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鸢的位置离鹿鸣并不远,她的注意力立刻被太子的声音引走了,她知道鹿鸣向来不耐烦太子,不禁有些担忧。
鹿鸣又抬起了眸子,这一回他注意到了善鸢明显担忧的神情,他这才应付了一下,举起了酒杯,“太子殿下既然这么说了,本王就先干为敬了。”话说完,鹿鸣便拿起了酒觥,斟了满满的一杯,豪气干云的一饮而尽。
在这种场合上,这样不知节制的喝酒,实在十分危险,善鸢有些紧张的望向了身边的贵妃,贵妃轻轻摇了一下头,示意善鸢不要插手,让鹿鸣自己处理。
不久过后,善鸢已经听不清鹿鸣那一处的声响了,宫中乐师、舞娘上前来助兴,丝竹之声不绝于耳。
酒过三巡,热气上了身,善鸢有些坐不住了,找了一个由头,善鸢在丝韵的陪伴之下暂时离开了未央殿的主殿,善鸢熟门熟路的绕过了长廊,往偏殿的的方向走去,那儿有个隐蔽的抱厦,正好可以倚着栏杆吹吹风。
这四周有活水浅池,养了一些鲤鱼,最是清凉,不过蚊虫也多,善鸢身上带了驱蚊的香包,倒是一点都不怕。
“呼……”善鸢终于得以喘一口气,丝韵拿出了扇子轻轻为她扇了扇。
忽尔之间,丝韵有些警惕的回头,只见长廊的拐角走来了熟悉的人影,再过十步便到塔楼的楼
“郡主也出来透透气啊!”是姬洛。
由于进宫与宴,姬洛身边没有人,他身上穿的不是常服,而是六品文官的绯色官服,在月色之下他的影子迤逦了一段,随着他缓缓走近,这才慢慢看清他清俊的样貌,倒有几分像是月下谪仙。
善鸢没料到会在这里遇到姬洛,心里头有一些的诧异。
“真巧。”善鸢挤出了笑容。
“是啊。”姬洛嘴里这么应答着,可心里却明白这根本不是什么巧合,他一直关注着善鸢的一举一动,就等着她离席,他才能靠近她。
在皇宫里头,善鸢并不想和姬洛多说太多。
姬洛痴痴的望着善鸢。
平素在宫外,善鸢总是一席常服,这是他第一次见她穿宫装。
姬洛和善鸢的相处一向守礼,他自知唐突了善鸢,遂自行开口说道:“深宫中多有不便,明日未时,桐山书院,不见不散。”
善鸢点了点头,“不见不散。”她的嗓子细细的,弱得像奶猫。
姬洛正欲离去,未料却与鹿鸣正对面迎上,姬洛连忙拱手施礼,“微臣见过荣王爷。”
第十六章 艳曲
善鸢倚着栏杆远眺,从她的角度看不见鹿鸣,当她听到荣王两个字的时候,着实心都要跳到嗓子眼了,她快速地回头,只见鹿鸣站在那灯火阑珊处,阴影让人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可善鸢却觉得他此刻脸上的神情必然骇人。
就算没有男女之情,有哪家兄长撞见妹妹和外男私会不恼火的。
姬洛修长的身姿因为下弯腰的动作显得有些不伦不类,鹿鸣只要不说话,他就不能动。
善鸢和鹿鸣四目交接,随着鹿鸣缓缓走近,善鸢的心口开始失序,他开始挑拣着字句想要圆一圆场面,“兄长,我在此与姬公子巧遇……”
“巧遇?”鹿鸣像是在品味着这二字。
“是……殿里头太闷了……”殿里头闷,此刻的气氛更闷,都要让人无法喘息了,善鸢本能的想要说些什么来缓解凝滞的气氛,未料只是让气氛越发的干硬了起来。
“还愣在那里做什么?滚!”鹿鸣的声音低沉,杀场上拚杀出来的杀气让人心惊胆颤。
“臣、臣告退。”姬洛用尽全身上下的力量,这才让自己没因为惊惶失措而失态,可他却是连多看善鸢一眼的余裕都没有。
善鸢望着姬洛的背影,知道这并不能归咎于他,在朝堂之上,就没有不怕鹿鸣的人,连太子都忌惮的人,又岂是姬洛能够轻松应对的?
只是姬洛匆匆离去的身影,还是让善鸢有些失落,即使鹿鸣是她阿兄,他是否也该……
也该如何呢?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来时各自飞。如今两人八字还没一撇,是这样的表现倒也不意外。
善鸢将那么一点不快抛诸脑后,注意力回到了鹿鸣身上。
虽然没有理据,但她却觉得鹿鸣此刻非常的不悦。
“阿兄怎会来此?”善鸢柔声问着。
这一处抱厦当真是偏远,是善鸢在长时大宴时最佳的去处,抱厦的角落还放了一盏六角琉璃宫灯,和一个放着驱蚊饵料的香炉,善鸢没有特意去注意到,不过这却是鹿鸣提早让人备上的。
天子大宴,少则两个时辰,多到三个时辰都是有的,一般官员想要随意走动的需要向姬洛那样偷偷摸摸的,去一刻、两刻都会被礼官记载,列入考核,也就只有像善鸢这样受偏宠的小姑娘敢随意进出,有时候一去就是小半个时辰。
鹿鸣注意到了善鸢饮下两杯果酒。
以往她年纪小,自然不会有酒水,可如今她及笄了,是大姑娘了……
“来瞧你。”如果不是来瞧她,也不会看到其他小郎君尾随着她。
鹿鸣心头似乎有什么在沸腾。
他可以理解,像善鸢这样的小娘子,一定有大批的追随者,就算母妃有意无意地把她拘在宫中,可她的美名已经远播,在他远赴边关的时候,觊觎她的人不会少,所以每当他回到京城,母妃总是各种明示、暗示,他有时都不大敢进宫看母妃,就怕哪天母妃想岔了,干脆下药成事。
可他看见了,他亲眼目睹了姬洛望着善鸢的眼神。抑或者,他观察了其他未婚小郎君的样态,危机感丛生。
鹿鸣拿出了一小包油纸,在掌中摊开。
善鸢不明所以的瞅着鹿鸣,鹿鸣拿了一块,就放在她唇边。
善鸢下意识的咬了一口,酸酸甜甜的,味道比她想像中好很多,就如同她时常对丝韵说的,“阿兄的东西,没有不好的。”
善鸢咬果子的时候,柔嫩的唇瓣轻轻扫过了路名的指端,鹿鸣心情畅快了,“给什么,吃什么,也不怕被投毒。”
善鸢忍不住翻了个白眼,露出了眼白来表达她的情绪,连一句话都不想说了。
鹿鸣特别喜欢她这样小模样,把她咬剩的果子丢尽了自己的嘴里嚼。
善鸢注意到了他的动作,脸上微微发红,只是在夜里看不清她的神色,应该是羞赧至极,即将跨入恼怒的程度。
他喜欢她因为害羞而情绪产生起伏,更喜爱这样的情绪因他而生。
“这是大理产的羊奶果,有解酒的功效。”在大宴上人人都要饮酒,如若一个没弄好,便成了殿前失仪。
这方子是他军中的军医带来的,那军医的老乡便在大理一代。
“我该回了,晚点有话对你说,等我。”鹿鸣深深地看向了善鸢,“先听你说。”他还记得他们的约定。
“照顾好主子,别让闲杂人等靠近了。”鹿鸣目光投向了丝韵,他看向丝韵的眼神可锋利了,话里话外,意有所指。
“别吓唬我的人。”善鸢护短的很。
张牙舞爪的狸奴,就跟珍珠一样。
鹿鸣转身离去,一切恢复了宁静,可善鸢的心却再难平静了。
还好,鹿鸣应当是没听见她和姬洛说的话的……
不过就连没听见他们说的话,他都如此不高兴了,他真的能同意他们成婚吗?善鸢如今不太确定了。
善鸢回到了大殿之时,殿内来了一批穿着大胆奔放的西域舞娘,她们的身材比一般南泱女子高大,体型也丰满婀娜,丝质的衣料贴着她的玲珑的娇躯。
几个皇子看得津津有味,连太子都在气氛的驱使下紧盯着舞女妩媚曼妙的身姿,太子妃在一旁眉眼低垂,看着端庄典雅,可心里有些难受,这舞码是皇后安排的,她早就知道了,毕竟皇后是她嫡亲姑母。
这些舞女是用来色诱鹿鸣的,可……
太子妃有些苦涩的望向了鹿鸣。
一众皇子之中,偏生只有鹿鸣对眼前的舞女不为所动,眼观鼻、鼻观心,一人独酌,而鹿咸的目光始终不离这些舞女,鹿咸这人表面正经,可实际上好色得很。
鹿鸣没有分给这些妖娆的舞娘半点眼神,还能在善鸢回到坐上的时候,第一时间捕捉到了她的身影,善鸢低着头,似乎有一些的心事。
善鸢在那之后便一直有些失神,连宴会到底是怎么结束的都有些记不清。
只知道最后鹿壑出现了醉态,皇后就宣布散席了。
散席之时,皇后做了主,令鹿壑至凤仪宫休息,鹿鸣身为儿子,被皇后支始着和太子一起扶着鹿壑上轿撵。皇后的性子一向如此,鹿鸣也不可能在百官面前下皇后面子,只得陪着太子做出父慈子孝、兄友弟恭的模样。
善鸢心中有些疑虑,紧张的望着鹿鸣,舒染染却是握住了她的手拍了拍。“这么担心你三哥哥啊?别怕!咱们也归,你三哥哥能照顾好自己的。”舒染染冷笑了一声,她是看不上皇后的手段的,一直都是如此的小家子气。
是皇后太咄咄逼人,逼着鹿鸣因为生长环境不断地成长,既是如此,那么她就得自己承担因果关系了,还当鹿鸣是当年那个少年皇子不成?
善鸢回到了自己的寝殿,立刻拆了头上的头面、换下了身上的宫装,在她沐浴好过后,穿上了一套干净的常服,梳整了两条大辫子,拿出了话本子来打发时间。
“奴婢念给郡主听吧,郡主仔细伤了眼睛。”竹声自告奋勇。
善鸢想想也是,便让竹声给她读话本子。
丝韵照顾善鸢是细致至极的,说是无微不至也不为过,可竹声也有她的优点,她性子活泼,能把话本子读得绘声绘影、有模有样,这就是丝韵这种暗卫出身的人做不到的了。
竹声的嗓子抑扬顿挫,威武的将军、挑事的奸臣,到妖娇的花娘、苛薄的婆子,都是有模有样。
等到竹声说道一个段落,已经将近子时。
善鸢的门口才传来了通传的声音,“王爷至。”负责守夜的宫人来禀。
“可以了,你们退下吧。”善鸢淡声的吩咐。
“奴婢告退。”丝韵温顺的准备离去,眉眼间浮现了一点淡淡的喜色。
“郡主……”竹声有些不满的睨了丝韵一眼,“如今已是深夜,奴婢在一旁伺候着吧。”
善鸢有些诧异的望着竹声。
竹声有些大胆了,如果做善意的解释,可以说是她忠心护主,可如果严格去解读她的行为,善鸢会说她越权了,这样自作主张的行为,在宫里深存简直是大忌。
竹声是从小跟在她身边的,自然没有宫里调教出来的婢子那般柔顺听话,善鸢重复了一次,“退下吧。”
这时,丝韵才拉着竹声离去,竹声还有些不甘愿,直到远远看到鹿鸣的身影,竹声没胆子在鹿鸣面前造次,不过是跟在善鸢身边久了,有点狐假虎威,便宜行事罢了。
鹿鸣与两人错身而过的时候,两人规规矩矩的给鹿鸣行了个礼,鹿鸣摆了摆手,示意两人赶紧退下。
鹿鸣走向了善鸢,在罗汉榻的另一侧落座,脸色很沉。
第十七章 嫁给我
“皇后娘娘为难兄长了?”虽然鹿鸣的表情一向冷淡,似是有人长年欠他银两不还,不过善鸢还是挺敏感,能够辨析出他的心情,她看得出此刻鹿鸣的心情不虞,那想来就是在皇后处受气了。
“她还能为难我什么?”鹿鸣轻嗤了一声,“她倒是想,不过……明儿个便能分晓了。”
“不说她了。”鹿鸣望着善鸢,眼神专注,“阿鸢有什么事要告诉兄长的吗?”
明明已经下定决心要做的事,此刻善鸢却是十分的紧张,“要不兄长先说吧……”她的跳得飞快,都快要跳出胸膛了。
鹿鸣摇了摇头,“你先说吧。”鹿鸣明面上要谦让于善鸢,实际上却是要掩饰自己的不安,到了要向善鸢诉衷情的前一刻,威武不屈的大将军内心充满了不安和恐惧,我喜欢你,想要娶你几个字,已经练习了千百回,却是说不出口。
越是紧张,鹿鸣的神色越是冷厉。
在鹿鸣凌厉的目光注视下,善鸢不禁有些口干舌燥。
已经拟好的说词,在开口时竟是如此艰难。
善鸢的手不自觉的压在心口,她深吸了一口气,一鼓作气地把话说出口,“三哥哥,我有心悦之人了,义母要我问兄长的意思才许嫁,兄长从小最疼我了,一定同意我嫁人的,是不是?”
“我有心悦之人了……”
“一定会同意我嫁人的,是不是?”
这两句话在鹿鸣的脑海里面反覆回荡着,带来了强大的冲击,他的脑海中嗡嗡作响,坚强的心灵受到震荡,疼到他几乎要喊出声了。
善鸢的勇气用罄了,说到最后,更是把眼睛都紧紧闭起来了。
鹿鸣深深的凝视着善鸢,那一张漂亮的小脸和记忆中几乎完全一致,可是又似乎有一些的改变,她又出落得更好了。
在他在北境卖命的时候,她已经有了喜欢的男人了吗?一股强烈的妒意席卷而来,鹿鸣有想过,或许善鸢对他没有男女之情。
没有男女之情也无妨,时下有几对夫妻在婚前是真的两心相悦的?
鹿鸣始终认为他有很多时间可以培养和善鸢的情谊,可他万万没想到的是,在那之前,善鸢居然还能够有心悦之人了。
心悦?如何心悦?
他心悦于谁?他俩的交集到了哪个地步?
一个又一个的问题在鹿鸣脑海里面浮现,扰得他心口泛疼,疼到生出了毁灭一切的欲望。
“是方才在抱厦遇到的那名男子?”男人也有敏锐、敏感的时刻,鹿鸣稍加思索过后,很快地得出了结论。
从在那儿遇到姬洛,他心里便有股说不出的烦躁,如今一切都说得通了,原来他们根本不是偶然相遇,而是必然!
他们背着他,偷偷私会!
一直得不到鹿鸣的答案,善鸢偷偷睁开了一只眼睛,眼皮轻轻抖着,睫毛扇呀扇的,如果放在平时,鹿鸣肯定觉得可爱极了,可在此时此刻,他的心如坠冰窖,这令他那张本来就冷漠的脸庞显得更加的冰冷,每一个线条都冷硬得像是凿出来的。
善鸢睁开了双眼,心中太过紧张,她没能听清楚鹿鸣的问句,也没能及时回应。
她眨了眨眼,小心翼翼地瞅着鹿鸣的表情,接着尝试性的开口,“兄长?”
瞅着善鸢那副无辜的小模样,鹿鸣只觉得有个小钩子钩着他的心,就算她如此天真的对着他说喜欢另外一个男人,他还是轻易的被她勾动情绪。
如果可以,鹿鸣也希望自己能够像他嘴里说的兄长那般,同意自己的妹妹嫁给心仪的人。
可他天杀的根本不是什么兄长,他把她看做想要厮守一生的妻子!
“你喜欢的人,可是方才在抱厦的那名男子?”
善鸢不疑有他,点了点头,就像是相信着母鸟的雏鸟,她的眼底的光芒纯净得不带有任何一丝的杂质。
“兄长,一定会同意我嫁人的吧!”这句话,她问了第二次了,简直像一把钝刀子,狠狠的在他的心头来回地割着。
“是吗?”
鹿鸣笑了,是被气笑的,他不知道是气自己多一些,还是气善鸢多一些。他气自己没能早些让善鸢明白自己的心意,也气善鸢居然在他不在的时候喜欢上了别人。
他能够放手吗?
在边关的日子苦寒,是对着她的思念让他撑过了所有的苦处。
他能眼睁睁看着善鸢嫁人吗?不可能,死也不能!
“兄长自然是会同意你嫁人的。”鹿鸣笑着回应她的问句,这一回,笑意到达眼底了,那墨黑的瞳仁里,闪烁着异样的光芒。鹿鸣的手搁在善鸢的脸蛋上,放肆地摩挲着,他的动作带了几分缱绻的意味,丝毫没有任何克制,他早就想这么做了,他早就该这么做了。
善鸢有些懵懂的望着他,她感受到了不对劲,可是却不明白这样的不对劲究竟从何而来,“那阿鸢谢过兄长了。”
“囡囡不问兄长,要对你说什么话吗?”鹿鸣的眸子微微眯起,善鸢觉得危险,想要退开,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兄长想要对我说什么?”善鸢眨了眨眼,心里头是一股难以言喻的不安。
“善鸢,我要娶你。”
有那么一瞬间,她怀疑自己听错了,在靠得这么近的时候,她才特别有感。
鹿鸣真的长得很好看,举世无双的好看,他的眉毛平直浓密,眼型锐利有神,鼻梁高挺峭拔,薄唇收势锋利,增减一分都会减少他脸上的美感。
在北方应当是受到风沙摧残,可是在两人靠得那么近的情况下,她才感受到,鹿鸣的肤况简直是比姑娘家还水灵,如果不是在这般诡谲的情况下,她都想伸手摸一把看看了。
“哥哥准你嫁人了,嫁我。”
“可、可是……”善鸢的脑海里面是一片的混乱。
“怎么了?囡囡不是想嫁人了,那便嫁给我吧……”
“嗯?怎么了?囡囡不想嫁给哥哥吗?囡囡告诉哥哥,如何心悦于那小公子?是因为皮相?还是因为才干?囡囡都和那小公子……到哪个地步了?男女相看,有婢子、小厮作陪嗯?还是……还做了旁的?”
“三哥哥……”善鸢被吓傻了,眼眸里的雾气慢慢的凝聚成一滴眼泪,从眼角滑了出来。
鹿鸣终究是见不得她掉泪,收敛了胸臆中的怒气。
“哭什么,三哥哥娶你不好吗?嫁给我,我疼你,你不会受任何委屈。”鹿鸣说这话的时候,内心是实诚的。
他会对她好。这世上,不会有人比他更好的那种好。所以她只能嫁给他。
“哥哥……”
第十八章 做我的妻
从兄妹之情,到肌肤之亲。
再也回不去了!
明明,她花了好大的心思说服自己不要喜欢他了,又或者说,她费了天大的劲儿,让自己装出不喜欢他的样子,拚了命去亲近其他人,就为了不给他添堵。
可如今这都成了什么事?
是他自己说了,这是父皇、母妃乱点鸳鸯谱,是他自己说,他怎么都不会娶自己的妹妹的。
那他如今又对自己的妹妹做了什么?
一颗一颗热烫了泪水从眼眶跌落,她太委屈了,抽抽嗒嗒的,肩膀也一抖一颤,像是受了伤的小狸奴。
鹿鸣并不知道善鸢的心思,在他的眼底,善鸢便是因为不情愿而哭了起来,这样的认知,令他心如刀割,不过就算觉得痛,这也是他该受的。
善鸢无心于他也不是她的错,他离开太久了,就算是为了他俩的未来拼搏,可是在这漫漫岁月之中,他确实对她疏于照顾,这是他无法否认的事实。
是他强求了,那便要承受后过,毕竟在对她出手已前,他就已经打定了主意,即使她不愿,也只能是他的妻子。
既然是他自己要走的路,那就算被怨怪,那也是他自己应当承受的,只是他没有想过,在这时候看到她哭,居然比被刺杀、被毒杀都还要更难受。
鹿鸣从以前就不会安慰人。而善鸢,在他的羽翼之下,就没有哭泣的必要,如今,他是当真手足无措了起来。
“别哭了,我以后会对你好的。”
善鸢没有理会鹿鸣,她迳自哭泣着,她这人娇气,哭起来都娇,细声细气的,无比的伤心,仿佛一把刀在他心口钻着,一把火把他架在火堆上头烤着,而他无力挣脱,只能拥抱这份煎熬。
“别哭了,囡囡。”鹿鸣叹息了,把善鸢紧紧的拥在怀里,一双健硕的手臂仿佛铁钳,使劲儿把她往怀里带,似是想将她融入自己的骨血当中一般。
“你已经是我的妻了,这无法改变。”他也不容许这一点有任何闪失,“只要你愿意接受我,我会给你一切。”他这些话说得诚心。
善鸢没有理他,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消化着她的他的悲伤,而他在她的世界外头守护着她,无法触及她的内心。
两个人贴得无比的近,此刻心却隔了千山万水。
鹿鸣忍不住低吼了一声,“该死!”
善鸢愣愣地抬起头,泪眼朦胧之间,隐隐约约看见他懊恼的神情,善鸢的情绪平复了不少,也慢慢认清了事实,鹿鸣说得不错,她和他之间所发生的事情已经无法改变,如今除了嫁他以外别无他法。
哭也无法解决眼前的事态,不过在哭过以后,她的心意也逐渐清晰了起来,在历经鹿鸣所给予她的一切以后,她的心理隐隐约约明白到了,原来成为夫妻,并不是她所想像的那般,每天吟诗作对、品茶手谈,夫妻之间还会有更亲密的一面。
这样的事情,她想都无法想像和其他人做,又或者说,这是她不曾触及的世界,如果是和其他人,那对她来说是讨厌的,可在如果对象是鹿鸣,她却是愿意的。
可越是如此,善鸢心里就越发的难受。
明明她是如此的心悦于他,可他呢?他这么过分的对她究竟是为什么?是因为他对她也有那么几分的喜欢吗?又或者是,这只是他身为兄长的占有欲作祟?只是因为妹妹要被抢走了,所以才先下手为强?
善鸢越是想,心情越发的低落,鹿鸣望着她的发漩,心里头一阵柔软,他低下头来,吻了吻她的头顶,以前他也这么吻她,以兄长的身份,如今他这么吻她,是以丈夫的身份。
“囡囡……”他收紧了手臂,轻轻地呢喃着善鸢的小名。
善鸢被摁在她的怀里,耳边传来他有力的心跳声。
“好娘子……”他又唤了一声。
“我才不认呢!”善鸢恼火的从他怀里抬头,眸底有着不驯的光芒。
“你是认也好,不认也好,最后都得认。”鹿鸣忍着苦涩,攫住了她精巧的下巴。
“你干什么”善鸢推了推他的胸膛,可他当真是巍然不动。
善鸢的气势弱了一些,眼神不敢与鹿鸣相对。
“当然是抱着娘子,准备就寝了。”
她隐约也知道自己大概是逃不过了,不过她也无法就这么乖乖就缚。虽然在心底对他有着感情,善鸢依旧无法轻易的让自己沦陷。
善鸢咬住了下唇,乜了鹿鸣一眼,“你就只会欺负我。”这一句话,她说得无比委屈。
如果善鸢继续抵抗,又或者是说出一些推拒的话,鹿鸣还能展现出强硬的一面,可善鸢这一句欺负,倒是真的打在他心口上了。
只是,终究是少了那么一点的意思。
他还是想要她的心甘情愿,而不是委曲求全。
她是他的王妃,是他要捧到天上的女人,是未来最尊贵的女人。
所以他不会欺负她,他是她最虔诚的信徒。
鹿鸣的手指滑过了她的下唇,“别咬。”他的本意,从来都不是让她受伤,只要是为了她好,没有什么是他不能做的,就只有眼睁睁看她嫁给别人这样的事,他实在是做不到,“不欺负囡囡,是疼囡囡的。”他的辩驳有气无力。
“囡囡,夫君以后会对你很好、很好,我会当整个盛京,不!我会当整个南泱最好的夫君,囡囡要星星,我不给月亮,所以囡囡……你嫁给我好吗?”
鹿鸣的眼神太真诚,善鸢的心里头忍不住一阵酸涩。
鹿鸣无疑是一个极度出挑的男子,如果要问善鸢,她会说,整个南泱,就没有他更出色的儿郎了。
即使嫁给皇子风险极大,想要嫁给鹿鸣的人依旧前仆后继。
她不曾让他知道过,她曾经是其中一人。只是那时候她年岁尚幼,她总自欺欺人,告诉自己,那时想嫁他,那是因为年岁小,对亲近的人产生依恋,可是其实不是的。
若要论亲近的亲人,她和五皇子也很亲近,可她却从来不曾想过要嫁。
最后选远了姬洛,都是因为……她认为嫁给姬洛是最不给鹿鸣添麻烦的选择。
为了他,她已经做到这样了。
为何要在此时搅动她心中的一湖春水?善鸢很想把一切问个清楚明白,可是她又怕问了以后,事情并不如她所想像。
如果他要娶她,不是因为喜欢,那她情愿一无所知。
第十九章 珍珠不可以咬人
善鸢睡得很沉,在她的意识慢慢回笼的时候,已经是卯时了。
不过善鸢平时本就起得晚,倒不算是太出格的时间点。
善鸢慢慢的从床上坐起身的时候,鹿鸣已经离去了,这令善鸢松了一口气,如果鹿鸣还待在她的寝殿里,在这皇宫里,大消息大概不胫而走了。
被子从善鸢身上滑下,慢慢地落在腰际,善鸢注意到了,自己身上已经齐整的穿了整套的寝衣,想来是鹿鸣帮她穿的。
这样的认知,让善鸢心里头的感受有些复杂。
鹿鸣对她,那是千万般个好,以一个兄长来说,他简直无可指摘,善鸢可以说,全盛京,就没有哪个兄长比他更好的。可是当两人跨过了兄妹的界线,一切都失控了。
夫妻之间、男女之间,比她要想像的疯狂太多。明明夜里他是如此疯狂,可是跨入了白昼,他又是如此的体贴。他到底是她的兄长,还是她的夫君,善鸢心底不免有些黄祸。
“郡主,你起了吗?”
床幔外头影影绰绰,传来了竹韵的声音,竹韵的声音十足的充满了担忧,昨夜夜里,鹿鸣叫了热水,竹韵虽然不太明白男女之事,却也知道这之中肯定有猫腻。 更多免费小说关注:阿|乐|资|源|库
“嗯,起了。”善鸢一开口,便发现自己的嗓子居然有些嘶哑,想来是昨天夜里叫得哑了,她揉了揉喉咙,咽了一口口水。
昨夜鹿鸣用的药显然是有效的,除了身子有些备懒、嗓子有些哑之外,身上并没有其他的不适,“茶水。”她吩咐了一声,竹声立刻欸了一声,没一会儿便端着茶水过来。
“郡主,你还好吗?”素手纤纤,撩开了床幔,竹声的头探了进来,她的脸上是显而易见的担忧。
“我没事。”接过了茶水,她低头啜饮,在温暖的茶水入喉后,着实舒服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