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鸢当然知道她已经答应贵妃,在事情尘埃落定之前,她不该见姬洛,可她并没有主动去寻姬洛,这只是……巧遇。
善鸢在心里这么说服自己以后,站定了身姿,目光投向了姬洛,她只飞快的看了一眼便低下头来,她记忆中的姬洛似乎更壮一些,更英气一些,更……像鹿鸣一些……
“你……你怎么会在这儿?”
没能忍住就和姬洛搭话了,可话一说出口,便思及自己对舒贵妃的承诺,心中开始有些不安。
姬洛似乎看出了善鸢的心思,他一步一步靠近善鸢。
善鸢不走也不是,走也不是。
算起来,她和姬洛认识的时间并不长,满打满算也才三个月多,中间有一个月的时间没有见面,在这段时间里,善渊的心情很复杂,刚开始思春的少女心,让她心里总是忍不住想起两人相处的点点滴滴,思念如同涓流点点,在新填上开出羞涩的花朵,喜欢在胸口慢慢发芽,让心中悸动不已。
那是一种心中酸涩的感觉,喜欢在心中慢慢的发芽,在心口蠢蠢欲动,她还太青涩,难以处理这些因为时间慢慢发酵的情愫。
“前些日子母亲本欲求见夫人,却是听夫人身子抱恙,我心知你与夫人之间感情深厚,心中记挂,便请五公子传递书信给你……”知道善鸢不欲他人过分关注她的身份,姬洛十分的配合。
“一段时日不见,你也未回覆我的书信,我心中有些不安,便问过了五公子,五公子便与我说,每当大将军归京,阿鸢必定会到迎华楼观看军队游街,虽然今夜府上大宴,我与父亲受邀与宴,在宴会上亦能遥望一眼,可心里还是记挂,遂决定来迎华楼碰碰运气,我运气还不错……”姬洛笑弯了那一双好看的眸子,他的眼底还着细碎的光亮,承载着日月星辰。
记挂两个字,把他的思念直接又奔放的展现,他能在善鸢的脸上,看到一闪而逝的动容。
“阿鸢,我可是哪儿做错了?何以突然就不理会我了?”姬洛的声音是属于少年郎那种清澈悦耳的嗓音,悠然幽雅,似竹林之中流过之细水潺潺,似江南之春雨连绵,令人心感温润。
姬洛的个性非常温和,也非常爱笑,他没有展现出任何的怨怪,他越是这般表现,善鸢心里越是觉得对不住他。
“没有,你没有做错,我也不是不理会你……”善鸢不知道该怎么在不牵扯贵妃的情况下告诉姬洛一切,思来想去以后,她索性找了一个借口,“只是母亲的身子抱恙,我在母亲身边侍疾,一直抽不出时间回信,母亲如今身子已然大好,如果姬公子明日得空,我便到桐山书院的百年老松下与公子一叙,你看如何?”
善鸢垂下了眸子,心中突然间有一些凝重,在今日把话和鹿鸣说清处以后,就能够订下和姬洛的婚事,可为什么她心里的欢喜却不多呢?
姬洛望着善鸢,眼神温和。
姬洛从小便被称为仙童,三会就开蒙,能将千字文倒背如流不说,还能磨写下来,从小他便一心扑腾在书海之中,别的孩子在跑跳抓蚂蚱的时候,他躲在姬家的藏书阁誊写孤本。比起去和小女娘玩耍,他更宁愿一整天都待在藏书阁里头足不出户。
在家里的父母要求他去追求善鸢的时后,他心里是不屑一顾的,直到他看到了善鸢本人,他才知道书本中的慕少艾是什么样的情绪。
“一言为定,我定会如期而至,静候阿鸢到来。”桐山书院禁止女客,可是后院却是观光胜地,善鸢所说的那棵百年老松便在后院一条羊肠小道后头,不是书院里头的人,便不知道它的存在,那是善鸢和姬洛喜欢的幽谧之地,两人会在树下的大理石桌手谈一局,一起喝茶、吃茶点。
“那今日我便先告辞了,母亲还等着我回去,母亲总是记挂着兄长。”
“你快些回吧。”姬洛有些恋恋不舍,不过他没有表现出来,就唯恐自己唐突了善鸢。
“先告辞了。”善鸢福了福身,接着离开了酒楼。
第十三章 最尊敬的人
虽然耽搁了一下,不过善鸢抵达长春宫的时候,鹿鸣尚未归来。
上一回和鹿鸣相会,鹿鸣身上还带着伤呢。
当了那么多年的兄妹,善鸢心里是真的记挂着鹿鸣的伤势。
“义母。”善鸢来到了堂屋,舒染染已经在那儿候着了,舒染染没见到儿子的时间,要比善鸢没见到鹿鸣的时间长太多了,如今那张倾世娇颜上,有着最纯粹的喜悦。
“囡囡回来啦,如何?你三哥哥看起来如何?”在后宫之中翻云覆雨、纵横捭阖的贵妃娘娘褪去了精明干练的外壳,露出了里头纯洁如少女的芯子。
“兄长看起来好极了!端坐在马背上,勇武不凡,小姑娘都为他喝采,朝着他丢的手绢、鲜花最多了!兄长是南泱的大英雄,百姓争相欢迎他归京。”
哪个母亲不喜欢自己的儿子被天下人赞许?舒染染在这块也不免世俗,听了善鸢的话,她脸上难掩喜色,可是这喜色背后却染上了轻愁。
怕也不是所有人都欢迎他回来。有人巴不得他死在半途上呢!
虽然鹿壑一向养身,目前身子还十分康健,可是成年的皇子年岁渐增,他们身边的人野心也大了。就算鹿鸣没有夺嫡的心思,朝堂上支持他的人还是有不少,毕竟有许多老臣都看不惯宁太后和宁皇后,私底下还有牝鸡司晨之说。
如今鹿鸣被迫站在风头浪尖,所幸他有立于不败之地的才德,但凡他再平庸一些,也不至于如此招恨,可他却是如此的优秀,如今他俨然是宁家的眼中钉、肉中刺,宁家势大,舒染染难免感到担忧。
善鸢知道贵妃的心思,她也有同样的担忧,可有些事情并不是担忧就能够获得妥善的解决,善鸢拉着舒染染坐了下来,绘声绘影的讲起了路上那些小姑娘是如何为鹿鸣疯狂。
说着说着,善鸢心底都产生了一股酸涩。
舒染染垂眸笑看着善鸢,“这么多姑娘都喜欢咱们家阿鸣,那囡囡呢?”
善鸢心口一堵,这个问题她难以回应。
感情是双向的,鹿鸣对她很好,可那是兄长对妹妹的好,他从未对她表现出半分的男女之情。
善鸢的个性是倔强、带有一些傲气的。既然鹿鸣已经明确的表达不会娶她了,她也不会再投注更多的感情,即时收止住妄想,才不会令双方的情分减损。
比起虚妄的爱情,她更想掌握住已经在手掌中的亲情。
可每每想到两人不久就将各自婚娶,善鸢心底还是有那么一丝的落寞,夜深人静的时候,心底还是会有这么一点的空虚。
“我当然喜欢兄长,兄长是我最尊敬的人了。”善鸢脸上挂着笑,那眼底的挣扎舒染染却似是已经看透了一般。
那薄薄的窗纸,似乎已经到了要被捅破的时候,可偏偏此时杀出了程咬金。
“阿鸢最尊敬你阿兄,那义父呢?”舒染染本来还想要再多说几句,外头却传来了鹿壑的嗓音。
鹿壑率先走了进来,鹿壑的身高昂藏七尺,跟在他身后走进来的鹿鸣却是还要比他高出了不少,两人走在一起,也算是一幅画了,没有人会看不出他们是父子,都是英武不凡的男子,不过鹿鸣的眉眼之间,揉入了更多的姝色,让他的五官更显得深邃漂亮,也因为这个关系,鹿鸣从小就端肃着一张脸,否则他实在是没有威严。
心中最偏爱的孩子终于归来,鹿壑心情极佳、喜形于色,不过他脸上的喜色在对上舒染染不虞的眼神时,慢慢地收敛了起来。
“义父那是不一样的,那不是尊敬而已,义父是天下之主,儿臣对义父的景仰是放在心里的。”这整个长春宫里的主子,就只有善鸢会给鹿壑几分薄面。
“得了,这张小嘴巴,就只会讨义父开心,明明一双眼睛都黏在你三哥哥身上了,可还有半分在乎义父?”
善鸢的脸上一红,有几分心事被拆穿的不堪,不过她很快的收拾起那一点点的小情绪。
她确实是在偷偷打量鹿鸣,方才离得远,瞧得不清晰,如今人就在面前了,忍不住想多看两眼其实也在情理之中。
善鸢扁了扁嘴,想反驳却没有反驳。
鹿鸣还在。
鹿鸣在的时候,善鸢就特别的拘束。
“人皆有爱美之心,不看吾儿,看你?”舒染染一双美目朝天翻,露出大片的眼白,美人儿的眼睛黑白分明,黑是真的黑,白是真的白,就算动作不雅观,还是美得令人目眩神迷。
“是、是、是,染染说的都对,咱们的孩儿,自然是最好看的,看我做什么?”在长春宫,没有朕、没有皇帝,只有一个寻常的家翁,有著有点娇蛮的妻子,优秀的儿子,和娇养的女儿。
又或者……其实是娇养的童养媳。
善鸢低垂着眸子,心思有些远飏。
她很喜欢长春宫里面小家的感觉,可是这个小家要被拆穿了。
善鸢是看了鹿鸣那几眼,而鹿鸣,他的目光始终离不开善鸢,上一回见面的时候,身上的伤让他没法子好好和善鸢说上话,而今他的目光是如此的炽热,里面的感情都快要隐藏不住了。
他终于等到她长大,也终于足够强大。
“鸢儿,你三哥哥多久没回来了,今日义父给了他恩旨,可以在长春宫里头住一晚,陪陪你跟你义母,我和你义母有体己话要说,你带你三哥哥四处走走如何?”
这确实是恩旨,还偏心偏得没边了。封了王的皇子是不能在后宫留宿的,皇帝便是一头雄狮,后宫里面所有的母狮都是他的所有物,或者是身上流着他的血脉的幼崽,已经有能力竞争皇位的成年皇子,不得留宿,只能住在外五所。
除非皇帝乐意,愿意让儿子留宿。可这留宿,也就顶多是一晚便到了极限,多住一晚都能让言官用唾沫星子淹死人。
开朝以来,大概就只有文帝曾经留过五皇子,而这五皇子能有这样的恩宠,还是因为为了救驾,落了半身不遂,所以才留在他母妃处一夜,让母子之间可以叙一叙温情。
与文帝五皇子相比,鹿鸣留宿的理由似乎微不足道。
“儿臣遵旨。”善鸢想也知道,鹿壑这是想要给她和鹿鸣制造独处的空间,可是鹿壑的意思如此明确,她也不好随意拂逆。
“去吧、去吧!”舒染染乐意了,难得和鹿壑一条心,两人热切的目光投注在眼前像是一对璧人儿的年轻人身上。
“儿臣,告退。”两人的声线整齐划一。
时光让他们生出了隔阂,可有些事情似乎是恒久不变的。
鹿鸣看了善鸢一眼,仿佛回到几年前的光景,那时她还是个小小的小娃娃,被他捧在手掌心,恨不得把全天下最好的东西都捧到她眼前。
善鸢和鹿鸣再向帝妃二人告辞过后,走出了堂屋,经过了抱厦,两人之间陷入了无声,最终是善鸢先开了口打破了沉默。
她总是无法忍受沉默所衍伸出来的尴尬。
“兄长请随我来,您不在的这些时日,义母每天都着宫人为您的寝殿扫尘,如今宴乐殿就如同兄长离去那一日一般。”
鹿鸣大步的走过长春宫弯弯绕绕的回廊。
“确实都没变。”鹿鸣的眼神投向了一旁的漆柱,善鸢注意到了他的目光,那是一根朱红色的漆柱,上面记录着两人成长的岁月,他会给她刻身高,而皇帝会帮他刻,从小到大,一高一矮,直到他离去以后,她就被留在那儿了,贵妃舍不得修缮,是以那一条一条的刻痕都还很醒目。
“囡囡,你站着,兄长看看长高了没?”
善鸢本来要拒绝的,可是在他热切的目光下,鬼使神差的,她已经在漆柱前面站定了,鹿鸣离开了很久,一切都变了,如今他回来了,一切又好像没变。
他已经很久没有喊她囡囡了,这样熟悉的呼唤,让她眼眶有一些些的发热。
她高高的仰起了脑袋瓜,好似想要让自己再高一些。
这样不自觉的小动作落入了鹿鸣的眼底,他心里头软得一塌糊涂,只觉得她真是千万般的惹人怜爱。
高大的阴影落下,他的一双凤目下垂,两人四目相交的那一刹那,善鸢不自觉的屏息,虽然还有些不谙世事,可是她可是见过她阿爹亲吻她阿娘的,她也见过皇帝亲吻贵妃。
有那么一瞬间,她以为鹿鸣是要吻她的。
她的心跳如擂鼓,唾弃着自己的想法,可又不可避免的有几分的期待。
真是太不应该了。
明明都下定决心了,把要嫁人的事情告诉他,然后就要准备出嫁了。
可却还是贪恋着这若有似无的温存。
第十四章 狸奴
鹿鸣是想吻她的,他的心跳也随着体温升高而加速,可他不敢唐突,就怕大掌落在她的脑袋瓜上,不轻不重的压着,善鸢仿佛可以听见自己加快的心跳声,鹿鸣开口了,“都没让你脱鞋了还仰脑袋瓜。”
他的嗓子低沉好听,对着善鸢,有着对外人不会有的柔情缱绻,善鸢很努力了,但她无法克制自己,不让自己脸红。
“好了。”鹿鸣拿出了小刀,飞快地在柱子上面画了一下,接着拿出了手指在善鸢面前比划了一下,“囡囡长高了这么多,是大姑娘了。”他的手指比的幅度是夸张了一些。
善鸢的脸红得更厉害了,也还好鹿鸣没有盯着她猛瞧,鹿鸣率先走在前头,“走,我给你带了礼物。”本来是要当生辰礼的,但一想到她会有多欢喜,所有的好东西,能带的他都一起带进宫了。
“嗯……”脸上还热烫着,善鸢慢慢地跟上了鹿鸣的脚步。
一高一矮的身影往宴乐殿而去。
“小祖宗!小祖宗!别跑,哎哟我的小祖宗啊!”还没有抵达寝殿,长廊的尽头就传来了蔚洕的声音,蔚洕似乎追着什么东西在跑,刀疤的眉宇都要皱成麻花了。
鹿鸣的脚步停了下来,双手负在身后,只见一道娇小的影子跑来,鹿鸣眼疾手快、精准的拿捏,善鸢的眼前一晃,定睛一瞧,便看见鹿鸣顺手拎起了一只嗷嗷叫的小兽。
“喵嗷嗷!”小兽被固定住了颈后的毛皮,一时无法动弹,只能嘶嘶吼叫来表达牠的不满。
鹿鸣在茶马互市挑中的虎崽子如今三个月大了,山大猫的幼崽能跑了以后,可就不好应付了,倒不是牠跑得多快,而是牠聪明得很,很能钻,让蔚洕追得特别辛苦,又不能对牠使出太强硬的手段。
毕竟,这可是王爷托付给他的“小祖宗”。
善鸢仔细观察着,这小兽长得像猫又不像猫,白白的身躯,水蓝色的眼睛,还有一身黑纹,额心隐隐约约可以看出了一个王字。
“小狸奴!”善鸢可高兴了,她最喜欢这种毛绒绒的小动物。
蔚洕听了善鸢的话,微微一愣,接着又觉得似乎不怎么意外,这对兄妹,有时候意外的相像。
像是,都能把大猫当作可爱的狸奴。
小老虎一脸凶狠地朝着鹿鸣嘶吼,鹿鸣皱了皱眉,“还没驯好?”
“小祖宗不挠人了,就是关不住,会自己开笼。”小白虎实在聪明,又不受拘束,什么笼子都能开,一眨眼,跑得不见踪影也是时有的事。
“得,那再驯驯吧!”
“别这么抓牠,牠好可怜的!”善鸢在小老虎出现的那一刹那,注意力就完全被吸引住了,善鸢从鹿鸣的怀里把小老虎给接了过来。
三个月大的小老虎正要断奶,不过这一只当初体弱,还没断全,张开小嘴的时候,还可以看到虎龈上面沾了一圈奶垢,可爱得善鸢心都要化了,当下什么都忘了。
“你一直想养的小狸奴,兄长给你带回来了,喜欢吗?”善鸢很喜欢毛茸茸的小家伙。
在善鸢刚到长春宫的时候,长春宫养了一只猫,那是波斯商人献上的贡猫,浑身通白的柔软长毛,还有一双一碧一金的阴阳眼,在那可爱的脸蛋上镶嵌了两颗耀眼的宝石,后宫里面的女人无不引颈企盼,鹿壑却是一如以往。
毛茸茸的小猫被起名为宝珠,被贵妃如珠似宝的疼着,在善鸢丧亲的时候给予她很多的温暖,可两年后,宝珠却是不慎给皇后的人下死手毒死了,从此以后,在长春宫里面,再也不养宠物了。
善鸢虽然受到众人宠爱,可实际上她有寄人篱下的自知之明,她一向让人省心,就算心里渴望,也不会轻易说出来教人为难。
善鸢的反应,鹿鸣是看在眼底,疼在心里。
小奶虎不喜欢鹿鸣,不过似乎很喜欢正抱着牠的小姑娘,圆滚滚的虎脑袋朝着善鸢的怀里面拱了拱,鹿鸣的目光垂在小老虎的拱着的部位,眉头逐渐深锁,看着凶得很,所幸善鸢如今一颗心都已经扑腾在怀里的小家伙身上,没瞧见他那罗刹般的神情。
善鸢整付心神都被怀里的小东西牵引走了。
瞧着她发自内心高兴的模样,鹿鸣也梳里好心里头那么点的不是滋味儿了。
有了这个小家伙专美于前,鹿鸣带来的其他礼物都黯然失色了,善鸢趴在地上,和小家伙玩了起来,拿着一个小毛球想要逗逗牠,这才想起了,她还不知道小家伙的名字呢!
“兄长,小狸奴叫什么名字啊?”善鸢问着,脸上的笑容灿烂,要比日珥更盛。
“还没起名,牠是你的,你起。”鹿鸣漫不经心的回应。
鹿鸣的嗓子低沉,听著有些不近人情,搭上那张神情冷酷的脸,一般人都怵得要死,就是善鸢一点都不怕。
“我起吗?”善鸢歪了歪脑袋瓜,看著有几分娇憨可爱,小虎崽子与她四目相对,似乎看上了她垂下来的珍珠耳珰,就这么跳了起来,一爪子想要把耳珰扯下来。
善鸢的耳珰就这么掉落在地面上,被小虎崽子玩弄着。
“就叫珍珠吧!”这个想法一闪而逝,马上被善鸢捕捉到了,“珍珠不可以,那个不可以吃,吐出来!”
他心爱的小姑娘笑得开怀,就这么近在眼前,伸手就可以触及,鹿鸣在北境变得冰冷的心房,有温暖的活水流过。
高大的男人在少女身边蹲了下来,把珍珠嘴里的耳珰解救了出来,他眉宇间的冷厉像是刀锋一般,小珍珠却是一点也不怕,还冲着他龇牙咧嘴了起来。
“果然跟她的主子一个样。”鹿鸣没有因为珍珠的反抗而生气,反儿生出了几分的愉悦。
当初他便是看上了这虎崽子像她,如今看起来,当真是像极了!
善鸢和珍珠玩疯了,整个宴乐殿里头全是她们两笑闹的声音,鹿鸣光是在那儿瞅着,内心里头生出了几分的满足,他已经能够想像他的王府里头,有了女主人的样子。
那样的情景,令人欣然神往。
“珍珠真的很喜欢郡主呢!之前珍珠谁都不亲近。”珍珠在,蔚洕和驯兽师一直在旁边伺候着,就算珍珠只是个虎崽子,也已经长出小虎牙,如果一口咬下去,善鸢这样的娇人儿可是丝毫无法抵抗的。
珍珠专注的玩乐了一阵,瞅著有些累了,毕竟年纪小。
善鸢依依不舍地目送珍珠离去。
“这么喜欢?”鹿鸣瞧她玩得入迷,心里头自然是高兴的,不过他还是难免有些失落,这么久不见了,他暗自冀望她能多放一点心思在他身上。
“喜欢。”善鸢笑得见牙不见眼,弯弯的眸子里面以着细碎的光芒,仿佛浩渺星空,编贝一般的牙齿,十分招人喜欢。
“鸣哥哥可真好!”一不注意,亲昵的称谓就脱口而出,“这是我收过最棒的礼了。”善鸢的心思细腻,很快的察觉鹿鸣的情绪似乎比来时低落了一些,虽然摸不清鹿鸣为什么不高兴,可善鸢却是挺能哄人的。
一句软话便快速的抚平了他心中那么一点的不满,他脸上冷硬的线条柔和了下来,“你喜欢就值了。”珍珠本身不昂贵,昂贵的是把他养活、养壮实所耗费的人力、物力。
对外人来说那可能是一笔天数,可对鹿鸣来说,只要能换善鸢真诚的笑容,那耗费再多银两都是值当的。
“只是……珍珠能养在长春宫吗?我怕义母会想起宝珠。”善鸢高兴的情绪没有持续太久,那一双低垂的眸子里头漾满了担忧。
宝珠是长春宫不可言说的伤痛。后宫里的日子是枯燥乏无味的,宝珠的娇憨、活泼、机灵,为整个长春宫注入了一股活水。
皇后毒杀的不仅只是一只小猫,她还毒害了长春宫众人的心,从上到下,每个人都因为宝珠的死亡而心里头伤了一块儿。
“别担心,养在我府上。”鹿鸣并不否定善鸢的说法。
长春宫确实不适合再任何动物了。
那一年宝珠死了以后,众人明知道是皇后下的黑手,却无法处置她,那时候,当时皇后的亲弟弟才在江南一代剿匪,立下了赫赫战功,就算知道是她,也只能打杀几个宫人做交代。
那一批打杀的宫人,有好几个是贵妃自己的人,他们吃了亏,却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
从那之后,贵妃和皇帝之间本就破碎的情感,更是跌落了谷底,拼都拼不回原样了,旁观者清,鹿鸣知道父母之间的情感早就是覆水难收。
善鸢想起了自己想要对鹿鸣说的话,心中的喜悦渐渐淡去。
第十五章 不见不散
是该养在鹿鸣的府上的,毕竟只有鹿鸣才有那样的财力,可以在府上豢养珍禽异兽,如果她嫁给一般士族,夫家能让她在深宅大院里面养大猫吗?怕是不能的……
鹿鸣并不知道善鸢心中所想,只想着如若过几个月办婚礼,善鸢就可以天天和珍珠在一块儿了,届时珍珠应该会养得更成熟,不会再贪玩了。他想将珍珠养得护主一些,如此一来他不在善鸢身边的时候,也能安心一些。
鹿鸣鼓起了勇气,打算要对善鸢说,他已经准备好要向皇帝球衣到赐婚圣旨,他已经准备好了,现今他有足够的能力可以护佑她。
一想到这些,他的心口就涨得满满的。
“阿鸢,三哥有话要对你说。”
“阿兄,阿鸢有会要对你说。”
同一时间,善鸢也打算开口,告诉鹿鸣,她已经有属意的结亲人选。
贵妃和她之间的约定,她一直记得,如果在这个时候开口,想来是最合适的,这里只有他们两个人,这是最好的机会了。
“你先说。”
“你先说。”
想到即将说出口的话语,两人内心都是有些紧张的,在同时开口说话以后,两人皆是顿了一会儿,接着再次异口同声。
善鸢的脸上有些热,鹿鸣的亦是,这回两人都不敢说话了,沉默慢慢的延长。
“王爷、郡主。”外头传来了丝韵的声音,“贵妃娘娘有请,请两位主子准备赴宴了。”
善鸢的目光飞快地扫过鹿鸣,“我……我……”她的眼神闪烁着不安的光芒,仿佛羞涩的花苞,蕴藏着无限的话语和思绪。她的喉咙微微颤抖,仿佛有千言万语在其中盘旋,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牢牢困住,无法脱困。
鹿鸣的喉头滚了滚。
就在两人都没有开口的情况下,丝韵人已经抵达两人面前。
“等宴会过后,我听阿鸢说。”既然已经决定要向她坦白心意,也就不急于一时了。
善鸢的小模样像个小钩子在他心头上挠啊挠的,那一霎那间,鹿鸣是一阵心旌荡漾。
他心头酝酿了几分的期待,善鸢要对他说什么呢?他两三番两次齐声而语,这样的默契实在太惊人,会不会……他们其实心意相通呢?
没能在当下开口,善鸢失去了开口的勇气,尤其是在瞥见丝韵的那一瞬间,她似乎看到了丝韵眼底的恳求。
今日,是为了鹿鸣接风洗尘,这才大宴宾客,如今的主角应该是鹿鸣,她不应在此刻拿自己的婚事叨扰鹿鸣。
在想清楚这一层以后,善鸢点了点头,“等宴会回来,兄长先说好了。”
“我离去这么久,都没能好好听阿鸢说话,这一回,让阿鸢先说吧。”
鹿鸣的声音和神情都是前所未有的温柔,善鸢仿佛从鹿鸣的眸底捕捉到了一丝的情意,这样的想法令善鸢的心跳失了几拍,她很快的把这种想法压抑着。
她可不要自作多情。
这么多年了,鹿鸣也从未对她有过什么表示,她还期盼着什么呢?
金阙千宴乐未央,天子座于首,他的身边自然不是贵妃,而是当朝的皇后,次一席是太子、太子妃、小皇孙和荣王鹿鸣,再次之是善鸢和贵妃,善鸢和贵妃的对面,则是皇后所出的嫡亲公主乐安和贤妃所出的乐琪公主,再来是贤妃和淑妃……依着身份入座,越是靠前,越是身份显贵。
待皇帝宣布开席以后,善鸢的目光朝着乌泱泱的人群往下看,她花了一下子才找到了姬洛的位置,姬洛属于世家,跟着他的父亲一起出席,席位并不算远。
姬洛并不是长子,他的两个哥哥也在身侧,在善鸢的目光投向远方的时候,姬洛也正好在看着她,两人的目光遥遥的对上了。
姬洛是守礼的,他没有任何出格的举措,只是对着善鸢微微一笑。
善鸢看不清他脸上的神情,不过下意识的扯出了一个微笑。善鸢并不知道,两人的互动落入了正一错也不错的盯着她瞧的鹿鸣眼底。
“三弟,北境得以长年安稳,多仰赖有三弟将才,冰雪凛凛之地,兄长心心念念,今得见汝回归,欣喜非常,此乃乐事,当浮三大白,兄长敬你一杯。”
太子和鹿鸣之间素有嫌隙,鹿鸣不爱搭理他,可太子却很刻意的和鹿鸣搭话,那祝酒的态度,仿佛他是君,鹿鸣是臣。
鹿鸣收回了目光,目光没落在太子脸上,而是落在桌上的酒觥上。因着鹿鸣总是不爱搭理鹿咸,朝中渐有三皇子恃才傲物、居功自傲的声名传出,鹿咸似乎以此为乐。
鹿鸣不屑解释,也不在乎他人的目光,这样的声名也就广为流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