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没看出景王一个大男子,会有这种女孩子的配饰。”
有人好奇,“是什么样的蝴蝶结呀?”
那婢女比划,“还挺特别的,上面是蝴蝶结,但是下面还垂着两根丝带,上面还镶嵌了珠子,闪闪亮亮的,挺好看的。”
“说不定那蝴蝶结是送给楚姑娘的呢,我们还是别瞎猜了,毕竟是皇子,不宜私下议论。”
一群人嗯嗯应着,正准备散,忽然一个人影走了过来,急匆匆的拉着刚刚话最多的小婢女问:“什么样的蝴蝶结,在哪儿?”
小婢女一看是郡主,急忙要行礼。
云薇着急的一把将人拖起来,问:“蝴蝶呢,在哪儿?”
小婢女被郡主这么大反应吓到了,哆哆嗦嗦回:“在,在夫人那儿,那蝴蝶结看着也挺值钱的,奴婢不敢乱拿,就……”
剩下的话云薇都没听完,就提着裙子跑了起来。
宴席上依旧热闹,人声鼎沸,云薇着急的四处搜寻钱夫人的身影。
终于在走廊处看到,急忙跑了过去。
“薇……”
顾长凌薇薇二字还没喊出来,就见她从自己眼前略过。
他伸出的手扑了个空……
钱夫人正陪几个好友唠嗑呢,见到云薇,不禁诧异,“郡主,你怎么回来了?”
云薇急忙拉着她的袖子,走到一边,问:“那个蝴蝶结呢?景王殿下是不是落了一个蝴蝶结?”
钱夫人说:“是有一个,看你急匆匆的,原来是为这事呀?”
云薇很急,“拿给我看看好吗?”
钱夫人道:“不在我这儿,景王殿下出发不久后,又差人回来将那蝴蝶结拿走了。”
“拿走了?”
“是的呢,说是送给楚姑娘的,结果发现忘记在府中了,所以特意取走了。”
云薇又问:“那蝴蝶结是什么样子的?”
钱夫人听她如此在意那个蝴蝶结,在想莫不是蝴蝶结是她的,就赶紧描述起来,“紫色的绸布做的,挺精致,上面还有一圈珍珠,发带垂了挺长的。”
“这么漂亮的蝴蝶结,是不是只有京城才有,我反正在临安没看到过呢。”
云薇怔住,仿佛那个紫色蝴蝶结在眼前活跃了起来。
“陆行亦,你看我这蝴蝶结好不好看?”
十八岁的云薇,一袭白裙,用蝴蝶结发带绑了头发,臭美的在他面前晃来晃去。
陆行亦就会说:“喊哥,没大没小的,喊什么陆行亦。”
云薇撇嘴,“哥,那你看我自己做的蝴蝶结好看不?”
“还行,就是素了点,要在周围坠一圈珍珠碎钻之类的,布灵布灵才好看,女孩子肯定要鲜亮一点呢。”
“咦,你品味很俗啊。”
“呵呵,我俗?那你十九岁生日礼物,就是这个了。”
十九岁那年,她收到了陆行亦定制的蝴蝶结,镶了珍珠碎钻,在日光之下能闪瞎眼,但是她喜欢……
后来她才知道,那是陆行亦亲手做的。
陆行亦的手很巧,总是会做很多东西。
云薇又道:“钱夫人,梅苑的钥匙你有吗,我想去梅苑看看,我可能,有东西落在那里了。”
钱夫人道:“有,我这就陪你去。”
钱夫人也是够意思,撂下一众宾客,就陪云薇去梅苑。
到了梅苑,管家掌了灯,院子里逐渐亮堂起来。
屋内也有丫鬟去掌灯,从门口望去,简雅,明了。
钱夫人说:“郡主落的是什么,我们一并帮忙找找?”
云薇随口编了个理由:“一本书,上次景王不是跟我借了几本诗经吗?似乎有一本没还回来,我自己看看。”
钱夫人想起来了,是有一次景王说想看看诗经。
她的诗经都放郡主那儿了,就是郡主借给的景王。
钱夫人没多问什么了,吩咐婢女都蹲在外面。
云薇踏进屋内,风吹过,一股淡淡的沉香味儿扑面而来。
她第一时间看向书桌那边,笔架上悬挂着几支狼毫,从粗到细排列。
桌上被打扫了,没有宣纸,但是两侧震木整齐的放在左边。
云薇又看窗台。
窗开,那里应该原先摆放了两个盆栽,现在只剩一盆,是铃兰。
云薇走过去,抚摸过铃兰的叶子,指尖微颤。
因为避嫌,因为不便,她从没有进过景王的屋子。
也从没和他一起吃过饭。
有宴会景王也不参加,她最多只是和钱夫人来走个过场,在院里小坐一会儿。
所以从不知道,他喜欢铃兰,他养了野豌豆苗,他将笔杆排列的顺序,放东西的左边习惯,都像极了那人……
可如果是你,那幕后人……
云薇思绪很乱,如果哥是幕后人,那他目的不言而喻,将会和顾长凌是敌对关系。
几种情绪交错,让她一时不知怎么办?
但是有一点,她很清晰。
那就是要去见陆行亦,只有见到他,当面质问,一切都会真相大白。
钱夫人看郡主红了眼眶,赶忙上前安慰,这不就是一本书吗,怎的让郡主这么上心呢。
云薇敛下情绪,一脸抱歉的告诉钱夫人没有找到,让她扔下宾客陪她闹了一场。
钱夫人听着她有些失魂落魄的话,赶忙摇头,说没什么。
也不敢多问她怎么忽然这么大情绪。
二人刚出梅苑,就碰到离席的顾长凌。
钱夫人打了声招呼后,顾长凌走向云薇,见她面色苍白,关心道:“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云薇勉强笑笑,“没有,宴席结束了吗?”
顾长凌说:“结束了,我正巧要回来,见你急匆匆过来梅苑,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钱夫人道:“郡主说之前借给景王几本书,他归还的时候好像落了一本,郡主就特意过来找找看。”
顾长凌也没问什么书,就问:“找到了吗?”
云薇摇头,“没有。”
他温声道:“毕竟是晚上,许是有些不便,明日白天我陪你再来找找看。”
“嗯。”
郡主身边有人陪,钱夫人就适时告辞。
回翠和苑的路上,顾长凌牵着云薇的手,问:“今天是不是没吃多少?待会儿让如诗去给你弄点宵夜吧。”
云薇说好。
他又问:“你想吃什么,面点还是粥?”
云薇说都行。
“若雨呢,没跟你在一起?”
云薇说先回去了。
顾长凌不说话了,她显然心不在焉。
指尖摩挲着她温热的掌心,他从牵手,改为五指交握。
牢牢的攥着她。
一路无声。
回到翠和苑,顾长凌让如诗去弄了小馄饨。
云薇没什么胃口,但是看顾长凌关心的样子,还是强撑着吃了半碗。
剩下半碗顾长凌吃了。
沐浴洗漱后,顾长凌遣退了如诗如画,帮她通发。
云薇从镜子里看到他温柔的眉眼,忽然喊:“顾长凌……”
“子修。”
“嗯?”
顾长凌说:“唤我子修,我的字。”
云薇诧异,都忘了顾长凌还有字儿呢。
这一说才想起来。
子修是若雨父亲生前帮他取得,本该二十弱冠时才取,但是那时若雨父亲自知时日不多,提前给他取的。
好像取自诗经,大致意思是希望顾长凌以后有良好的修养,美好的品格。
可这名字她唤不出口,因为原著诸多后宫都是唤他这个字儿,各种唤……
虽然他不知道,但是云薇一喊这个名字,属实有点别扭。
于是商量道:“我喊惯了你这名字,不然,我以后喊你阿凌好不好?”
顾长凌微顿,阿凌……
这名字,只有母亲唤过。
他笑道:“行,你想喊什么都行,喊夫君最好。”
云薇努嘴,喊夫君她现在喊不出口,老公倒是可以考虑。
就是这词他根本听不懂。
云薇转过身,拉着他的手说:“阿凌,我有件事想跟你说。”
顾长凌放下梳子,“何事?”
云薇商量道:“我可能有本书,被景王无意带走了,我想去找他拿回来。”
顾长凌长睫微垂,“什么书?我派人去给你取行吗?”
云薇犹豫,最后说:“是《春色满园》。”
“当时景王给我借书时,我不小心把那本书拿给他了,等他还回来我才注意没有那本,谁知道景王今天忽然走了,我又因不舒服,一时没有想起。”
“直到我打算去看许老,路过梅苑才想起来,我方才去找了,梅苑没有,很有可能被景王无意间带走了。”
“阿凌,我很看重那本书,必须要亲自拿回来才放心。”
春色满园是顾长凌给她的表白书,如此重要,她若亲自去拿,才有合理的解释。
也不会让顾长凌误会她。
顾长凌笑笑,“我当是什么呢,让你魂不守舍,原来是那本书。”
他语气带着些打趣,“你既然如此在意那本书,那明天我陪你一起去。”
云薇抱着他的腰,笑着说:“我也刚好想说让你陪我呢,我一个人出行,可是很害怕的。”
可能会因此耽误顾长凌几天,但是若不让他跟着,那才是说不清。
顾长凌摸了摸她的头,“我自然是不放心你一个人的,今夜早点休息,景王身体不好,应当走的不快,我们明天早点出发,许是一两天就追到了。”
“嗯,谢谢你。”
云薇很懂事,谢谢不是口头,还有行动。
虽说今日身子不便,但亲热下还是可以的。
熄了灯后,她就主动去亲他,胡乱的亲。
然后在他怀里拱来拱去。
很快顾长凌被她拱的一身火,喘息着道:“你这到底是谢我,还是折磨我?”
云薇默默松开他,往一边挪,“那,那我还是离你远一点。”
顾长凌叹息一声,又将她揽到怀里蹂躏了一会儿,实在是再折腾下去,两人就到了忍不住的边缘,顾长凌才无奈松开她,起身去耳房冲凉。
待他离开后,云薇都不顾着整理凌乱的衣服,忙不迭的从床上爬起来。
蹑手蹑脚的把放在箱笼里的《春色满园》拿出来,找了一个严实的地方藏起来。
明日一早收拾行李,若是被顾长凌看到了,可就没有由头去追陆行亦了。
她刚把书藏好,轻手轻脚爬回床上,盖上被子,顾长凌就推门出来了。
他望着床上的安静的人影,又看看了衣柜那边的箱笼,静默无声,一切都装作不知道。
躺到床上将她揽在怀里时,身上带了轻微水汽,显得有些凉……
云薇抱着他,咕哝说喜欢他身上的凉意,降暑。
顾长凌拍了拍她,说:“睡吧。”
她很快陷入熟睡,顾长凌却睁着眼。
静夜,无眠。
及至子时,他才发出一声喟叹,方歇。
翌日,一大早两人跟钱知府和钱夫人说明原因后,就出发了。
许老是老人家,可起不来早,所以云薇还没见到他。
只得让如诗如画转告他们离去的消息。
出发后,顾长凌驾车,土明和如影骑马。
如风现在毕竟有了若雨,云薇很多事不倾向带他。
就把如风留下看家,只带了如影。
如诗如画她也没带,最多三四天她就回来了,又不是远行。
四个人紧赶慢赶,第一天没追上人,只得挑个客栈入住。
顾长凌知道云薇身体娇气,特意选了个不错的客栈。
屋内浴桶屏风都有,床上褥子也软。
吃完晚饭,二人沐浴后,顾长凌留了一盏油灯,又取来药膏,要帮她涂。
许老的药膏效果确实好,今天只是微肿。
顾长凌指尖在柔软的地方停顿片刻,还是老老实实的收回手。
云薇看出他的欲念了,等他熄了灯后,就去啄他的唇。
昨夜为了藏书,勾着他胡来,今夜好些了,怎么都该体谅下他的。
再说他都能放下事情陪自己去追景王,她怎么着也要表现一下感激之情。
她热情,顾长凌自然是喜欢。
二人初在一起,各自都是在一撩就着火的阶段。
帐内昏暗,喘息与勾缠声声交织。
偶尔泄出一声,都让人脸红心跳。
但是顾长凌只抱着她亲热了一会儿,就及时松开了她,帮她整理好衣服,哑声道:“睡吧,明天还要早起赶路。”
云薇诧异,他竟然不要……
她能感觉到他的欲.望,也猜到他隐忍应该是担心自己。
犹豫片刻,还是摸摸索索去解他的衣服。
顾长凌却攥住她的手,“别闹。”
云薇红着脸:“没闹……”
他抚着她的发,说:“不疼了?”
云薇摇头,声音嗡嗡的,“只要,只要你轻点就行。”
顾长凌摩挲着她后背的曲线,眸中也有犹豫。
若是忍不住,怕她明天坐马车受苦。
若是忍了,他今夜怕是不得好眠。
纠结之际,云薇爬到了他身上,将他衣服弄松了,温热的唇舌从锁骨处寸寸流连……
她似乎很钟情于自己的锁骨部位,顾长凌呼吸陡然发沉。
忍不住,那是个男人都忍不住。
更何况还是刚开荤的男人!
于是他在关键时刻匆忙起身,从包袱里拿了个药瓶过来。
屋内黑,云薇看不到他拿了什么的,但是当那股栀子花香飘出来的时候,她就知道了。
闷.骚,还说不要,这都带着了……
顾长凌这次只挖了一小块油膏,毕竟第一次用掉太多了。
这期间好几天,还是省着点用为好。
缓慢到云薇感觉疼痛开始变味,起伏开始是煎熬。
因为那栀子花油膏里的催情成分发挥作用了。
她拥着顾长凌,一声一声唤他的名字。
“顾长凌……顾长凌……”
她还是喜欢连名带姓喊他。
破碎的,呜咽的,妩媚的,动人的……
让他的名字,被染上浓重的旖念,再无法涂抹。
客栈里的床不经晃,吱呀吱呀的,吵了住在隔壁的如影和土明,各自恨不得蹲外面一宿。
第二日,天蒙蒙亮他们就动身赶路。
云薇是被他抱着出来的,她还在昏睡,身上被顾长凌罩了一件披风,只余一头乌黑的发丝在空中荡啊荡。
如影和土明反正是识趣儿的啥都不问,各自去驾马。
云薇再醒来时,已经到了中午,马蹄急急,夹杂着山中鸟儿啁啾。
她爬起身,揉了揉腰,掀开车帘,看到的是一片脆嫩的绿。
绿山,绿水,绿荫……
阳光在树叶缝隙中晃过,有些刺眼。
她又放下帘子,将靠枕弄好,靠着车窗。
疾风吹得车帘飘荡,云薇能看到顾长凌驾车的背影还有他披肩的墨发。
视线不由自主的落在他的腰上。
真不知赶了一天路,晚上他到底哪里来的那么多精力。
昨夜将她折腾到了子时,然后还说自己收着了。
脸上微热,云薇又撩开了窗帘,问:“到哪儿了?”
顾长凌回头看了眼,道:“前面就是万川县,我沿路打听过,有一队楚家标识的马车去了万川县。”
“按时间推算,景王他们路程并不赶,不出意外,我们下午就能碰到他们。”
云薇哦了一声,在车里面蹲着无聊,就爬到了顾长凌身边,靠着他坐。
风儿徐徐,入目都是绿,她叹一声,“好美。”
顾长凌随时随地都能蹦情话,“不如你美。”
云薇大概是有些习惯他的土味情话了,抱着他的胳膊咯咯的笑不停。
顾长凌幽怨道:“我讲的应该不是笑话吧?”
至于笑成这样吗?
云薇笑的更欢了,土也好,土她也喜欢听。
顾长凌被她感染的眼角眉梢也带了细碎笑意,“这边是辉山,等回来后,带你再细细看,辉山有好几处风景听说值得一看……”
他轻轻的说,她安静的听。
日光下,快速掠过的浮影中,二人相互依偎,何尝不是一副美丽的画卷。
可画卷,会褪色。
下午时分,他们在一处茶寮旁,停下了马车。
因为前面停了很多辆马车,侍卫林立,且侍卫的衣服上都有楚的绣字。
顾长凌勒停了马儿,说:“前面应该是景王他们在歇脚。”
云薇望过去,侍卫环绕的尽头,那人没有坐在茶寮里,而是在一旁的树林里,背对她而立,背影如松,挺拔沉默。
她的心,忽然紧张了起来。
顾长凌仿佛没有察觉她的紧张,从容的扶着她下马车,从容的牵着她往前走,然后让人通禀。
楚姣姣率先过来的,一身骑马装,很是飒爽。
她诧异道:“顾大人,郡主,你们怎么也在这?”
顾长凌说:“薇薇说有本书被殿下带走了,说是很重要,特意来取。”
“书?”楚姣姣笑了声,“什么书这么重要,值得郡主特意追了两天?”
顾长凌说:“那本书是我送给郡主的礼物,她很是看重。”
楚姣姣啧了一声,看顾长凌这模样,怕是情书吧?
她没有多问,喊道:“七哥,你可有拿了郡主的书?郡主为了那本书,特意追过来的呢。”
一声郡主,让陆行亦猛然回头。
四目相接的一刹那,云薇不自觉的攥紧了顾长凌的手。
顾长凌微顿,然后拇指摩挲着她的手背,似无声的安抚。
陆行亦走了过来,每走一步,样貌就逐渐清晰。
直等到他立定在云薇面前,又是含着以往那种温和的笑意,说:“郡主,顾大人,先这边坐。”
一个小茶桌,四人相坐。
陆行亦帮他们斟了茶,场面上客气一番后,才说:“听姣姣说,郡主有书落在我这里了?”
云薇捧着茶杯,嗯了一声。
陆行亦道:“我走时是随手带了几本书,不知道是不是误拿了郡主的,那我现在去看看。”
云薇忽然起身,“我跟你一起去吧,殿下书那么多,想来翻找比较麻烦,我的书我认识,我能快速找到。”
陆行亦稍顿,“也行,这边请。”
他的书放在另一辆马车之上。
二人并肩过去,顾长凌并没有跟着。
因为楚姣姣在拉着他说话,东拉西扯,不着边际。
顾长凌笑笑,就坐在原处,听楚姣姣说。
云薇跟着陆行亦走,途中状似无意问:“闻听殿下当日落了一个蝴蝶结在梅苑,听婢女说很是特别,是市面上没见过的样式,我挺好奇的,不知殿下能否借我看看?”
陆行亦温声道:“就是一个小蝴蝶结,游玩时随手买的,赠与姣姣了,她比较稀罕,放了起来,怕是不便给郡主看。”
云薇哦了一声,“是我唐突。”
陆行亦笑笑说没事。
两人很快走到另一辆马车后,陆行亦命人将箱子搬出来。
他是个雅兴之人,路上估计怕烦闷,确实备了很多书。
马车上不止有书箱,还有一盆野豌豆苗,从根部长出数根长长的茎,羽状复叶前端生有柔软的卷须,蓬勃昂扬,被照顾的很好。
云薇看到那盆野豌豆苗,不由伸手,摸上了它的茎叶……
陆行亦正弯腰给云薇找着书,猝不及防听她说:“我之前去梅苑找书的时候,听小婢女说殿下养了一盆绿植带走了,我当时很是好奇,还以为是什么名品,原来,就是一株野豌豆苗。”
陆行亦的手一顿,笑道:“让郡主见笑了,我就是一时兴起,觉得这野豌豆苗可爱,才养了一盆。”
云薇指尖摩挲着豌豆苗的叶儿,说:“殿下知道这野豌豆苗还有什么名字吗?”
陆行亦见她对这颗豌豆苗如此感兴趣,就暂时放弃找书,回道:“偶在《本草纲目》中见到过记载,有野豌豆,粒小不堪,惟苗可茹,名翘摇,翘摇,言其茎叶柔婉,有翘然飘摇之状,故名。”
云薇叹道:“翘摇吗,很好听,但是我还听过它另一个名字。”
陆行亦问:“什么名字。”
“薇。”
陆行亦垂睫,遮住眼底那一抹不易察觉的忧伤,面上却笑道:“是吗?它还叫薇。”
“是,古有诗经《采薇》,采薇采薇,薇亦作止,曰归曰归,岁亦莫止。”
云薇看向陆行亦,音色怀念,“殿下可能不知,我的名字亦是取自于这首诗经。”
“我以前觉得这名字不好,为什么是一颗野豌豆苗呢,可是有个人告诉我,野豌豆苗很坚强,一旦在哪里扎根,很快就蔓延成一片,春风一吹,走到哪儿都能看到它。”
“它可以缠绕在其它植物上,茎与叶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却是柔中有韧,顽强生长。”
“后面,我就喜欢我的名字了,也喜欢那首诗经,因为里面还有还一个人的名字。”
陆行亦勉强笑笑,“是吗,寓意确实很美好,也如郡主一样,国公爷很会取名字。”
云薇却问:“殿下不想知道里面还有谁的名字吗?”
陆行亦配合问:“还有谁的名字?”
“陆行亦。”
一刹,陆行亦的表情凝滞,眸中仿佛升起万千风浪,又在一瞬间最后熄做平静的湖泊。
“郡主别开玩……”
“哥。”
话没说完,云薇一声轻到不细听都听不到的哥,让陆行亦僵住。
剩下的话,凝在喉头,再无法说出。
良久,沉默,二人对望,都没有说话。
云薇见他这反应,终于完全确定了。
眼眶泛红,泪水模糊了他的样貌。
她的泪,就那么落了下来,豆大一颗,晶莹剔透。
陆行亦以前就看不得她哭。
小时候的云薇可爱奶萌,一哭他的心都要化了。
长大后的云薇俏皮纯真,一哭,他能去给她摘星星和月亮。
所以,他妥协。
打发走了流鹰,还有两个侍卫,看着云薇无奈说:“别哭,你知道我看不得你哭。”
是他,真的是他……
只有陆行亦,看到她哭,能有这种万事无奈且宠溺的表情。
他现在就活生生的站在日光下,张开双手,一如每次从外地出差回来候,去校园接她放学,笑着说:“好久不见,薇薇不给我一个拥抱吗?”
陆行亦年长她五岁,云薇大学时,他已经就业。
一霎,云薇仿佛看到昔日他意气风发的样子。
那时候她总是会说:“陆行亦,我长大了,不能抱你,不然会被人误会你是我男朋友,没人追我。”
那时候她像是有了叛逆期,总是忽略他,或者视而不见走过去,或者虚虚的敷衍的抱一下。
直至他死亡,她后悔。
为什么他最后一次来看她时,没有不顾一切,没有去好好的拥抱他……
以致最后,再没有机会。
可是现在,情景重现,他等着自己过去,云薇再什么都顾不得,冲到了他的怀里,弥补了最后一次没有去拥抱他的遗憾。
重逢的喜悦抵消了她目前所有的疑虑。
也忘了,这是古代,若是被人看到不合规矩。
这一刻她只知道,站在眼前的,是五年前,因为她出车祸而死的陆行亦。
是她以为这辈子都无法再遇见,无法在对他说一句对不起的人。
相拥的一瞬,陆行亦一声喟叹,说,“薇薇,我很想你……”
可是他的目光却望着马车十几米的树荫处露出来的衣袍上。
唇角划过一抹若有似无的笑,轻轻拍了拍云薇的后背。
顾长凌站在树荫下,仿佛被施了定身术,久久不能动。
他知道她找陆行亦,应该是有事,所以特意陪她来,空出来时间,让她去问。
体贴的没有跟过去,让她去解决。
他什么都知道,却选择相信她。
但却怎么都没想到,等他过来,看到的会是这种画面。
顾长凌的心,猛地被攫住了一般,闷疼不已。
薇薇,你不许我三心二意,为什么,你要走向他……
陆行亦与云薇的拥抱不过十秒,云薇就分开了。
理智回笼,她知道此举在古代不合宜,所以再欢喜,也只是克制到这个拥抱,就往后退了几步,保持距离。
陆行亦也顺势松开她,理了理衣服道:“行了,都已经是结了婚的人了,这么哭哭啼啼像什么话。”
说起结婚,云薇吸了吸鼻子,道:“哥,我跟阿凌在一起了,真的在一起,不是名义上的。”
阿凌……
陆行亦顶了顶后槽牙,面上却是一副欣慰的样子,“嗯,哥知道,哥……”
“薇薇。”
陆行亦的话没说完,顾长凌的声传了过来。
云薇一回头,就见顾长凌从树荫处缓步走来。
云薇顿时心里一咯噔,顾长凌什么时候来的,是否有看到她拥抱哥?
若是现代,她可以光明正大的过去解释下,不过一个久别重逢的拥抱,但是古代,太难解释了。
更何况还有他们俩的穿书身份。
她心里惴惴,便主动走过去拉着他的手,唤了一声,“阿凌,你什么时候来的?”
顾长凌顺势握住她的手,“刚来,眼眶怎么红了?书没找到?”
他很亲昵的抚上她的眼睛,眼里露出心疼,没有半丝不悦和怒意。
云薇的心放了一放。
他应该没有看到,不然按照顾长凌的性子,不可能忍住不生气的。
她故作低落的应了一声,“没找到,殿下这里也没有。”
顾长凌失笑,“所以为此哭了?”
云薇微顿,然后顺势嗯了一声。
额上一热,他亲了自己。
她仰头,见他一双眼眸里,溢出丝丝缕缕的宠溺:“不哭了好不好,我以后再给你做一本,比这本还要好,行不行?”
云薇的心,被他这温柔的模样弄得一片柔软,主动抱住了他的腰,依偎进他怀里,嗯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