈哈,二柱,狗剩说你像他妹妹,那你就是娘娘腔!”
长海儿一脸兴奋的凑了上来。
他以为现在抓住于佳的短处,就能抵消他在于佳面前尿裤子的丑态。
于佳面无表情的抽回手,拿起手里的枕头,阴恻恻的朝长海儿走去。
“我娘娘腔?今天爷就让你见识见识什么是纯爷们儿!”
营帐内响起的哀嚎声瞬间惊起了一群看热闹的鸟雀。
拔营的时候淅淅沥沥的下起了小雨,空气中已然带着丝丝暑气。
作为先锋营的兵迁营自然是跟在上峰后面。
不同的是人家骑高头大马,于佳他们步行。
蓟州城在大周朝北,和鞑靼相邻而立,巴蜀在大周朝最南侧,南邻南蛮,中间隔了大半个周朝。
剩下这五万士兵,若是想要到达巴蜀,至少得花费半年时间。
当初于佳根据原主记忆,得知林居安在蓟州军营投军,这些日子她一直在打听林姓士兵。
姓林的人倒是有很多,不是年龄对不上,就是身形对不上。
记忆中的林居安瘦瘦弱弱,一副豆芽菜的模样,即使现在长个子,那能长多高?
除去新兵营的士兵刚投军有口音,其他军营的人基本上都说官话。
从口音听不出来对方是哪的人,也不能上来就问人家姓什么,家是哪的。
于佳虽然是拳击教练,要跟学员打交道,不过性格却没有这么外向。
在她看来相熟的人才能问籍贯、家人这些隐私之事,当然长海儿这个自来熟是个例外。
雨越下越大,雨水打在脸上看前路都有点模糊。
崎岖的山路不住的打滑,实在是难以行进,上峰发话原地安营扎寨。
不同于蓟州军营的大帐篷,行军途中都换成了便携的小帐篷。
一个帐篷能住四五个人,于佳狗剩长海儿,还有黑子住在一起。
淅沥小雨转为瓢泼大雨,打在帐篷上“哗哗”作响。
“这个时候要是能上山抓兔子,烤兔子吃就美咧!”
黑子扒拉着帐篷朝外面看去,一脸的向往。
“有军令,不让上山!”
于佳挽着裤腿查看着伤势。
“咱偷偷的嘛,少一两个人队正又不晓得!”
黑子还是不放弃。
长海儿朝黑子头上拍了一巴掌,“二柱说什么就是什么,你小子犟什么?”
黑子捂着被打的地方,一脸委屈,“我不就说说,过过嘴瘾嘛?”
“说也不让说,军令如山,你胆敢违抗军令?”
长海儿现在是于佳的“忠实粉丝”在外他定是要维护她的权威的。
俩人还在打着嘴仗,于佳的思绪已经飘远。
要是等林居安升了将军再去找他问原因,这样的可行性有几分?
随后她摇了摇头,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
林居安升任大将军,来巴结他的人数不胜数,自己也不好近他的身。
况且他当真想要家里人死的话,于佳再去找他岂不是自投罗网?
找到林居安之后,可千万不能自爆身份。
这个时代找个人真是比登天还难!
“怎么又唉声叹气了?”
狗剩查看着她的伤口,“可别沾水了!”
“嗯!”
于佳神色恹恹,并不想多说话。
“难得有休息时间,吃个饼子赶紧睡觉!”
于佳接过狗剩手里的饼子,并没有吃。
“哎,要我说,咱们迁营到巴蜀并不是一件坏事!”
黑子一脸神秘的说道。
“怎么说?”
这倒引起了于佳的兴趣。
看有人捧场,黑子得意起来,他在营帐中可是自诩“包打听”的!
“你们知道渝南军是谁麾下的兵吗?”
“哎呦”一声惨叫响起,黑子愤而出声,“长海儿,你干啥拿脚跺我?”
“跺你,我还想把你撵出去呢!”
长海儿咬了一大口饼子,口齿不清的说道。
“讲事就讲事,别整那些个有的没的玩意儿!赶紧说!”
被长海儿“真实”了之后,黑子老实多了,认认真真讲起了他知道的情报。
当今天子李国立育有五个儿子,一个女儿。
二皇子早夭,四皇子体弱多病,两人并不在皇位人选之列。
大皇子李延盛是皇后所出,外公乃当朝宰相,朝中门生众多,论资历是太子的第一人选。
三皇子李延昭为贤妃所生,外公是帝师,家世显赫,且三皇子此人十五岁隐姓埋名投军,从小兵一步一步成长为将军,功名赫赫。
有趣的是在册封将军之日,皇上才知道这是自己的儿子,同样是皇位的大热人选。
巴蜀渝南军是当朝三皇子李延昭麾下士兵。
五皇子李延庆是皇上一时兴起,与宫女的儿子,成年之后才被封为贤王。
况他广结善缘,做了很多好事,贤王之名名副其实。
不过他背景寥寥,并不在继承者之列。
这次若能顺利入编渝南军,跟着李延昭这样实打实有功勋的皇子,岂不是美哉?
于佳并不关心谁能当皇帝,只要这个人有良心,对得起百姓就行。
睡在潮湿的地上,实在是难以入眠,况且还有长海儿震天响的打鼾声,于佳烦躁的起身朝帐篷外走去。
此时雨已经停了,湿凉的空气打在脸上格外舒服。
站在山上,遥遥相望,还能看到蓟州城点点灯光。
只是这点灯光之人应该就是鞑靼了吧。
攻城之日死了一部分百姓,退兵之后鞑靼应该就会立马处理剩下的百姓。
于佳双手合十,闭上眼睛呢喃道。
“来世投个好人家,不,投到兵强马壮的大中华时代!”
这样就能免受战乱之苦!
第二天一大早,部队开始启程。
早上还好,在刚下过雨的山林中行进,凉凉爽爽还是挺舒服的。
到了午时太阳火辣辣的照在脸上,很快就撑不住了。
于佳拿衣衫围在脸上,好了很多。
一开始长海儿还会嘲笑她此举更像娘娘腔,后来再也撑不住了,就加入了她。
有伤势过重、身体羸弱的士兵实在是顶不住,就倒下了。
上峰没有停顿的意思,任由他们自生自灭。
行至月余,到达平原,竟只剩三万余人。
军营驻扎在野外,终于得了一丝喘息。
天气实在是燥热难耐,于佳几人商议晚间去河里洗澡。
月黑风高,她的身体还未发育,和衣下水,都是十来岁的孩子,她根本不用担心会露馅。
“二柱,说你是娘娘腔,你还真是,下个水都扭扭捏捏的!”
“还有,你平时尿尿也不跟我们一起!”
随后长海儿一阵坏笑,“二柱你说,你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他拍着裸露的胸脯,“啪啪”作响,“咱们都是过命的兄弟,你说出来,我们不会笑话你的!”
于佳背对着他们,小心翼翼的用手指搓着胳膊,幽幽的开口。
“嗯,我有隐疾!”
长海儿:……
不知怎的,于佳自从跟随部队来到平原之后,心情放松了很多。
以往更多的是苦闷,现在或许是这具身体离家近了,竟有些豁然开朗的意味。
不光于佳的状态好了起来,其余士兵的心思也逐渐活络了些许。
领导明显能感觉到他们的情绪,这日发了军饷之后,通知明日休沐。
这下长海儿可高兴坏了,一个劲儿的在于佳面前嚷嚷着要去镇子上逛逛。
“近些日子老是有那瘪犊子玩意儿来找他长海儿爷爷的麻烦,明日咱们就去镇子上放松放松吧!”
长海儿说的没错,总是有人时不时的来找茬。
不光找于佳的茬,身边的几人也不得安生。
行至山林中狗剩半夜出去小解的时候险些被人推入悬崖,幸亏师从于佳之后,身手极速上升,才能幸免于难。
长海儿虽是个马大哈,倒也能感受到不寻常来。
于佳却有自己的打算,她知道肯定是刘东方动的手。
军队人多眼杂,于佳等人又在队伍前方走,新兵营就在末端。
他们双方接触不到,刘东方却能收买人办事。
就像上次在蓟州城一样,要不是于佳机灵,早就殒命了。
狗剩知道内幕,他不止一次的跟于佳提议要结果了刘东方,明日就是一个绝佳的机会。
此事要从长计议,不能落人话柄。
“明日我要去办事,你与狗剩去逛吧!”
还没等长海儿说话,狗剩却不干了。
“我知道你要去干什么!”
他压低了声音,目光炯炯似有烈火燃烧。
“不光你与他有过节,我也有!”
“爷爷好好的被他送到先锋营送死,这口气实在是咽不下!”
“什么跟什么?二柱你们俩又在打什么哑迷?”
长海儿急得抓耳挠腮,俩人经常把他排挤出去。
狗剩拽着长海儿的领子,“还有他,他也不能置身事外!”
于佳实在是不想再把两人牵扯进来,“狗剩,听我说,此事因我而起,你受我连累,是我对你不住。”
“这次我把事情解决之后,以后就安生了!”
狗剩一把推过长海儿,猛地站起身来。
“你一直都是这样,有事就憋在心里不说,你上次解决董大的时候要不是我给你遮掩,你早就见阎王了!”
“什么?”
长海儿惊讶的张大嘴巴,他总以为董大的死是刘东方硬安在林二柱身上的,没想到还真是她的手笔。
长海儿急忙站起身来,朝帐篷外看去,所幸没人注意到这边的情况。
长海儿回头坐在于佳面前,压低了声音,“董大真是你那啥的?”
于佳看向犹在忿忿不平的狗剩,怪他怎能这般鲁莽,把这件事给说了出来。
现在要怎么办?长海儿要是把这事捅出去,她必死无疑!
于佳犹豫了片刻便定下心来,她周身萦绕出杀气,看向长海儿的眼神变得木然起来。
长海儿没有察觉到于佳已然对他起了杀心,他激动的去扯于佳的衣袖。
“二柱,好二柱,你真是战神下凡!”
“你居然能杀了董大,你可真是了不起!”
于佳眼眸转动,嗯?什么情况?
长海儿像是看见了他老爹,亲热的说道:“你都不知道董大这个瘪犊子多过分!”
“他让人喝他的洗脚水,还让人喝他的尿,我早就看他不顺眼了!”
“一开始我得知他死了的时候高兴了好一阵,现在得知他居然是你结果的,你不是为民除害的神仙是什么?”
“二柱,以后我再也不喊你娘娘腔了,你年长我一岁,我就叫你二柱哥!”
长海儿觉得这事与有荣焉,要不是有所顾忌,他能传出去大肆炫耀。
“看,这就是我同铺的兄弟林二柱,他可是杀了董大的战神!”
于佳敛了气息,郑重的看着长海儿,“长海儿,我这是条贼船,上来之后再想下去就只能是尸体了!”
“那有什么?我的命都是你的,还管什么船不船的?”
长海儿在于佳面前盘坐下来。
等于佳跟他说了当时在蓟州城中发生的事后,长海儿对刘东方又是一阵破口大骂。
“行了,明日定要万般小心!”
于佳有些担心长海儿,总觉得他不太靠谱。
“这事你就放心,我办事包你满意!”
狗剩挑眉看向于佳,还有些得意。
于佳怎会不知狗剩的打算,他把长海儿拉进局里,盘算的是人多力量大。
现在只得这样了。
晚上黑子回来,于佳就向他打听镇上的情况。
不愧是“包打听”消息还真是灵通。
翌日天没亮,于佳和狗剩两人便来到了镇上最大的青楼烟花楼。
“二柱,咱们真要进这……烟花之地?”
狗剩看着眼前花里胡哨的木楼有些迟疑。
“嗯!”
经过晚上的纸醉金迷,早上姑娘们本来是不营业的,无奈于佳和狗剩一副吃人活阎王面孔,老鸨还是打开了门。
她听说最近有军队驻扎,这些可都是吃皇粮的军爷,她得罪不起。
是以还未来得及上妆,便迎了上去。
“哎呦我的爷,什么风把你们吹来了,你们想要什么样的姑娘?”
于佳面上镇定,微微颤抖的身体已然出卖了她。
“要好看的!”
老鸨是个人精,心想这又是两个不谙人事的雏儿,找个姑娘打发了就是了。
“咱们这的春柳姑娘要模样有模样,要身段有身段,我这就把她给叫来伺候两位爷!”
于佳摇摇头,春柳,取这名字还能会是什么上乘的人?
“我要你们这最好看的姑娘,你们这的头牌!”
狗剩面目狰狞,“要是胆敢敷衍了事,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哎哎,可不敢可不敢,我这就去叫流萤起床!”
许是两人装腔作势,真吓到了老鸨,不消片刻,老鸨就领着两人来到了二楼站定。
老鸨轻轻扣响房门,“宝贝闺女起了没?”
并无人回答,几人等了大概半柱香时间,门开了。
只见眼前女子面若玉盘,双眸璀璨如星辰,樱桃小口不点而朱,走起路来薄纱轻盈浮动,犹如一曲娓娓道来的江南小调,让人沉迷其中。
于佳想不到在这小镇竟有如此绝美颜色,一时之间竟看呆了。
“咳咳,两位军爷,可否满意?”
老鸨骄傲的挺直身板,流萤可是她最得意的佳作。
“怎么小妹妹也学戏文里的把戏逛窑子?”
流萤自顾自的坐在红木凳子上,青葱手指捻起精巧的茶壶,为自己倒了一杯茶水。
于佳有些慌乱,她压低了声音,“你管谁是小妹妹,小心我揍你!”
流萤捏起茶杯,放至唇前,却并未饮茶。
掀起眼皮瞥了于佳一眼,幽幽的开口。
“我见过的男人,比你吃过的盐还多,你来这要是不办事,照样得付钱!”
于佳满脸通红,有些不知所措,本来在心里想好的说辞,一时之间竟一字也想不起来。
看出了于佳的窘况,流萤放下茶杯,站起身来走到梳妆镜前,用纤细的手指随意勾起一串珍珠项链。
“小妹妹,你可想好了,我的时间是很贵的,你确定要在这跟我耗下去?”
于佳压下心中的慌乱,朗声开口,“我想让你帮我一个忙!”
话罢,她从袖筒里拿出昨日刚发的饷银,放至桌上,这是她全部的家当。
流萤看见于佳放在桌上的碎银子用衣袖遮口笑了起来。
银铃般的笑声登时充斥着整个房间,如三月清泉,七月清风,让人耳目一新,浑身舒爽。
“你想让我帮忙,就拿这些钱,打发要饭的呢!”
流萤瞬时转变了脸色,“拿着这些钱滚吧,这不是你能来的地方!”
于佳知道她嫌少,她又从怀中掏出一枚银簪,这可是林居安娘亲送给她十三岁的生辰礼物。
“我只有这么多了!”
这是原主的东西,于佳有些不舍得放在了桌子上。
似乎看出了于佳的情绪,流萤来到于佳面前,拿起簪子来回把玩。
于佳的目光就随着流萤的动作流转。
“不舍得?”
于佳点点头,很快又摇摇头。
“这是你买的?”
银簪很简单,只在簪头雕刻了一个兰花样式。
“我娘送我的!”
流萤的眼神顿时暗淡了下来,于佳没有放过这一幕。
“我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见过我娘了!”
于佳想起前世的妈妈,不知道自己穿越之后,妈妈该是怎样的伤心难过。
不知不觉间,于佳眼中蒙上了一层水雾,声音有些哽咽。
“流萤姐姐,我就这么多钱了,这个忙很简单,你能帮我吗?”
流萤木然的看着于佳,转过身去,并没有接她的话。
“娘有什么好?不过就是嫌弃咱们是赔钱货罢了!”
于佳至少跟流萤搭上了话,她再接再励。
“流萤姐姐,不是所有人的娘都是这样认为的,况且再说了,即使娘不爱我们,我们也该爱自己!”
“爱自己?”
流萤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就我这样的还能怎么爱自己?”
“不过是以这人形皮囊消遣度日罢了!”
看流萤的言行举止并非是乡野女子,她为什么流落到这般田地?
如若不是身不由己,谁会流落在这种地方做这一点朱唇万人尝的活计?
“不是的,流萤姐姐,不要自怨自艾,女人的贞洁从来不体现在罗裙之下,你应该有更好的生活!”
似是不可思议,流萤直勾勾的盯着于佳。
发现她目光坦然,并非作假糊弄与她,当下心思微动。
想起种种过往,有艳羡、有谄媚、有恭维,最多的还是鄙夷。
流萤喃喃自语道,“你还是第一个跟我这样讲的人!”
她生于贫苦家庭,因为是丫头,从小被娘亲卖与声色场所学习些淫巧之技,年龄一到便以才女之名游离于各色男人之间。
其实赎身的银钱早已挣够,可出了青楼,她还能去哪?
天下之大,却没有她的容身之所。
从扬州辗转于这巴掌之地,兵荒马乱的年际,只得重操旧业。
可现在有人对她说贞洁不在罗裙之下,跟自己以往的认知发生了冲突。
于佳仔细审视着流萤的神情,知道此事大有把握。
“流萤姐姐,你不干这一行了,也可以干些其他的,不试试怎么知道行不行呢?”
“最坏的结果就是回来这烟花之地潦草度日,你还有什么可失去的呢?”
随着时间的流逝,来青楼的人越来越多,其中不乏军中小兵。
这个时代的军队管的不是很严,大多数正值壮年的小兵休沐期间也会拿着饷银来消遣。
狗剩在楼下坐立难安,还要提防有人看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