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序之合上电脑时,转头,就看见她侧脸靠在椅背上,将外套当被子盖在身上。
窗边正好亮着一盏落地灯,暖黄的灯光映在她脸上,鼻梁像是一道?明暗的分界线,长发自肩头垂落,整个人轮廓也变得毛绒绒的。
梁序之没叫醒她,视线在她脸上停了许久。
这半个月烦闷的情绪莫名就在今晚消散大半,也不知是否全然是她的缘故。
又过了会儿,梁序之低声?叫她:“钟晚。”
钟晚皱了皱眉,像是现在才意识到自己睡着一样,一个激灵坐直身子。
“啊…”
梁序之看到她刚才的表情实在可爱,笑了声?:“隔壁房间是空的,过去睡吧,都重新?打扫过。”
月光洒下一片清晖, 将斑驳的树影留在窗沿。
钟晚将外套挽在胳膊上,起身,嗓音还带着未全然苏醒的睡意。
“我还是回去睡吧。”
她去病床边上, 低头看向梁序之受伤的胳膊和脚踝,探出手,又收回来,“…是?不是?特别疼?”
梁序之掀起眼皮,看着她的眼睛, 默了须臾。
车祸几天,都没?人问过他这个问题。
秦助理虽然上心, 但也?都是?公事公办, 以完成工作为导向,不会问他这么偏感受的问题。
虽然, 这也?没?什么可问的必要?, 答案显而易见。
但这次骨折的确比念书时被绑架那次要?好受很多,当时误了治疗时间, 记得连清创的手术都做了有两三次, 梁穆远和梁承安都只是?说‘人救过来就好’。
梁序之伸手,即使?裹着石膏也?不愿让她细看一般, 又将被子扯过来,盖住腿和那条胳膊。
他敛了目光,轻描淡写地说:“还好。”
指指上方悬挂的透明注射液瓶,“有止痛的药。”
已?经过了零点, 钟晚莫名也?没?那么着急走了, 但留这也?是?去隔壁睡觉, 于是?想了想,又问:“你明天什么时候转去别的医院?”
梁序之:“下午。”
钟晚扯扯唇角, “那明天傍晚下戏我再过去,我问秦助理要?地址。”
梁序之“嗯”了声。
两人无声对视几秒,他先开口,嗓音沉缓道:“回去休息吧。”
钟晚:“那…你也?早点睡,休息好伤也?恢复得快。”
梁序之低头,钟晚便往门外走。
经过门口控制灯光的开光时,顿住脚步,又帮他熄灭一盏,只留床头的阅读灯。
病房门轻阖上,梁序之抬眼,看向窗边那盏刚熄灭的灯,而后,视线移向她离开的玄关方向,停留须臾,直到?玄关顶上的感应灯也?熄灭。
隔天上午,钟晚原本打算在酒店休息,临时被《朱粉壁画》的导演通知,电影最?后的制作剪辑即将完成,在筹备定档了,让她有空时配合拍几组宣发?用的照片。
她让安妍去办这件事,但尽量把晚上的时间都空出来。
刚敲定好,钟晚的手机又响起,来自港岛的陌生号码。
以为是?骚扰或者?推销,她挂断了两次。
一会儿后,又有个存过的号码打进来,来电显示是?卢文卓。
她愣了愣才接起:“卢先生?”
卢文卓:“钟小姐,有个事我这还是?先跟你打个招呼。前两天我跟纪总打了场球,纪为南,之前跟你提到?过他。”
钟晚:“啊…我记得。”
卢文卓:“他恰好提起你,应该是?在什么酒会上跟你见过面,说是?总觉得眼熟,我跟他说了你的身世。”
“别担心,纪总不会跟其他任何人乱说,包括他夫人。有当年和你母亲的那层关系在,他也?一定不会做对你不利的事。”
钟晚乍然听到?这个消息,思维有些?卡顿:“…这样?啊。”
想起那天跟卢文卓见面时,她也?没?提过这层身份要?保密,事到?如今,其实也?没?什么保密的必要?。原本就是?上一辈的事,再者?说她明年就要?离开港岛,跟这些?人事物再无关系。
电话里?,卢文卓继续道:“纪总想跟你见一面,我把你的联系方式给他了,当然,见不见决定权在你。”
钟晚茫然道:“好的好的…我知道了,麻烦您。”
卢文卓最?后提醒了句:“对了,你应该也?知道他跟梁虹姗是?很多年的夫妻。有些?话,我没?跟他说过,你最?好也?别提,不然这场可不好收。”
钟晚:“…嗯。我明白。”
挂断电话不久,那个陌生号码又打进来。
钟晚猜测就是?纪为南的来电,她深吸一口气,按下接通键。
“您好?”
纪为南先自我介绍,钟晚表示她记得后,他缓声道:“上次见面只觉得钟小姐看着眼熟,不知道原来是?阿茵的女儿。”
他顿了会儿,问:“不知道方不方便,最?近有空一起吃个便饭?没?别的意思,就是?…你应该已?经知道,我跟阿茵是?一起长大的,她还在世的时候,关系很好。”
钟晚犹豫两秒,答应下来。
她今天午饭时间就有空,纪为南也?正好没?别的安排,两人约在了离她拍摄场地近的一家?茶餐厅。
钟晚例行?要?给林叔发?条消息报备,以免见面后有什么事端。
打开短信界面,才想起林叔在休病假,索性将短信直接发?到?了梁序之的手机号上。
没?多久,梁序之回了个“好”字。
钟晚被司机送到?约好的餐厅时,纪为南已?经提前在包间等了。
钟晚看到?这个人,心情相对复杂。
如果卢文茵没?有遇到?钟重临,也?许就会跟纪为南结婚,过上她原本应该有的平淡、富足的人生。
当然,像之前卢文卓说的,如果是?那样?,现在就不会有她这个人。
她猜纪为南也?有同?感,因为进包间时,纪为南这次看她时,眼神也?有些?难以掩藏的矛盾情绪。
钟晚礼貌性地先颔首:“纪总你好。”
纪为南站起身,“你好,先坐吧。”
他语气也?是?亲和中带着陌生,同?样?的矛盾,推了推眼睛,道:“电话里?你说下午急着去拍戏,这一片我也?不算熟悉,让助理选的餐厅,不知道合不合你的口味。”
钟晚笑笑:“没?事,我在吃上也?没?什么讲究。”
侍应生给两人倒了茶,就关上门退出去。
安静了半晌,纪为南看着她说:“你跟你妈妈很像。长相倒没?有特别相似,主要?是?气质,跟她年轻的时候几乎一模一样?。”
像是?想到?什么,他默了默,又有几分?伤感:“不过,她的时间也?只停留在年轻的时候了。”
钟晚垂眼,捧起茶杯抿了口茶:“是?啊,也?过去那么多年了。”
再说下去怕是?将气氛往更伤感的方向推,毕竟逝者?已?逝,钟晚今天也?不是?带着和卢文茵旧友一起缅怀的目的来的。
她抬头,斟酌着说:“纪总,您今天叫我来,是?…”
纪为南:“我跟卢总也?算是?认识很多年的老朋友,跟他说起你的时候,知道你是?阿茵的女儿,就想着见一面。”
“但后来想想其实也?不合适,毕竟阿茵还在世的时候,我跟她就不是?一条路上的人了,虽然,我一直把她当朋友,也?没?有因为后来发?生的事怪过她。感情这事,本身也?应该是?你情我愿的,我跟她没?这个缘分?。”
“罢了罢了,我现在一把岁数,女儿都这么大了,不适合提这些?陈年往事。”
钟晚看到?他此刻伤怀的表情,忽而想起曾经读过的一段话。
许多男人都有过这样?两个女人,一个像红玫瑰,一个像白玫瑰。‘娶了红玫瑰,久而久之,红的变成了墙上的一抹蚊子血,白的还是?床前明月光;娶了白玫瑰,白的便是?衣服上沾的一粒饭黏子,红的却是?心口上一颗朱砂痣。’*
她猜测,卢文茵对纪为南而言,就像是?那朵红玫瑰,那一束‘床前明月光’。
不知这对她而言,算是?好事还是?坏事,但他大概不会为了那束逝去的‘明月光’,擦掉墙上沾了二十多年的‘蚊子血’。
侍应生已?经将菜端上桌,钟晚沉默地举箸吃着。
一会儿后,她试探性地提起:“我跟您太太梁女士之前也?见过,上部戏在拍的时候,她来探班,还给我带了点心。她人很好。”
纪为南顿了下才笑笑:“是?,最?近温迪想当演员,她也?跟着在你们这圈子里?到?处走动。她喜欢交朋友,性格一直都是?这样?,年轻的时候,跟阿茵关系也?很好。”
钟晚观察着他的表情,猜测,他也?许对当年梁虹姗做过的事一点都不知情,或许,也?不知道梁虹姗背着他在外头跟年轻男模特搞外遇。
她思忖片刻,装作很自然地问:“我妈妈她…过世之前,跟您见过吗?”
纪为南想了想,道:“见过,但不常见。拍《茶园》那会儿,她心情就不是?特别好。但也?能理解。毕竟,她在内地的遭遇…搁在谁身上都不会好受。”
“但毕竟我们关系敏感,很多话也?不方便说。还是?阿姗当时经常去陪着她,安抚她的情绪,当时应该能让她轻松一点。”
钟晚抿了下唇,没?搭腔,低头吃菜。
两人都搁了筷子,纪为南看了眼时间,同?她说差不多也?该走了。
钟晚便还是?有些?纳闷。
纪为南真就是?单纯请她吃顿饭,这种?心理她属实不太能共情。
但无论?如何,今天都不是?个适合谈其他事的时机,她克制地想。
钟晚应了一声,欲起身时,听到?纪为南说:“对了,不知道这事我该不该多嘴问。”
钟晚抬了下眉:“您说。”
纪为南:“你和梁家?那位…”
“我没?立场说什么,但就当我是?阿茵老朋友的身份吧。”他也?委婉地点到?为止,顿了下说:“这种?没?结果的感情,还是?及时止损的好。我自己也?有女儿,阿茵当年的事我也?是?全程都见证了的…女孩子这个年纪,在感情上容易冲动,容易越陷越深,最?后受伤的还是?自己。”
他揉揉眉心,很真诚的语气:“我是?不想再看到?悲剧发?生了,尤其你还是?阿茵的女儿。”
钟晚看着他,片刻后莞尔,只道:“谢谢您提醒。”
纪为南也?起身,叹了声气,“走吧。你在港岛如果遇到?什么麻烦,也?能联系我帮忙,虽然…肯定没?现在那位梁先生管用。”
钟晚轻“嗯”一声,再次道谢,抿了下唇,跟着往包间外面走。
这是?她到?港岛这么久以来,第一次因为卢文茵的关系而收到?他人的善意。
但这个人却是?纪为南,卢文茵曾经有婚约的对象,也?是?现在梁虹姗的丈夫。
真是?世事难言。
这天傍晚下戏,钟晚就从秦助理那里?要?到?了梁序之所转医院的地址。
私人医院,就在万泰集团大楼附近,在寸土寸金的位置拥有一整栋的高楼,里?边患者?却很少,收治的病人都是?非富即贵。
梁序之又站在港岛商界的金字塔顶端,自然安排住了最?好的房间。
跟酒店一样?,在那栋私人医院大楼的顶层,几乎一整层的医生、护士、保安都是?为他服务。
病房面积很大,生活设施跟他酒店那间套房一样?齐全,里?边还有单独供陪护者?居住的多间客房。
从这天开始,钟晚几乎隔天就过去。
梁序之这骨折的伤痊愈还要?好一段时间,等到?脚踝那处恢复得差不多才能借助医用拐杖行?动,医生预计的时间在六周。
如此一来,他将大部分?工作都带去医院处理,集团各种?需要?他出席的会议也?暂时改到?了线上。
钟晚总是?来回跑,有时过来的时候梁序之在开会,等到?很晚两人才能说上话。
于是?,她也?带了一部分?行?李过来,干脆就在陪护的客房住下。
也?算是?应了之前他们“吵架”期间她说过的话——住哪不是?住。
照顾起居之类的工作,梁序之没?让她动过手,一直都是?太平山别墅过来的佣人在负责。
一个多月后,钟晚拍摄的片场换到?了附近的一栋写字楼,梁序之也?能靠医用拐杖自如行?动了。
但钟晚能看出,他非常排斥使?用那副拐杖。
尤其病房有集团其他高层过来汇报工作或谈事的时候,他都是?将拐杖搁在一边,没?在外人面前用过。
好在,梁序之的伤恢复良好,林叔后续也?又检查过几次,医生说不会留下后遗症,只是?往后要?更加小心。
从医院离开后,梁序之都住在酒店,她的那间。
这天,钟晚下戏早,看到?秦助理过来了,站在客厅沙发?旁,跟梁序之说话。
“梁昱丰和梁泽毅人都在法国,现在他们故意伤害的证据已?经很充足,但他们不主动回国,港岛和法国的引渡协议几年前也?中止了,带他们回来追求刑事责任还需要?费一些?功夫,主要?是?时间问题。”
梁序之冷嗤道:“他们挑法国,估计一早就抱了这个心思。继续去办,时间长短没?关系,要?把人带回来。”
秦助理:“明白。我让法国那边的人也?加快处理。”
钟晚没?再多听,径直穿过客厅进了起居室,去浴室洗澡。
出来时,秦助理已?经离开,房间中只剩下她和梁序之两人。
梁序之正坐在靠窗的沙发?上,翻阅一份纸质的资料。
钟晚准备去他旁边的位置坐下,经过他身前时,被他伸手握住胳膊,往他的方向带。
就要?坐到?他腿上,钟晚“欸”了声,提醒:“你伤还没?完全好。”
梁序之把手中的资料扔一边,不以为然道:“伤得也?不是?这里?。”
钟晚便顺势坐在他腿上,脚跟贴着地,还是?没?敢把整个人重量沉下去,怕压着他脚踝。
梁序之从身后揽着她腰,静了一会儿后问她:“现在拍的这部戏什么时候杀青?”
钟晚想了想,“还要?再过三个月呢,到?冬天的时候。”
梁序之:“下部想拍什么,让杨白帮你留意剧本了吗。”
钟晚在心里?计算时间。
这部杀青后,她在港岛最?多再待半年,和他的关系也?结束了。
钟晚弯弯唇,说:“还不急,下个月再看看,有没?有合适的电影剧本。”
这种?电视剧拍摄周期太长,再接个类似的,怕是?来不及拍完。
梁序之扬起下巴,点点刚才那份纸质的文件,缓声说:“爱尔兰有个万泰的新酒店在建,大概明年秋天竣工。到?时候时间空出来,我去考察带你一起。”
记得她上次说过,想去英国看看。
钟晚愣了下,心想他大概是?暂时忘了他们起初约定的关系时效。
她又不想扫兴,扯扯唇角,轻声说:“还早呢,等明年再说。”
“好。”
梁序之搂着她的腰,带着她翻了个身面对他。
盯她几秒,低头吻她。
唇齿交缠时,钟晚坐在他腿上,隔着薄薄两层睡衣布料,清晰感觉到?了他的变化。
养伤这两个月,医生说不宜有剧烈会拉动伤处的运动,两人虽住在一起,却实打实素了有两个多月。
钟晚及时离开,提醒:“你伤…”
梁序之抬手,眸色愈发?幽深,将她的碎发?挽到?耳后,嗓音沉哑道:“也?好差不多了。”
他微俯身,在她耳边说,她在上面就不会有事。
钟晚耳根发?烫,努力平复已?经紊乱的呼吸,伸手去将头顶那盏落地灯关掉,而后,解他的衬衫扣子。
他们时间有限,现在过一天少一天。
无论?如何,她就当是?及时行?乐。
只是?后来,漆黑的客厅中气息声交错,在某个临界点时,钟晚听到?男人低沉的声音:“不要?离开我,永远。”
这种?时候,她几乎是?不会反驳任何的,跟其他调情的话一样?,钟晚大脑也?一片空白,喘着气,迷迷糊糊“嗯”了一声。
梁序之抬手,抚过她比平时烫上许多的脸颊,像是?得到?满意的答案一般,微勾了下唇,摁下她的后脑,比先前更加绵长的,再度吻下去。
入冬, 那部漫长的电视剧拍摄终于结束。
杀青后的一周,《朱粉壁画》也于内地和港岛同步上映。
电影在点映期间就受到了许多影评人的极高评价,加之钟晚饰演的角色对结局的成功有极大助益, 感情线也采取了留白的处理方式,在网络上的讨论度也超出了他们的预想。
正式上映那两周,钟晚的微博粉丝数量每天涨幅都在六位数,超话和粉丝后援会的规模同样?急速增长。
配合阿白的营销宣传,上映期间她的名字也几乎一直挂在热搜前二十, 可以说是名副其实的一炮而红。
当然,伴随着?关注度提升, 网上也出现了许多想扒她黑历史?的人, 但阿白和粉丝后援会都采取了措施控制。
钟晚没?将太多心思放在网络的言论上,对她本人而言, 《朱粉壁画》上映后, 她生活中实打实的变化只?有两处。
一是要参加许多配合电影宣传的工作,且出门必须戴口罩和帽子了, 且保镖和助理也不离身?。除去安妍, 阿白还另外给她配了个年长些的助理,方便处理紧急时间。
二是《朱粉壁画》的片酬结算方式是基础出场费加票房分红。按照目前的排片和上座率, 等电影下映后,她会进账一笔不菲的收入。
乍然有了流量和关注度,钟晚下部电影也不需要完全靠梁序之的关系了,选择也多出不少?。
阿白在跟她通电话时说, 近几天就有三五个本子递过来, 其中两部都是民国背景的电影。
钟晚收到剧本的电子版, 打算自?己认真挑挑。
既然是在港岛拍的最后一部戏,她又有了机会选择, 那必须好好珍惜。
到圣诞节前夕,随着?《朱粉壁画》下映,钟晚总算是暂时闲下来。
这段时间的“女明星体验卡”让她身?心俱疲,每天睡眠时间都不够。
隔天中午刚睡醒,钟晚接到庄伊禾的视频电话。
庄伊禾在视频里兴高采烈地?说:“钟晚姐,我今晚的飞机回国,这次我哥同意我直接飞港岛,赶圣诞节之前,我们一起去迪士尼玩吧。我哥也同意了…就是,不知道你介不介意包场?”
钟晚属实茫然了一会儿,“包场?这不是更好吗…”
她只?有大学时跟室友去过一次杭市的游乐园,好像是刚放暑假时去的,到处都是人,热得人都要化了,头顶着?烈日,玩任何一个项目都得先?排一个多小时的队。
庄伊禾笑了:“你不介意就好!主要是我觉得去游乐园就图个热闹,但我哥怕人多危险,保镖也不一定能?百分百保护好我们。”
钟晚陷入短暂的沉默。
只?能?说有钱人的追求果然与?众不同。
庄伊禾继续兴致勃勃道:“那就包三个小时的夜场吧,一会儿我让林叔帮我们安排,夜场能?看到烟花秀,我再顺便让林叔去联系烟花表演加时。”
钟晚:“…好。”
“我之后几天都没?什么工作安排,你到了给我打电话,我去找你!”
庄伊禾:“那就太好了!”
另一边,梁序之上次车祸的伤已经痊愈,因为治疗和处理及时,没?有像小时候那次一样?,留下什么后遗症。
林叔虽然伤得更重?,但经过半年的静养,也都恢复好了。
他跟在梁序之身?边忙惯了,在家休病假这半年,闲得整个人都要发?毛,最后一次复查刚结束,就立刻回归岗位。
这天,林叔从秦助理那交接了原本在他分内的工作,去集团顶层梁序之的办公室。
梁序之正在桌前签文件,抬眼,看到林叔进来,“回来了。”
他缓声说:“再多修养几个月也好,最近事情不忙。”
林叔笑笑:“闲不下来。”
梁序之微颔首,未再多言。
林叔汇报道:“之前您让查的事,现在有进展了。”
说完,偏头看向旁边另一位等着?梁序之签文件的董事办秘书。
梁序之将手?头那几份签完,递给他:“先?出去吧,把门带一下。”
秘书应声退出去,办公室只?剩下梁序之和林叔两人。
林叔言简意赅地?概括说:“是梁虹姗女士的那件事…查到她当年倒了几手?找写手?写过一份剧本,也托人要到了警方判断卢文茵自?杀根据的录音,那份剧本写手?还有存档,她说是委托指定的人设和部分情节。剧本我看过,里面有段独白的内容跟录音内容完全一致。”
这事梁虹姗当年就做得隐秘,所以即使是他用梁序之的人脉和关系,这也用了快半年才查清。
梁序之:“写手?人在哪?”
林叔道:“在内地?,苏城。转手?过的三个中间人都在港岛,都能?联系上。”
梁序之吩咐:“记得派人盯着?。除了人证之外,有其他能?作为证据的东西吗?”
林叔:“梁虹姗找第一个中间人是面谈的,但三个中间人互相之间都是用短信沟通,其中一个人当年的旧手?机还留着?,短信记录也在。最后发?给梁虹姗是通过电子邮件,但毕竟年头久了,邮件记录不知道能?不能?调出来,这事还在找人办。”
梁序之:“去问问陈律师,现有的证据能?不能?足够启动警方重?新调查的程序。注意保密。”
林叔试探着?问:“钟小姐那边…”
梁序之:“不用告诉她。她见?过纪为南,等你问过陈律师,找人把梁虹姗在外面那些事先?曝出来。”
“好。”
林叔明白他的意思。纪为南是个可用的人才,管理着?万泰两家前景很好的公司,但这人在情感和家庭方面优柔寡断,难保梁虹姗事发?那天不会想向着?她。
虽然以纪为南的力量也保不住她,但此事之后很可能?不会再为万泰效力。
另外,梁序之不想让钟晚知道是他的人在帮忙查,纪为南还可能?派上其他用场。
圣诞节前,钟晚见?到了庄伊禾。
梁序之自?然也过来了,庄伊禾是中午到的港岛,三人在太平山的别墅吃了顿午饭,闲谈一会儿,差不多便到了出发?去迪士尼的时候。
庄伊禾看向梁序之,问:“哥,你跟我们一起去吗?”
梁序之淡道:“我还有点工作没?处理完,你们去就是。”
庄伊禾将头转向另一边,朝钟晚眨了眨眼,笑说:“我就知道。”
钟晚也笑了下。
她确实很难想象梁序之出现在迪士尼乐园的画面,大概,会像是跨越了次元壁一般。
梁序之没?理会两个女孩的眼神?交流,起身?,上楼前嘱咐道:“林叔伤刚好,让其他司机送你们过去。到了记得发?个信息,结束的时候也说一声。”
庄伊禾笑:“知道啦,你忙你的事去吧,玩完了我和钟晚姐一起回来。”
“对了哥,我给陈妈也打过电话了,圣诞假期最后两天我还是去趟澳城,她在之前的电话里念叨我好久了。”
梁序之已经走到电梯口,没?回头,只?平声说:“可以。”
大约一小时后,钟晚和庄伊禾到了迪士尼。
到了她们包场的时间,这会儿已经提前闭园,刚才的游客还在乌泱泱往乐园门口走,议论着?今天又是哪家公司团建包场,但没?人想到只?是两个女孩。
有特权在手?,又考虑到安全,她们的车直接开进乐园,停在入口的通道处。
偌大的迪士尼,除了她们,就只?有扮演各种角色、负责项目和周边商店的工作人员。
即便如此,梁序之还是提前要求过,她们去哪都要带上保镖,以免发?生意外。
钟晚原先?可能?会觉得是多此一举,但见?证了他今年那次车祸,从秦助理汇报的内容中也听出是人蓄意为之,她就认为保证安全很有必要了。
包场的好处就是玩项目不用排队,庄伊禾拉着?她,风风火火地?穿越在乐园里,把所有项目刷完一遍,又带她去逛商店。
进了周边商店,更是看什么都觉得可爱,几乎每样?都要打包来双份。
后边跟着?的保镖手?里都拎着?大包小包的毛绒玩偶,跟他们严肃的衣着?打扮违和极了。
快到烟花秀的时间,庄伊禾看着?表,提前拉着?钟晚去了城堡前的最佳观赏地?,打开手?机录像功能?,静静等待,唇边一晚上都挂着?笑。
钟晚看向她,忍不住感叹:“伊禾,你性格真好。”
庄伊禾笑说:“也就是现在,长大之后才好的。我小时候有段时间抑郁症很严重?…受家人的影响。总之当时吃药和咨询都不见?好,还是我哥最后听了医生的建议,把我送去澳城,远离熟悉的环境,被陈妈照顾着?,才慢慢好起来。”
钟晚猜测她说的“家人”是庄敏怡。
庄敏怡刚生病时,庄伊禾还在她身?边,年纪也小,当然经不起这样?的双重?心理打击。
都不容易啊…
钟晚在内心叹一声气,轻拍拍她的肩膀:“以后会一直很好的。”
“嗯!”庄伊禾又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指指城堡顶上,“快开始了。”
“钟晚姐,一会儿我们转过去自?拍一张吧,我想发?instagram。欸,你现在是电影明星,我发?跟你的合照没?事吧?需要把你打码吗?”
钟晚笑说:“没?事,发?吧。”
庄伊禾又不是别的什么人,被梁序之保护的好,外界甚至鲜少?有人知道他们是兄妹。
再者说,她原本也不会在这行待多久了,就算有影响也无所谓。
随着?“砰”地?一声巨响,第一束烟花炸裂在城堡上空,从一道细长如流星的轨迹,倏然炸成一个明亮的环形,像是把夜空都点燃成雾蒙蒙的粉色。
两人抬头看,庄伊禾激动地?在原地?跳起来。
“比我想象中还要好看,早知道应该早几年就过来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