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向前走了几步,看到了降谷零的身影。
“出什么事了,这里到处都是咒力的残秽……呜哇,好恶心。”
斑驳的地面和破烂的墙壁上都沾有黏糊糊的咒力残秽,仿佛是有什么巨大的咒灵在这中间以放射性的姿态突然爆炸,溅了一地的残肢。
“谅月,这个人……”
降谷零皱着眉,指了一下躺在地上的陌生女人。
率先吸引我注意力的,当然是对方额头上拿道细长狰狞的缝合线。
我见过硝子给伤员做缝合,针脚其实要比这个更加细致一些,这道在额头上的伤口缝合得粗制滥造,头盖骨像是很容易就松动开了,我都有些担心对方是不是真的还活着。
“她怎么——”
“我收到了假情报,到这边的时候遭遇了咒灵的袭击,她是和咒灵一起出现的人,我发现她准备要逃跑之后,就把她撂倒了。”
降谷零很上道地将来龙去脉简单地解释了一下。
这不能叫撂倒吧?这完全是制伏,地面上都有个人型的坑了啊!
什么人力大猩猩!
我失语了几秒,然后说道,“这应该是个很麻烦的家伙,不然我们先找个地方把她捆起来?”
先前只在他人口中听到的‘头上有一道缝合线的女人’如今真的出现在我面前,我自然有很多事情想要问她,比如说在柳川义明的领域里出现的‘宿傩的手指’,或者她和那位术士的关系。
我蹲下身,想将人从地上拖起来,但是……
好奇怪啊。
我沉沉地盯着这个昏过去的家伙。
非常奇怪。
两年前我也曾在诸伏景光的身上感觉到那种灵魂与肉身不相匹配的状态,但是绝对没有眼前这个女人给我带来的感觉来得更微妙。
简直就像是……在装两枚五号电池的遥控器里塞了三枚七号电池那样。
既不稳固也不合适。
我拽着她的衣领将人提起来,准备好好地观察对方的那道缝合线。
女人的嘴巴微微张开,发出了一声轻轻的‘唔’,我被吓了一跳,松开了手,身体再次直直地栽倒,砸回了坑里。
“……啊,抱歉。”
我心虚地抽回手,发现这人又昏了过去。
“我们先把她带回去吧……或者我带去高专?”
我蹲下着看面前的这个女人,意识到降谷零可能不是很清楚,所以又解释了一下:“高专就是五条同学他们在的地方,一个宗教学校,会处理一些咒灵的问题……”
如果我直接使用异能力的话,直接带走也不会多麻烦。
“谅月!”
但是我们还没来得及行动,我听见身后忽然出现夜斗的声音,语气急促,“别碰它!”
想要再度触碰上去的手缩了一下,我诧异地扭过头,看到空荡的地下停车场里出现了一个人影。
“夜斗?”
我站起来,奇怪地问:“你怎么过来了?”
“还不是你突然就消失不见,雪音还以为是出了什么事情,连忙来叫我……不是都和你说了最近没什么事情就别出门了吗?”
夜斗叹了一口气从那边走过来,“更何况……这里满地都是咒力的痕迹,你面前的那个家伙浑身上下都透露着一股不妙的气息,很危险。”
“那你认识吗?我之前……听别人提到过好几次关于这个有着‘缝合线’的人。”
夜斗瞥了眼,眉心深深地蹙起,雪音已经变成了他拿在手里的太刀,他先是用刀面挑了一下昏倒的这人手指和头颅,像是在超市挑选货品一般,沉默了片刻后才对我说道:“不认识,而且她已经死了。”
“死了?”
我和降谷零对视了一眼,我的表情有些微妙……刚刚我真的只是被吓到了所以一不小心就手滑松开,但也不至于这一下就把人给摔死了吧……
属于防卫过当吗?警察就在我边上来着。
“我的意思是,她的这具躯体已经死了很久了。”夜斗继续说道。
“……活死人?”
现在的科学是在研究这种技术吗?倒是没必要在美国恐怖片里汲取灵感吧……
“一具行尸走肉罢了,她的身体里只有一小部分还活着。”
夜斗垂着眼观察,湛蓝的眼睛专注地扫过对方的身躯,“也不对……这是什么,寄生虫一样的东西……是‘束缚’吗?”
夜斗用剑尖在上面轻轻地一划,女人额头上黑色的缝合线便被锋利地太刀轻而易举地划断了。
呜哇……太限制级了吧!
我倒还没有可以心平气和地看这种场景的意志,于是悄悄往旁边挪了一步,走到了降谷零的身后,抬起手捂住眼睛,从手指缝里观察。
颅顶从前额的位置分开,分开时隐约牵扯着一些液体,内里能够清楚地看到一颗完整的大脑正在有规律地缓缓搏动。
周围的空气仿佛是凝滞住了,我的眼前一花,好像看到那颗大脑忽然移动了一下,再一眨眼,大脑居然消失在了原来的位置。
“别想逃。”
夜斗的反应速度很快,朝一侧挥下太刀,森然的剑气在前方的地面上留下几道深深的痕迹,阻挡住了移动的大脑前进的位置。
三划剑气在地面上禁锢出了一个小小的结界,将它困在了其中。
是个咒灵……还是从未见过的大脑姿态。
我的眼睛目前能够看明白的东西也就这么多了。
“看来只是个胆小鬼。”夜斗轻轻啧了声。
对方被禁锢其中,慌乱地撞了撞,似乎发现没办法离开,很快就放弃了,平静地瘫在地上,一动也不动。
“你可以说话吧。”夜斗伸手,将那玩意儿捞出来,凑近研究了一下。
祸津神的神力将咒灵整个包裹住,令它动弹不得。
血红色的一滩脑子被夜斗就那样拿在手上,看起来既血腥又恶心。
“……”
“是你吧?那个正在弑神的家伙。”
夜斗本想用雪音戳戳它,但是神器大概也觉得恶心过头了,受不住般变回了人形。
雪音双手抱臂,缩着肩膀,先是低下头嗅了嗅自己身上有没有沾染到奇怪的气味,才皱着眉观察对方。
“夜斗,这是什么?”
“一个看起来像是诅咒师的脑子……喂,说话,你认识那个术士吧?”
那颗脑子似乎打定主意不开口,沉默地在夜斗的手上瘫成一滩。
“它真的……还活着吗?”我小心地问道。
一般来说,这种状态下……没有什么东西还能活着吧?《生化○机》都只敢拍僵尸吃掉了你的脑子,而不是你被脑子啃成了僵尸。
“活着。我猜这大概是它的术式,能够依附在不同的身体上,占据对方的肉身……那道伤疤则是它完成这个术式的‘束缚’。”
那岂不就是……传说中的长生不老吗?
我惊讶地看看那颗脑子,胸口还是觉得恶心,“……如果要它回答的话,我可以试试看。”
夜斗看了看我,接着无所谓地晃了晃手里的脑子,“也好,你先来。”
异能力发动,简单地让对方回答夜斗的提问好像不用花太大的金额,钱包里的纸钞少了几张。
我看到那颗脑袋蠕动了一下,从血淋淋的沟壑里冒出了一张嘴巴……说是嘴巴也并不准确,那应该被叫做某种‘发声器官’,生着一些牙齿,看上去诡异至极。
“——我认识他。”
脑子回答夜斗的上一个问题,它的声音尖细,像是女人也像是男人,听不出到底是什么样的语调,在空荡的地下停车场里回响。
夜斗的表情冷冷的,“你的目的是什么。”
又是两张一万円,脑袋继续蠕动,淡蓝色的神力仿佛一层笼罩在上面的塑料薄膜,跟随着它的蠕动而变化。
“咒力最优化,实现——咒力最优化!”
脑袋用尖细的声音回答我们,声音层层叠叠,撞得我脑袋痛。
“谅月!”
发现我好像站得不稳,降谷零连忙扶住了我,担心地问道:“没事吧?”
“……嗯,只是有点头晕。”我摇了摇头,对夜斗说:“没事,你可以继续问。”
夜斗脸色不善,“它的声音对于人类来说也是一种咒力波动,这样一直让它开口也不是个办法……”
“如果只是想知道它的过去,那我想我可能有个办法。”
降谷零在这时说道,“也不需要谅月继续使用异能力,只是得换一个地方。”
夜斗沉默地看向他,视线仿佛一种审视,片刻后,他松了口气,“那就先按你说的试试看,要去什么地方?”
“……警察厅警备企划课部门。”降谷零回答道。
夜斗挑眉,好像在为对方的坦诚而惊讶,“可以,那我们就发吧。”
“我的车就停在外面。”
“哎,等等、等等——”
警察厅是降谷零工作的地方吧……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要去那里,但我还是叫住他们,“这种时候能省一点时间就省一点,详细地址告诉我,我来吧。”
降谷零愣了一下,随后便低声将具体的位置告诉了我。
异能力发动。
我们消失在废弃地下停车场。
警察厅警备企划课。
办公室本厅好像在建筑的十几楼,但是我们几人出现的位置则是警察厅的地下室。
无人的电梯刚好停在这一层上,降谷零按下按钮,指纹扫过,电子女声僵硬的声音说着“识别通过”,电梯门左右开合地在我们面前打开。
“这边是我们平时用于审讯特殊犯人的场所,”降谷零一边往里走,一边和我们解释道:“今天是周日,所以他应该会在。”
“谁?”我好奇地问。
降谷还没来得及回答,迎面走来的几个穿了警服的人便对他问好,“晚上好,降谷先生。”
“嗯,辛苦了。”走在我前面的男人应了一声,感觉整个人的气质都和平时不一样了……更庄严了?
待在这一层的人数不多,只用零零散散的几个,我感觉到有好奇的视线落在我的身上,但是似乎碍于降谷零走在前面,他们都不敢正大光明地看过来。
“你的同事?”
“这边都是警备企划课的成员,不用担心,他们什么都不会乱说的。”
乱说什么……?
有什么好乱说的,我又不是在和他偷摸着偷情……就是感觉被一直盯着好奇怪啊,会让人害羞……
“这边。”我们穿过连廊,然后他用身份识别卡推开一扇门。
“这里是……呜哇!”我惊愕地看着坐在房间里的人,“露伴老师?你怎么会在这里?“
坐在房间中位置上的男人毫无疑问,是先前搬去杜王町居住的漫画家岸边露伴。
那身过于先锋的装扮和堆叠在桌面上的漫画稿我是不会认错的。
……等等,所以他为什么会在警察厅里画漫画?
我困惑地看向岸边露伴,片刻后我的表情僵硬了起来……说起来,那时候在杜王町,降谷零就对岸边露伴的替身能力很感兴趣——
居然真的让他把人给挖过来了。
我扭头看他,降谷零却已经走到了岸边露伴的面前。
“这边有个紧急的审讯要进行。”
岸边露伴的视线扫过我,以及我后面的夜斗,钢笔在他的手指尖转了一下,“可以,只要能让我看到有趣的经历。”
“但是确定这个你可不可以……”
降谷零回过头,夜斗意识到了,然后将那颗脑子拿出来,放在了他们面前。
岸边露伴有一点惊讶,“这是……脑子……?”
“还是活的。”
降谷零说道,“可能有点特殊的能力。”
“只要是活物就没问题。”岸边露伴哼笑了一下,我看到他身后出现了一个银白色的小男孩替身。
那颗脑子好像忽然明白情况很不对劲,发出了尖细的尖叫,咒力在空气中凝聚着——搞什么,这样的状态下它还能攻击吗?
“『天堂之门』!”
随着岸边露伴的话音落下,整个房间变得安静下来。
以脑袋为本体的书本折页哗啦啦地从岸边露伴的桌面上倾倒下来。
那是一本非常厚非常长的书,或者说……长的有些过分了。好像这颗脑袋所经历的漫长岁月能够将这个房间填满。
我往后退了几步,那些纸页差一点就要堆到我的鞋面上。
我低下头,发现那些朝上的文字几乎都是汉字,大约再往后些,才渐渐地变成带有假名的文字。
这到底是个从什么时代生活到现在的老怪物啊!
“好……好丰富的人生经历。”
我瞠目结舌,看着面前这乱糟糟的一片,过了半天才憋出一句话来。
岸边露伴对这些很感兴趣,虽然这种情况对于他来说也是头一回碰见,但是他马上就投入了研究,没空继续搭理我们,自顾自地随手翻了几页就开始看了。
“那我和夜斗就先从前面的看起来,总得弄明白它到底是什么人。”我说道,看了看降谷零:“零,你和、呃,你先帮忙找一下近期的情报吧?”
“好,我知道了。”
在满地的书页堆里,我们花了一会儿才找到属于这颗大脑的人生之书的开头。
说是开头,但还是有些区别,因为那些页面被密密麻麻的字符填满,黑漆漆的一片在纸页上浮动……看不出是什么的字符在上面扭曲,仿佛要从里面透出深深的怨气一样。
“这难道是诅咒……吗?感觉好奇怪。”我皱着眉,目光落在那些字符上会感觉到一些刺痛。
“它曾经是诅咒师,因为某些原因成为了咒灵,这应该是变成咒灵之后的影响。”夜斗随口说道。
成为了咒灵便抹去了一切它还是人类时的痕迹,好像那一切的道德、理智、人性都和这些扭曲的文字一样,陷进深深的淤泥里。
我的胸口发闷,于是飞快地将那些黑漆漆的字页翻过,直到上面终于显出了些我能够看懂的文字。
“文治二年丙午……冬元月日,卒术师十二人、殉流民六人,寻咒物五样,是为……”
我的日本史不好也不坏,不过由于神明们时常挂在嘴边讲一些以前的事情,以至于距离我高中毕业过去了这么些年,却还能记得零星半点。
文治是镰仓时代的年号,源平合战结束,平氏灭亡之后镰仓政府成立,从此开启了日本的武士政权。
抛去前面那些看不懂的不谈,光是从这个年号算下来,这家伙就大概活了近千年。
好一个老妖怪。
我又往后翻了翻,这一段大多都是类似风格的记载,于某年某月在什么地方,死了多少的术师,多少平民因意外被卷入,又找到了几个咒物。
“那时正值土御门家权势的兴盛,是阴阳道自平安京以来发展的最高峰,到处都是咒灵妖鬼,这个程度的死伤不算少见。”
夜斗在我旁边蹲下,指尖划过纸页,上面也是一段日期,潦草地记着当日的情况,“咒物……一些死去的术师尸骸会演变为咒物,它是在搜集那些东西——这也是某种‘束缚’吗?”
在我看来,这可完全不像是什么‘人生之书’,这更像是这家伙在玩某种大型冒险类求生游戏,我们所看的则是这个游戏的记录日志。
这颗脑子存活的时间无疑是很长,但是它平时的活动却单调到不可思议,好像它这么多年的奋斗,就只是为了一件事情:苟下去。
我一边飞快地将无用的信息翻过,一边啧啧称奇。
它抛弃了人类的身份之后,拥有一个通过移植大脑来交换肉|体的能力,凭借这一能力,它可以长生不老以及使用移植后的记忆在□□内的术式。
它称呼自己为‘羂索’,一个佛家象征化度刚强众生及降伏四魔之四摄布施的法器名称。在那个战乱接踵而至,天灾人祸层出不穷的时代,日本神道与佛教神佛习合,成为了神道教,是上至官僚贵族下至平民百姓的心灵寄托——很难说是不是有点要借着这个名头招摇撞骗的意思。
如果要将羂索这漫长的交换人生简单概括一下,那大概能够概括出两种生活方式,一是此人热衷于搜集各种咒物术式,喜欢对自己中意的身体对象下手,在对方的身边拱火,最后成功让对方死亡,然后悄悄地占据身体;第二则是喜欢打探各种真真假假的小道消息,尤其是关于五条家的。
它曾两度败给五条家的六眼,为了达成目的,它也试过将还是婴儿时期的六眼杀死,但是很快他就意识到,一个六眼死亡势必会诞生新的六眼,同一个时代不会出现两个六眼,可是六眼的传承也绝不会不会断开。所以它就放弃了‘杀死六眼’这个方法,转而寻找能够‘封印六眼’的咒物。
……封印六眼,真敢想啊。
只要将六眼封印住,在那位六眼死亡之前就不会诞生新的六眼。
不过好在,在它找到能够真正封印六眼的咒物之前,它还是很害怕五条家的六眼,一旦听闻有六眼出世,便会快速逃离,去远离五条家的地方避世……
“天正九年辛巳,弥生廿六日,于京都茶馆喝茶,听后桌神道学徒谈及五条家诞生了新的六眼,心慌,连夜离开京都,前往虾夷地。”
我下意识地拿出手机,对着这页的文字按下了拍摄键。
可以发给五条同学看看,不愧是能让人闻风丧胆,止小儿夜啼的名号。
“谅月是发现什么了吗?”降谷零侧过头看了我一眼。
“啊、嗯,这家伙虽说是个胆小鬼,但做的事情还真是恶劣至极……”
我指了一下,那是一段明治初期的事情,大概是说羂索附身于加茂家的某位家主‘加茂宪伦’身上,收留了一位体质特殊,能够怀上咒灵孩子的女性,利用对方的特殊性使其九度妊娠,九度堕胎,最后羂索将这九个胎儿制作成了著名的咒胎九相图。
“我听说过这个人的事情。”我迟疑了一下,“加茂宪伦被称为‘史上最邪恶的术师’的名号……居然都是这家伙干的吗。”
想来这种鸠占鹊巢的恶事,千年来羂索做得也不少了,只是……它到底在研究什么?
最开始的记录全部都无法阅读,我也不好分辨它到底是由于什么原因选择不做人了。
‘咒力最优化,实现——咒力最优化!’
几个小时前它掐着尖细的嗓音这么说道,现在只要一回想起来,我仍旧觉得头痛不堪。
但是什么才是咒力最优化?
咒胎九相图、人类和咒灵的混合……再到如今,它又发现了妖魔和神明。
“……”
我决定先放下中间这些冗长的过去,从近一些的时间开始找。
“你们那边呢?发现什么没有。”
“嗯……算是有吧。”降谷零的表情有些奇怪,他在一些有用的情报上贴了便签纸用来分辨。
而露伴老师已经完全陷入了狂热的记录状态,毫不吝啬地夸赞道:虽然是个人渣,但是经历非常有趣呢!
不、不不,露伴老师,您这种狂热的状态才很不对劲吧!作为漫画家,如果将这种邪道剧情画出来,真的会有人去看吗?!
“1989年己巳,12月7日,五条家出现了新的六眼,其诞生之始就改变了咒术世界的均衡,也导致现代诅咒的逐渐增强。”
降谷零又翻过几页,指着其中的一页说道,“2003年癸未,6月22日,横滨。”
听到这个熟悉的地名,我的眼皮一跳,某种不详的预感忽然从我心底升了起来。
降谷零继续说道:“发现了一个能力很有趣的人类,她的能力可能是打破天元进化僵局的钥匙,我一定要得到她的身体。”
降谷零说完,又停顿了了一下,“谅月……这里,还有一张和你很像的人像画。”
“啊……”
我走过去瞥了眼,浮世绘风格,看起来既像我又不像我,好像商业街旁边的道路上摆摊画画500円一张的风俗画,我抱着手臂搓了搓,感觉很不舒服:“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种地方啊,好恶心……!”
话一说完,我忽然想起了六年前的事情。
对了,那时候正好是横滨的龙头战争,历时88天,我在最后的几天从东京赶回横滨,好像确实是在6月份。
会被羂索注意到是因为……那是我第一次频繁且大范围地暴露并使用自己的异能力。
龙头战争结束的后一段时间里我也的确被许多组织缠上,只是之后异能特务科以及港口黑手党的介入帮我摆平了大部分的麻烦。
没想到,最大的麻烦居然是在这里吗……
“大概就是在那个时候,谅月被羂索盯上了。”
因为特殊的术式存在,想要获得我的能力就必须杀了我,这就是我会被羂索针对的缘由。
这么一想,现在也能猜到它又为什么会对降谷零出手,无论是杀了降谷零占据他的身体接近我,还是不杀他,利用他作为诱饵引我上钩,对于它来说都是相同的……羂索完全不在乎自己会杀死多少人,只要它能够达到自己想要的目的。
我翻了翻那段时间发生的事情,除去一些习以为常的躲躲藏藏——它还在仙台和人结婚,生了个小孩。
它居然去生了个小孩?!
这老东西玩得挺变态啊。
震惊之余,我也还是记下了那个地址和那位被叫做‘虎杖悠仁’的孩子名字,算一算年龄,他现在和小惠好像差不多大。
只有那么大的孩子,他的出生仅仅是为了推动一场跨越千年,缜密而残忍的计划……
就算是我这样不喜欢小孩的人也觉得实在是没有人道。无论如何,还是让高专那边的人尽早干涉一下,反正都养了这么多小孩了,再养一个也没关系吧……甚尔做的儿童餐味道挺好的。
2006年丙戌,11月7日。
星浆体消失,天元无法同化,必须开始进化。
咒力最优化可以开始了。
降谷零站在我的边上,指尖划过那几个字,问道:“所以,这个‘咒力最优化’到底是什么?”
我拧起眉毛,结合一下先前看到的零星情报,慢吞吞地解释道:“我猜应该是一种将‘生存竞争’变得更加残酷的世界,在那个世界里,人类需要不断地互相残杀,活下来的就属于优胜劣汰之中的‘优’,有一定的几率能够促进人类所谓的‘可能性’的延伸,从而达到咒力最优化……它的那些咒胎九相图,以及妖魔咒灵神力的混合体应该也是为了达成这一目的的实验品……哈,你还别说,蛰伏千年就为了这么一个破理由,这家伙还真是执着。”
夜斗的脸色黑下来,冷冷地说:“邪道。”
的确是邪魔外道。连我都差点被这猜想气笑了,大概还有些困惑不解的因素夹杂在里面,但……是不是还要夸奖一下它这持续了近千年还不轻言放弃的学术探究精神啊?
什么精神病居然能维持这么多年,意志也太坚定了些。
2008年戊子,2月9日。
被一个从未见过的陌生男人找到。这个男人希望能够与自己合作。
他看出了能够不停移植大脑的术式,坦言他从黄泉拿走了伊邪那美的至宝,生命也早就跳出了六道轮回之中。
夜斗显然也看到了这一段,鼻腔冷哼一声,“都是只会东躲西藏的家伙,怪不得会混在了一起。”
这个陌生男人毫无疑问就是绯口中的‘父亲’,之前附身于藤崎浩人的术士,他和羂索达成合作,因为他的目的也是想要杀死我,作为表示合作的诚意,术士能够给羂索提供妖魔用于研究。
我:“……”
可以,你们了不起,你们清高。
怎么你们都是伊邪那美的人间代行者啊?
还好这家伙的灵魂都已经跟着咒灵领域一起消散了。
但是我现在恨不得再把人找回来重新打一顿。
上次我还是下手太轻了!
我对着手机那头问道,“还醒着吗?没睡吧?”
被接通的电话那边可疑地沉默了一会儿,“……现在已经是凌晨三点二十了哦谅月酱?”
“啊、这么晚了?抱歉,我没注意到时间,不过我这边有新的情况,还是想尽快通知你一下。”
我抓了抓头发,不好意思地道歉。因为沉浸在羂索的书面罪行陈述之中,我完全没发现时间居然过得这么快。
我不太确定五条悟是不是那种会有起床气的那类人,至少如果半夜被电话铃吵醒的人是我的话……啊对,这个时间我一般还没睡着,无法作为对照组。
“所以,是有什么事?”五条同学平静地问我,语气听不出好坏。
“还记得上次我问过你的关于‘额头上有缝合线’的女人吗?我找到它了,现在这边发现了一点情况。”
我垂下眼睛扫过纸页上的文字,“这和夏油同学也有关系。”
“和杰有关?”一提到这个,五条悟就生出了点兴趣,我听见那头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声,大概是五条悟从房间走到了阳台上。
“那家伙叫‘羂索’,看记录它应该和你们家的前几任六眼打过交道,也不知道你们五条家在这方面有没有留下什么记载。”
五条悟干脆地说:“没印象,我从来不去翻那种东西。”
“好吧,这也不重要,”我咕哝道,反正这家伙都已经落在我们手上了,就算是再想做什么也是有心无力,“主要和夏油同学的术式有关,咒灵操术可以将降服的咒灵吸收并自由操控……我记得是这样的吧?刚好羂索对这能力眼馋得很。”
五条悟在电话那头嗤笑出声,“难道这东西还有办法夺走他人的术式吗?”
“可以啊……”
我幽幽地说道,“只要夏油同学死了,肉|体还存在,就会被羂索占据,这样它也能够使用这具身体的术式。”
“……”五条悟沉默了下来。
“不过这家伙已经在我们手上没法逃走了,所以也别太担心这个情况会不会真的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