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顿了顿,听筒里传来轻轻的呼吸声,我又叹了口气,“只是……你也很清楚夏油同学现在的状态吧?”
“再任由他那样下去,迟早有一天,他会做出来不及补救的事情。五条同学你……现在还做不到将咒术界的那些高层都赶下台吧?”
“谅月酱以前也和杰谈过这些事。”
我苦笑道:“是啊,后来给他说烦了,他还把我号码拉黑了,到现在我还待在他的黑名单里呢。”
眼看着亲手从淤泥堆拉出来的青年再一点点地陷进去……很痛苦。
我并非是道德上的利他主义者,仅仅是为了我自己能够逃离那些不断生出的愧疚感……但是我很清楚,可以让夏油杰回头的人并不是我。
“如果是五条同学的话,一定可以的吧?”
在更加糟糕的事情发生之前。
电话那头没有回话,我重新将注意力放回到眼前的事情,深吸了一口气,“还有一件事,啊、这里写着……‘星浆体消失,天元无法同化,必须开始进化’,我不太清楚这个,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
“欸——谅月酱,难道说,你对这些完全不了解?”
五条悟很震惊。
“我该了解什么吗……?”我困惑地问道。
我身边的这几个人,就算是作为神明的夜斗,都没有我和咒术界打交道的多。有着‘不死’术式,并作为强化整个咒术界结界平衡实力的天元,夜斗倒是有所耳闻,但是再详细的他也没那么清楚了。
“明明是谅月酱你把星浆体送走的啊。”五条悟说。
“什么时候的事情……”我也更着震惊起来,对他所说的这件事情全然没有留下任何印象。
“我把伏黑甚尔打死的那次。”
“那个时候分明是你先被打了个半死吧……”
五条悟这么一说,我就想起来了那天我带着小惠从游乐园赶到高专时的场景。
满地是血,连五条悟的白发都被染红了,像个疯子,甚尔也不遑多让,差一点就要咽气了。
我努力想了半天,才想起来在我过去的路上,还见到了一个慌慌张张的小姑娘,她当时肩膀中弹了,我看她哭得不行,还想着往里面走,就连忙把她拦下来治好了伤口。
我怀疑地问:“……不会是那个受伤了的初中女生吧?”
“是啊,那就是星浆体,天内理子。”
五条悟说道,“也是伏黑甚尔那次的目标——不是吧,谅月酱你当时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就跑进高专了吗?”
“因为人都快死了……小惠还跟我在一起,让小朋友看到那种场景很糟糕啊,我只能把人都救下来了。”
“……”五条悟抽了一口气,像是在为此而震撼,“所以你当时为什么会和惠去高专?”
“嗯……我带小惠去游乐园玩,然后准备和甚尔分手?”
电话那头足足沉默了半分钟,然后某人开始大笑起来,“哈哈哈哈不愧是你啊,谅月酱。”
“那个小姑娘就是星浆体?”我问道,艰难地捋了捋思路,“因为我当时救了她,之后还把她送出了国外,就导致了天元无法同化?”
五条悟笑够了就停了下来,“不是这样的,其实无论你救不救人,天元最终也还是会进化,因为当时在场的所有人都没打算让他们同化。”
“那天元的进化会影响什么吗?羂索这家伙非常重视天元的进化。”
羂索前两次对星浆体出手,试图中断天元的同化都遭到了六眼的攻击,以至于羂索开始试图杀死六眼,意识到不可能之后,才开始寻找封印六眼的办法。
“天元进化后会同化全日本的人类哦。”
五条悟说道:“每隔500年,天元的身体就需要进行一次同化,用于阻止他的进化,但是那次的意外让天元没能成功置换身体,进化一旦开始,就无法再停下来了。”
“……那听起来不是很糟糕吗?”同化全人类什么的,到底是什么意思,总不能是变成人类命运共同体吧?
“总会有办法的啦,谅月酱没事花点钱祈祷一下天元大人的进化方向就好了。”
怎么还越说越离谱了,我迟疑地问道:“会有用吗?”
“说不定哦。”五条悟的声音含笑,“顺带一提,这笔钱可以找高专报销,反正也是那群烂橘子拨过来的钱,谅月酱多上报一点也没关系啦。”
“好的,没问题,听你这话我就放心了,我保证每天都会帮天元大人祈愿,绝对不辜负组织的期望。”听到有钱拿,本人毫不犹豫地答应道。
讲完这些之后,我又和五条悟提了一下羂索使用虎杖香织的身体诞生下来的那个名叫‘虎杖悠仁’的小男孩。
“咒胎九相图也是羂索的试验品之一,所以我有点担心那个孩子……五条同学你如果有空的话可以去看看吗?至于其他的一些,我就把图片传给你吧,记得要接收。“
我用邮件将先前拍下来的一些图片都发给五条悟之后,才看到他们几个人凑在一起低着头看,嘀嘀咕咕的也不知道在讨论什么。
“怎么了,你们又发现什么东西了?”
“谅月,羂索这次所附身的那个女人,是组织的成员……”
“什么组织……”我的眼皮又是一跳,“不、不会那么巧吧哈哈……她是不是你们组织的人,你难道还认不出来吗?”
降谷零低下头,不好意思地说道:“组织成员一般都不会见面,基地也有好几个,大部分时间我们都不会待在基地里。”
“……”
我问到:“那羂索是用这个身份做了什么事情吗……?”
降谷零痛苦地闭了闭眼,“它把咒灵和妖魔的样本递交到第二实验室了,第二实验室是专门研究异能力的。”
羂索是不是打算将排列组合里所有能够组合的方案都试一遍……
那你给谁不好,给一个杀手组织。
“喔,柳川,你的身份情报也被上传了,”一直关注着最近发生的事情的露伴老师说道,“这个组织有一台最新的数据分析仪器……推测可能性?看起来是想计算你的能力极限啊。”
千禧年过后,智能网络迅速普及,一部分的电脑计算只要有足够多的样本就能够生成足够准确的答案。
羂索想要计算的应该不是我的异能力极限,而是我的能力加上咒灵、妖魔、神明、人类的改变,在最终是否会有那个所谓的‘咒力最优化’,这也是它为什么会将咒灵和妖魔的样本交给他们。
相比较于避不可避的天灾,在人类漫漫无期的进程之中,手持潘多拉魔盒的那个,永远都是人类自己。
“这个家伙真的很喜欢偷偷躲在背地里使阴招啊。”我咬牙切齿。
如果不是它意外错估了降谷零的实力,如果不是它这一次的出手,那么等到它的计划真正开始推进的那一天,不是会比灾难片更恐怖吗?
我辛辛苦苦地交了这么多年的社会保险,可不是让你在我能享受的时候,把人类社会秩序弄崩塌的。
你有问过那些996过劳的社畜是怎么想的吗——世界就算是要毁灭,也至少等到我们自然死亡之后啊!
我恨活了一千多年都没交过社保的人。
疲倦和无力在这个时候终于涌上大脑,翻腾着在我的神经上碾过,我无奈地叹气,“今天先这样吧,也很晚了,还是要休息……露伴老师,你的能力可以保证它一直在这里,不伤害他人吗?”
“只要能够写上去,就算它再换个身体也是奏效的。”岸边露伴说着拿起了钢笔,在纸页空白的位置开始写。
我扫了几眼,写的好像是什么‘不可以伤害任何生命’、‘必须听从岸边露伴的命令’、‘只要生起恶念就会像是被六眼打了一顿’……诸如此类的恶霸条款。
糟了,露伴老师或成最终大Boss。
他这个能力,只要他愿意,甚至可以毁灭世界吧……
降谷零将自己的笔记本电脑合上,对我说道,“刚才我已经使用权限,把谅月的信息加密了,一般来说只有权限比我高的人才能查阅……但是这不代表在这之前没有人看见过。”
“……我清楚。”我点了点头,低声道:“我会做好准备的。”
我们心知肚明,羂索将我的信息上传,那么开始研究咒灵的组织一定会在第一时间锁定我。
但……这或许也不是件坏事。只要他们来找我,我也可以正大光明地反击回去。
“准备回去休息吗?”降谷零问到。
“嗯……这边有休息室吗?反正一会儿还是要过来的,我随便找个地方趴会儿就好了。”大部分秘密机构都差不多,以前去过异能特务科,那边和这边没有太大的区别。
“那去我的办公室吧。”降谷零说道。
“不太好吧?”我犹豫了一下。
“没关系的,只是在本层的临时办公室,平时也是当作休息室使用的,在这边。”
我一边跟上他,一边看了看夜斗。
夜斗的注意力从羂索的地方挪开,停留在我们两人的身上,沉默地注视了片刻,他才迈动步子走过来。
“你说的那个对象就是他?”夜斗低声问道。
我怀疑他使用了什么结界,因为距离我只有一步的降谷零好像什么都没察觉到。
“……是啊。”我点头,接着警惕地看着他,“你难道有什么意见?”
“不……”他的目光很复杂,停在降谷零的后背上,过了几秒才继续说道:“我只是没想到会是他。”
“因为人类的感情是很特别的。”我笑起来说道,“如果喜欢的话,就算本人还没意识到,身体也一定会传递给你。”
夜斗看了看我,目光柔和下来,“其实只要谅月喜欢,我不会有意见的。”
我亲热地贴过去,“什么嘛,夜斗大人原来也会说这样的话。”
“我是说真的。”夜斗无奈地牵起嘴角,“研他在以前和我提过他的朋友们。我觉得他很好,只是……”
“只是什么?”
“……没什么。”夜斗拍了拍我的肩膀,“你好好休息吧。”
前面的降谷零停下了脚步,使用ID卡打开了面前房间的大门,转过来对我说道:“就是这里了,里面有折叠床,谅月可以先休息一下。”
他领我进去,按亮了桌面上暖黄色的台灯,将放置在角落的折叠床推开,又从柜子里抱出了毛毯。
我这会儿困得不行了,站在旁边就要合上眼睛,还好晚上出门的时候是直接在睡衣外面套了一件外套。
迷迷糊糊之中感觉降谷零把我拉到了床上,贴心地将毛毯盖上。
隔着一层眼皮能够感知到的暖暖的光源很快就消失了,伴随着一声轻柔的‘晚安’。
我沉沉地埋进了柔软的毛毯里,里面有一股香香的洗涤剂,和降谷零身上惯常出现的香水气味。
“我有些事想和你谈谈。”
是夜斗的声音……
“……好,到这边来吧,夜斗先生。”
降谷零回答了他,接着将我所在的这间房大门轻轻合上了。
我没来得及细想,疲倦的大脑就彻底关机了。
“……非常抱歉,是我的疏忽大意,居然发生了这种事情!遗体的身份已经查明了,事故现场也已经联系了咒术界的相关负责人,只是遗体的死亡原因还在调查之中,目前还不能确定到底是什么缘故。”
“嗯,辛苦了。”
“怎么会!让降谷先生收到了假情报还遇到了那样的事,都是因为我没有仔细核对。”
一个很激动的男性在说话,声音忽高忽低。
我皱了皱眉,但是眼前还是一片黑暗……什么东西?
我伸手在脸上摸了摸,摸到了柔软的布料——咦,是眼罩?
我将不知在什么时候戴上了的眼罩摘了下来,困惑地看了看,又环顾了一下四周。
……啊,这是降谷零的办公室。
因为是办公时间,所以开了灯,大概是不想打扰我睡觉,就把眼罩给我戴上了。
降谷零坐在我前面,办公桌很宽大,上面堆满了各式各样的文件夹和档案袋,几乎将我这边的位置遮挡得严严实实。
我从折叠床上坐起来,脑袋刚好高出办公桌子一点。
站在前面刚结束鞠躬的绿西装男性抬起头的时候和我对上了视线……被吓了一跳。
“咦——诶?女、女人?在降谷先生的办公室里?!”
他的声音比刚才说话的时候还要高几个分贝。
“你好……”我对他点点头,尴尬地打了个招呼。
绿西装的眼镜男好像终于在我乱糟糟的头发下认出了我是谁,站直立正,对我说道:“柳川小姐,你好!”
“啊、哈哈,太、太热情了。”
“是我们吵到你了吗?”
降谷零看向我,脸上略带歉意,“今天要交接的事情比较多,所以只能在这边工作。”
“没事,”我摆摆手,“几点了,我不会睡了很久吧?”
“上午九点半,不是很晚。”降谷说道。
“噢……”
我坐着有些发愣,毕竟昨天晚上经历的事情太多了,一时间还不能很好地消化。
“那么我先去工作了,降谷先生。”
风见裕也说完,便离开了办公室,帮我们贴心地合上了大门。
我揉了揉肚子,蔫蔫地抱住毛毯:“零酱,我好饿啊……”
“你不能总是沉迷工作,又不按时吃饭,面包是很没有营养的。”
我坐在降谷零面前的椅子上,言之凿凿,一手拿着红豆面包,一手拿着草莓牛奶。
降谷零将钢笔放下,无奈地笑起来,“那我们去食堂。”
我咬了两口红豆面包,飞快地摇头,“我不要。”
“他们又不会吃了你。”降谷零叹气,语气温和,似乎在为我表现出来的抗拒而笑了起来。
“……我不喜欢被那么多人盯着。”我小声说。
去食堂解决早饭和在降谷零办公室里吃小面包,我选择了后者。
也不是说我有多爱吃面包,只是当我从降谷零的办公室推门出去时,发现大半个办公室的人都在盯着我看,目光暧昧而隐晦,看得我头皮发麻。
……有点吓人。
于是我又默默地将门合上了。
好在降谷零办公室的抽屉里塞着许多小面包,据说是他工作繁忙连去食堂都抽不出空时用来应急的。
“过一会儿我要去开一个联合会议。”降谷零说道,“组员也会去旁听。”
“那我会去找露伴老师,继续研究羂索,不会给你添麻烦的。”
我善解人意地对他说道,“不过,什么联合会议?”
“是关于组织的……证据搜查和证人都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组织基地的定位和军备也很清楚,除了我们公安,还有FBI和CIA都在调查组织,所以接下来的行动都是联合行动,之后……如果有需要,可能会叫上谅月。”
进展原来这么快……距离他上次和我说这件事情,似乎也才过去一个多月吧?
“我清楚了,之前答应过你,所以我会帮忙的。”对于这个组织的存在我本身也觉得很复杂。
小的时候我一直以为父亲是因为警察这个身份才抛下我和妈妈,后来长大些,懂了一点之后又觉得,他为这个身份而牺牲也是无可厚非……直到前一段时间我到横滨,才从费奥多尔的嘴里了解到事情的真相。
说不生气当然是不可能的,死在‘大义’的道路上至少还算是有点宽慰,但是被一群鼠辈害死,就算是我这样丧气又不积极的人,也会心有不甘。
“听五条同学说,他下午会来把羂索带走封印……我会和露伴老师协商好的,你就放心去开会吧。”
我啃完红豆面包,将草莓牛奶喝完,降谷零正好把电脑合上,拿起放在桌面一侧的文件夹。
“那我先过去了。”他垂下头看我,表情有些奇怪——
从我醒来之后,他看起来就怪怪的。
我眨了眨眼睛,“快去吧。”
降谷零犹豫了一下,接着又对我说道:“在我面前,不用那么努力也可以。”
突然之间说什么……?
我困惑地抬着头看他,“怎么了?你看起来好奇怪……”
我的脑海中忽然闪过一段零星的对话,我问道:“是不是夜斗和你说什么了?”
降谷零摇了摇头,“只是想让谅月放松点,你来到这边之后,一副很紧绷的样子。”
“嗯……”我揉了揉额角,“可能是因为在羂索那里看到太多东西了,脑子有点涨。”
“说起来——夜斗去哪儿了?醒来之后就没看到他。”
“夜斗先生他……好像有别的事情,几个小时前就急匆匆地离开了。”
可能是委托什么的吧……毕竟目前也没太严重的危险的事情了。
降谷零拿着文件就要离开办公室,我看看他,勾了勾手指,“等等,先过来点。”
穿着西装的男人困惑地向我靠近,我伸出手按住他的肩膀,将他的身体向下拉过来了些,深色领带的末端从他西装的领子里滑出来。
“领带都散了,你这幅模样出去,大家一定会看出你通宵工作了。”我一边说着,一边将他脖子上的领带重新系了一遍。
降谷零维持着那个微微弯下腰的姿势,漂亮的紫灰色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我看。
“我很快就会回来。”他对我说道,仿佛是家长对待送去幼稚园孩子那样的口吻。
不过,我还满受用的。
“知道啦,我会等你回来的。”
我将领带系紧,推上衣领,再将有些翻起的白衬衫的领口抚平。
视线从脖子向上,挪动到了对方的脸上,眼睛下面有些淡淡的青黑色……太疲惫了,甚至让我觉得如果在这种时候对他使用异能力,应该是另一种程度上的压榨。
“等到这些事情都结束了,就可以好好休息了吧?”
“嗯。”
“太好了,我之前就很想去家具厂,现在的床是房东留下的家具,有点老了,实在太吵,我想换一张大床。”
降谷零顿了两秒,然后笑起来,“好,到时候我们就去家具厂看看。”
办公室的门在此刻响起,有人在外面敲了敲,“降谷先生。”
是他的那位下属。
“该去开会了。”
降谷零揉了揉我的脑袋,从办公室走了出去,大门开合了一下,我看到了外边绿色西装的男性向里面投来的略带好奇的目光,然后很快就被合上了。
我在办公室的位置上又坐了一会儿,这一层楼都在地下室,没有窗户,百叶窗像个装饰品,墙壁上挂着些守则和消防安全疏散地图,通风换气设备传出微弱的声响。
大概过了五分钟左右,我将食品包装袋丢进垃圾桶,再次小心翼翼地推开他办公室大门的时候,外面已经不剩几个人了。
少了那些‘万众瞩目’般的注视,我觉得好多了,于是又一溜烟跑到了昨天晚上待过的岸边露伴的那间审讯室。
“露伴老师?”我曲起手指敲了敲门,里面很快就传来一个冷淡的声音。
我推开门进去,不大的房间里又是一片乱糟糟的书海,属于羂索的那漫长的千年时光都被光明正大地安置在地面上,而岸边露伴本人则坐在最中间的位置上,坦然自若地继续画着自己的漫画。
太敬业——不,敬业过头了!
他们出版社是上辈子烧高香了,这辈子才能请来岸边露伴为他们打工吧?
降谷零和我说,露伴老师一般只有在周末才会来这边帮忙,所以昨天晚上才能刚好遇上他。但是今天已经是工作日了,看来羂索的人生的确很吸引大漫画家。
“是找到好灵感了吗?”我跨过那些书页,缓缓地向前方走过去,一边问道。
“虽然大多都不能用,”岸边露伴的钢笔在原稿纸上发出沙沙的摩擦声,“但是有些体验很特别。”
……那是,羂索的大多经历都极为残忍和血腥,放进漫画里影响不太好,说不定会被学生的家长投诉。
“下午就要把它送去封印了。”我忍不住提醒道:“可别太沉迷了。”
“柳川,”岸边露伴叫了我一声,“我能看看你的经历吗?”
很有礼貌,但是……
“我拒绝。”我回答道,“不要太过分了,露伴老师,就算是在帮公安打工,随意窥探他人隐私也是一种犯罪噢。”
不过……公安会找他帮忙,某种程度上也算是知法犯法吧?
是绝对不能被人权组织知道的危险情报。
前面绿头发的男人很无辜地看向我,明显是没把这个行为当回事。
啊,对……替身使者大多数脑子都有点问题,可以理解。
我无奈地找了个位置坐下,随手又拿起羂索的一截看了看。
脑子有病的家伙,除了替身使者还有咒术师,嗯,还要加上黑手党……和异能力者。
糟了,我认识的精神病会不会太多了。
我冷静地反思。
……算了。反思不到三秒,就宣告放弃。
说实话,物以类聚,能和那群人混在一起的我,大概脑子也有点不正常吧。
临近中午,我才陆陆续续地听见办公室外面有人回来的声音。我走到门边看了看,并没有看到降谷零的身影,倒是那位戴眼镜的绿西装警部补向我这边走过来。
“柳川小姐。”
他对我点了一下头,用公事公办的语气说道,“非常抱歉,降谷先生临时有事,联合会议结束之后就出去了。”
“……是出什么事情了吗?”
会不会有点太忙了?公安的工作量也太大了吧!他昨天真的通宵了耶?
风见裕也推了推眼镜,说道:“降谷先生一般不和我们提起这些,不过我猜想,大概和组织有关。”
“谢谢。”
我对风见说道,“他晚点应该会联系我,那等到下午我把……这个送出去之后,就直接回去了。”
得体靠谱的下属也回归了办公桌继续整理情报,我在那片纸质文件被唰唰翻过,伴随着键盘鼠标敲击的社畜地狱里幻视了自己曾经的工作环境,默默地又把房间的门合上了。
“降谷他……是个不错的人。”
安静的房间里,岸边露伴忽然开口说道。
“怎么了……?”
我奇怪地问,“我当然知道他人不错。”
大漫画家终于停下笔,将最后一张原稿纸放到一边,然后对我说道:“比起你的前男友要好一点。”
我挑眉,“你还知道这个?”
岸边露伴低头扫了眼,“在它的记忆里看到过,这家伙几年前就想对你下手,其中一次失败就是在……啊,这个,禅院甚尔的手里,看起来好像差点就被打死了……”
还发生过这样的事情?我好像从没听甚尔提起过。
“但是,”岸边露伴并不在意我的神游,而是继续说道,“降谷也没好到哪里去。”
“喂。”我皱了一下眉。
“只是一个建议,”岸边露伴用他那惯常的冷淡嗓音拖着长音对我说道:“找一个更稳定的人,对你来说更好点。”
“……”我盯着他看。
岸边露伴的表情不变,于是我问道:“这是来自一位母胎单身人士的建议?”
“来自柳川谅月的朋友。”他对我说道,“降谷零不适合你。”
“……”
我点头,“谢谢,我会判断的。”
“我下班了,它就交给你了。”
岸边露伴对我说完,便把桌面上的原稿纸都收了起来,放置到文件袋里,起身走出房间。
“露伴老师,再见……”我对他晃了晃手。
房间很快就只剩下我一个人……以及桌面上还在缓慢起伏的那坨脑花。
岸边露伴在羂索的书上写了很多限制,它现在也无法开口,不能行动。
我走上前,对着这个深红的脑子看了半天,一想到它从几年前就谋划着让我死亡,便觉得心中有点发寒,越看越有些毛骨悚然,于是嫌弃地将它塞进公安给我准备的一个金属手提箱里。
他们一开始是打算要将羂索送去松田警官那边的,毕竟是国家成立的特殊对策搜查科,警局里面能够应对这种玩意儿的也就只有他们了,但是才成立一两年的组织至今还是极其缺人,对封印研究这方面的人才几乎可以说是没有,与其说外包给咒术界,不如还是让高专的人带回去更为妥当。
古板腐朽的烂橘子和不太靠谱的最强,姑且还是更加相信后者一点。
我合上了手提箱的盖子,扣上锁,将东西拎起来之后便准备离开公安。
和五条悟约定的地方是在附近的M记,等我到的时候,有着一头白发的童颜新任高专教师已经坐在位置上等我了。
他翘着腿,手里拿着一杯圣代,前面是红豆馅的脆饼和小蛋糕,整个人像是被包裹在甜蜜的空气之中。眼前仍然系着那条黑色的长带子,遮挡住了自己的双眼。可即便如此,优越的下颚线和高挑的身材还是让很多人侧目。
不是吧,我还穿着睡衣啊……
我站在原地迟疑了几秒钟,觉得自己如果这样走到五条悟的面前坐下,看起来真的很丢人现眼。
所以说为什么这种危险的环节要选在M记啊?
快餐店的背景音乐正好开始播放下一首,欢快的前奏从音响之中一个接一个蹦了出来,音符像是实体化了一般砸到了我的背上,推着我向前。
我在《陆行鸟之歌》欢乐灵动的节奏之中,丧着一张脸慢吞吞地挪到了五条悟的面前。
“给你。”
我把手提箱放到他面前。
“呀,谅月酱,怎么到了都不和人家打招呼,我还以为你忘了时间呢。”五条悟说道。
“少来了,你当你的六眼是摆设吗?”我叹气,已经习惯了面前这人仿佛女子高中生一般的责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