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卿仙骨by木秋池
木秋池  发于:2024年08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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雁濯尘想也没想就拒绝:“不行?!哪有妹妹挡在?哥哥前面的道理, 你先走!”
“姒追只是一介凡人,哥哥你拿什么挡?”
雁濯尘说?:“如果不能一起走, 那就一起留下。”
正僵持时,季应玄的声音从剑柄红宝石中传出来, 他?说?:“我来护着圣莲,流筝,你与少宫主先走。”
流筝:“不行?——”
“如果我与少宫主先走, 一旦离开此处,我会马上?杀了他?。”
流筝闻言, 嘴边的话硬生?生?梗住。
季应玄循循善诱:“你难道不好奇,我与少宫主之?间有何仇怨吗?你活着出去,他?自会告诉你。”
红宝石上?流光闪过,与雁濯尘的目光相对。
他?的表情一言难尽,既惊讶于季应玄的好心,又恼恨他?这背后揭底的行?为。
季应玄心中冷嗤,如今流筝满心怀疑,可不像小?时候那样好糊弄了,他?得多费些?心思,才能将此事圆过去。
流筝定定盯着剑柄上?的红宝石:“你既要杀他?,为何愿意护我们离开?”
季应玄说?:“为你可以,为他?不行?。”
冲天的业火与虚空相连,他?们脚下已几无落脚之?地。
流筝不再耽搁,挥剑向四?下纵劈,将业火的火势短暂地压下去,托出护在?怀里的雪雾圣莲,飘向头顶的虚空。
莲花花瓣像锋利的匕首,在?虚空中割出缝隙,缝隙之?外,就是逃离梦境的地方。
然而圣莲的寒冰灵气激怒了脚下的业火,金赭色的火苗冲天掠起,想要撕扯那支破开虚空的圣莲,缭绕在?圣莲周身的寒气隐约有融化的趋势。
流筝凌空跃起,双手持剑蓄力,向窜起的业火挥劈,剑锋闪过一线红光,如落霞、如血影,再次将业火镇下去。
就这样三番五次,折腾了一炷香的时间,在?整个梦境彻底被业火焚毁前,圣莲终于在?虚空中割开了能容一人穿过的逃生?通道。
流筝回忆着莲花境残壁上?学到的神女剑法,默念祭剑诀,将周身灵力涌到剑刃上?。
“有劳你了,莲主大人。”
季应玄感受到她温和深厚的灵力,与她一同?凝心向剑刃,随着血红色的灵光源源不断溢出,剑柄上?的红宝石光彩逐渐黯淡,季应玄感受到了一种被人抽空血液的恶心感。
但他?没有出声,静静忍耐着。
反正她又喊得这样生?疏,实在?没有理她的必要。
流筝在?半空借力,瞄准地上?焰心,持剑飞速下坠,狠狠劈了下去。
神女醇厚的灵力与魔首之?心克制业火的灵力交融,即使造梦之?人用?怨念点?燃业火,一时也难以招架。
焰心里,露出少年人哀伤的脸。
他?眼眶通红,声音如颤:“师姐,你要为不相干的人杀我吗?我只是舍不得你,想要留下你……求你带我一起走,别把我独自丢在?这里。”
焰心完全褪落,姒庑伸手抓住流筝的裙角,向她乞求:“师姐,求你救救我,求你……”
流筝心中生?出一点?动摇,她一时竟不能确定,这究竟是神女的情感,还是她自己的犹豫。
“流筝,趁现在?!”季应玄厉声惊醒她。
手中剑灵力爆发,流筝闭上?眼睛,向下狠狠刺穿。
她听见长?剑贯穿血肉的声音,感受到温热的血液溅在?脸上?。
姒庑的额心被长?剑贯穿,鲜血洇进了眼眶里,一双黑眼珠却仍不瞑目地望着她。
抓住她裙角的手无力地落下去。
“我不是太羲神女。”流筝抑制着心中涌起的陌生?的难过情绪,低声说?:“我不是你师姐。”
镶嵌魔首之?心的剑镇住了业火,业火虽然不再蔓延,但是造梦者的死亡加快了虚空的吞噬。
流筝抓着雁濯尘的手臂将他?带起,冲向雪雾圣莲破开的天洞,将他?送了出去。
她转身要走,却被雁濯尘拽住:“你做什么?”
“拔剑。”
“剑若拔出,你会被业火反扑。”
流筝无暇多说?,甩开了他?的手,加速向下坠落。
深灰色的宫殿废墟里,业火的残焰恹恹燃烧着,整片天空已被虚空吞没,难以辨清昼夜。
季应玄眼见着流筝带雁濯尘离开,坍塌的梦境里,只剩他?自己被困锁剑中。
他?的灵力即将被耗尽,意识也逐渐变得沉重,如千斤坠一般压着他?。
他?想起不久前雁濯尘质问他?的话。
你愿意将剑骨赠与流筝,是因为喜欢她,你之?所以喜欢她,是因为她待你好。倘若有一天,她不再待你如此,你一定会后悔,重生?夺回剑骨的念头。
彼时季应玄惊愕不能答,如今望着她离开的方向,心中反而有了答案。
虽有遗憾,但他?并不后悔。
魔首之?心灵力耗尽,剑刃飞快被梦境熔解,紧接着是剑柄上?的玉坠、表面的金漆。
眼前朦胧的血色渐渐变淡,突然,虚空里坠下来一道玉白色的身影。
流筝的裙角被炎气烘得无火自燃,发肤滚烫,但她仿佛没有知觉,反而伸手握住了即将熔化的剑柄。
“你疯了吗!”
听见她掌心皮肤滋啦作响的声音,季应玄归于平静的心里陡然掀起波澜:“雁濯尘这个废物?东西?,他?为什么不拦住你!”
流筝急得几乎跳脚:“你能不能先闭嘴!”
她双手握住剑柄,踩在?姒庑的尸体上?借力,可是熔化的剑刃已与姒庑的尸骨融在?了一起,怎么也无法拔出。
迫不得已,流筝只能放弃拔剑,转而去抠剑柄上?的红宝石。
用?续弦胶固定在?剑柄上?的宝石,并非寻常力气可以抠下来,流筝掀折了指甲,那宝石却岿然不动,她心里几近绝望,顾不得起火的衣裳,竟有种要与这剑柄同?归于尽的架势。
“雁流筝,你别犯蠢了。”
季应玄比她还心急:“雁濯尘还未来得及告诉你是不是,我认识你、接近你皆是别有目的,你若是救我出去,我一定会杀了雁濯尘,劝你聪明些?,现在?赶快滚!”
流筝手中的力道只一顿,仍不肯松手,指缝里渗出鲜红的血,沿着剑柄向下滴落。
她说?:“若是能出去,到时再论你们的恩怨,若是出不去……应玄,你这样说?气不走我,只会令我伤心。”
季应玄没了声音,不知是哑口无言,还是被她气昏了过去。
流筝的血滴在?镶嵌红宝石的续弦胶上?,续弦胶竟然开始融化。流筝看到了希望,几乎喜极而泣,将手腕在?残存的剑柄上?一抹,使更多的血流到续弦胶上?。
她险些?忘了,这是神女的身体,她的血同?样灵力深厚,具有神性。
在?梦境坍塌的最后一刻,红宝石终于被撬了下来,流筝用?血淋淋的手掌将他?拢住,纵身向出口的地方飞去。
梦境在?她身后坍塌,无尽虚空如咆哮的风兽紧紧追在?身后,狂吸猛吞,形成了巨大的旋涡,想要将她吸进去。
她的衣裙在?燃烧,发丝开始起火,艰难地往上?飞。
距离出口还有最后数寸,流筝将手中的宝石猛得向外一扔——
雁濯尘的手与她的指尖擦过,目眦欲裂,眼见虚空即将吞没她的脚踝,突然另一只手探进来抓住了她,堪堪将她拽离了旋涡。
熟悉的红莲灵力闪过,将她着火的长?发齐肩斩断,流筝下意识回头,看见自己的发丝散作焰花,坠进了虚空中。
虚空闭合,梦境消灭,重新回到了现实。
流筝后知后觉出了一身冷汗,整个人都在?发抖,望着眼前人,一时竟连话也说?不出来。
季应玄深深地望着她,将她散开的头发拢在?耳后,握起她的手腕。
雁濯尘惊声里仍然带着颤意:“流筝,你的手……”
在?逃离梦境、回归现实的一瞬间,雁濯尘从姒追变回了他?自己,季应玄也从一颗红宝石变回西?境莲主,身上?没有一丝从梦境里带出的痕迹。
流筝却不同?。
她虽然变回了自己的模样,却仍是一身狼狈,长?发断得参差不齐,手上?鲜血淋漓,遍布烫痕与割伤。
季应玄将她从地上?抱起,往姜国塔外走。
“姜国塔的结界破了吗?”流筝虚弱地靠在?他?怀里。
季应玄“嗯”了一声。
流筝抬眼望着他?紧绷的下颌线:“你还好吗?”
季应玄垂目扫了她一眼,不说?话。
那就是没事。
流筝越过他?肩头,去关心跟在?身后的雁濯尘:“哥哥?”
雁濯尘强忍着拔剑将她从季应玄怀里抢过来的冲动,安抚她道:“我没事。”
流筝这才安下心,专注观察自己手上?的伤口,越看越觉得心惊,忍不住嘶嘶抽气。
她声音闷闷的:“好疼啊。”
“知道疼你还——”
季应玄想呛她几句,对上?那双黑白分明、澄澈潋滟的眼睛,眼巴巴地瞧着他?,竟连训她几句也不忍心了。
他?将流筝带回了珠泽殿,为她清理伤口,给?她手指敷药。
见季应玄始终绷着一张脸,流筝心中有些?不高?兴,说?道:“莲主大人,就算你要因为哥哥的事迁怒我,看在?我舍身救你的份上?,在?我伤好之?前,你能不能对我好一些??哪怕是同?我说?句谢谢呢。”
季应玄一点?都不想谢她。
这次侥幸脱险,断发伤指,下次未必会这样幸运。
她这样的性格,绝不能再出言鼓励,怕她以后再有义无反顾舍身的举动。
“你好好休息。”
季应玄摸了摸她的头发,起身要离开,流筝却不顾刚包扎好的伤口,猛得拽住了他?的袖子。
“嘶——好疼,你要去哪儿?”
季应玄转身蹲下,重又给?她检查了一番:“有点?小?事要处理。”
流筝又想去拽他?:“既然是小?事,不能留下陪我一会儿吗?”
见季应玄抬目盯着她,仿佛能看穿她的心事,流筝抿了抿唇:“或者你去忙你的,我想去找我哥哥。”
季应玄轻声嗤然:“你是怕我去杀了雁濯尘?”
流筝:“嗯……”
“那你不怕他?会杀了我吗?”
流筝闻言,将袖子攥得更紧,低低道:“也怕。”
纵然是个“也”字,季应玄听了亦自我安慰道,算她还有点?良心。
流筝说?:“哥哥说?你要害我,你自己也承认,当初隐瞒身份接近我是不安好心,可我认识你这么久,从未在?你身上?感受到恶意,应玄,你与哥哥之?间,究竟有什么你死我活的恩怨,他?是不是做过什么伤害你的事情?”
季应玄说?:“这件事与你无关。”
“怎么可能与我无关,一个是我哥哥,一个是我……”
流筝气得梗了一下:“你们意气相斗,谁受了伤都是我难过,凭什么说?与我无关?”
季应玄按着她的肩膀安抚她:“我的意思是,我与雁濯尘恩怨的因由与你无关,你且安心休养,我向你保证,看在?你的面子上?,决不会先动杀心,行?不行??”
流筝盯着他?的眼睛:“那我也要知道,起因究竟是为何。”
“你还是不信我,”季应玄说?,“需要我以性命向你起誓吗?”
流筝:“不要!”
起誓起誓起誓,他?们这些?谎话连天的骗子,斗起意气来不要命的狠人,一个两个都只会拿起誓来威胁她。
他?们不怕应誓,她还怕呢!
“你走吧!你去找雁濯尘!”
流筝将身子扭到一旁,气得眼眶通红:“找他?串供也好,找他?决斗也好,我再也不要管你们了!”
季应玄确实打?算找雁濯尘串个供,见她肯放他?,起身要往外走。
余光里红影划过,流筝心头宕然一空,忙又追上?去,从身后抱住他?,仓皇抵住了门。
她的声音哽咽,隐隐藏着不安:“不许去……我都不计较你隐藏身份骗我的事了,你还有什么不能告诉我,我真的很怕你——”
话音未落,季应玄转过身来吻住她。
是安抚,也是封缄。

这两日, 城主宫中时有灵力暴动。
清早晨起,流筝打算画剑谱, 将莲花境里学到的神女剑招记载下来,以便时时温习,传予后人。
不料刚研好墨,提起笔,宫娥急匆匆来向她报信:“不好了!莲主与少宫主又打起来了!”
流筝只好叹息一声,又搁下笔。
这已经是两天以来第三回 ,待流筝赶到?俯鹫宫时,只见碎花折叶,满地?狼藉, 雁濯尘湿淋淋地?从水池里爬出?来,将满头的碎叶和?鱼虾拽掉。
而季应玄端坐亭中茶案旁, 慢悠悠沏茶, 一副岁月安好、与世无争的模样。
雁濯尘拔剑欲再战,被流筝拦下,他不服气地?恨恨道:“背后暗算的小人, 有本事与我堂堂正?正?打一架。”
季应玄捂着胸口咳了两声, 含笑道:“不敢,上?回被少宫主打出?了内伤, 如今还未恢复呢。”
雁濯尘震惊于他的厚颜无耻:“我打伤了你?”
方才分明是他言语挑衅在先,动手伤人在后, 却又不肯光明正?大地?打,以红莲灵力?为绳索缚住他,将他的脑袋往水池里按。
雁濯尘被按在水池里戏耍了小半个?时辰, 周遭围着一圈看热闹的夜罗刹,墨问津甚至一边嘲笑他一边嗑瓜子, 吐得瓜子皮满天飞,随着水流飘飘悠悠,粘在了他的头发上?。
可?怜雁濯尘天生尊贵,一向凌驾于旁人之上?,从未被人如此侮辱,不能祭剑,也不得反抗。
他拼劲力?气仰起头,又被一只阴绣着莲花纹的乌金履踩进水里。
季应玄在他头顶低声道:“凭你这样的庸才,想与孤同归于尽,还须再修炼两千年。”
雁濯尘:“是你……不敢……”
水面上?传来季应玄的冷笑:“孤瞧着,这池子里的水,还不如少宫主脑子里的水多,少宫主不妨多泡一会儿?,换一换脑子里的水。”
须臾,有夜罗刹前来通风报信:“雁姑娘听到?动静,往这边来了。”
季应玄点点头,对围观的众人说:“都散了。”
还有一旁正?乐呵呵地?看热闹嗑瓜子的墨问津:“你也走。”
免得一会儿?在流筝面前拆他的台。
所以流筝走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季应玄气定神闲地?煮茶,而雁濯尘像一只尾巴打结的猫,气得肺都要?炸了。
季应玄满脸无辜的神色:“少宫主说他对神女剑法有了体悟,所以前来与我切磋,看来这体会还是不够深,至少比起流筝还差一截。”
流筝当然不信,转而又看向雁濯尘。
雁濯尘咬牙切齿半天,说了声“是”。
流筝哼笑一声:“在我面前,你们倒是能一致对外,看来真是我多余操心了。”
季应玄温然含笑:“你怎会多余,我正?煮了好茶,盼着你来品鉴。”
他起身揽过流筝,请她入座,当着她的面,对雁濯尘装出?了几分客气:“少宫主可?要?饮茶?”
实际上?盼着他识相,赶快自己滚远一些。
雁濯尘当然不会遂他的意:“好啊。”
季应玄:“少宫主衣裳湿了,不妨先回去换身衣服。”
雁濯尘:“品茶品的是心境,与衣裳无关?。”
说着便与流筝并肩而坐,闭着眼睛,听流筝一边唠叨,一边用帕子给?他擦脸上?的水迹。
季应玄一脸假笑地?看着他们兄友妹恭,心道下回要?教他多泡一会儿?,最好是泡出?风寒,免得再来碍眼。
他将刚沏好的茶递到?流筝手边:“最好的焰中花,你尝尝。”
焰中花是掣雷城里独有的茶种,小叶呈红色,在杯中如火焰之花徐徐绽开,宜品宜赏。
此茶只能泡三次,其中以第二次最为浓淡相宜,季应玄沏给?了流筝,然后将口感最差、满是渣滓的一杯倒给?了雁濯尘。
雁濯尘虽已辟谷,但于品茶一道也颇有研究。
他尝了一口茶水,突然似笑非笑道:“这是周坨山的软金泉吧,听说此水十分难得,有‘软金’之名,莲主与墨族的关?系真好,他们竟舍得将视为圣泉的软金泉送给?莲主。”
季应玄眼皮轻轻一跳,感觉他此言不善。
果然,雁濯尘说:“周坨山的软金泉,就像是凡界的女儿?酒,按照风俗,是由姑娘送给?心仪的郎君,暗示欲结相好之意。这水质尝起来很新鲜,应该是墨二小姐刚送来的吧?”
流筝闻言,将递到?嘴边的茶水又搁了回去。
“哦,原来是缘溪姐姐送的。”
确实是墨缘溪送来的,但是以墨族的名义,是每年都会送来掣雷城的谢礼之一,与其说什么欲结相好,不如说像凡界的御贡更准确一些。
季应玄解释说:“少宫主误会了,只是普通的泉水。”
流筝又想起来,在无妄客栈里,自己上?赶着将机括灯和?象仪盘掏出?来,从墨缘溪手里“解救”他的事。
他与墨缘溪联合起来诓她,怎么看都是他俩的关?系更近一些。
思及此,这茶更是一口都喝不下去了。
“流筝,”季应玄从侧边悄悄拽她的袖子,“你要?信我的清白。”
流筝眉眼弯弯:“我与莲主认识至今,一共也没听到?过几句真话,这要?我怎么信?”
季应玄信誓旦旦:“从前迫不得已,以后不会再骗你了。”
“是吗。”流筝笑笑:“为表诚意,请你先告诉我,你与哥哥究竟瞒了我什么事?”
季应玄看向雁濯尘,流筝抬手捂住他的眼睛。
“不许看他,不许串供!”
她说:“我最后一次问你,你再骗我,以后我都不信你了。”
说罢又补充了一句:“也绝不会再理你。”
听她的语气确实有些严重,季应玄轻叹一声:“好吧,我告诉你。”
雁濯尘脸上?渐渐收了笑,略有些紧张地?看着他。
季应玄说:“我拥有业火红莲的力?量,听说唯有太羲宫的剑法与我相克,所以我想混进太羲宫,学会这套镇灭业火的剑法,做到?知己知彼。之所以针对少宫主,不过是他身负太清剑骨,将来最有可?能成为我的死敌罢了。”
流筝:“只是这样?”
季应玄点头:“嗯,我发誓。”
流筝想起冥泉道上?陈子章的死,以及哥哥当时心虚的反应,仿佛有什么塌天大祸露出?了端倪,总觉得事情没有这样简单。
可?是这两人虽然互看不顺眼,如今却能坐在一处品茶聊天,若说有什么生死仇怨,那倒也不像。
流筝捂住季应玄眼睛的手迟迟没有放下。
季应玄慢条斯理地?饮了口茶。
流筝问他:“你当初忌惮太羲宫,后来怎么不忌惮了,又是送我紫玉手镯,又邀请我和?哥哥前往莲花境学剑,你就不怕哪一天太羲宫会与掣雷城为敌吗?”
“不怕,”季应玄说,“因为我想到?了新的解决办法。”
流筝疑惑:“什么?”
季应玄:“我娶你。”
雁濯尘连茶带渣喷了老远,险些拍案拔剑:“你痴心妄想!”
流筝仿佛被烫了一下似的缩回手,结巴了好半天:“这这……这不好开玩笑吧。”
“谁与你开玩笑了?”
季应玄无视雁濯尘,只笑吟吟地?望着流筝:“你们此次来掣雷城,不是要?与孤交好么,有什么交好的方式,会比联姻更直接,更牢固?”
流筝不说话了,连忙喝口茶压压惊。
从前季应玄是季应玄,流筝虽然喜欢他,但不敢妄想父兄会准予自己嫁给?一个?凡人。
如今季应玄变成了莲主,事情也没有变得更轻而易举。
“太羲宫是仙门正?派,掣雷城是魔城妖都,立场有别,我们不敢高?攀,”雁濯尘面色冷然,“何?况流筝年纪太小,暂时不考虑成婚的事。”
季应玄若有所思:“这么说,太羲宫与听危楼的婚约已经作废了?”
“是的。”“没有。”
流筝与雁濯尘同时说出?来两个?答案。
雁濯尘轻轻瞪了她一眼,让她不要?多嘴,流筝若无其事地?移开了目光。
“你们慢慢聊,”流筝搁下茶杯起身,“我继续回去画剑谱了!”
得知季应玄有强娶的心思,雁濯尘觉得这掣雷城一天也待不下去了。
他希望早日离开这里,为此昼夜不休地?在莲花境里参悟神女剑法。
他本就是太羲宫的剑道天才,近百年来辗转各地?镇灭业火,对此深有体悟,又有流筝陪练切磋,短短数日,进步神速。
拂晓时分,两道剑光冲天而起,与天上?的御雷法界相接,瞬间紫电如流,天边传来轰然闷响。
墨问津站在俯鹫宫顶上?望了半天,跳下来对季应玄说:“妖孽已大成,往后你可?真拿他没办法了。”
季应玄慢悠悠道:“那倒不一定。”
墨问津嗤然:“骗自己可?以,别把兄弟也骗了,有雁流筝盯着,我不信你还敢下手杀他。”
季应玄不说话,自顾自地?酌水品茶。
须臾,帘艮匆匆走进来,伏跪在地?:“启禀莲主,听危楼里发现?了莲生真君的动静。”
季应玄闻言抬目,凤眼中闪过寒霜般的冷光。
“他露面了?”
帘艮说:“是您留在祝锦行身上?的莲纹有了反应,莲纹被强行抹去之前,传回来一句话。”
“月底,与众仙门合围太羲宫。”
以止善山为界,向西是魔域,向东是凡尘。
凡尘有仙山洞府,遍布三十六大仙门、一百零八小仙门,以及多如繁星的散仙。
修仙界中以剑修为上?,既能修身又能打架,剑修门派又以太羲宫为尊,因为太羲宫秉受神女遗命,镇守太羲伏火阵,也是因为他们实力?强悍,独占了两千年的鳌头。
只是,花有开败,潮有起落,时间久了,总有人想取而代之。
翌日一早,流筝来找季应玄,告诉他自己明天就要?离开掣雷城。
“是收到?什么消息了吗?”季应玄问。
“什么消息?”
流筝依然一副无忧无虑的样子:“只是哥哥他催得紧,况且离家已有小半年,也该回去报个?平安。”
得知莲生真君要?对太羲宫下手的消息后,季应玄有心劝她留在掣雷城,又怕她事后生怨,不知该如何?开口。
见他默然不语,流筝问:“难道你就没有一点舍不得我?”
季应玄:“我说有,你会留下吗?”
流筝:“不会,但我会早些回来看你。”
季应玄温然一笑,叮嘱她:“我给?你的镯子,记得随身戴着。”
流筝抬起手腕摇了摇,紫玉镯子发出?清泠泠的碎响:“在这儿?呢。”
季应玄点点头,犹觉不放心,想了想,取来朱砂黄纸,咬破指尖,信手画下一道纸符,那纸符纹路诡复奇特?,被叠成指节大小,交予流筝随身佩戴。
“原来你还会画符,深藏不露,骗得我好苦,”流筝佯怒撞了他一下,想要?拆开符纸看看,“你画的什么符,我竟然不认识。”
季应玄按住她拆符纸的手:“一道普通的祈愿符罢了,不要?拆,拆了会失灵。”
“好吧。”流筝小心把符纸塞进绣囊里:“多谢你,我不会弄丢的。”
季应玄这才放心她离开。
他方才随手画下的并非普通的祈愿符,此符名“神护符”,是用画符人的命格替持符人挡下致命伤害。此符画成的条件的十分苛刻,要?求画符人有极深的灵力?造诣,且内心不可?有丝毫的犹疑,因此没有广为人知,渐渐也就失传了。
莲花境里不止有剑法残壁,还有多处神女遗迹,季应玄正?是从其中学会了画神护符。
雁家兄妹离开之前,季应玄私下里又见了雁濯尘一面,赠与他一件法器。
雁濯尘从锦盒里拾起蓝玉剑穗,摩挲着玉穗上?的莲花纹路,心情颇为复杂:“莲主实在是过于好心了,如此宽宏大量的人,雁某平生未见,若是绵里藏针,另有图谋,反倒说得过去。”
季应玄冷冷笑道:“算你还有几分聪明,不至于自作多情。”
雁濯尘将玉穗扔回锦盒里:“莲主不妨有话直说。”
季应玄说:“孤得到?消息,祝锦行要?联合诸仙门向太羲宫发难,你们此番回去,恐怕撞个?正?着。”
雁濯尘面露惊讶,旋即又化作一声嗤然:“一群鼠辈宵小罢了。”
季应玄:“这些人虽然不足为惧,可?是祝锦行身后还有一个?人。”
雁濯尘:“谁?”
“莲生真君。”
雁濯尘默然一瞬,说道:“原来真有其人,我还以为只是莲主隐藏身份的托辞。”
季应玄:“太羲宫的存亡,孤不想插手,但是孤不想看到?流筝为此受伤。”
雁濯尘不以为然道:“流筝最大的威胁是莲主,只要?莲主不再打她的主意,我自会护好她。”
季应玄眉尾轻轻挑起,眼中透出?凉凉的嘲笑之意,不知是在质疑雁濯尘的决心,还是质疑他的能力?。
他伸手将锦盒推到?雁濯尘面前,声音温和?却冷淡:“姜国塔中的雪雾圣莲化作了一块蓝玉,孤找人打磨成剑穗,本来想送给?流筝,又怕会伤了她。”
雁濯尘的视线重又落在锦盒上?:“这竟然是破开梦境的那支莲花?”
“不错,”季应玄说,“这莲花蓝玉里容纳着克制业火的巨大力?量,但是除神女之外,无人可?以操纵这股力?量,若是强行破开它?,反而会引起灵力?爆炸,遭到?反噬。”
法器刚制成时,季应玄试用了一下,险些被它?震碎脏腑。
灵力?爆炸?
雁濯尘的心动转为无语,他就知道季应玄没安好心。
他又将锦盒推了回去:“那你给?我做什么,想杀我就堂堂正?正?打一架。”
季应玄说:“孤最近在翻修水池,准备多养几条吸血水蛭,等它?们长到?牙尖嘴利,能破开人的脸皮,钻吃脑髓的时候,少宫主可?以来试试——如果你还有命来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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