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你在这里。”
陆行亦好奇回眸，就看她捂着心口。
在哪里？
在她心里……
她似乎有些害羞，但是眼神又那么明亮，灼的陆行亦有一瞬不敢直视她的眼睛。
姣姣说：“七哥，天高海阔，无论你想去哪里，想做什么，你都可以尽情的去。”
“因为我始终在你身边，永远陪着你。”
好遥远的字眼。
但是这个女孩说的那么认真。
楚姣姣真的一点都不懂吗？
不，对心爱之人，她比谁都心细。
她看到了七哥一个人站在夕阳下的迷茫，听到了他在望春院轻微的叹息，知道他有自己的雄心壮志，只是碍于身体，知道他也想争一争，抢一抢，不甘就这么过去。
所以，她又主动说：“七哥，去争吧，我就站在你背后。”
给你利用，任你利用。
只要你开心……
陆行亦的心，忽然猛地一震。
他听出她话里背后的意思，却震惊她能如此坦然面对。
让她看出自己的壮志未酬，也是陆行亦计划的一环，是让她帮自己拉拢楚家。
却没想到她能如此大胆的放到明面上，光明正大让他利用。
陆行亦沉默了，看着她。
隔着缥缈的光线，第一次发现眼前女孩的眼睛，也有着不输薇薇的清澈动人。
不，或许比薇薇的还动人，因为她的眼睛里，只有他……
那一刻，陆行亦满腹算计的心，又久违的感受到了温暖。
他不禁抬手，抚摸过她的眼睛，在她额头上落了一吻。
很轻，像是花瓣掉落在肌肤上。
楚姣姣呆了，呆呆的看着他，直到唇上一热，铺天盖地他的气息淹没了呼吸。
她不懂，也不会，笨笨的，紧张的，心口狂跳如雷声翻滚。
而他却很耐心，耐心的一遍遍吻她。
耐心的让她软在自己里怀里，乖巧如昔。
耐心的结束她懵懂暧昧的恋情，给了她肯定。
分开时，陆行亦背着落日而站，第一次主动拉住她的手，笑着对她说：“天黑了，我们要下山了。”
“但下山的路很长，姣姣陪我走，好吗？”
楚姣姣紧张的掌心都在出汗，试探问：“走多久？”
陆行亦望向夕阳，思考一瞬，最后绽放了一个笑容，“那就一辈子吧。”
一辈子，一辈子啊……
楚姣姣就这么跟着他走了。
那日二人的身影终于重叠，他们一路牵着手，直到掌心汗湿，谁都没有松开。
那一天开始，七哥就是楚姣姣一生所有的等待和守候。
暧昧的纱揭开，是两人热烈的碰撞。
情侣之间所有的浪漫，陆行亦都给她。
记得她的生日，喜欢的节日，记得她所有喜好，无微不至的照顾她。
给她送花，送礼物，送亲手做的小玩意。
午后陪她简单散步，闲时陪她纵马周游，樱花开时，陪她花下舞剑。
晚上，拥着她亲吻……
耳鬓厮磨的情话发酵成最缠绵的乐声，动人心弦。
陆行亦曾一直觉得自己做这些只是为了笼络姣姣，直到生命临终一刻，这些回忆一幕幕略过脑海时，他才发觉。
原来在陪着她时，自己也是笑着的。
就像最普通的小情侣，她在闹，他在笑。
他也会忘记烦恼……
可惜，可惜，他发现的太晚了。
说回正话，得益于楚姣姣的全心帮助和非他不嫁，终于说动了楚父，开始有意无意帮他。
他也暗自去了临安，在五莲山建立据点，敛财，屯兵，扩势力。
再去收买了蒙力，放在平南王那边。
是陆行川的，他都要夺取。
他要往上爬，就不能心软。
流鹰在他的设计下，也被陆行川送来，因为熟知流鹰身世，他很快又笼络了流鹰。
陆行亦还想去抢顾长凌的人。
只是他毕竟出宫晚，那些人已经认识了顾长凌。
尽管那时候顾长凌寂寂无名，但他身边的助手，仍是死心跟着他，不为摇动。
陆行亦想或许是因为他是男主，不好抢。
抢不来，就拉拢。
只是他深思一番，又暂时放弃了。
顾长凌可是个心思很长远的人，只凭自己目前的实力，他未必会追随，且自己的病还未医治，还要等叶梦娆出现才能有转机。
如果现在出面结交，时机不妥。
万一暴露了，后面他又不归顺自己，就是个麻烦。
于是陆行亦换了个想法，不如就等。
等他跟着祁王，发现祁王不如他。
等自己羽翼丰满，有吸引他的实力，再想个法去设计陷害他，再救了他，给他施恩。
这样的情况下，顾长凌应该会重新择主，也不会再跟祁王有往来。
他计划的好好的，奈何变数来得快，薇薇竟然来了。

第526章 楚亦番外：执迷不悟
酒楼第一次相遇，云薇喝醉了，糊里糊涂的一直喊他的名字，他没有认出来。
毕竟碍于原身就是水性杨花的名声。
也觉得不可能。
怎么会是薇薇呢？
可是心底仍是起了在意，于是云震寿宴，他出席了。
由此确定，是薇薇，果真是薇薇。
她讲了好多小时候的事，陆行亦面上冷淡，故作陌生，但是内心欣喜到近乎疯狂。
疯狂到想不顾一切去抱她，去跟她说：“薇薇，哥终于又看到你了。”
只是他不能。
因为这不是现代了，那么自由。
这是古代，他们有太多不能做。
而且姣姣在身边，薇薇还有了夫君。
欣喜的火焰被迫熄灭，只余最残忍冰冷的现实。
认了薇薇又如何？
放弃姣姣，给她一生一世一双人，从此隐退？
不，那他多年的努力就白费了。
他太了解薇薇的性子，接受不了古代的三妻四妾，也不会帮他争抢。
更不会如他一样无所不用其极，只会劝他放手。
可是他怎么能放？眼看着大事快成了啊。
所以不能认，认了就暴露了。
他只能走，只能离开，不要再露出破绽。
没想到他再次经过枫树的时候，竟看到了薇薇抱着顾长凌，抱的那样紧。
他知道，肯定是薇薇哭了，不想让人看到。
可是顾长凌……竟然容许她抱着，甚至轻声的安抚她。
是啊，薇薇就像是一个温暖的小太阳，谁会不喜欢？
顾长凌也喜欢……
喜欢就好，喜欢就好。
陆行亦回去后，就萌生了一个计划。
把薇薇推给顾长凌。
他太过笃定薇薇接受的是现代的教育，不会加入顾长凌的后宫，所以毫不手软的把薇薇推给了顾长凌。
他想让顾长凌深深爱上薇薇，从而让薇薇成为他的软肋，在关键时刻用。
他还可以吊着薇薇，利用自己喝前世一模一样的长相，接近薇薇，从她那里套个消息，递个消息等。
然后等他熬到他大事得成，再装作自己刚刚穿过来的样子。
那时候木已成舟，他独揽大权，先卖卖惨，利用他的死引起薇薇愧疚，再答应她以后除了她，谁都不会宠幸，或许薇薇会答应进宫陪他。
毕竟薇薇的心最软了。
他算的好好的，却独独没算到，不过几个月的时间，薇薇竟然真的爱上了顾长凌，然后站在了他的对立面……
明明她那么排斥古代三妻四妾，为什么接受了顾长凌？
为什么？
那一瞬，他后悔了，好后悔。
可是再后悔，也没挡住他继续利用薇薇。
已经失去了抢占薇薇的先机，那他不能连皇位也输掉。
陆行亦最终狠心，一意孤行，将薇薇利用个干净。
终于，他登上皇位了。
终于，他将所有羞辱过他，嗤笑过他，鞭打过他的人，全都踩在了脚下。
他痛快了，看着所有大臣俯首下跪，满足了。
可是，心却空了。
因为他也永远失去了薇薇。
不过没关系，他还有后招。
当时利用薇薇时就想过的，只要用药让她忘了顾长凌，忘了来这里的一切，忘记这是一本书就好了。
当他听说薇薇醒了，期期的去见她时，却又被打回深渊。
她虽然失忆，但是却也把自己忘记了。
那近二十年的情分，薇薇一并割舍了。
当看着薇薇用陌生的眼光看他，避着他，陆行亦的心好痛。
像是被蚂蚁一点点啃噬，清晰的感觉到疼痛寸寸蔓延，却又无可奈何。
为什么，上天就不愿意多善待他一点呢？
陆行亦极其难过，当天晚上回去后一个人在养心殿就喝醉了。
醉的眼前一片残影，都是他跟薇薇过往相处的残影。
让他只能回忆，无法触摸。
他不甘的伸手时，忽然摸到了。
摸到了温热的掌心，热度一直蔓延到他的眼眶。
是薇薇吗？
陆行亦看不清，醉酒让他眼睛被蒙上了一层纱，看什么都是影影绰绰。
只感觉这手心，好温暖，好熟悉，好像他牵着这双手走过许多年……
其实那时候他忘了，除了薇薇，他还牵过另外一个姑娘的手。
从他一无所有时就牵着，陪他走到了至高处，从未离开他。
可惜，酒醉让他什么都没想起来，只当薇薇来了。
扔了酒壶，迫切的去拥抱，语无伦次的喊着：“薇薇，薇薇对不起，对不起……”
“我爱你，真的爱你，原谅我好不好，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我不想失去你，不想错过你，薇薇……”
他说的无比难过，近乎哭了。
当肩颈传来温热的湿意时，“薇薇”僵住了。
没有推开他，由着他抱，轻轻的说了一句，“好。”
“我给你机会……”
陆行亦开心了，抱着她沉沉睡去。
楚姣姣却闭上眼睛，一滴清泪滑落，落到了他的指尖……
这段时间，陆行亦因为愧疚一门心思的对云薇好，弥补她，眼目从来都注视着她。
始终没有看到，姣姣在他背后，落寞转身……
没有看到姣姣每次听他说起薇薇，黯淡的眼神。
也没有看到姣姣日渐虚弱的身子。
楚家帮了他，他自认为答应给的都做到了。
姣姣已经是皇后，楚家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满门尊荣。
他没有什么亏欠的。
他亏欠的是薇薇。
可是他又忘了，忘了在姣姣十八岁生辰时，答应过姣姣另外一件事。
“以后姣姣所过的每一天，每一年，我都会陪着你，直到我们老去……”
楚姣姣天真的问：“就陪着我一个人吗？”
他说的肯定，“当然，除了你，再没有人能拨动我的心。”
是的，那个时候他不否认姣姣是特殊的。
楚姣姣笑了，“好，我相信七哥。”
那么认真的誓言，就这么轻飘飘的碎了，没有一点分量。
那一刻楚姣姣知道，她输了。
输的一败涂地，什么都不是。
第二日陆行亦醒来，一阵头疼，他躺在床上，养心殿空空，没有薇薇的影子。
只有一股安神的沉香，静谧的飘着。
陆行亦盯着自己的手，盯了好久，好久。
风起吹动帘幔的时候，似乎也吹来一句很轻的呢喃，“我给你机会……”
他放下手，最后如常起身更衣，去上朝。
只是当天夜里，他去了未央宫。

陆行亦顿了顿，说：“帮我更衣吧，今夜朕宿在这里。”
楚姣姣看了他片刻，才试探性的伸手，给他更衣。
衣衫滑落的时候，陆行亦将她抱到了床上。
其实从他们成婚到现在，只有一次缠绵。
就是在大婚那日。
若是他不洞房，是对姣姣的羞辱。
所以陆行亦履行了身为丈夫的责任，过后没有再碰姣姣了。
直到今夜，他才第二次过来。
本是想来看看她，陪她说说话。
因为感觉姣姣好久没有缠着他说话了。
谁知道一进殿，便见她一人宿在偌大的床上，青丝披散，小脸素净，衣衫单薄。
见到他来时，匆忙起身。
沉寂的眼神，映着窗外月光，星星点点汇集在一起，像是一盏明亮的灯火，让人忽然有一种倦鸟归巢的温暖。
陆行亦还是动心了。
将她放到床上时，他觉得有点硌，一掀开被子，怔住了。
各种各样的小玩意摆满床榻，像是开了铺子一样。
楚姣姣从他怀里下打了个滚，赶忙去收拾，“我，我不知道你会来，这就收拾好。”
陆行亦看着床上那些小玩意，忽然觉得心中一软。
这些都是他送给姣姣的。
有值钱的，不值钱的，都是他琢磨着小女孩的喜欢送的。
没想到她都收着，甚至放到床榻上，随时能看见。
在楚姣姣收拾的时候，陆行亦就从后面抱住了她。
炽热的吻从她白皙的颈部子，肩膀，一路蔓延。
手也伸进了她的衣服内……
当他欺身而入的时候，楚姣姣似乎很紧张，全身绷紧。
直听到他轻轻哄：“姣姣，别怕。”
她才猛然放松，抬手紧紧抱住了他。
楚姣姣刚刚不是紧张，是怕，怕七哥又把她当成了云薇。
毕竟有昨夜的前例。
所以他喊出自己名字，她才确定，七哥知道在他身下的是谁。
想起昨夜酸涩涌上心头，却又在他的亲吻中被甜蜜覆盖。
楚姣姣总是恨自己没用。
明知输的体无完肤，却还不忍看他一个人坐在大殿中的身影。
那感觉好孤独，仿佛天上地下，没一个人能理解他。
可是她也好孤独，七哥的注意力，从不在自己身上。
楚姣姣不想去跟云薇争，也根本争不过。
所以她后退一步，在他要抽身的时候主动缠上他的腰，抱紧了他说：“七哥，给我一个孩子吧。”
有了孩子，至少她可以熬得过深宫的万丈孤独。
陆行亦犹豫片刻，最后在她柔软的眼神下，没有退出，重重挺腰，选择给她。
在之后几天，陆行亦都宿在了未央宫。
他们似乎又恢复了以前那种如胶似漆的日子。
七哥每夜都拥着她，与她缠绵。
他很温柔，温柔的楚姣姣生出一种错觉，或许她还是能留住七哥的。
直到云薇一个轻微的发烧，将她的错觉再次碾碎。
他猛地起身，从自己体内退出，二话不说穿衣走人，只留了一句今夜不必等我，就离开了未央宫。
徒留她一个人，一片狼藉，滚烫的身躯慢慢变为冰凉，像个笑话一样。
那一晚她抱着被子，哭了好久，好久。
从这次以后，楚姣姣不愿意再亲近他，态度也冷了下来。
陆行亦察觉之后，也冷了下来，而后纳妃，每晚去别人宫里。
只是没想到他每次去过之后竟然还是要来折腾她。
楚姣姣觉得这是一种羞辱。
她反抗，他就越发过分，床笫之间再也不具温柔。
陆行亦总是故意折腾她。
折腾到楚姣姣妥协，求饶，哭泣，最终被逼着与他一起沉沦。
身体纠缠的越来越多，情分却越来越淡。
他们之间开始出现裂痕，慢慢扩散。
楚姣姣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裂痕扩散到无法修补，毫无能力扭转。
因为她记忆中温柔的七哥，早就面目全非了。
他变得残忍，暴戾，只是因为瑶妃一句顶撞，就杀死了她。
他还把叶梦娆给卖了。
那个曾经他欣赏过的女子，帮过他的女子，他扭头就卖了。
他也依然不放过顾长凌和陆行川，总要赶尽杀绝。
甚至开始疑心楚家，暗地里又用人命练蛊……
楚姣姣怕他，真的怕他。
她不再抱着幻想跟他长相厮守，只想带着孩子远走高飞。
却没想到，从这一刻开始，他们才是真正的诀别。
七哥从出宫就中计了。
玄武门之变……开始了。
在一转眼间，一切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陆行亦没有算到薇薇小时候被孙毅用过一次失忆的药，导致有了耐药性，他给的失忆药没有起到效果。
也没算到薇薇能把所有苦痛压下去，装作没心没肺的样子，最终骗了他。
顾长凌联合一众人，还有那个曾经跟在他身后长大的薇薇，将他的一切剥夺了。
该是男主的，他最终还是没夺回。
都是命，都是命……
可他不甘啊，不舍啊，这是他踏这尸山血海才坐上的位置，怎能如此轻易舍弃？
当陆行亦的救援来到，誓要将全部人屠戮殆尽的时候，姣姣来了。
然后倒在了宣武门的血泊里，再也站不起来。
她说陪着他死，原来不是说说而已，早已做好了准备。
看着姣姣毫无生息的样子，那一刻，他忽然感觉心中一片空。
空到没有一丝阳光来照他，空的连一句回音都没有。
麻木的迟缓的钝痛，在姣姣闭眼后瞬间袭来，宛如将他凌迟。
记忆的篇章被染了血腥味道的风猛烈的拨动，脑海里响起的都是姣姣的声音。
“七哥，你真好。”
“七哥，我相信你。”
“七哥，你以后肯定会是个好君王。”
“七哥，我会永远陪着你。”
“七哥……七哥……”
每一幕每一帧如走马观花一样在他脑海里划过，最后定格在姣姣含泪说的那句，“对不起，下山的路，我怕是不能陪你了……”
不，该是我说对不起。
对不起以前忽略了你，对不起，让你流了太多的眼泪，对不起……
愧疚如巨浪淹没了他，也终于泯灭了他所有欲望。
陆行亦只想让姣姣活。
最终，他将自己的命给了她……
当陆行亦一个人孤零零的躺在血泊里的时候，忽觉大梦一场。
爱，是什么？
爱是一道刻骨铭心的伤，无论如时何地想起都会疼痛不堪。
是无数伸张的藤荆，盘踞然后紧紧缠绕，牵了一处却动了全身……
流年转换，斗转星移，我仍不忘你的笑颜。
曾经我以为我薄情，以为我不会后悔，却原来……我也不过只是茫茫众生中普通的一个。
渴望被爱，也渴望爱你。
其实，别人有的，我早有了……
只是，看清的太迟，太迟……

第528章 楚亦番外：默默守护
许是对姣姣的眷念太重，遗憾太多，陆行亦死后，魂魄竟一直留在楚姣姣身边。
他看到了姣姣昏迷醒来后，听到他的死讯，钝木的神情。
那感觉好像她也死过一样。
麻木空洞的让人心疼。
看到了她每日都多吃饭，准时喝药，按时散步，即便胃口不好，吃了吐，也逼着自己多吃。
更看到姣姣从醒来后，一滴眼泪都没有流。
仿佛眼泪不落下来，她就不会伤心一样。
她就这样一直扛着，直到有一天薇薇来，告诉她：“哥葬在了翠山落日岩那里，他临终前，让我转告你，他爱你，很爱，很爱……”
听到这一句，姣姣干枯的眼睛才再次被泪水充盈起来，不堪重负，啪嗒，落在了锦被之上。
后知后觉的痛还是没有放过她，姣姣的眼泪如一场离别的雨，久久不停。
陆行亦蹲在她床边，一次次伸手去接她的泪，一遍遍去安抚她：别哭，别哭……为我不值得……
可惜，她看不到，听不到，只是沉浸在回忆里，在苦痛中不能自拔。
陆行亦接不住她的泪，摸不到她的肩，只能在一旁，眼睁睁的看着这个女孩为他难过到活不下去。
那一刻，他感觉死前被剖开的胸膛又痛了，痛的永远不会愈合。
幸得有薇薇安抚了她，解开了一切误会。
从那以后，姣姣看起来总算有了一丝生机。
吃饭也不吐了，会对着人笑，空暇时间去置办些布料，给孩子开始做衣服。
她似乎想尽办法让自己忙碌，不要停下来。
直到夕阳渐落，一天要结束时，她才停住。
会让飘絮搬个摇椅，躺在院里看着夕阳，一点点从天边沉落。
目光悠远缥缈，好似魂魄离体一般。
残红的余晖常常将她的背影照的像是风烛残年的老人。
孤独到让人心疼。
陆行亦常在起风的时候去拥抱她，可是一次次从她身体内穿过，总是带不起一丝波澜。
他知道，他触碰不到姣姣，便只能静默在她身后，陪着她一起看。
楚母从她身后走来，终于没忍住说：“姣姣，哭吧，娘知道你难过，你哭吧，不要憋着，不要这样……”
楚姣姣不哭，已经哭过一次，够了。
她说：“七哥不喜欢我哭，我哭了，他会不会走都不安心？”
“我不哭，娘，我不哭，我要让七哥知道，我很好，孩子也好，让他在地下也没有任何牵挂。”
她强调了几遍不哭，甚至还笑了起来，拉着母亲的手说：“七哥喜欢看我笑，看我无忧无虑的纵马练剑，看我在阳光下向他奔跑而来……”
那时，七哥常常会看着她的身影发呆，眼里有宠溺，也有向往。
他何尝不想也像姣姣，能肆意张扬，坦坦荡荡呢。
楚姣姣看出来了，所以要把他的那份快乐，一并展现给他。
所以不能哭，不能哭……
她一遍遍这么告诉自己，可是垂睫的一瞬，一滴热泪还是落在了手背之上。
姣姣赶紧擦掉，可是源头不止，雨水怎能停住？
越擦反而泪水越多，最后她猛地抬手捂住了脸，泪水从指缝中渗出。
哭着说：“对不起，七哥，我还是让你担心了。”
楚母见此忙将她抱到怀里，声声安抚。
陆行亦伸手，放在了她的头顶，隔空拍了拍，很温柔的说：没事，你已经很坚强了。
哭吧，尽情哭吧，我就在你身旁。
用这一缕幽魂守护你，直到我魂飞魄散的那天。
直到你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美满的那天。
陆鸿远喜欢姣姣，即便她怀有身孕，也常来看望她，表达自己不介意她的以前。
可是姣姣没有同意，拒绝了他。
那一刻陆鸿远的叹息和陆行亦的重合。
一个是遗憾，遗憾不能在一起。
另一个也是遗憾，遗憾她又要孤独一人了。
姣姣的月份开始大了，身体总算养回从前，白日还能四处走动，偶尔去薇薇那里看看，脸上的笑容也多了。
只是每晚入睡前的习惯还是没变。
吃饭，请脉，沐浴，换衣，然后拿出他的画像看着。
她常去抚摸画中他的脸，又开始自言自语的说一天中的琐事。
“七哥，我已经五个月身孕了，孩子都会动了，你知道吗？”
陆行亦就站在她身边，轻声回：我知道。
他看着她每一天的变化，知道她第一次感受胎动的欣喜。
也曾无数次蹲下，隔空抚摸她的肚子，像是最平凡的小夫妻一样。
“还有四个月就要出生，好可惜，你不能看到。”
不，我看得到，姣姣我一直看得到你。
“你喜欢男孩还是女孩？”
都喜欢，只要是我们的孩子，都喜欢。
“我猜你肯定喜欢男孩，因为你以前说过有了孩子就可以教他骑射，草原上尽情奔跑。”
是，我说过。
在姣姣怀孕后，风雨前的最后两天，陆行亦常抱着姣姣缅怀过去，憧憬未来，说过希望是男孩。
姣姣都记得。
“我也希望是男孩，能给你留下一脉香火。”
不，我不在意香火，只愿你平安。
“也希望他长大后，能活成……你最想活着的样子。”
这段隔空对话，在陆行亦沉默中结束了。
他希望是男孩，并非重男轻女。
只是大概真的太多遗憾，太多苦难了，让他从没有肆意轻狂过。
所以他希望有个儿子，能代替他，将他做不到的事情，渴望的自由自在，都走一遍……
楚姣姣摸了摸肚子，最后莞尔一笑，“七哥，你会不会嫌我啰嗦？”
不会，我愿一直能听到你的声音。
“七哥，我好想你……”
楚姣姣将他的画像抱在怀里，一滴泪又落了下来。
“真的真的，好想你。”
白日里表现的再怎么开心，到晚上一个人的孤独时，她还是会忍不住。
陆行亦将她全部笼罩在怀里，轻轻的说：姣姣，我也很想你。
很想很想……
如果能再给他一次机会去拥抱姣姣，他愿意付出一切，哪儿怕再无轮回。
陆行亦就这么一直跟着姣姣，看着她每日的变化，腹部的隆起，眼里又渐渐生出光辉。
也看到自己的魂魄变得越来越虚弱，弱到再也不能跟着姣姣四处走，只能在房中，寄于画像中，等着她回来翻开，才有片刻看到她的机会。

命运其实已经眷顾了他，给他时间让他多看了姣姣这么久。
只是，人总是贪心的，他越来越舍不得啊。
姣姣快临盆了，他好想看着他们的孩子平安出生，好想看看姣姣做母亲后温柔的样子。
好想陪着他们，就这样一直走下去……
可是，偏偏他的魂魄已经弱成一阵烟，随时都能散了去。
陆行亦感受到大限将至，终于在姣姣看着他的画像，趴在桌边睡着时，他最后一次去拥抱她。
尽管知道触碰不了，可就是想抱抱她。
固执的一遍遍尝试，一遍遍失败，最后费尽所有力气，掀起的也不过是一阵极其轻微的风，吹得烛光轻晃，什么都改变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