禅院蓝,好像已经从他的手中挣脱了。
“喂!”直哉忽然喊住月彦,一个冲动的念头从他的口中吐出:“把蓝嫁给我!让她和我订婚!”
无论如何,他都要把蓝留在身旁。
月彦露出了吃惊的神色,继而客气地拒绝了:“这位先生,我的女儿正是读书的年纪,并不适合结婚。如果你真的喜爱她,就应当期望她继续深造,有更广阔的未来,而非止步于家宅之中。不是吗?”
一番话,说的直哉哑口无言,只能恼火地瞪着月彦。
可除了不高兴地生闷气,直哉什么都做不了。毕竟,这个人是蓝的父亲。
“蓝可未必会回到你身旁。”直哉恼怒地说:“你等着,等我回去见父亲。她叫禅院蓝,她是禅院家的人!”
丢下这句话后,直哉气冲冲地走了。
“蓝,这个少年不是什么善人啊。”月彦推了推头顶的帽子,“对了,医院不允许我们停留太久,你的母亲到底还是禅院夫人的身份。我们必须走了。你要跟我回家吗?”
蓝回过神,果断摇头:“我要回咒高。”
“爸爸不勉强你。”月彦笑了笑:“放心,从前你缺失的东西,以后爸爸都会加倍地补偿你的。”
这番话实在叫人心动,但蓝却不敢多看月彦,她总觉得这个人很危险。
蓝飞快地回到了咒高。
夜色四合,星月闪烁。她踏上咒高的参道阶梯时,看到夏油杰正矗立在夜风里,左右徘徊着。
“蓝,你回来了?”杰看见她,呼了口气:“我感觉到我的咒灵在靠近,就猜到是你回来了。”
蓝胡乱点了点头,问:“悟少爷呢?”
“他被夜蛾老师抓去办事了。”杰说。“你的脸色有些苍白,你没事吧。”
蓝说:“没事。”
但她的神情,可实在不像是没事。
先前在医院时,她只感到茫然和虚假。可当她回到咒高,那缺失的悲伤就一下子冲了上来。
虽然阳子对她十分苛刻,几乎从未对她笑过,留给她的记忆只是殴打、辱骂、嫌弃、憎恨,但那到底是她血脉相连的亲人。
蓝低下头,眼眶发烫,她不禁伸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生怕在杰的面前哭出来。一边这样做,她还要一边强调:“没什么,明天一切计划照旧。”
就在这时,她感到一双有力的手臂搂了上来,像哄小孩一样轻拍着她的背。
“想哭就哭吧。遇上这种事,确实该大哭一场。”杰抱着她,低声地说。
怀中的少女如此单薄,轻轻发着抖,好像一碰就会随碎裂的玻璃。杰搂紧双臂,心脏轻轻地跳快了。
悟,应该还没回来吧?杰在心底这样想。
夏油杰突然的拥抱,让禅院蓝微微僵住了身体。
夏日的夜风泛着凉意,吹动鸟居旁的洋桔梗花丛。极淡的花香,混杂着杰身上浅浅的凉烟味钻入了人的鼻尖。杰的发梢是黑色的,与这夜幕是相同的颜色。
“夏油先生……!”蓝紧张地推了推抱着自己的人。
其实从前的她,并不会反抗这些过分的举动。但是在夏油杰面前,她却生出了这样做的勇气。因为,她知道杰不会生气。
“啊……抱歉。”杰像是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他松开了手,露出歉意:“你刚才的样子,实在是太像……我的妹妹了。我很想安慰你,所以……”
蓝眨了眨眼:“夏油先生有妹妹吗?”
杰做出苦笑的表情:“有。只是现在分开了。”——妹妹,指前女友。
“怎么会……”蓝看着他蹙起的眉心,心底感受到了淡淡的悲伤:“为什么我们总是会和最亲近的人分离呢?”
杰说:“大概是因为,人类是磁石一样的东西吧。”
“磁石?”
“距离还远的时候,会互相吸引;但靠近到一定程度,就会不可控制地离开了。”
禅院蓝有些听不懂她的话。她抬头看了看夜空,那种失去至亲的茫然和虚假感又涌了上来,这让她很无力,便在一旁的长凳上坐了下来。
母亲还在的时候,她会觉得世界上还有与自己相同的存在。但母亲不在了,她就彻底变得孤单了。
至于弟弟……
那是个如同陌生人一般的家伙。
“还是很难过吧。”杰也在她身旁坐下来,伸手摸了摸她的头顶:“这种事,只能靠时间慢慢冲淡。”
“夏油先生有过失去重要的人的时候吗?”蓝问。顿了顿,她有些后悔地说:“啊,我不该问这种冒犯的问题。如果夏油先生不想回答的话,可以不说。”
但杰好像不以为意。“和女友分手算吗?”他问。
杰和双亲的关系虽然疏远,但他们都还好好地活着。朋友、后辈、家人,也全都陪着他。对现在少年的他而言,被女友甩掉,就是最让他忧郁的事了。
“算吧……?”蓝犹豫地说:“如果分手之后很难过的话,夏油先生会去做些什么呢?”
“嗯……”杰揉了揉眉心。
分手之后做什么?很简单,再找下一个女友。只要找女友的速度够快,找的女友够多,他就不会有感到悲伤的空闲了。追一个不够忙,那就追两个。实在不行,就三个。
正所谓,冲淡旧恋情伤痛的最好的东西,就是新恋情。
——当然,这些是不能告诉蓝的。
“我会看书。”杰语气温和地说:“沉浸在文字的海洋里时,我能获得宁静。比如,《最底层》这样观察贫弱者的话剧剧本就很不错。”
这番话,让蓝露出了敬仰的神色。夏油笑了笑,毫不心虚。
旋即,蓝微微叹息一声:“我没读过什么书呢……”
在樱霜时,她虽然学了一点莎士比亚之类的东西,奥菲利亚、哈姆雷特、王子复仇什么的,但也只是层皮毛。而且,她很快就休学了,也没机会继续学习这些东西。
“除了看书,我还有个坏习惯,那就是抽烟。”杰的语气,变得有些自嘲:“尼古丁这样的东西,也会麻痹人的神经。”
其实,除了烟,他还会喝酒。悟从不喝酒,他就自己一个人喝。法律不允许他这样未满二十一岁的人喝酒,但是,杰不介意法律。
蓝想起了杰身上的那种凉凉的气息。她犹豫着问:“夏油先生,我能试试吗?”
“什么?”
“烟。”
“不行。”杰很果断地拒绝了她:“烟这种东西对健康不好,不要尝试。”
“可夏油先生和悟少爷都在抽吧!”
“那是因为我们是最强的咒术师。”杰笑了起来,眼睛弯弯的:“如果蓝也能变成最强的咒术师,就可以抽烟。”
这样的要求,让蓝的心底有些气鼓鼓的。她觉得杰在耍无赖——她怎么可能成为最强的咒术师啊?
蓝托着面颊,似乎有些生气。这样子比她从前木讷的模样要鲜活多了。杰看着她,想起初次在医院见面时,她那副羸弱苍白的模样,心底有了极淡的满足感。
“蓝,我以为你不会回咒高了。毕竟,你的父亲来找你了。”杰取出烟盒,慢吞吞抽出一支烟。
蓝摇了摇头:“我不信赖那个男人。更何况,我还是想做咒术师。”
“哦?咒术师很累的哦。”杰晃了晃打火机,咔哒点燃烟头。这过程就像魔术一般,吸引得蓝一直盯着他的手看。“每天都要从早工作到晚,哪怕是约会,也可能在中途被叫走。”
“那不是很好吗?”蓝眼睛晶亮。
“好在哪里?”杰不解。“简直累得要命。”
“这样的生活很充实。而且,被人需要的感觉,一定很棒吧。”蓝垂下眼帘,喃喃自语。
杰的香烟点燃了,凉烟的味道又传入了她的鼻端。蓝不是没有闻过烟味,直哉也会偷偷摸摸抽烟,但是直哉身上的味道很刺鼻。可杰不一样,他手中的香烟,味道温和,不惹人厌。
就和杰的性格一样。
不过,烟到底是由尼古丁构成的。再清凉的烟味,也藏着足以致死的成分。
“你很有觉悟。”杰夸奖蓝。“不过,成为咒术师也不简单,训练是很累的事情,还有死亡的危险哦。”
“我不怕——”蓝很大声地说。顿一顿,她抬起头,用那双漆黑的、像是倒映着星星的眼睛看着杰,轻快地说:“而且,有夏油先生在,不是吗?你一定会救我的吧?”
你一定会救我的吧?
少女的声音充斥着信赖。
杰愣愣地看着他,忽然觉察到手心发烫,似乎被烟烫伤了一般。
禅院蓝就坐在他身旁,仰头乖巧地看着他。丛丛洋桔梗开得正盛,纯白的花瓣,如少女透明的心一般干净。
他的心底忽然有了一丝躁动。
“蓝,”杰的喉结动了动。他听到自己说话了。这一切都像是不受掌控、在梦游的情形下发生的。“你不是想知道烟的味道吗?我有一个方法,让你既不用被尼古丁威胁到健康,又可以感受烟的味道。”
“什么方法?”蓝迷惑地歪过了头。
杰伸出手,托起了她的下巴,俯身将嘴唇凑上去,轻轻地亲住了她。
——这样做,好像有些太快、太赶了,恐怕会吓到她。但是,他偏偏想这么做。在一场恋情里,接吻的冲动永远是最可贵的东西。杰深以为然。
禅院蓝愣住。
凉烟的味道,似乎钻入了她的舌尖,与洋桔梗那极淡的香味糅杂在一起。一切都是如此的安静和温柔,在风铃的叮当声里,仿佛变作了烟雾吹出来的梦。
她的目光闪了闪,脑袋一片空白,只剩下唯一的一个念头:夏油先生抽的烟,原来是这个味道的吗?
哗啦啦——
咒高宿舍的女洗手间内,禅院蓝将水龙头开到最大。她接了一捧水,往自己滚烫的脸上泼,满面都是懊恼。
她在做什么呀?
她竟然和夏油先生接吻了。这样不知廉耻的事,她是怎么做的出来的呢?
虽然她推开了夏油杰,还生气又委屈地冲他喊“夏油先生怎么可以做这种事”,可她到底是和杰接吻了。
她是个可恶的、不知羞耻的、道德丧失的恶人!
蓝在心底嫌恶着自己。
就在这时,恶魔梅耶林的声音浮现在她的脑袋里:“蓝ちゃん这不是做的很好吗?收集到了全新的精彩图鉴‘洋桔梗与凉烟’,干得非常不错呢!”
“到底哪里好了呀——”蓝十分羞愤。
明天,她还要跟着悟和杰一起出任务。这样一来,要她怎么面对那两个人呢?可要她放弃这次任务,她又是绝对不愿意的。她很想变强,然后成为咒术师。
梅耶林安慰她:“蓝ちゃん,这不是你的错。是那个人强吻了你哦!”
蓝盯着水龙头,神色复杂:“可是,这也不是夏油先生的错。他是个好人,肯定不会做伤害我的事。”顿一顿,她咬住嘴唇,低声喃喃道:“这是我的错。是我不检点,才会让夏油先生那样做的。”
梅耶林沉默。然后说:“蓝ちゃん,别说这种自暴自弃的话!”
不过,恶魔的劝慰并没有什么用。在禅院家如地缝苔藓一般生长的蓝,是个“凡事只会在自己身上找原因”的自卑者。直哉最喜欢的,就是她这一点。
要她转变这种被禅院家自小浇灌出的想法,肯定还需要很久。
禅院蓝在洗手间待了很久,才往宿舍房间走去。她现在不和悟住一起了,而是住在硝子的隔壁,自己单独一间。
这一晚,她没怎么睡好,梦中总有母亲的斥责声回荡着。再醒来时,她的精神颇有些萎靡。但因为记得今天要任务,她还是迅速收拾好自己,跑到约定的地点集合。
中庭的阳光很满,夏日的蝉鸣密密入耳。杰和悟站在树荫下,像是两个等待拍摄杂志封面的少年模特。
蓝隔着许久看到他们,脚步就忍不住放慢了。这两个人,一个是刚分手的前男友,一个是昨天接吻的人。这样的关系,让她觉得怪怪的。
——但好像只有她一个人觉得怪怪的。
两位“最强的咒术师”全都像是没事人似的,该玩手机玩手机,该嚼泡泡糖嚼泡泡糖,还时不时互嘴一两句。
“杰,你好菜啊,这都能输。”
“要不是你拖我后腿,我能输吗?”
——好像是在讲游戏的事。
“悟少爷,夏油先生。”蓝气喘吁吁地停在他们面前。“我没来迟吧?”
“没有。”悟笑眯眯地说:“要出发咯?一会儿就去找那个叫天内理子的小鬼。”
蓝点了点头。
三个人出发,直奔天内理子就读的廉直女子学院。
在路上,蓝听两人说了点任务的来龙去脉。
咒术界有一个相当重要的结界,需要靠名为“星浆体”的人献祭自己,来维系其存在。而天内理子,就是这个星浆体。
多年来,理子一直秘密地以普通人的身份生活,等待着献祭的那一刻。但最近,她的情报不慎走漏,许多心怀不轨者盯上了她。
而悟和杰的任务,就是确保理子能平安地活到献祭自己的那一刻。
蓝听完这个任务,心底只觉得不可思议:“怎么会这样……要是、要是献祭自己,那她不就是……死了吗?她和我们差不多大吧?”
“也不算是死了吧,只是变成了更缥缈的存在。力量啊,结界啊,天元的意识之类的。”悟竖起手指,一本正经地解释。
蓝不太听得懂,心底还是觉得为难。
三个人站在廉直女子学院附近的公园里,环顾着四周的景象。就在这时,高处的建筑传来“轰隆”一声巨响,一名穿着制服的少女,从高楼破碎的窗户里掉了下来。
而高楼的边缘,有几个作诅咒师打扮的人,正虎视眈眈地看着坠落的少女。
“那个人是……”悟把手搭在额头上,做出眺望的架势。下一刻,他嚷嚷道:“不就是那个叫天内理子的小鬼嘛!她这是已经被人袭击了?!”
“诶?!”蓝吓了一跳。
理子掉下来的大楼,大概有二十层那么高。她要是摔到地上,绝对粉身碎骨!
光是想到少女血肉模糊的模样,蓝就觉得无法接受。
不行,不能那样!必须救她!
就在禅院蓝这么想着的时候,周遭一个报停里的报纸,忽然“呼啦”一阵飞了起来,就像是有生命的纸鹤一般,排着队朝天内理子那下坠的身影飞快地吹去。
“哈?”悟和杰同时愣住:“和上次一样……”
前一次,杰和悟打架时,劝架的蓝用广告优惠单糊了他们一身。这次,她竟然让报刊亭里的报纸全都飞了起来。
“是以纸张为媒介的咒术吗?”杰陷入了思考。
但蓝却没空管咒术和报纸之类的事,而是急匆匆往理子的方向跑去。
“理子交给蓝,我们去处理那些诅咒师吧!”悟指了指那些在半空中虎视眈眈的人。
“分头行动,很合理。”杰轻松地说。
空中飘飞的报纸层叠铺开,像是一张吊床一样接住了下坠的理子,然后慢慢地下沉、下沉,让她的身体缓缓落在了地上。
等理子落地后,报纸就失去力量,哗啦散落一地。
“你没事吧?”蓝紧张地上前,抱起理子,关切地询问。
这是个扎着辫子、包着头巾的少女,长相清秀可爱。光凭外表,分毫看不出她是那么重要的“星浆体”。
“唔……”理子痛吟一声,缓缓睁开了眼睛。当她看清蓝的脸时,她露出了感激的神色:“是你救了我吗?谢谢你……”
杰和悟以飞快的手脚清理掉了诅咒师,也跑了过来。杰不放心理子的状态,想要凑近检查一番。谁知道,他才弯腰,天内理子就飞快地从地上弹起来,“啪啪”两声,把杰和悟一人抽了一记巴掌!
“真是下贱小人!竟敢觊觎妾身的性命!”理子摆出假面超人一般的战斗姿势,像愤怒的小鸟一样冲杰和悟嚷道:“妾身今天就要你们死得畅快!”
杰愣住,悟发呆,两人捂着挨了一巴掌的脸,不甘心道:“没看到我们也帮了你吗?那些诅咒师是我们打败的诶!”
理子:“那我不管!”
悟不甘心:“凭什么啊?同样是救了你,你对蓝的态度怎么那么好?”
理子转向蓝,刚才那愤怒小鸟一般的姿态瞬间不见,眼睛里闪起了星星:“因为,她是可爱的女孩子。”
杰&悟:……
理子说完这番话,看了看时间,表情瞬间变得焦急:“糟了,要赶不上上午的课了,我得赶紧回去上课——”
按理说,理子这样的星浆体,最好是留在高专这样绝对安全的场所内。但下达任务的咒术高层说,杰和悟要服从理子的一切心愿。
于是,他们只好乖乖送天内理子回学校上课。
“学校内也不安全,还得有人一直跟着她才好。”杰叹了口气,将一套廉直女子学院的制服递给蓝,说:“拜托你打扮成学院的学生,就在理子妹妹附近跟着。我的咒灵也会陪着你的,遇到危险,我们就赶来。”
蓝慎重地接过衣服,接下了这桩委托。
这可是她在踏向咒术师之路上的第一份工作,万万不能搞砸了!
上课,休息,闲聊,玩闹。
天内理子的生活,满是少女的热闹和鲜活。
禅院蓝站在对面教学楼的天台上,隔着教室的玻璃看着她,心底竟然有些羡慕。
这就是普通女孩该过的生活吗?
虽然理子也不是什么普通人,但这样的生活,确实令人向往……
天台的风吹得人发懒,禅院蓝伸了个懒腰,将手搁在栏杆上。就在这时,她身后传来杰的声音:“我带了乌龙茶和汽水,想喝什么?”
蓝吓了一跳,回头一看,果然瞧见了夏油杰的身影。他悠闲地提着一袋饮料,推开楼梯间的门,朝她走了过来。
蓝紧张地四处张望一下,见没有旁人,才松了口气:“夏油先生,这里可是女校,不要随随便便乱走啊!”
杰笑了笑,很没诚意地说:“咦?这里是女校吗?我太笨了,没注意到呢。”
蓝:……
怎么可能注意不到啊?这里根本没有男学生嘛。
“夏油先生有什么事吗?”蓝将目光移回对面,隔着窗玻璃望着正在听课的天内理子。理子在做笔记,圆珠笔上的小兔子挂件摇摇晃晃的。
“给你送饮料。”杰说。
“谢谢。但是……我不渴。”蓝说着,不动声色地退开了。
她记得昨晚发生的事,所以她认为现在应该和夏油先生保持距离,免得让夏油先生再犯错。
“怎么,在生气吗?”杰将乌龙茶递给她,笑容坦诚:“我是亲了你,真抱歉。要是生气的话,就打我吧,我受得住。”
禅院蓝有些气恼。
她是在生气,可她怎么敢打杰?他是最厉害的咒术师,而她不过是个平平无奇的普通人。
“我不会那样做的。我知道,夏油先生是好人。”蓝撇过头,低声说:“但是,夏油先生不能再做同样的事了。”
杰露出诧异的眼神:“你就那么相信我吗?万一我不是你口中所说的‘好人’呢?”
“不,我觉得夏油先生是很好的人。”蓝皱眉。
他愿意帮她保守秘密,也愿意救她出禅院家。他说过,他就是为了拯救弱者而生的。
看着她这幅模样,杰揶揄起来:“蓝,你太容易相信别人了。”
“那夏油先生还会再犯吗?”蓝反问。
“我不会再犯了。”杰用温和的声音安慰她:“都是我的错,我不会做同样的事,请放心吧。”
蓝露出一副“我说的没错吧”的表情。
就在这时,蓝的手机响了起来。她接通后,听到了五条悟吵吵嚷嚷的声音:“蓝,我在自动贩卖机这边呢。你有想喝的东西吗?等一会儿我给你拿去……”
蓝正想说“不用了”,冷不防身体被夏油杰的手揽住。她猝不及防,手上的手机啪嗒一声摔落在地。紧接着,她的下巴便被杰捏着抬起。
“夏油先生?!”蓝惊诧地抬起头,正好被他的吻落个正着。
杰的舌尖像狐狸似的狡猾地舔舐了一下。杰亲着她,眼睛笑眯眯地弯起来,仿佛在说:你被骗了。
地上的手机里,还在传出五条悟的声音:“喂?蓝?想喝什么饮料?奇怪……没信号吗?”
第26章
禅院蓝用力挣了挣,推开了夏油杰。她用手背擦拭着唇角,恼得眼泪都要出来了:“夏油先生,你到底在做什么?!”
不是说好,他绝不再做这种事了吗?
“我以为你是个很好的人,结果你根本不是!”蓝涨红了脸,大声地指责他:“夏油先生是个骗子!骗子!”说到最后,她的声音都要哭了。
杰举起手,做出投降的姿势,满脸歉意:“抱歉,刚才有两个诅咒师在观察我们,我担心露馅,所以就出此下策……”说着,他指了指教学楼对面。
蓝转头望去,果然看到两个黑影消失在对面天台的楼梯间里。
“诅咒师?”她愣住,眼泪也停了。
“是啊。”杰把手放回口袋里:“他们八成是在观察地形吧。我怕暴露我们的情报,所以才做了那种事。这样一来,诅咒师们就只会当我们是逃课的普通学生了。”
蓝张了张口,忽然感到一阵羞愧和窘迫。
原来……是这样吗?
自己把话说得那么难听,但夏油先生其实是为了任务……
可这不能怪她,因为夏油先生的行为,也太夸张了!
如果要假装自己不是咒术师,那睡觉也好、看书也好,都比忽然亲她要来得正常吧!
更何况,夏油先生的咒高制服还那么明显。这种举动,到底有什么意义?
一旁的杰弯腰捞起了蓝的手机,对还在“喂喂”的五条悟说:“悟,我们这里发现诅咒师的痕迹了。做好准备了吗?我们可不能叫这群人阻碍理子妹妹学习。”
他这幅正经的样子,实在是叫人无法怀疑。
蓝半信半疑地盯着他,心底的气慢慢消散了。
算了。夏油先生正辛苦地计划着如何保护天内理子呢,自己却在这里纠结什么亲不亲的,实在是太小家子气了。
于是,她攥紧了拳头,认真地说:“夏油先生,我准备好了,我们一起保护天内小姐吧!”
确实有不少诅咒师潜入了学校内,悟和杰兵分两路,将他们轻松解决。蓝原本还担心自己会害怕得走不动路,结果那些诅咒师根本来不到她面前。
至于天内理子呢,她可能压根不知道,曾经有那么多的敌人出现在她的面前。
很快,中午到了。
蓝本想在天□□自解决午餐,天内理子却忽然来找她了。
“蓝,你自己孤零零在天台站了好久啊!”理子叉着腰,另一只手摇晃着一个装满三明治、零食和酸奶的塑料袋,脸上满是笑容:“我们一起吃午餐吧!”
“我们一起吗?”蓝指了指自己,受宠若惊。“可是,天内小姐不是要和自己的朋友一起吃饭吗?”
“你也可以是我的朋友呀!”理子大笑起来,一屁股坐在了天台边的围栏上,然后将买来的食物铺满了身前:“你喜欢吃什么?三明治,热狗,紫菜便当?”
夏日的蝉鸣满布耳朵,理子的笑容似乎比阳光还耀眼些。这一刻,蓝忽然觉得,自己原本也是这廉直学院的普通学生。而她和理子,则是已经认识很久的朋友。
她普通地上学、考试,和朋友一起在天台吃午餐,过着平凡却毫无烦恼的日子。
蓝想着,慢慢低下头,讪讪地说:“嗯……什么都可以。”速食饼干,剩饭,方便面,什么都可以。
“那你吃这个吧!”理子将火腿三明治塞到她怀里,自己则开始吃便当。
蓝愣愣地看着她,目光闪烁。
“怎么不吃?”理子问。
“我只是很意外……”蓝捏紧了三明治:“以前,没有人愿意做我的朋友。”
“啊,这样吗?”理子眨了眨眼:“那和你在一起的那两个怪人是怎么回事?我是说那个一看就很会骗女人的刘海怪物,还有那个白头发的精神小伙。他们不是你的朋友吗?”
蓝摇了摇头:“我应该不是他们的朋友……”她配不上那样的身份吧?
“哈——我明白了!”理子的嘴被食物塞得满满当当。她大声道:“他们之中,肯定有你的男朋友!”
“咳咳咳!”禅院蓝爆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嗽。她红了脸,忙不迭地解释:“没有,没有。”
“你这幅反应,可不像是‘没有’的样子。”理子斜瞥着她:“让我猜猜……应该是那个刘海怪物吧?他一直很关心你的安全呢,目光从来都不离开你。”
“诶?”蓝愣住了。
是这样吗?夏油先生,一直在关注着自己?
“我猜中了?”理子笑了起来。
忽然,理子的手机响了。她拿出手机一看,顿时“啊”了一声,人站起来,放在膝盖上的便当盒摔落在地:“黑井?!”
手机上,是一个昏迷女人被捆绑起来的照片。这张照片还附带一条信息:要想这个女人活命,就到冲绳来。
“怎么了?”蓝紧张地凑了过去:“呀……这个人是……”
“她是我的看护者。”理子的身体轻轻发抖。她捏紧了手里的筷子,状似生气,可眼里却有眼泪在打转:“这群可恶的混账,不冲我来,却伤害我身边的人!”
事态有变。
因为五条悟和夏油杰的保护圈实在是太完美,没有诅咒师可以接近天内理子,于是诅咒师们改变了策略,绑架了理子的看护者黑井美里,试图用人质威胁理子自投罗网。
“这下就必须去冲绳了。”廉直女子学院的花园里,四个人商量接下来的对策。五条悟看着理子手机上的照片,嘀咕道:“把人救出来倒是轻而易举,不过去冲绳有些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