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是一个陌生帐号。
白羽绫希穿梭在森林中,周围时不时地传来哀嚎声。
行动已经开始,而她和夏油杰的首要任务便是解决埋伏在森林中的狙击手。
这里是组织的老巢,组织豢养的狙击手在这里明显占据主场优势,若是警方贸然闯入,只怕会成为那些隐藏在林中的狙击手的食饵。
“这是把最麻烦的任务丢给我们了啊。”
“毕竟这个任务也只有交给我们才能确保损失最小嘛。”
根据刚才派出去的咒灵传回的图像,白羽绫希与夏油杰两人从空中对隐藏在林中的狙击手们发起突袭,趁他们不备、直接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藏得再好再隐蔽有什么用?
在开.枪之前就被击倒的狙击手和寻常人无异。
“这就是最后一个了。”
白羽绫希拍了拍手,将最后一个被撂倒的狙击手身上的武器全部卸下,她将对方捆了个严严实实,这才用无线电向上峰汇报:“最后一片区域的狙击手已经被清除,先头部队可以突入了。”
“幸苦你了。”
药师寺凉子的声音从无线电内传出:“森林里的狙击手会有人去逮捕,你继续接下来的工作吧。”
“好,接下来我们会潜入对方的供电库,切断他们的供电设施。那之后可能会存在信号丢失的情况,如果不能正常联络我将使用备用的通讯手段与你们联系。”
药师寺凉子自然知道白羽绫希说的备用手段是什么。
她比谁都要清楚白羽绫希的身手与实力,只是在看见自己亲自带入警界的部下作为先锋闯入敌人的老巢,一向冷静理智的药师寺凉子也比任何人都要担心她的安危。
“好,你一切小心。”
白羽绫希愣了愣,药师寺凉子难得柔软的语气让她感受到上司的担忧。
她的脸上勾起一个浅浅的笑容,在应了一声好之后,便切断无线电通讯,与夏油杰一同再度从上空侵袭。
“药师寺警视,你果然有一位优秀的部下。”
药师寺凉子刚刚切断通讯,就听见身后传来了低沉沙哑的男声。
她扭头朝看去,却见黑田兵卫拿着一个通讯器站在入口处,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来的,又听见了多少对话。
“从突入到现在只过去二十分钟不到,便解决了森林里埋伏的所有狙击手,没想到刑事部里居然还有这种拥有堪比特工一样身手的警官,真想亲眼见见啊。”
“等这件事结束了她就会回到警视厅,总会有机会的不是吗?”
药师寺凉子的嘴角上扬,红唇勾起一道绝美的弧度。那双仿佛会说话的琥珀色眼睛睨着已经走到身边的年长者,眉眼间却带着凉意。
“不过我倒是很好奇,为什么您要将波本身份暴露被抓的消息告诉我的部下呢?”
药师寺凉子微微眯起双眼,质问着黑田兵卫:“他身份暴露被抓难道不是计划中的一环吗?”
安室透在禁闭室里缓缓睁开了双眼。
他看了眼手表,确认自己已经昏睡了半日有余。
前两日公安根据得到的证据,在同一天逮捕与组织相关的各界高层几十人,同时剿灭组织在日本各地大大小小的据点与实验室十数个。
可以说除了这个位于鸟取县的总部之外,组织在日本的根基与爪牙尽数被毁。
鸟取县周边表面上风平浪静,实则已经被围得如铁桶一般,在公安的有意放行下,那些被紧急召回的成员虽然能够顺利地进入总部,但再想从里面逃出却是难上加难。
而他,则是在昨日因为有“公安派入组织的卧底”的嫌疑,被琴酒带回了总部进行审问。
——和计划中的一样。
安室透打量了一下四周,周围的监视器已经停止了活动,看来就和计划中的一样,警方的人已经切断了组织总部内的供电设备。
当初制订行动计划的时候,所有人都以为这是最困难的一步。
先不提组织的总部外必定是危机四伏,供电库作为一个基地的命脉,周边的警备一定是最为充足的,想要无伤突破组织最外围的防线不惊动任何人闯入供电库拉下电闸,无异于是天方夜谭。
日本公安和警方、FBI、甚至是不知道为什么会搀和进来的MI6都有人提出要来完成这个任务,却并没有一个人敢说自己有十足的把握。
当时会议室内针对这个问题争论了许久,最后还是警视厅的药师寺凉子提出由自己的部下来执行。
药师寺凉子是警视厅刑事部参事官。
安室透在来到毛利小五郎身边后和刑事部的人打过不少交道,他可以非常肯定,刑事部里虽然有擅长近身格斗的警官——比如伊达班长或是佐藤警部补,但似乎并没有身手好到能单枪匹马完成这种高难任务的好手。
甚至就连他和赤井秀一都不敢保证能百分百完成。
奇怪的是,即便药师寺凉子面对多方询问始终都不肯透露她那位部下的名字,可黑田管理官居然还是力排众议,同意了她的要求。
就好像他从一开始就知道药师寺凉子口中的部下是谁。
虽然安室透相信自己上司的判断,可一直到自己确认电源被切断前,他都对那位神秘部下的能力有些担忧。
可那个人居然真的做到了!
安室透怎么都没想到警视厅内居然还有这么一号人物,也不知道这个人到底是谁,等事情结束之后他一定要见识见识。
安室透迅速地确认了一下自己是否还能行动,便用阿笠博士特制的手表内的工具解开自己身上的镣铐,同时对外放出信号。
解开身上束缚的安室透快速起身来到门边,总部的地图都在他的脑海中,安室透也记得自己来时的路。
他被关禁闭的地方比较偏僻,要抵达约定的地点为警方的人打开后门还需要一点时间。
得抓紧了。
安室透活动了一下手腕,他推了推门,有些无奈地发现紧闭的金属大门在断电之后果然无法正常运作。
随身携带的枪已经被没收,屋内也没有别的工具,想要借助仅有的工具开门似乎有些困难。
没算到这个的安室透心中叹了一声气,正打算查看四周是否还有其他通往外界的出口时,不想屋外却忽然传来一阵巨响。他慌忙地朝门口看去,却发现金属门上出现了一个诡异的爪痕,似乎是有人正在从外面试图用撞击的的方式破坏金属门闯入。
等等,这合理吗?
预料之外的事情接二连三的发生,如同怪物侵袭的撞击声不绝于耳,安室透看着金属门上一道道突起的爪痕,生平第一次对自己的眼睛产生了怀疑。
第一次撞击,金属门周围的墙壁开始簌簌地掉下灰尘;第三次撞击,金属门周围的墙壁出现了一道道蛛网般的裂痕;第五次撞击,金属门边上的墙壁似乎终于承受不了这样的冲击,不断地落下大块的砖瓦。
终于在第六次撞击声响起的同时,墙壁再也承受不了这样的攻击,随着大块大块的墙壁的坠落,嵌入墙中的金属门轰然坍塌,砰地一声砸在了地面上。
金属门整扇倒下激起大片的尘埃,安室透即使早有心理准备,却还是被烟雾呛得咳嗽了几声。
他隔着烟尘朝门口看去,却只看见一个模模糊糊却又无比熟悉的身影。
穿着休闲服、扎着半丸子头的青年站在门口,他挥了下手,也不知道到底做了什么,方才还充斥在禁闭室内的烟雾便尽数散去。
夏油杰独自一人站在门口,在对上安室透惊愕的目光后,青年露出一个安室透不曾见过的、肆意张扬的笑容。
“还傻站在这里做什么?”
见安室透没有说话也没有任何的动作,夏油杰也不再搭理他,直接转身离开,只留下一句也不知道是讽刺还是陈述的话语——
“你该出狱了。”
交战声在白羽绫希切断总部电源设备并放出信号后便络绎不绝,警方来势汹汹,而组织似乎也有所防备。
到底是在日本的阴暗处扎根半个世纪以上的庞大组织,即使警方这边人手充足,却也不能在短时间内就迅速平息战火、将所有人都一网打尽。
好在这些都在预料之中。
——除了安室透卧底身份暴露被抓这点之外。
白羽绫希原本打算亲自去救他的,却被夏油杰给阻止了。夏油杰给出的理由也很简单,安室透被关的地方太过偏远,而自己却可以使用咒灵,万一发生了什么只要跳窗逃跑就行了。
这个理由给得实在是太充分了,白羽绫希一句反驳的也说不出。
虽然她担心夏油杰和安室透不和,却也知道夏油杰绝不会在这种时候感情用事,所以即便心中担忧,但到底还是将营救安室透的工作交给了对方,自己则是赶赴总部的实验室。
可是安室透的卧底身份为什么会暴露?难不成警方里还有组织的卧底?
给她发那条短信的人有是什么人?为什么他会知道安室透身份暴露被抓的事?
白羽绫希一头雾水,但眼下却只能压下心中的疑惑。
眼见着实验室就在眼前,白羽绫希赶紧加快脚步,却不想就在她距离实验室的金属门还有十步之遥的时候,本应该在断电中处于封闭状态的金属门却从内侧被人打开。
仅仅只是一门之隔,相较于白羽绫希这边稍显昏暗的走廊,研究室那侧内灯火通明。
在门打开的一瞬,白羽绫希闻见一股浓郁的化学试剂的气息。在那些试剂与药品的气息中,还裹挟着一股更加浓郁的、令人无法忽视的铁锈味。
穿着黑色风衣戴着礼帽的长发青年独自一人背光而立,他嘴里叼着烟、右手稳稳地夹着,似乎察觉到了白羽绫希的到来,墨绿色的眼瞳在她身上逗留了片刻,接着他什么都没有做,只是当着她的面用一直攥在左手掌心的打火机将烟点燃。
青年慢条斯理吸了一口烟,这一次他终于没有避开白羽绫希,在缓缓吐出一个烟圈后,对上了她的眼睛。
他注视着眼前人的双眼,藤紫色的虹膜中满是坚定的神色。青年对白羽绫希这样的神情似乎有些陌生,他认认真真地看了好一会儿后,这才用仿佛任务前的日常问候一般,说着听不出任何异样的话语。
“你来了啊,绫希。”
“为什么你会出现在这里?!”
整个总部处于断电状态,走廊里唯一的光源便是外面的日光,安室透跟在夏油杰的身后在走廊里穿梭,同时也不忘追问着对方会即使出现的原因。
虽然夏油杰的确是帮他脱离了禁闭室,可他没有出现在这里的理由。
夏油杰就算因为白羽绫希的原因和组织有所牵连,但到底也还是普通民众,这么可能会在警方行动的日子堂而皇之地出现在这里?
“有人给绫希发了一条短信,说你身份暴露被抓住了。”
夏油杰早就知道安室透会有这么一问,他偏过头睨了他一眼,似乎是在无声地谴责安室透将白羽绫希带入了这危险的境地。
他知道其实就算没有安室透,白羽绫希还是会做出相同的选择,可在这个节骨眼上,夏油杰对安室透的出现和存在,多少还存着些许的埋怨。
“绫希?这怎么会……”
安室透一双猫眼瞪得浑圆,满脸都是难以置信。
他原本正想说自己想问的不是这些,可一听见夏油杰提起白羽绫希已经知道自己被抓,他连忙追问道:“那她……”
“她很好,起码比你安全。”
夏油杰哼了哼,但言语间还是难掩怨怼。
白羽绫希不愿安室透知道自己也来了这里的事情,当了二十多年好哥哥的夏油杰自然会为她保密。可面对着把自己疼爱了多年的妹妹拐走的“坏男人”,夏油杰觉得自己现在能忍住不揍他一拳,已经是很为大局着想了。
指望他对安室透好声好气?
等他什么时候和绫希分手了再说吧。
安室透知道夏油杰厌恶自己,也不计较他的态度。
眼见着岔路口就在面前,安室透皱着眉正准备与夏油杰分头行动,却见对方忽然顿住脚步,反手就向自己抛来一个黑色的东西。
安室透眼疾手快地抓住,却发现那是一支枪。
——HKP7。
他惯用的枪。
安室透愣了愣,猛地抬头朝眼前的人看去,只是他还没来得及询问夏油杰是从哪儿弄来的这些东西,就看见对方又朝自己丢来几盒弹.夹。
“托我带的东西我都已经带到了,你自己好自为之吧。”
丢完了危险物品的夏油杰满脸的轻松随意,似乎自己并不是在敌人的老巢,而是在御花茶神社的后花园;他丢给安室透的东西也不是什么管制武器,只不过是逗弄小朋友的玩具。
可安室透并不是这么想。
他迅速地将枪与弹.匣收起,盯着夏油杰的眼神警惕中难掩困惑:“到底是谁让你来这里的?”
“已经猜到答案的问题又何必多此一问?”
夏油杰不觉得安室透看见了这些东西还猜不到自己的来意,自己虽然讨厌这个男人,却知道他是个聪明人。
——虽然偶尔会在绫希有关的事上犯傻。
“这不过是我和警方那边的交易罢了,”夏油杰说得风淡云清,似乎并不觉得和警方做交易这件事听起来有多离谱,“你不需要知道具体的交易内容,只要做好你该做的事就可以了。”
他指了指通往地下室的岔路口:“这里才是你现在真正应该关心的事,不是吗?”
安室透脸色一肃。
按照计划,他在打通总部的后门将警方的人引入之后,接下来应该去的地方就是这里。
这里是仅次于供电库外,组织最重要的一个地点。
里面藏着组织经年来的罪证。
安室透有些相信夏油杰出现在这里的确是因为和警方的合作了。
这次的行动每个人都分工明确,除了当时在会议室的相关人员之外,哪怕是他的部下也不知道他的任务。
“那后门那边……”
“我来的路上已经打开了。”
夏油杰摆了摆手:“也有人堵在那里,放心,组织的人一个都逃不出去。”
时间紧迫,安室透纵使还有一肚子的疑惑此刻也好再继续追问。
他冲着这个与自己相看两厌的青年点了点头,只丢下一句多谢便扭头直奔地下室而去。
“你也不必谢我……”
夏油杰既没有离开也没有跟上去,直到安室透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转角,奔驰而去的脚步声也隐于空旷的楼道时,他才转过身,看着与楼梯相对的窗户轻声开口。
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声,夏油杰像是早有预料一般,接通了电话。
“是我,你来得正好,可以开始了。”
电话那头的人厉声说着什么,可夏油杰却没有露出一点被吓到的模样,反倒是低笑了一声:“我答应你,等你完成这次的工作之后就会想办法除去相叶铃身上的诅咒、让她苏醒。”
这淡定的语气让电话那头的人又骂骂咧咧了几句,夏油杰浑不在意,只淡然回道:“那我等你的好消息。”
这一次回应他的是电话被挂断的声音。
夏油杰听着那忙音嘀咕了一句真不经逗,视线却一秒都不曾从窗外移开。隔着大片的玻璃窗,逐渐明亮的天空忽然出现一团黑色的漩涡,那漩涡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落下,眨眼间那粘稠漆黑的夜便笼罩在组织总部之外。
这是桥本黎生降下的帐。
限制了所有组织成员的自由离开。
确认帐完全落下,夏油杰又再度看向刚才安室透消失的方向,重复着刚才没有说完的话语:
“你不必谢我,我会帮你不过是因为你答应了她会回去罢了。”
白羽绫希在等安室透回去。
夏油杰不愿意让她空等。
组织实验室门口是一片肃杀之气。
白羽绫希本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可琴酒看起来却像是早就知道她的来意、并且非常笃定第一个出现在实验室的人一定会是白羽绫希,所以一早便在这里等她一般。
他身后的灯光亮如白昼,隐约可以看见刷着白漆的墙壁与天花板、铺得整整齐齐的米色地砖,第一眼望去的确会让白羽绫希想起小时候去父母工作的场所看见的景象。
——如果墙壁和天花板上没有飞溅的红痕、地面上也没有流淌着猩红的液体的话。
就算自己现在将琴酒放倒闯入实验室,恐怕也找不到什么活口了。
搞不好就连最重要数据也被处理得一干二净,不留痕迹。
不愧是琴酒,下手果然快。
白羽绫希心中叹了一声气,又对上面前这人的目光。
琴酒在白羽绫希的注视下又缓缓吐出一个烟圈,见白羽绫希只是盯着自己却什么都没做,男人哑着嗓子发出一声低笑,颇为在意地询问道:
“为什么不动手?”
“里面还有活口吗?”
虽然已经知道是什么结果,但白羽绫希还是不报希望地问了这么一句。
琴酒怕是已经猜到今天组织成员都是凶多吉少,白羽绫希猜测他提前杀了实验室的成员并不是为了帮他们解脱,不过是因为只要他们死了、再毁去实验室内的数据,警方就永远都不知道组织做了些什么。
这个男人从始至终都是为了组织。
这一点从未变过。
白羽绫希的询问让琴酒索然无味地弹去悬而欲坠的烟灰:“你可以进去看看。”
“进去了就别想再活着出来了是吗?”
琴酒发出了一声意义不明的嗤笑,似乎是在说白羽绫希这是多此一问,又像是在无声地夸赞白羽绫希还是聪明的。
“现在该你回答我的问题了。”
琴酒左手抄在大衣的口袋里,右手夹着烟。他很少在白羽绫希的面前抽烟,明明是多年的老烟枪,指尖的烟也是他最喜欢的牌子,可此刻反倒是有些不习惯了。
夹着烟的手烦躁的垂下,琴酒长舒一口气,将污染了肺部的烟雾与积压在心中的焦躁随着自己的疑问一并吐出。
“为什么不动手?”
“这会是你最后一支烟,我还不至于那么不近人情。”
“啧,天真的小鬼。”
白羽绫希的答案让琴酒咋舌,他轻声抱怨了一句,等这话说出口时,才想起这似乎是自己与白羽绫希初见时曾经说过的评价。
白羽绫希也记得这句话,可事到如今回忆过去似乎没有任何的意义。
玻璃窗外的天色已经暗下,污浊粘稠的黑笼罩在总部的上空,白羽绫希知道这是药师寺凉子和夏油杰给自己的信号,警方的人已经全面突入总部,在帐的限制之下,组织的人无法轻易地逃离。
琴酒指尖的烟即将燃尽,白羽绫希看着他似乎不愿再继续的样子,忍不住学着他的语气回以了同样的问题。
“那你为什么不动手?”
她不是组织拥有代号的成员,没有收到召集、更不应该知道这里就是组织的总部。她会出现在这里已经说明了一切,白羽绫希相信琴酒不应该猜不出来。
他在看见她的第一眼就应该拔.枪的。
但是他没有。
琴酒又是一声沙哑的低笑,却并没有回答白羽绫希的质问,反倒是冲着她又抛出了另一个问题。
“波本那家伙是公安的老鼠,那你呢?你也是公安的人,还是别的什么组织的?”
琴酒本不是表情丰富的人,也不是喜欢提出质疑的人。他平时话不多除了冷笑之外总是阴着一张脸,而且相比于提出问题,他更擅长直接用自己的方式来解决问题。
今天的他相比平时实在是太反常了,以至于白羽绫希一时间猜不出他的想法,也不敢轻举妄动。
警惕的视线对上琴酒的,白羽绫希顿了顿,最终还是给出了答案。
“我是警视厅刑事部参事官辅佐。”
不是公安的人。
琴酒下意识地皱了皱眉。
在波本的身份暴露的时候,他就猜测过白羽绫希可能和他一样、都是公安的卧底。却不想他们完全出自两个不同的机构,也不知道他们彼此之间是否知情。
指尖的烟又落下一节烟灰,琴酒伸手放到嘴边,咬着那烟蒂深深吸了一口,腾出的双手抄在风衣的口袋里,继而取出紧握着许久的枪。
本就所剩无几的烟这下彻底燃尽,琴酒随意地将嘴里叼着的烟头吐出,灰白色的烟圈随着吐息一并呼出,他缓缓朝白羽绫希走去,鞋跟精准地碾过烟头,在干净整洁的地面上留下一串血色的印记。
白羽绫希就站在他的面前,依旧是和刚才没有任何区别的站姿,既不准备反击也没有任何的防备,就好像是被吓傻了一样。
可琴酒并不这么以为。
“给你一分钟,现在滚还来得及。”
他警告着似乎准备做些什么的白羽绫希,不愿意她继续涉足自己身后的领域。
“我赌你的枪你已经没有子弹了。”
然而白羽绫希却叹了一声气,像是笃定琴酒的枪没有任何的威胁性,又像是在代替琴酒回答之前对他的质问。
如此镇定自若却又坚定不移的白羽绫希实在是太罕见了,琴酒与她相识五年多,从未见过她露出这样的表情,仿佛是到了今天才终于看清她这张精致面容本应露出的姿态。
还挺衬她的。
“呵,你可以试试看。”
琴酒一步步地朝自己逼近,漆黑的枪口对着她的眉心,白羽绫希知道琴酒持.枪的手一向很稳,此刻也依旧没有偏移半分。
但是没问题。
寻常人看不见的咒力包裹着她的身躯,白羽绫希调整着呼吸,那是她无比熟悉的感觉,可此刻她却觉得自己比平时更亢奋也比平时更为冷静。
枪口距离她仅有三步之遥,眼见着琴酒扣在扳.机上的食指微动,白羽绫希抓准这个机会,从他的视觉盲点突入、一个箭步冲到他的面前,在将他摁倒在地的同时反手就扣住了琴酒的手。
然而琴酒似乎料到了白羽绫希会有这样的举动,在白羽绫希将他摁倒的时候他快速调整了自己的位置。
本应该被反剪在身后的双手被挣脱一只,琴酒仰倒在地,握着枪的手被白羽绫希抓住。他感受到被白羽绫希扣住的左腕上逐渐加重的力道,但是他并没有因为疼痛而松手,甚至挣脱的右手也一并用力,他摁住白羽绫希的手背,在地方惊讶错愕的目光中,进一步将枪.口抵在自己的心脏位置。
“琴酒你……”
白羽绫希立刻意识到了对方的意图,她扣着琴酒左手的手微微使力、试图将枪口从他的胸口移开,可按在她手背上的手却再次加重力道。
就像是当年在组织的练习场教她如何开枪一般,然而这一次,琴酒却是将偏移的枪口又重新对准自己心脏。
白羽绫希一瞬间便意识到了不对劲。
那触感并不像是琴酒常年穿着的防弹背心应该有的。
如果琴酒扣下扳机,那一切便真的都结束了。
……难道说?!
白羽绫希死死地盯着眼前的人,似乎对对方的选择有些难以置信,她一个失神,手上反抗的力道逐渐弱去,琴酒察觉到这一点,抓准机会扣下了扳.机。
子.弹出膛的声音近在咫尺,砰的一声炸得白羽绫希大脑嗡嗡作响,那一瞬间她闻见硝.烟的气味,看见了沾染了自己双手的猩红,也听见了生命逐渐流逝的汩汩声响。
白羽绫希看着鲜血在地砖蔓延,逐渐没过他方才留下的鞋印,而那扣在自己手上的力道却在逐渐减弱,白羽绫希想要顺势挣脱、却被对方再度握紧。
仿佛不愿意以这么狼狈的姿态离去,琴酒一点点地挣扎坐起,白羽绫希不知道他还想做些什么,她茫然地顺着他的动作朝他看去,却看见他凑到自己的耳边,用从未有过的虚弱声线说着如同往常一般高傲固执的话语。
“你赌输了。”
最后一颗子.弹,是留给自己的。
当着警察的面自尽,这是琴酒一开始就做好的决定。
他就算是死,也不愿意落在警察的手里。
只是没想到他还能再抽最后一支烟,也没想到最后看见的人居然是白羽绫希。
“下次再看见敌人,就别那么天真了。”
他厉声警告着天真的敌人,看着那近在咫尺却逐渐变得模糊的浅亚麻色的发丝,用自己最后的力气伸手将其撩起,放到唇边轻轻触碰。
那一天在游乐园摩天轮上没有做到的事,在此刻终于完成了。
“实验室里放了炸药,如果不想死的话就赶紧滚吧。”
对着自己名义上的部下说完最后一句话,琴酒吃力地松开手,顺势倒在墙壁上,面前的人变得越发模糊,只有那片藤紫色亮得实在是有些晃眼,他疲倦地阖上双眼,永远地留住了这最后的画面。
最后的最后还能再看她一眼、也只有白羽绫希见证他的末路——
他没有任何的遗憾。
“根据统计,这次行动被逮捕人数共175人,死亡31人,失踪14人,其中包括2名拥有代号的成员。”
警视厅内已经忙碌了好几日,此刻偌大的阶梯会议室里坐满了人,每个人都是西装革履却又都满脸疲倦。连日的加班使得每个人的精神与体力都已经全部透支,可即使他们再疲倦,此时此刻也不敢分神。
现在他们经手的或许是警视厅成立以来经手的最大的案件。
其中涉及的政商界要员数不胜数,即使不算上那些已经退休离职乃至死亡的,就说如今位居高官的议员政要和金融巨鳄,每一个都是家喻户晓耳熟能详的名字。
他们之中任何一个人如果被爆出来,都是能连续上一周新闻头条的特大丑闻。
而如今,这些人的名字无一遗漏地出现在警方的名单上、甚至还有逐渐增加的趋势;而他们的资料被登记备档,几乎填满了一间小型会议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