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十八岁,薨。
而与此同时,兰陵银杏小镇,多了一位开着绣庄貌美多金的陆夫人。
锦燕没有以未婚自居,反而盘起了头发,自称陆夫人。
往来生意合作伙伴都知道陆夫人的夫君姓陆,却不知这位夫人的夫君去了哪里?
是生是死?
只知道这位夫人,没有丧失夫君的悲哀,反而日子过的潇洒惬意,忙时在绣庄里居住,闲时四处游玩,好生快活。
旁人从起初的议论纷纷,也逐渐接受了这位陆夫人的心胸坦荡,渐渐与之交好。
年关将至,小雪纷飞的时候,锦燕在兰陵忙着发扬顾绣,云薇携夫君带着小安若来看她了。
锦燕提着裙子,乐呵呵的奔出来,真的像一只欢快的燕子。
云薇看到后,满眼欣慰,两相关心后,云薇才说她此行还带来一个消息。
皇上感念皇后在他低谷时的一路陪伴,在皇后死后,追加封号为懿德皇后。
皇后走的过于突然,一时间百官安慰皇上后,又开始纷纷动了心思,谁不希望自家女儿是皇后呢。
可是皇上却偏偏一个不纳,说先皇后陪他一路苦过来,是他心之最爱,他怎么能做到先皇后尸骨未寒,就立刻纳妃,充盈后宫呢?
如此一来,岂不是他成了忘恩负义,薄情寡性之人。
所以陆行川不仅没有纳妃,反倒是遣散了后宫,坚持空置后宫三年,以慰藉先皇后对他的情。
此重情重义之举引起百姓颂扬,民间支持无数,文武百官也不好再提,只得悻悻作罢,由着皇上。
锦燕听完,只是对云薇莞尔一笑,专心逗弄小安若。
心想三年而已,三年他的帝位,也会彻底稳了。
许是那时候他想纳谁入宫,比较自由些罢了。
可是她没想到的是三年后,崇宁帝因操劳过度,吐血昏迷。
此后身体每况愈下,又不宜纳妃。
拖拖拉拉两年,他的病不仅没有治好,反而因为透支过度,在崇宁五年,崇宁帝因病驾崩。
驾崩前夕,陆行川下旨,亲自将帝位传给了小十四,他的亲弟弟,陆行朗。
彼时陆行朗十五岁,被他带在身边教导几年,已经可以独当一面。
更有顾长凌等一众忠臣扶持,即便陆行川离去,大魏依旧是太平盛世。
皇上兢兢业业,一朝离去,举国哀哭,披麻戴孝三日。
锦燕得知的那一天,跌坐在地上,久久不能回神,再无心管辖绣庄。
为什么……你那么年轻,就走了呢?
她不明白,不理解,为什么他就走了呢?
明明她是希望两个人能更好的,哪儿怕他在后宫逍遥,左拥右抱。
可为什么……会是这样的结局?
往日历历重现,她封藏的爱还是在那一刻崩溃
豆大的泪滴落在地板上,砸出破碎的水花。
锦燕捂住了脸,泪水在指缝中落下。
陆行川,你又食言了。
你明明答应我会好好保重的,如今,你又食言了……
锦燕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在远方,为他立一处衣冠冢,亲自为他刻了墓碑。
整整一个月,锦燕没有褪下白衣,佩戴任何首饰,身上素净的像是凛冬的初雪。
她日日去墓碑前,为他摘下一朵新鲜的木槿花带去。
那是他母妃喜欢的花,他的表字瑾之,瑾也不仅是美玉,也通槿,是他喜欢的花……
就这样时间悄然溜走,木槿花也快要凋落到没有的时候。
锦燕望着满树枝丫,伸手摘下最后一枝,送到了他的墓前。
可是今日,他的墓前,却多了一个人。
一个身穿白衣,素净温润的男子。
他的背影挺拔,墨发披肩,有着松柏的孤直。
凉风吹过他的袍裾,飘得好像一抹流岚的雾霭。
锦燕停住,仔细的盯着那抹背影,盯到眼眶泛红,不敢眨眼。
男子回头,冲她温润一笑。
四目相对,恍如驰隙流年,时空转换,让男子轻轻一叹。
没了她的后宫,宛如一团死寂,再没人能打动他。
权势滔天却没有人分享,陆行川忽然觉得又有何意?
于是送锦燕去兰陵的那一刻,他就做好准备了。
只是口头承诺让她再不信,那他就用行动证明。
陆行川他花费五年,将弟弟培养起来,花费五年,空置后宫,用行动证明了他的决心。
她是燕子,燕子不孤飞,他终于有时间,去寻他的候鸟了。
陆行川看着眼前穿着一身白衣的女子,举手作揖,斯文有礼,“陆夫人,好久不见,别来无恙。”
当看清他的容貌,锦燕手中的花,倏地掉落。
男子走过来,捡起那朵花,放在鼻间嗅了嗅,“木槿花虽好,但是,始终比不过陆夫人身上的茉莉香。”
“茉莉色如西子白,香赛马牙清。铅华尽捐弃,朴素得轻盈,在下觉得,躺在坟墓里那位公子,应该是更喜欢茉莉,夫人要不考虑送茉莉吧。”
锦燕看着他轻松的笑颜,恍惚很久,才颤巍巍伸手,摸向他的脸庞。
陆行川这次握住了她的手,如慈安寺她握住自己一样。
然后在她手背,落下一吻。
这次,他终于不用说再见了,而是说:“陆夫人,在下陆瑾之,是你隔壁新搬来的邻居,往后,请多照顾了。”
锦燕没有抽回手,任由泪眼一片朦胧模糊,笑着说:“好。”
从此,她旁边的院子,多了一位邻居。
陆行川也笑了,从此,他又找回了那人。
这次他没有任何承诺,只是用日复一日的真心,一直守着她,护着她,在银杏小镇安居乐业。
高岩坐在案牍前,倒是精神奕奕,一本书看了大半,一点没有她的倦怠。
还时不时拿起毛笔写写记记的,也不知记什么,弄得怪认真。
高岩在家时,着一身简单的暮云灰袍,素净的很,跟他那风流的性格不符。
说起风流,苏媚不由想起青楼那次见面。
也不知道他最近谈生意是不是还去的青楼?
那个叫牡丹的姑娘还会伺候他吗?
她好似记得高岩让牡丹伺候姓戴的了。
想起他搂着美人的风流样,苏媚撇嘴,贵圈真乱。
忽然高岩抬眸,看她一直盯着自己,又是撇嘴,又是皱眉的,好似极其不满。
自让她读书以来,她这种神情,高岩见惯不惯了。
他放下笔,端起茶杯,“有心思神游,是背会了?”
苏媚回神,“没有,我在想问题。”
“什么问题?”
“你名字里的岩是哪儿个岩?”
高岩没回,反问:“你觉得是哪儿个岩?”
苏媚呵呵,“我觉得是严厉的严。”
背错一点,就让她重来,这是谦谦君子对待小姑娘该有的态度吗?
一点都不宽容。
高岩也呵呵,“那你猜错了,我是阎王的阎,对外名声可坏了。”
苏媚:“……”
她其实知道是哪儿个岩,只是觉得这坚韧的名字和他这性格不搭啊。
看着高岩似笑非笑的眼神,苏媚乖了,老老实实看书。
不然真怕他当阎王,罚自己啊。
高岩见这才放下茶杯,拿起账本细看。
风吹进来,带着新鲜的一片桃叶,落在了他的案牍上。
高岩看账本的时候,最为认真,不为外界干扰。
反倒是苏媚无聊,视线随着那个桃叶看啊看,看到桃叶落在他的手边。
高岩生的白,白皙的手背旁映着绿色,还挺抢眼。
苏媚又顺着他的手往上看,看到了他俊逸的侧颜。
和顾大哥那种世无双的样貌不一样,高岩有一双桃花眼,风流又邪佞。
苏媚忽然想,他不是岩石的岩,应该是颜值的颜……
桃叶最终被高岩无意间的动作拂落在地,苏媚没有乐趣了,打个哈欠,只好苦哈哈的书。
哎,做高岩丫鬟两个月了,别说请他帮忙复教了,这一段时间愣是连个人影都看不着。
今天去这个地方谈生意,明天去那个地方看铺面,高岩给苏媚的感觉,那是比顾大哥一个首辅都要忙。
小五还好些,能常跟在他身边,苏媚也想跟着,跟着偷师,看他怎么做生意。
但是高岩不带她,不仅不带她,还常常给她布置任务,让她在栖迟庄背书。
今天甚至还亲自坐堂看着她。
苏媚不喜欢被管束,但又指望他能帮帮忙,只能忍。
忍着忍着,她忍到了梦里。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最近一直在看书,梦到了还在***学认字的时候。
那年她才七岁,父亲整日在教中忙着不回来,留她一人在山庄里。
只有福伯陪着她……
父亲不让她出去,因为父亲有很多仇家。
只让她在山庄里学练毒,因为学会了,才有本事自保,才能出去。
所以她也从不央着福伯带她下山,就乖乖的窝在炼丹房里按照父亲给的书练毒
她会识字,都是从那些炼丹书开始学起的,是福伯教她的。
可惜福伯只教她认识丹书上的字,无关于练毒的文章,也只会浪费她的时间罢了。
太过乏味的生活,会让年幼的她产生渴望,渴望父亲回来看看她,表扬她。
福伯说只要小小姐练毒练得好,教主就会回来了。
于是她加倍努力的泡在炼丹房里,甚至还异想天开的琢磨练出一味奇毒,好赢得父亲刮目相看。
可她到底也才七岁呀,根基浅薄,在炼制雪上一枝蒿时,冒然加了别的药进去,结果导致自己误中毒了。
全身奇痒无比,痒到她抓烂了皮肤,鲜血淋漓,福伯着急不已,终于把父亲请回来了。
父亲帮她解了毒,得知她加了雪花散后,满眼失望。
“以后你不要进炼丹房了。”
说完这句话,父亲就起身要走。
苏媚连忙抓着父亲的手,稚嫩的声音带着哭腔,“父亲……我以后会小心的。”
“以后我会练出更好的毒,也绝不让您担心的,父亲。”
年幼的苏媚期期的抓着父亲的手不松,可还是被父亲无情的拂开,“你先养好身体再说吧。”
父亲还是走了。
苏媚在屋内听到他跟福伯说:“女孩就是女孩,哎,我这基业,何人再继?”
福伯小声宽慰父亲,“小小姐很努力了,以后一定会越来越好的,教主再给她些时间。”
可惜父亲不听,不给,只留给她一声叹息。
苏媚一个人缩在床上哭了好久。
父亲眼中的失望,让她好难受。
好怕,怕父亲不要她了。
她已经没有娘了。
“父亲,我会努力的……”
她一直重复,一直说我会努力的。
能不能不要对我失望啊……
苏媚一直哭,一直哭,哭到手背又痒了。
她以为又是雪上一枝蒿的余毒没散,想挠。
可是刚动,却感觉手被攥住了。
不是父亲那双粗糙不耐的手拉着她,是一双温暖有力的手。
苏媚睁开眼时,就看高岩蹲在她身边,手中拿着草药膏,帮她涂手背上的红包。
夏日蚊子多,她睡着的时候,被蚊子叮了。
难怪会痒。
苏媚醒了,没动,还是维持着入睡的姿势,怔怔的看着他。
像是有些发癔症,没反应过来一样。
窗外夕阳将落未落,把书房染得一片橘红,让高岩冷脸都温暖了。
他垂着眼睫,指尖是绿色的药膏,还真像是桃叶淬染了他的指尖,轻柔的指尖。
这一瞬,苏媚觉得,他很温柔。
于是在高岩要收手的时候,她把另一只手很自然的伸了过去,“这个手也痒,也要涂一下。”
高岩抬眸,见她醒了,直接将药膏扔过来,“自己涂。”
苏媚接住,撇嘴,帮都帮了,怎么还不帮完呢?
她嘀咕一声,接过药膏自己涂。
高岩回到书桌前,开始收拾书,似乎准备离去。
苏媚好奇的问:“你要出去吗?”
“嗯。”
“去哪儿?”
高岩想了想,“去酒楼。”
那应该是有应酬,高岩生意场上的应酬可多了。
第493章 严肃番外:我可不是你的金主
苏媚也跟着起来,去伺候他更衣,他出去时会穿的人模狗样。
结果高岩不让她伺候,“你留下来,把书给我清理干净。”
苏媚稀奇,“书怎能清理干净?”
书不就合起来就收好了吗?要清理作甚?
高岩看着她趴久了,脸上压得红印,还有一抹潮湿,噙着笑,道:“是啊,怎么清理干净,那么多哈喇子,你想想办法啊。”
哈喇子?
苏媚猛地看向书本,刚刚被她压着的书,确实被水氤氲了一片,模糊的字体都花了。
苏媚一瞬间捂住了嘴,又羞又恼。
羞的是她竟然流口水了。
恼的是高岩竟然就这么说出来,女孩子不要面子啊。
她站在原地,脸都红透了,看着高岩离开,气的抓起书就朝他扔了过去。
高岩轻轻一偏,啪,书落地上了。
他看着书,一声惋惜,“这么多口水,书怕是不能用了,你得赔我一本新的,或者我让小五买,钱从你月银中扣。”
扣扣扣,扣你妹!
她每月总共就那么几两银子,明明那么有钱,还处处跟一个丫鬟抠搜!
高岩说完不管她抓狂,袖袍一甩,走的那叫一个潇洒,欠揍的潇洒。
苏媚在后面咬牙跺脚,心想错觉,觉得他温柔肯定是错觉!
苏媚不知,其实那不是哈喇子,而是她睡着时留的眼泪
她睡着了,高岩根本没有叫她,仍在看书,直到听到她说梦话。
高岩刚好起身去书架上放书,路过她时,就听到她说:“好痒……”
高岩低头,见她手上确实被蚊子叮了几个包,日落时,蚊子猖狂。
他想推醒她,让她别睡了,痒去涂药。
可是手刚伸出去,就看到她的眼角流出了泪水。
颗颗晶莹,将她压着的书上墨色,氤氲开来。
梦到什么,这么伤心?
她又说梦话了,这次的声音格外含糊,含糊到高岩靠很近,才听懂一句,“我会努力的,父亲……”
听到这句,高岩的脑海里恍然想起妹妹被卖走时,也这样说过。
父亲,我会努力的,我马上就长大能挣钱了。
别卖我,别卖我啊……
高岩心软了,没有推醒她,反而拿了止痒膏为她涂上。
关于阿紫,一直是他无法弥补的痛和遗憾。
苏媚还是把书抱回去了,路过庭院,刚好高岩换了衣服出去。
他今儿穿的还挺隆重,一身繁复的红丝织锦袍,衬的翩翩如玉。
但苏媚总觉得他的再正式,都是带着一股子说不出的骚气。
苏媚撇撇嘴,收回视线。
回了屋她先去喂小青。
小青就是一条青蛇,很小,又青,就是长不大,约七寸左右,苏媚就直接喊小青。
打开笼子,一条小青蛇就立刻缠绕上苏媚的手腕。
苏媚原先没有给小青买笼子,但是高岩强制要她买,而且还不准她有事没事带着它。
因为高岩怕蛇……
无奈,苏媚只好把小青给关起来了。
此刻得了自由,小青欢快的在她手腕上绕来绕去,碧玉般的身躯,让苏媚感觉很像那片绿油油的桃叶。
她突然想,要是绕在高岩手腕上,估计会更好看。
啊不对,估计高岩直接跳起来了。
她想起今日高岩嘲笑自己流哈喇子,真想让小青去吓吓他。
但是想起他之前说过,“你要再让我看到这条蛇出现在我眼前,别怪我无情。”
他说的好严肃,苏媚嘟嘟嘴,只好又放弃了这个想法。
她拿了生肉喂小青,然后点着小青的脑袋叹息,“咱俩怎么混到如今这地步了。”
想当年在***,她跟小青横着走,如今在栖迟庄,她要做乖乖女,小青要做乖乖蛇,好累。
苏媚叹气,生活不易。
月上中天时,高岩一身酒气的回来。
小五扶着他下马车,被高岩拂开,“我没事。”
晚上的风总算是凉快的,吹得他酒意散去几分。
高岩边往卧房走,边说:“帮我备水去。”
他得沐浴后才能睡,不然这身上的味熏人。
小五揶揄了一句,“您房中怕是已经备好水了。”
高岩稍顿,刚踏进落花苑,果然看到自己卧房的灯燃着。
他知道又是紫苏在里面。
他推开门,她正趴在桌子上睡,屋内燃着一股淡淡的花香。
这是苏媚没事自己捣鼓的,说是喝醉了的人闻着比较舒心,也能醒神。
别说,她整天瞎捣鼓练毒什么的,偶尔也确实能练出一两件比较实用的物品。
高岩每次喝酒后,习惯了这股花香绕满屋子。
看着睡得真的要流哈喇子的人,他用指节轻轻扣了扣桌子。
“紫苏。”
他还是习惯喊她紫苏。
苏媚也没纠正过,左右一个称呼而已。
听到他的声音,紫苏揉了揉眼睛,睡眼迷蒙。
“回来了?”
声音也软,带着一股子哑瑟的软。
高岩嗯了一声。
苏媚起身,眼睛半睁半不睁的,就朝他走去,去解他的腰封,要给他宽衣。
身为丫鬟,她还是很尽职的。
早起伺候他洗漱,晚上伺候他更衣,白日就帮他收拾下屋子,剩下就没啥事了,然后就是无聊的读书时间。
高岩再次让她回来伺候后,曾不让她伺候自己更衣了。
毕竟以前让她伺候,更多的是试探。
但是看她每次仍屁颠屁颠跑来,讨好似的抢着给他更衣,最终又没说出口。
他知道紫苏的心思,当他丫鬟还真图那几两银子吗?
不过是希望他能出钱,出力,帮她复教去。
要是什么都不让她做,她可能觉得这招没用,就跑了。
思考半天,高岩还是让她干着以前的活儿。
现在的她在慢慢改变,他觉得自己有必要再看一段时间。
等到她彻底懂事了,该走就走吧。
苏媚给他更衣已经得心应手,三两下解开他的腰封,咕哝了句,“你今天回来的好像比较晚。”
高岩顺手将外衫脱掉递给她,“嗯,所以你不用每次等我,我回来得晚时自己也能更衣,你回房休息就是。”
苏媚也不想等啊,但是这是云薇给她支的招。
说要想感化高岩帮她,就得心诚,心诚不是嘴上说说,得从细微的小事做起,持之以恒。
比如她现在唯一的工作,就是伺候他。
那只要用心点,保不齐高岩就觉得她好,忽然愿意帮她了呢。
所以苏眉很轴,只要他不出差的情况下,天天都来伺候。
还美其名曰,“你现在是我的金主,我伺候你是应该的。”
等我翻身农奴把歌唱的那一天,你想让我伺候我还不来呢。
高岩纠正她,“我不是你的金主,只是你的东家,对外不可这么说。”
说金主,容易让人想歪。
苏媚不在意这些小细节,觉得意思差不多,但还是乖乖的点点头,表示明白。
高岩这才转身,“给我倒杯茶。”
苏眉哦哦的应着,刚把衣服往衣桁上一搭,忽然看到领口一处嫣红。
这种红她见过,是女子的口脂。
她瞅了眼,又忽然凑近闻了闻。
染满了酒气的衣服上,还夹杂着一股若有似无的脂粉香……
“在干什么?”高岩见她放个衣服放半天,问了一句。
苏媚将衣服抱过来,问:“酒楼里会有姑娘吗?”
高岩觉得她睡傻了,“酒楼里怎么会有姑娘,青楼才有。”
“所以,你今天是去青楼谈生意去了?”
高岩看见衣服上一抹红,才注意红梅的口脂弄上了。
他也没瞒着,嗯了一声。
紫苏有点不高兴,“那你为什么跟我说是去酒楼?”
高岩道:“你还小,关于青楼什么的,少知道点好。”
在高岩眼里,苏媚是小,他潜意识里,还是会把她当妹妹。
所以去青楼这种事,觉得还是不要告诉她了。
却没想到她还会生气。
苏媚是有点生气,也不知道生哪门子气,“为什么谈生意都要去青楼?”
高岩自己倒茶喝,“去青楼只是事成之后的招待,是客人的需求,没有为什么。”
而且青楼里往往可以畅所欲言,没有那么多拘束,混着酒场,比较容易拉近距离。
不然要跟别人对坐一本正经聊诗书吗?
他又不是书生,他是商人。
高岩解释了一通,苏媚听不进去,只想起了他曾搂着牡丹,百般亲热的一幕。
若不是那次她无意搅和黄了,高岩肯定去睡人家了。
她不明白,“去青楼可以说去谈生意,那睡人家姑娘又是为什么?”
高岩理所当然,“当然是因为身体需要。”
他都二十好几了,怎么可能没有一点需求。
挣钱的目的是什么,不就是金钱美人左拥右抱吗?
苏媚抿唇,“所以,身体有需要就可以去睡一个又一个的女人吗?”
“那我及笄后是不是也可以因为需要,去找很多个男人?”
高岩皱眉,觉得她弄混淆了一些事,有必要好好跟她说清楚。
不然以后学坏了如何是好。
“那不一样,我是男人,春风楼里的姑娘和良家女子不同,她们就是以这行为生,我又不是去糟蹋了良家女子,我们是银讫两清……”
他没说完,苏媚就反驳,“那天香楼不也是有男的,不也以这个为生,是不是我给了钱就行?”
“不行!”
高岩放下茶杯,瞬间严肃起来,她竟然连天香楼是做什么的都知道。
立刻准备好好教导她这一方面。
别以后真的有样学样,学坏了。
谁知苏媚不听,就想起小五说他有很多相好的,忽觉一股怒气上来,气的一把将他的衣服丢到怀里,扔了一句,“你好脏。”
然后蹬蹬开门跑了。
高岩都要被她这句话气笑了。
那全天下都没有干净的男人了。
苏媚跑出去,迎面正碰上小五端着个托盘来。
小五跟她打招呼。
苏媚气呼呼的甩了一个新学的成语,“一丘之貉。”
小五一脸莫名,他干什么了,就是一丘之貉?跟谁一丘之貉?
直到他进屋,看着庄家无语的样子,哦,应该是跟庄家一丘之貉。
小五好奇的问:“紫苏怎么了?”
其实内心暗搓搓的想该不是庄家酒后乱性,唐突人姑娘了?
高岩揉了揉眉心,有些头痛,“没什么,倒是你,端的是什么?”
“醒酒汤啊,紫苏妹妹熬在厨房里温着的,听到您来了,厨娘送过来,小的路过,就刚好给您端来了。”
哦,倒是忘了,她知道他出去应酬时,还都会亲自熬醒酒汤放在厨房等着。
她熬得醒酒汤也可圈可点,都是自己捣鼓的,混合着她的熏香,确实有效缓解宿醉后的头晕。
高岩搅拌着汤,刚刚被说脏的怒气也散了。
算了,小孩子什么都不懂。
只是这方面还是要严谨,他是男人,来教不合适,所以第二天高岩带苏媚去了顾府。
指望着郡主在这方面能教导下她。
毕竟苏媚没什么朋友,只有郡主她乐意往来,每次去顾府,苏媚都会屁颠屁颠的跟着。
当云薇得知苏媚的想法如此先进时,第一时间没有指责苏媚,竟然附和了一句,“我觉得她说的不无道理啊。”
高岩:“……”
“大人知道您有这样的想法吗?”
换云薇:“……”
“咳咳,那什么,我开玩笑的,开玩笑的,别去他面前瞎说。”
古代没有什么男女平等,甚至对女性规矩苛刻。
她虽然觉得苏媚想法前卫,但是不能支持。
除却时代不合,还因为这丫头某人在意啊。
云薇好奇的问,“不过她好端端的,为什么会忽然产生这种想法?”
高岩咳了一声,将自己去青楼应酬的事说了。
云薇其实能理解,陪客户而已,他又没真去睡姑娘。
但这却始终是个问题。
她问的直接,“你真把她当妹妹?”
高岩一怔,“不然?”
他还能把她当什么?
她那么小,都未及笄……
云薇呵呵,行,又是一个看不清的。
一声叹息,“有空多跟隋林生来往来往。”
“为何?”
“因为他直啊。”
高岩:“……”
说的他好像很弯一样。
云薇又说:“没事把媚儿送到若雨的舞坊去玩玩。”
高岩说:“她不喜欢跳舞什么的。”
“但她喜欢朋友吧?”
高岩明白了,“下次我会送她去。”
云薇为什么让高岩跟隋林生来往,让苏媚去结交若雨呢?
因为在她身边的几对里,这两个人最直啊。
若雨是天真的直球,认清心意直接大胆的要嫁给如风。
隋林生是直接狂追,不惧困难的追。
其实要说比他俩更直接的,那还得是梦娆。
不过不行,梦娆那作风,没有任何阅历的少女,十有八九能被她带歪了。
所以只能是那俩了。
高岩说完诉求,就借口找大人有事商量离去。
云薇则带着任务去劝勉苏媚了。
果然,经过云薇一番“教导”,苏媚跟他回来时,终于不撇嘴了。
走到他身边又跟以前一样喊:“庄家。”
高岩故作不知的问了一句,“又去叨扰郡主了?”
“不是,是郡主主动让我去她屋里唠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