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你,这个大功臣还亲自来我这,想找我,托小兵告知我一声就行了!”
于佳惊的差点把手中的拐杖给丢了,忙行礼道:“小的岂敢!军师莫要折煞我也!”
她自然不理会金彭安的客道。
林功勋嘴巴毒辣,少不了得罪人。
可这么多年以来,他的威望不减反增,一方面是他做事向来公道。
另一方面就全靠这位军师了。
两人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管叫那天王老子来了,也得佩服的五体投地。
于佳前几日刚在林功勋那吃了瓜落,军师自然是不敢怠慢她,况且她是立了大功的。
金彭安扶着于佳坐了下来,就问起了于佳的近况。
于佳摇头,“小人的伤虽然有些重,无法上战场,可实在是想为都尉出一份力!”
如今林功勋升了都尉,不光管先锋营,还有骑兵营,自然是比较忙的。
金彭安摸着下巴上的胡子,了然的道:“我明白你的心情,可咱们军营向来待人宽厚,你且安心养伤。”
“等伤好了,大伙还等着你再立奇功呢!”
话虽这样说,于佳却不这样想。
于佳十三岁就被升为火长,仅凭上峰一句杀了十余人蛮子就升了,实在是有些不清不楚。
刚满了十四岁就升了队正,难免有那心量狭窄之人心生妒忌,想来再升官指不定在背后怎么编排呢!
“先生缪赞,实在是这几日在床上闲的无聊,我都快生虱子了!”
见金彭安但笑不语,于佳继续说道:“哎,若是小人无聊了,能不能来找先生传道授业解惑呢?”
林功勋是校尉的时候,金彭安是大副,现在随着林功勋升职,可本职工作还是大副。
大副最大的工作便是为士兵“排忧解难”解决心理负担,于佳这么说也没毛病。
“最近可不行了,现下老夫还得写关升职状呢!”
“哦?”
于佳满脸疑惑,随后释然,“也是,最近升职人员比较多,想来先生也是比较忙的!”
突然她眼前一亮,亮的金彭安心里“咯噔”一下,“先生,小人在家时曾上过几年私塾,不若让小人来帮先生如何?”
金彭安转念一想,近来营中实务繁忙,他自己一人要处理这么多文件,属实有些吃力。
当下点头,“也好,你就来帮老夫吧,只是你的伤?”
“不碍事!”
于佳咧开嘴笑了,“只要能帮到先生,小人的伤不妨事!”
等于佳走后,金彭安纳闷,往常这个小子见了他都要躲着走,如今怎么主动帮起忙了?
要不是看于佳冲锋陷阵、勇猛无比的模样,他真的要怀疑于佳的用心了。
于佳自是不知道金彭安的心思,回到营帐中还是开心的哼着歌。
第二日早早的就从床上爬起来,吃过饭后就去了军师营帐。
只见矮桌上摞起一沓纸册,想必就是要升职人的资料了。
金彭安两人分工,于佳负责找出要升职人的资料,念与金彭安,他动笔写。
一上午过去,于佳念的口感舌燥,也没有找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最大的收获就是给几个人取名字。
像什么二牛、瓦盆、拐棍之类的名字,要取一个上的了册子的名字,否则都能让人笑掉大牙了。
于佳看着眼前还有一沓册子,心中又升腾起了希望。
“先生,我的名字就不用再另取了吧!”
二柱、二柱,至少比狗剩强多了。
“这倒是不用!”
金彭安手中不停,像是想起了什么好笑的事,无声的笑了出来。
“先生笑什么?”
这倒引起了于佳的好奇心,见金彭安摇摇头,不准备说的样子,她很纳闷。
“先生名字没有改过吧?”
这个年代能读的起书的一般都有点底蕴,这样的人家,谁还会起什么好养活的名字?
“没有!老夫的名字乃是祖父所起,鹏程万里、安国定邦!”
想来军师的祖父也是个志向远大之人。
“那都尉呢?他有没有改过名字?”
于佳就这么随口一问,没想到金彭安大笑了起来。
于佳很是不解,直到金彭安笑的面皮涨红才停下来。
“改过,功勋还是我给他起的名字呢!”
“哦?那他原来叫什么名字?”
于佳忙拉着金彭安的胳膊问道。
无奈金彭安始终不肯说。
于佳只得作罢,“林功勋,林功勋,总比那劳什子孬蛋好听的多!”
金彭安瞬间停下动作,他一脸震惊,“你怎知他之前叫孬蛋?”
“什么?”
于佳顿觉惊喜,看到金彭安眼眸中流露出的眼神,瞬间被骇然笼罩全身。
如果林功勋是林孬蛋,那他还有另外一个身份,就是杀林家老小十一口人的凶手!
既然有心杀这十一口人,要是林功勋知道了她的身份,恐怕不等他当上将军就把于佳给噶了。
于佳捏了捏鼻子,“我猜的,我们平原生了儿子很多都叫孬蛋。”
金彭安不相信,不过也没再说什么。
林功勋自蓟州军营来,知道他名字的现在活着的都没几个了。
况且知道了又怎样?只是曾用名而已。
而后的工作于佳恍恍惚惚,始终心不在焉,金彭安只道她累了,就让于佳回营帐休息。
而于佳还有最后一点要确认,那就是林功勋的籍贯,万一重名了岂不是冤枉了林功勋?
林功勋出身蓟州军营,和林孬蛋投军的地点一样。
林功勋毒舌冷冽,林孬蛋性格活络,说话倒不噎人,不过经过这么多年,也不一定会发生什么改变,也是正常的。
林功勋身形颀长,不似武奎的健硕,不过也是气宇轩昂,和小时候消瘦的林孬蛋大相径庭。
想了一会儿,头晕脑胀的也理不出什么额头绪来,还得找到林功勋一探究竟。
林功勋正烦闷营中骑兵的马匹,现今虽年初,可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
马厩里的种马消瘦无力不说,连那母马都是生过好几次的老马,生产力根本跟不上。
正在此间,于佳探头探脑的进来,还呲着牙花子在那笑。
“笑什么?做梦捡钱了?”
林功勋没好气的别过脸去。
“嘿嘿嘿!”
于佳拄着拐棍一瘸一拐的进来,手里拿着一壶酒。
“都尉,近日来您凡事操劳,小的实在是心疼您,特此带来蒙城的特产,黄酒一壶,请您笑纳!”
林功勋瞥了一眼桌上的酒壶,酒壶通身黑色,只在瓶口处绑了条红丝丝带,还是蝴蝶结,不用看就知道出自谁手。
“算你小子有点良心!”
林功勋咽了口唾沫,不过还是虎着脸说道。
“别以为你贿赂上峰,本将就让你跟着军师做活了,死了这条心吧!”
于佳垂下眼眸,看来金彭安还未将她干活的事告诉林功勋。
“都尉说哪的话,承蒙都尉厚爱,小的现在能单独一个营帐养伤,就已是祖坟冒青烟了!”
看向林功勋无其他表情,于佳就知道林功勋肯定也知道了她的女子身份。
谁家小兵受伤了还能单独得一个营帐养伤?
即使是杀了敌军一个副将,也没有这么大的殊荣吧!
不过林功勋却没有问她原因,可是于佳得主动提起。
“都尉,您不好奇小的为何投军?”
林功勋冷哼一声,“不是为了大周的子民安居乐业吗?”
于佳“嘿嘿”一笑,她朝窗前的棋盘边坐下。
“这些话忽悠忽悠别人还行,怎可用来搪塞大人?”
于佳把拐杖倚在矮几前继续说道。
“我家兄弟姊妹多,遇见大旱地里颗粒无收,别家的姐妹都被卖到了大户人家当小妾。”
“当小妾下场能有多好,要么被主母磋磨死,要么被糟老头子折磨死!”
“我可不愿意被老头子糟蹋,就瞒着家里偷偷来投军,至少有条活路!”
林功勋并未出声,于佳见此,主打一个真诚是永远的必杀技。
她作势捏了捏眼角,转头看向林功勋。
“都尉呢?为何投军?”
林功勋收起探究的眼神,脸上带着漫不经心下的笑,“我家里兄弟姊妹也多。”
“遇见征兵就跑出来了!”
“那都尉后悔吗?”
于佳再接再励。
“后悔?”
林功勋仿佛不可思议。
“我为什么要后悔?”
“投了军我才知道外面还有广阔的天地,不只是有那些鸟窝、河鱼!”
他的眼神落到了于佳身旁的棋盘上,思绪仿佛又回到了小时候。
“只是少了可以一同分享的人!”
于佳差点压不住那翘起的嘴角,你林功勋还有在意的人。
“都尉在家乡有未婚妻?”
林功勋笑了起来,眼睛亮晶晶的,脸颊有些泛红。
于佳看见他这个样子,只道是今日莫不是见鬼了,竟然能看见林功勋一副思春的模样。
“有啊!”
不等于佳再问,林功勋自顾自的说了起来。
“她比我小五岁,笑起来有两个小梨涡,眼睛圆溜溜的像山中的葡萄似的。”
“远看着又水汪汪的,脸蛋儿白白嫩嫩像是白面团子一样。”
“说气话来轻声细语,软软的叫一声哥哥,我就什么都想给她!”
听到这,于佳也不再问了,这就是林孬蛋啊!
这说的不就是柳娘吗?
只是于佳这个正主都到了他跟前了,他还认不出来,真让人怀疑刚才那些话的真假。
不过再想想,于佳就释然了。
人家都说白月光的威力是白月光本人来了都得甘拜下风的狠角儿。
于佳低头看了眼自己,变化都有这么大吗?
她的眼睛依旧是圆的,只不过可能眼中不再水汪汪的。
在军中快有一年时间,长时间的风吹日晒,虽然不像别的男人一般晒得黝黑发亮。
倒也和林功勋记忆中那个白嫩如团子一样的小姑娘相差甚远。
不过想起面前人是罪魁祸首,于佳又在心里骂了他一顿。
“那都尉要是升了将军,我是说万一,万一您再有了心爱的女子,会不会对您未婚妻……”
于佳把手放在脖子上,比划着。
“林二柱,你小子,你这丫头片子说什么呢?”
林功勋白了她一眼,“我怎会干出如此背信弃义的行径?”
好好好,您大义,您重情,到最后不还是杀了人家老小十一口人?
看于佳的样子,林功勋就知道她想歪了。
现下知道于佳是女子,他第一时间就上报给了李延昭。
不过李延昭此人也是个不按常理出牌的主,非但没有责怪于佳的隐瞒,反而有些佩服她的所作所为。
本来一个才十三岁的小兵能在桐城之役献策,又在蒙城斩杀敌军副将,还能杀出重围已经能令他侧目。
何况这还是一个女子!
听了林功勋的汇报,他当下给出评价,此乃将才!
以至于于佳能够在军营安稳的待下来。
不过上峰不捅破这层窗户纸,于佳就准备继续装傻充愣,绝不问以后对她的安排。
“林二柱,伤好了之后,你回来当我亲兵吧!”
于佳心中大惊,“都尉,小的想离战场近一点,这样能多杀几个蛮子替死去的兄弟报仇!”
她才不想努力了这么长时间,再回到原点!
见于佳这样回到,林功勋也没有多说什么,只盯着于佳,仿佛想把她看个透彻。
在他印象中,所有的女子都该像柳娘一般柔柔弱弱,依赖男人,哪像她抛头露面,喊打喊杀的。
林功勋越看于佳越不顺眼,并不会因为她是女子就多有优待。
“你伤好之后,就搬亲卫营和方大山住一块!”
自从林功勋升了都尉,方大山作为亲卫就单独住一个营帐,让于佳搬过去总比睡大通铺强!
想不到探得林功勋真实身份之后,还能有意外的收获。
于佳自是喜不自胜,连连对林功勋表示感谢,顺便表衷心。
可此番行径在旁人看来又是一回事了。
方大山接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可愁坏了。
之前知道于佳伤了根本之后,他话都不敢多说,唯恐伤了于佳自尊。
可现在看来事情又复杂了起来。
林功勋将于佳点了亲兵之后,升职回到了先锋营,如今步步高升,还要让她和自己住一个营帐。
这两人的关系就变得扑朔迷离起来。
要说林功勋今年十九岁,正是个血气方刚的大伙子,林二柱又是个伤了根本,眉清目秀的小子。
这天雷勾动地火,一发不可收拾起来,自己再跟她一个营帐不是碍眼吗?
方大山这样想着,就麻利的打包把行李挪到了将军亲卫兵营帐。
黄龙看方大山这个紧张的模样,问他放着好好的单人营帐不住,为什么非要跟他们挤在一块?
当时方大山并未多说,直到于佳搬进了方大山的营帐,众人才咂么出味来。
原来是给人腾地方了。
话说于佳看方大山搬走也是疑惑重重,也找方大山问了缘由。
人家方大山给出的解释就是自从独自搬了营帐之后,没有了兄弟们的相伴很不习惯。
现在于佳搬过来了,他就顺势找兄弟们同住。
于佳乐的轻松,自己一个人住营帐多美?
她现在升为了队正,就点了狗剩作为她的亲兵。
无他,还是狗剩比较亲近一些。
这就引起了长海儿的不满。
不就是狗剩比他认识于佳的早吗?
爱情里面竹马还抵不过天降呢,在他这不好使,就找于佳闹了一通。
于佳也是为难呐,升了校尉之后才有资格点两个亲兵。
只得好生安慰长海儿,等休沐的时候带着他去蒙城买黄酒喝。
这下长海儿不气了,就等着休沐。
二月初,众人终于等来了盼望已久的休沐。
饷银是发了,可是除去上次去桐城借长海儿的钱就所剩无几了。
不过长海儿也不在乎这几个钱,当下拉着于佳进了蒙城。
于佳这些时日在营帐中可憋坏了,虽然肚子上的伤还未好利索,她还是想出去溜达溜达。
俩人下了蒙山,一路步行向蒙城走去。
不过此处比较偏僻,走了半个时辰也未见村民路过。
于佳腿上的伤倒是不妨事,就是腹部受伤处隐隐有些作痛。
见于佳额上有了虚汗,长海儿有些着急,“二柱哥,咱们歇息一下吧!”
于佳应声就往地上坐去。
“此去蒙城有三十里路,要是再遇不见百姓车马,恐怕咱们得返回蒙山了!”
长海儿虽有不愿,到底也没有反对。
两人兴致勃勃的下山,原想着这些路程不算什么,可他们都忽略了于佳身上的伤。
在路边休息了大概半刻钟,终于见远处来了一辆吱吱扭扭的骡子车。
长海儿高兴的跳了起来,冲车上的老者摆手。
“老人家,捎我们一程吧!”
老人本不愿意捎人,骡子年事已高,他不想老伙伴加重负担。
无奈长海儿给了银钱,他也就欢喜的应下了。
城门守卫依旧戒备森严,可已不是当初惊心动魄的场面了。
两人经过细细盘问就进了城。
与老人分别后,两人就往酒肆去。
在于佳看来,城中并没有什么变化。
被战争侵袭过的地方已然被修复如初,百姓们的生活也没有受到影响。
距离战争过去已一月有余,好一派兴盛繁荣的景象。
掩埋牺牲士兵的陵园距离这里还有很远,于佳准备买些酒肉去祭奠小桃红。
只是于佳似乎感觉有视线在盯着她,可她回头,并未发现异常。
于佳心中升腾起不好的预感。
一般来说只要是感觉到不对劲,那就是身体在提醒你,也许你的大脑还没有反应过来。
看眼前喝酒喝的畅快的长海儿,于佳忙递了个眼色。
长海儿立即会意,当下结了账就想走。
只是两人走向柜台前,就被人从后面抵住了腰。
“要想活命就别喊!”
于佳两人乖乖照做,跟随身后人来到了一个偏僻小巷。
前方人身高马大,穿着一个墨色狐裘大氅,背对着两人。
听见动静,他转过身来,“阿蝶,咱们又见面了!”
此人正是木石赫!
“木石赫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在我们将军眼皮子底下潜入蒙城!”
一旁的长海儿听见于佳喊他木石赫,登时有了精神,“好一个野蛮之人……”
还没说完,就被身后抵刀之人一拳打倒在地,疼得他顿时弓起了身子。
于佳暗自着急,“长海儿,你没事儿吧!”
木石赫走近于佳,捏起她的下巴,“想不到你还活着!”
于佳听出了他语气中的恶趣味,强装镇定道。
“你这个儿子还没死,我这个当爹的怎么能死?”
“伶牙俐齿!”
木石赫湛蓝色的眼睛中充满了杀气。
“你确定你要在这杀了我们?”
此次木石赫只带了两个侍卫,偷偷潜入蒙城,可不像是来复仇的。
于佳在赌,赌木石赫办其他事的重要性。
果然,听到于佳这样说,木石赫放开了她。
今日他来城中办事,无意间看见了于佳,想给她一个教训。
可若是在此地杀人,惹了麻烦不说,打草惊蛇了就不好了。
“哼,今日我先放过你,他日到了沙场,我再来取你小命!”
说话间,几人消失的无影无踪。
于佳扶起地上的长海儿,不由得叹息一声。
“估计又要乱起来了!”
长海儿骂了一声,“该死的南蛮子,阴魂不散,别让爷爷逮着,让爷爷逮着了非让你们好看!”
“别说了,咱们快走吧!”
于佳扶着长海儿蹒跚着脚步走出了小巷。
两人买了些酒菜来到了小桃红墓前。
墓上所刻是小桃红,于佳叫的却是“仲卿”
长海儿也跟着于佳郑重其事的鞠了一躬,“以后我再也不轻视你了,你才是那个名角儿!”
于佳掩下心中无限苍凉,珍惜这片刻的宁静吧!
回去的路上,两人直接排除了用脚力和搭顺风车的想法,在城内租了辆驴车。
一路上长海儿都在骂木石赫。
“长的人模狗样的,怎么偏就干出这等偷鸡摸狗的事来?”
迎着寒风,长海儿努力的把脖子缩在衣领中,可是根本没什么用。
于佳吸溜了下鼻子,“正常,被咱们打回了老家,心有不甘,不得回来探望探望?”
“探他奶奶个腿,别让爷爷在战场上碰见了,要是让爷爷碰见了,管杀的他媳妇都不认识他!”
长海儿一脸的义愤填膺,眼中直喷火,恨不得现在就上马打到木石赫的老家。
两人回到山上,于佳就赶紧来到了营帐中,她解开绷带,上面已渗出血迹。
“奶奶个腿儿!”
于佳不自觉骂出了声。
“二柱?不,队正,我是狗剩,给你添些热水!”
于佳手忙脚乱的把袄子穿好,“进来吧!”
只见狗剩提了个水壶过来,看见于佳坐在塌上,就往水杯里倒了些水递给了她。
于佳接过水杯,喝了起来。
“队正,我帮你包扎吧!”
于佳腹部伤自己还真不好涂药,不过于佳却不打算让狗剩动手。
她把手中的水杯递给狗剩,瞟了他一眼,“不用了!”
狗剩身形一滞,以往的伤都是他打理的,于佳没有男女之别的意识,他也就忘了额这茬了。
想到这次于佳伤到了腹部,他的脸瞬间烧了起来,轻咳一声掩饰尴尬。
“刚才方大山来找你,你还没有回来,他让我给你传话,今晚举行庆功宴!”
“庆功宴?”
于佳的眉头皱了起来,如今虽然仗是打赢了,可渝南军营的士兵伤亡也不小。
若是此时举行庆功宴,难免会引起士兵的怨怼。
“这可不是举行庆功宴的好时机!”
“谁说不是呢!”
狗剩把剩余的热水倒在了铁盆中。
“不知道将军怎么想的!”
狗剩把铁盆端了过来,“洗洗脚吧,累了一天了!”
看着忙碌的狗剩,于佳心下动容,“狗剩,其实我……”
狗剩犹自把于佳的鞋袜脱了,放在热水里。
升腾起的热气萦绕在两人身旁,不知道是不是被热气熏的,于佳看到了狗剩眼中的水光。
“二柱,你不用跟我说,我都知道!”
于佳松了一口气,想来也是,狗剩早就知道她是女子了。
“我说过你长的像我妹妹,当年我没有抓住她的手,这次就当是老天给我机会弥补吧!”
于佳伸手摸着狗剩的脑袋,“咱们是兄弟!”
狗剩连忙擦了下眼睛,抬头望着于佳,“对,咱们是兄弟!”
晚上庆功宴如期举行。
以队为单位,升起一个大火堆于佳领的二队都坐在了火堆前。
伙房把烤好的羊肉端给他们,瞬间就被抢空了,这段时间确实是辛苦了。
刚打完仗,粮草才过来,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朝廷扣押士兵的粮饷呢!
此次运送粮草的是五皇子李延庆,他此时正在营帐中和李延昭话家常。
“三哥,咱们已经一年没见了!”
李延庆生的比较瘦弱,和身形壮硕的李延昭站在一起,倒是相得益彰。
“五弟,我还真想不到这次是你押送粮草!”
此话一出,李延庆眼眸中闪过一丝情绪,很快就调整好。
“是我与父皇极力争取的,我想来看看三哥过的怎么样!”
李延昭把大氅披在李延庆身上,“你身子弱,渝南阴寒,你来这怎能受得了?”
“今晚庆功宴之后,明早你就回京,不可在此地耽搁!”
“三哥,我好不容易才来一趟,你就要赶我走?”
李延昭停下手中的动作,端看着李延庆,似是十分满意,拍拍他的肩膀。
“好小子,当年瘦弱的猫咪都长这么高了!”
李延昭的一句话,让两人的思绪拉远。
李延庆的生母只是一个宫女,与一时兴起的皇帝一夜春宵之后,转头就被遗忘。
不过两人相见只一夜,数量虽少,质量却是杠杠的,一击命中,李延庆的娘就怀了他,可诞下皇子,却只是一个贵人。
平日里的吃穿用度被掌事太监克扣了不说,但凡有个头脑热的还要拿钱贿赂他们。
李延庆虽是皇子,但凡一个底层的宫女太监都能踩上一脚,甚至还被当做出气筒。
那日,宫女被主子说了两句,她便逮着年仅五岁的李延庆出气。
李延庆对此早已习惯,跪地、求饶、抱头挨打一气呵成。
原以为宫女泄愤之后就会放过他,谁知宫女打着打着还上瘾了,就操了旁边的凳子一下砸在了他头上。
登时鲜血流了一地,宫女傻了,李延庆也傻了,旁边路过的李延昭也傻了。
当时李延庆并不认识李延昭,只觉得此人小小年纪风姿卓越气势逼人。
其实也是看他衣饰华丽,并非凡人。
当下从地上爬起来,抱住了李延昭的腿。
李延庆大声的喊救命,希望李延昭能给他主持公道。
十五岁的李延昭刚平叛归来,被封了将军,气势正盛,哪能见这欺凌弱小之事?
当下便问清缘由,告到了皇帝身前。
本来这后宫之事乃皇后一手操办,这一下闹到皇帝跟前不是打她的脸?
但那李延昭的母亲可不是什么好惹的,你敢阴阳怪气我儿子,我便当众让你难看。
登时,一个无权无势的皇子被欺凌事件,当下就升级成了皇后、贵妃的冲突事件。
皇帝的脑门突突直跳,当下便直接杖毙了宫女,又让皇后给李延庆母子二人挪地方。
这下全了贵妃的脸面,又肯定了皇后的工作。
皇后顺势而下,给李延庆娘亲升了贤妃,有了主殿。
从此之后,李延庆和贤妃虽说不受皇帝宠爱,可也是衣食无忧,甚至在李延庆15岁这年还被封了贤王,赐了府邸。
“多亏了三哥,如若不然,我早就没命了!”
李延庆把思绪拉回来,“我今年还被开了府邸呢!”
“好小子!”
李延昭一巴掌重重拍在李延庆身上,打的他一个趔趄。
看着龇牙咧嘴的李延庆,李延昭放声大笑了起来,“五弟,你这小身板不行啊,得多练练!”
“走,跟三哥出去喝酒!”
李延昭看着眼前升腾起的火焰,由感而发。
“兄弟们,咱们这次能收复蒙城,全是你们的功劳!”
李延庆拿过一旁亲卫递过来的酒杯,高高举起。
“那些死去的兄弟为了大周朝的完成做出了英勇的牺牲。”
“不过,皇上不会让他们白死的!”
“我们一定要为他们报仇!”
“报仇!”
“报仇!”
响声震彻大地,士兵们热血沸腾,当下恨不得再去与那南蛮决一死战。
李延昭率先喝完酒,往地上摔去。
随即“噼里啪啦”的声音响起。
于佳看着手里的粗瓷碗,那叫一个心疼,这下伙房得损失多少碗?
一旁的长海儿见于佳迟迟没有动作,只当她是肩膀有伤不便摔碗,一把夺过她手中的碗,嘴里大喊着:“报仇!”
于佳的嘴角抽动,“嗯,报仇!”
李延庆并没有在这待多长时间,一来皇命在身,得尽快回京复命。
二来,这里的天气确实对他的身体无益。
“身娇体弱的皇子终于走了,你们是不知道,离别的场面比公主走的时候还让人潸然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