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能够将此事拿到明面上说,也没有想象中的难以启齿。
“萝卜白菜,各有所爱!”
长海儿眼中意味不明,“许静阳对您起了那不该有的心思,属下已经警告过他了!”
这就好!
于佳松了口气,除了林功勋表白之外,她还没有遇见过其他人表白。
林功勋第一次向她表白的时候,她心中的慌乱掩过了惊喜。
长海儿替她做了决定,她就不用再忧烦此事了!
寒冬至,战事起。
北漠王庭在于佳这里连损两员大将,自然是不甘心。
除了这两员大将之外,北漠便派出了新生代的小将前来征战。
林功勋提前给于佳的这些资料上并没有小将的信息。
于佳心中警铃大作。
“将军,您别烦心,那等常年征战沙场的老将都能败在您的手中。”
“这贺赖休毛都没有长齐,哪是您的对手?”
长海儿笑嘻嘻的分析着,于佳却摇了摇头,她冷静的分析起来。
“北漠的王姓是拓跋,能入的了眼的肯定有家族势力的加持。”
“而这贺赖不是大姓,却能被北漠重用,肯定是有才能在身。”
“保不齐是另一个林功勋、林二柱!”
而北漠,贺赖休同样研究着于佳。
“林二柱,草莽出身,小小年纪就能坐到将军之位,定不是等闲之辈。”
“且拓跋涵予那两位老将皆丧命与她手,更不容小觑。”
贺赖休认真的看着卷宗,“狭路相逢,就看鹿死谁手了!”
于佳预料的不错,刚得到消息北漠换了主将,这厢便被攻打。
战鼓响,整个蓟州军营严阵以待。
于佳身穿甲胄,神情严肃。
主将的情绪能影响士兵的情绪,众人看到于佳稍有的紧张,便跟着紧张起来。
此次北漠鞑靼来势汹汹,大意不得。
鞑靼前来叫阵,让于佳意想不到的是,贺赖休居然亲自带兵前来。
既然鞑子这么重视她,她也不能失了礼数。
于佳亲自迎战。
双方见到了卷宗中的人,皆肃穆起来。
于佳想到贺赖休年轻,没想到这么年轻。
瓜子脸、桃花眼,身形修长,若是穿上长衫站在路边,便是那文弱书生的形象。
而贺赖休看到于佳有同样的想法。
白面阎罗,果然是卷宗中所述。
他以为是卷宗中所述夸大其词,这一见于佳很是出乎意料。
于佳率先开口,“黄毛小儿,竟然前来叫阵,还有些胆量!”
“彼此彼此,无根小儿居然敢应战,果然没有让爷爷失望!”
贺赖休此话一出,于佳身后的营官皆朝她看去。
平日里于佳“毒舌”惯了,没想到在这碰到个硬茬子。
此时于佳不能怂。
既然又碰见一个能打嘴仗的,于佳可就要倾尽全力了!
“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子在这口出狂言,爷爷打仗的时候你指不定在哪喝奶呢!”
于佳继续说道:“哦不,喝奶还找不到奶娘,因为北漠就不养这瘦弱的崽子。”
蓟州军营的士兵哄堂大笑,很快他们便笑不出来。
“哦,我是瘦弱的崽子,那也比你这那处长不大的娘们儿强的多!”
这对于佳属于无效攻击,对于那些营官可是伤口上撒盐。
“这无耻小儿”
“我们跟你们拼了!”
于佳摆手制止,“从小我娘就叫我要礼让他人。”
“见了你之后,我才晓得我娘说的不一定全对。”
“贺赖休,你是各种器官拼凑起来的二比,我这等宽容大量的人便不与你计较。”
贺赖休并不知晓“二比”什么意思,不过看于佳那得意的模样便也知晓不是什么好词。
“无根小儿,今日遇见我,便是你的死期,咱们来决一死战!”
于佳看着他那油光瓦亮的弯刀,心里直觉的犯怵。
这是来自强者的威压。
可是,在这等场合,若是怂了,那就等于输了一半。
于佳握紧手中的长刀,大喝一声,“放马来战!”
她率先骑马迎战,贺赖休抡刀在空中划了个圆,空气便应声而裂。
于佳顶着压力上前,两人的刀刃相撞,于佳连人带马倒退了几步。鞑靼阵营中传来阵阵欢呼。
战前挫败,损的不只是颜面问题。
为了鼓舞士兵的士气,于佳硬着头皮上前。
还未等她近身,贺赖休的长刀便裹挟着寒气迎面冲击而来。
于佳一个平躺,便将这股刀气躲避过去。
待她起身,贺赖休的长刀已然逼近眼前。
“将军小心!”
“哎呀,林二柱小心!”
于佳不得不翻身下马,她一手拽住马鞍,一手将长刀刺向贺赖休。
事发突然,所有的动作皆在一瞬之间。
于佳的长刀刺来的时候,贺赖休有些吃惊。
不过,他还是凭着惯性躲了过去。
趁贺赖休躲刀的一瞬间,于佳便翻身上马。
与贺赖休对阵,不能硬碰硬。
她得凭借着灵活的身姿,取的巧胜。
刚坐在马鞍上,那厢的贺赖休已经反应过来,他挥舞着长刀又砍向于佳。
于佳躲闪不及,只得硬生生的拿刀去接。
这么一震,于佳喉咙一阵腥甜。
她咽了口唾沫,反手挑动长刀,刀刃激起阵阵火花。
贺赖休没想到于佳的臂力这么强悍,差点被她的刀划伤。
“好刀!”
“咱们将军还是好样的!”
殊不知,于佳已然是强弩之弓。
她的胸口不再是细小的刺痛感,一阵一阵的痛意席卷而来,让她浑身颤抖起来。
贺赖休瞅准时机,手拍马背接力翻身,从马上飞跃而起朝于佳刺去。
电光火石间,于佳只觉的冷意逼人,她的眼中只剩下那尖尖的刀刃。
好像躲不过去了!
于佳有些累,就这样吧!
走到这已经很值了!
“砰”的一声,耳边传来剧烈的撞击声。
“发什么呆?不要命了?”
于佳睁开眼睛,便看到许静阳和贺赖休缠斗在一处。
两人皆是勇武少年郎,一时之间竟然不分伯仲。
长海儿慌忙打马来到于佳身旁,“二柱哥,你没事吧!”
于佳压制着胸中的腥甜之意,“我没事!”
长海儿转头看向战场中你来我往的两人,“那个,昨日我好像对许静阳说错话了!”
阵前中途换人乃是大忌。
蓟州军营的士气已经被冲散,此刻许静阳上阵没有落下下风无疑让众将士振奋起来。
“许校尉,果然是虎父无犬子!”
这下,长海儿脸更热了!
“你们大周人无耻!”
“打不过就换人来,还要不要脸了?”
“不要!”
于佳大喊一声,“我们就不要脸了,怎么着吧!”
鞑靼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还没有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
不,是这么明目张胆不要脸的人。
于佳撇撇嘴,脸面和性命相比能值几个钱?
鞑靼见对面这般厚颜无耻,自己家的主将又被缠住了身,不知作何反应。
于佳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摆了个手势,先锋营一拥而上。
“怎么个事儿?不是叫阵吗?怎么变成对阵了?”
于佳才不管这些有的没得,既然已经坏了规矩,那就坏个彻底。
“冲啊,杀了这些鞑子为咱们的兄弟姊妹报仇!”
于佳一呼百应,两方人马扭打在一起。
这次的叫阵,谁都没有落上好!
战鼓起,两方人马暂时休战。
于佳迅速集结众营官开会!
“贺赖休来势汹汹且背景不明,咱们还是小心为上!”
邵世明随后便将先锋营的伤亡情况汇报了出来,情况不容乐观。
“那还用你说?”
许静阳没好气的看了眼于佳,便又继续说道。
“这就是头狼崽子,还是一头疯掉的狼崽子。”
这话不可否认,看贺赖休在战场上的劲头也知道是个不要命的主。
“派人去查贺赖休家中情况,要快!”
于佳安抚着众人,今日战场上的事是大家意料之外的。
她知道敌军来势汹汹,没想到会是这般凶猛。
“将军,照今日的打法,咱们是否要向太子殿下请援兵?”
于佳闻言拧眉斜睨了眼轩志豪,“咱们蓟州军营的士兵很是充足,还不到请援兵的这一步!”
“贺赖休没有过往的历史战绩,咱们无法摸透他打仗的习惯。”
“只能以不变应万变!”
许静阳第一个出声反对。
“将军,咱们可不能怂!”
“这不像你平日里的处事风格!”
他想起今日的情景有些咬牙切齿。
“不能就这么便宜了这小子!”
“将军,您让我出兵,好让咱们出口恶气!”
“许校尉,冷静!”
于佳出言阻止,“越是这个时候,咱们越不能自乱阵脚。”
“也许激怒咱们,让咱们失去理智也是他计划中的一环!”
好不容易安抚住许静阳,于佳先让士兵们休整。
等营官们出了院子,于佳便吐出一大口鲜血来。
“二柱!”
“二柱哥!”
长海儿和狗剩急忙扶住于佳,将她搀扶至床边。
“我去叫诊侯卒!”
长海儿边跑边喊,喊声里带着凄切的哭腔。
于佳看了眼长海儿,她能感觉到体内的力气逐渐的消失。
“二柱,你躺好!”
狗剩扶着于佳的手有些颤抖,此刻的于佳在他眼中就像一个琉璃娃娃,脆弱的紧。
“狗剩,我没事!”
于佳有气无力的抓住狗剩的手臂。
“大周还没有安定下来,我怎可倒下!”
狗剩蹲下身来,上下观察着于佳。
“这不是你的责任!”
“你好生歇着,打仗的事让他们去做!”
这么说着,狗剩的眼泪在打转。
于佳怎么可能停的下来?
“你看许静阳,今日若不是他一力压制贺赖休,恐怕你就要下不来场。”
“战场终究是男人的战场,你不必这么辛苦!”
于佳摇摇头,闭上眼睛满是庭院中孩童的嬉戏打闹。
再睁眼时,眼中已经恢复了平日的锐利。
“狗剩,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若是以我这残败之躯换来边关的安宁,我甘之如饴!”
“呸呸呸!”
狗剩站起身来,“说什么胡话,什么残败之躯?”
“二柱,不是我说你,平日里你就惯会胡乱用成语。”
“在我面前你还用的着在这咬文嚼字的?”
“您快些好,咱们林将军在等着您团聚呢!”
屋外响起长海儿急切的催促声,中间还夹杂着诊侯卒苍老的附和声。
“哎哎,咱们在走呢!”
不过须臾,长海儿便拉着诊侯卒进了房间。
“将军,咱们回来了。”
“老爷子,您且给咱们将军仔细瞧瞧!”
天气寒冷,诊侯卒的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
他不敢有半分的耽搁,赶紧将药箱打开。
于佳看着诊侯卒凌乱的衣衫有些哭笑不得。
“您老慢慢看,咱们不着急!”
诊侯卒手下的动作不停,将脉忱放置床边,“将军,请您躺下,将手腕放在脉忱之上。”
于佳乖乖照做。
诊侯卒将手指放在于佳手腕上,只一瞬便从讶异恢复正常。
他用余光打量着屋中三人的表情,闭上眼睛。
好险,若是敢表现出什么,下一秒指不定就人头落地。
再睁眼时,他的眼中满是忧虑。
“将军,您的身体有些不好!”
“什么不好?”
“能有什么不好?”
长海儿一把拽起诊侯卒,凶神恶煞的盯着他。
“你这个老头儿怎么疯言疯语的?”
“老子是让你给将军看病,不是让你说这些丧气话的。”
“长海儿……”
于佳躺下床上已经无力再起床。
“你放开老人家。”
诊侯卒哆哆嗦嗦的抓着长海儿的手,“哎呀,您放过老头子吧!”
狗剩上前去将长海儿的手慢慢的掰开来。
“你放手,且听诊侯卒细细说来。”
长海儿这才忿忿不平的放开诊侯卒。
“你且将将军的情况仔细说来,若是有半句隐瞒,小心你的老命!”
诊侯卒忙不迭的应着。
只是这么一来,有些话势必要挑明。
诊侯卒在装聋作哑和保命之间选择了后者。
他心中暗暗嘀咕着真倒霉。
以往将军的伤病都是老夏负责,今日怎会这般巧,自己就被拉了壮丁?
由此可见,老夏是知晓将军的身份的。
豁出去了,左右都是不落好,还不如拼一把。
“将军,小的斗胆问您,您第一次月信是什么时候来的?”
于佳歪着脑袋认真的想着,“好像是前年,唔,也就是十五岁的时候来的。”
她并不以为意,在现代她听多了因为营养不良导致月经推后的例子。
是以,她并不以为自己的身体有什么不对劲。
诊侯卒却摇了摇头。
“将军,大周女子多在十二三岁就来了月信,十六岁算是成年。”
“您已经晚了。”
“晚了就晚了呗,跟将军现在的身体有什么关系?”
长海儿没好气的说道,“这还能要命不成?”
诊侯卒却摇了摇头,“月信对女子的身体有着至关重要的作用。”
“晚了这么长时间便代表着身体已然亏虚。”
“将军小时候是否全身受过凉或者是吃食跟不上?”
于佳摇头,在林家有什么好吃的都紧着她,根本没有这个可能。
至于受凉,那也就是穿越来那次,冰天雪地从冰窟窿里被人拉出来吧。
“有受过凉,差点没被冻死。”
诊侯卒一脸的恍然大悟,“这就对了,在这个时候,将军的身体已经受到了寒气的侵蚀。”
“若是后续的休养能跟得上,影响还不大。”
于佳了然,可惜没有跟上。
穿越来之后,她一门心思想完成柳娘的遗愿,她哪能注意到自己的身体?
“将军,小的说的只是其中一条原因。”
诊侯卒继续说道:“从您的脉象上来看,您曾经中过毒。”
“虽然及时解除,后续的疗养也没有跟上。”
这个于佳记得很清楚,当时在黑风寨中了五行散,吃解药也很及时,应该不会留下后遗症。
“那时我吃了解药,为何还要疗养?”
诊侯卒摇摇头,“这种毒是慢性毒,即使当时解了,后续还要继续吃药。”
怪不得当时从那人身上拿了解药,他是那般古怪的表情。
原来,人家还留有后手!
于佳轻笑了起来,想来自己从穿越以来谨慎再谨慎,还是着了道。
见于佳这般表情,诊侯卒轻叹一声。
“这些已经让将军的身体不堪重负,再加上您忧思过度,时不时的身受重伤,现在已经回天乏术!”
“滋啦”一声,诊侯卒的衣衫应声而裂。
长海儿此时拽住他的衣领,一字一句的说道。
“什么叫回天乏术?”
“你个老小子告诉我什么叫回天乏术?”
“你个庸医,我二柱哥要长命百岁的,看我不揍死你这个乌鸦嘴!”
“长海儿!”
还不等于佳阻止,狗剩已经拽住了他,将勒的白瞪眼的诊侯卒解救了下来。
“你就别添乱了!”
狗剩仍然抱有一丝侥幸。
“且看后续的疗养能不能跟得上。”
“老爷子不是说了,后续的疗养也很重要?”
诊侯卒用手顺着气,他无法说话,只能摇着头。
“你摇头是什么意思?”
狗剩直勾勾的盯着他,目露凶光。
这让诊侯卒感受到了浓烈的杀气,甚至比方才的长海儿更可怕。
他无助的看着床上的于佳,“将军……”
于佳示意他不要怕。
“你们两个冷静些!”
“咳咳……”
于佳咳嗽了两声,两人便来到于佳的面前。
“你们别冲动,且看有什么法子能将养身子。”
“说不定啊,像话本子中所说的,有什么灵丹妙药,或者是旷世奇药能救我的命呢!”
两人便将目光又放在了诊侯卒的身上。
诊侯卒一时间觉得自己的脚在鬼门关来回蹦跶,十分刺激。
“这个,小的给出的计策是先用参汤吊着……”
话还未说完,便被狗剩一掌击倒在地。
长海儿见他还要出手,抱住了他。
“狗剩,你且冷静!”
狗剩根本冷静不下来,他只觉的脑子中有什么要喷涌而出。
“吊着……”
当年妹妹出事的时候,大夫跟他们说即使用人参吊着也没用。
如今,他又听到了“吊着”二字。
“你的意思是已经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诊侯卒捂着胸口,欲哭无泪。
“大人,您就饶了小的吧。”
“小的才疏学浅,恐误了将军的伤病,还请您另请高明!”
于佳见状,又吐出了一口血。
“你们……你们都给我冷静些!”
殷红的鲜血沾在她的唇上,显得煞是好看。
只是,几人看到眼前的景象,忍不住落泪。
狗剩一把扯开长海儿,跪在了于佳床边。
“二柱,怎么办……”
狗剩嚎啕大哭起来,长海儿见状悲愤不已,跟着哭了起来。
哀怨悠远的哭声自院子中穿了出来,路过的哨兵有些诧异。
“怎么了这是?长海儿又挨打了?”
“不对,好像还有狗剩的哭声,难道是长海儿挨将军的打,狗剩心疼他所以哭了?”
各种猜测纷至沓来,于佳已经无心再管。
因为贺赖休又来挑战。
于佳强撑着身体,将甲胄套在了身上。
甲胄本身的重量无疑又给于佳增添了负担。
“将军,咱们别去了吧!”
长海儿看着于佳苍白的面容,十分担忧。
于佳摇摇头,“身为蓟州军营的将军,岂能做缩头乌龟?”
今日就算是被抬着,也得上城楼。
来到城楼上,于佳便见到了城下密密麻麻的鞑靼。
前方的贺赖休一脸的意气风发,好一个翩翩少年郎!
“林二柱,今日怎么不敢出城?”
“难道是怕了?”
他身后的鞑靼哄堂大笑,纷纷骂着胆小鬼。
于佳冷哼一声,拿着自制的喇叭,大喊道。
“制服你焉能让本将军出面?”
这一句几乎要让于佳站不稳,她的另一只手忙扶在了城墙上。
“我大周的男子个个好儿郎,随便出来一个便能让你这个黄毛小儿吃不了兜着走。”
随便出来的许静阳自城门之中踏马而出。
贺赖休定睛一看,还是昨日跟他对战之人。
“还是你!”
“大周果然是无人了,竟然又派了同一个人来!”
许静阳一脸的不耐烦。
“能打的过你不就行了?你这个细伢仔啰哩巴嗦做什么?”
“放马过来!”
许静阳挥起长枪,率先出战。
很快,两人你来我往的厮打在一处。
于佳在城墙上看的真切。
许静阳的路子一看就是世家培养出来的,太过于套路化。
而贺赖休则是野路子,哪里有机会就往哪里打。
这么一看,于佳心中便有些谱。
若是短时间内,许静阳也许能压制贺赖休。
可是时间一长,许静阳的短板出现,依贺赖休的行事方式,恐怕要居于上风。
“鸣金收兵!”
狗剩有些不解,到底没有问出口,便去传达命令。
“怎么回事儿,我还没有打过瘾呢!”
许静阳回到军营,一脸的不满。
于佳此时的耐心达到顶峰,若是在平日,恐怕已经下手了。
“不出二十招,你必输无疑!”
“你……你就不盼着我点好?”
许静阳虽然心有不甘,他确实认同于佳的观点。
“许静阳,放下你的架子,放下你曾经学的东西。”
“拿出你在京城惹是生非的架势来,尽情的往贺赖休身上招呼。”
“这里是战场,你不用在乎你的家族、你的脸面、甚至是你的自尊。”
于佳缓了一口气,继续说道。
“在这里,你只有一个念头,你要赢!”
“只有你赢了,蓟州军营才有希望,大周才有希望!”
许静阳摸了摸鼻子,有些赫然。
“搞的我很重要一样!”
见许静阳满脸诧异又有些感动的模样,于佳有些自得。
这些话和表情都是她提前照着镜子演练好的。
小样儿,这还拿不下你?
“你是第一个说我重要的人!”
“什么?”
许静阳突如其来的一句话打断了于佳后续的思路。
还不等于佳继续说话,许静阳便自顾自的说起话来。
“从小到大,我父亲就经常跟我说,一切以家族为重。”
他的思绪拉远,似是在回忆小时候的场景,似是在感怀。
“好像我们就不是他的孩子,只是家族的棋子般。”
他的唇角扯起一抹自嘲。
“当初齐王殿下在军营屡立战功,他的事迹在京城中广为流传。”
“父亲为了效仿他,便将我送到了军营。”
其实,李延昭当年引起的轰动,不止是许静阳父亲效仿,京城中的贵族子弟纷纷效仿。
只是,军营中的生活实在是艰苦,很多世家子弟便没有坚持下去。
跟许静阳同时来的人能留下来的寥寥无几。
“我的姐姐明明有两情相悦之人,最后为了那劳什子的家族利益,还是被送给了太子。”
“我们本就是父亲手中的棋子吧?”
“我们生来就从来不是自己,也过不了自己的生活!”
他看向于佳,眼中又有了别样的情绪。
“咳咳!”
许静阳低头掩饰下来,他知道这是不对的。
可是于佳就像一个闪闪发光的小太阳,他忍不住的围着于佳打转。
“怎么会?”
于佳有些好笑。
“许静阳,你知道你这种行为应该怎么说吗?”
“叫身在福中不知福!”
许静阳抬眼看向她,后者脸色有些苍白,可是眼中流露出的光彩熠熠生辉。
“你知道吗?我很羡慕你们这些人!”
于佳敛起神色,“你们从小锦衣玉食、享尽家族带来的便利,做出一点牺牲怎么了?”
“你先别急着反驳。”
于佳叹了口气,“你大概没有跟人抢过食吧?”
她歪着脑袋,仔细想着当时的场景。
“就是很多孩子抢一个已经发霉的馒头。”
“这个馒头在你眼中可能连狗食都不如,却是一家人的救命口粮。”
许静阳瞥了她一眼,“你惯会哄骗人,谁知道你说的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比黄金还要真!”
于佳正襟危坐,发现这样做她胸口又开始疼了起来,便又弓起了腰。
“我大哥生的个头比较高,当时和一帮孩子抢到这个贵人【施舍】的馒头之后,我娘亲就将馒头碾碎放在汤锅里。”
“就这样我们全家吃了一整天。”
见许静阳的下巴都要惊掉,于佳很满意。
这个场景并不是讲故事,是于佳的记忆中柳娘亲自经历的。
“你们没有挨过饿,又怎会知道那种饿到呕吐的感觉?”
“你也别跟我提什么无自由毋宁死的话。”
“人最大的需求就是吃喝拉撒,只有满足了这些,你才有资格想其他的。”
“你的家族并没有让你挨饿,这样你才有了其他的心思。”
于佳郑重其事的看着许静阳。
“静阳,你应该感谢你的家族,首先他让你活了下来。”
“只要活下来,什么都有可能!”
突然,她又换上了嬉皮笑脸的模样。
“现在你的机会不就来了吗?”
“自从你跟贺赖休对战之后,你没有听说什么吗?”
许静阳眸光微动,他听到了。
营中士兵们都在议论他,说他看起来并不像是走后门的,还是有两下子的。
于佳的这句话让许静阳心中的情绪从丹田一直延伸到了心口。
他看着眼前白净的少年,喉结微动,眼神中的绵绵之意好似再也压制不住。
“不过你也别太得意了!”
于佳抬手倒了一杯水递给许静阳。
“接下来还有硬仗要打,我这两日旧伤犯了,你且小心!”
“咳咳!”
于佳老脸通红,她觉得屋中很是憋闷。
“那个,狗剩”
并没有人回应她。
“长海儿?”
还是没有人回应。
“这俩小子惯会偷懒,都跑哪去了?”
“哎,我都当了将军了,还得亲自去开窗户!”
说着她就要起身,被突如其来的大力压住了肩膀。
于佳看着肩上修长削瘦指节分明的手指,愣了一瞬。
后者像是察觉到她的目光,有些慌乱的收回手指。
“我去开!”
“哈哈哈,也好也好,劳烦许校尉了!”
于佳这么一打岔,许静阳清醒了许多。
他站在窗前,呼吸着窗外的寒风,有些后悔。
许静阳啊许静阳,亏你还是氏族大家培养出来的子弟,怎可对那小白脸起了心思?
转身过来时,他已经恢复了正常。
“将军的意思属下明白了,这就回去准备迎战!”
说着,这个少年便头也不回的走出了院子。
于佳伸头看着许静阳不见踪影,心有余悸的摸着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