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薄启宴就会变成大家眼里强奸犯与受害者的儿子。
不能说,嘴巴撕烂了也不能说。
覃欢忍不住跳脚。
即便是证据不足,但说出来的话,法官也会考虑到小孩父亲的暴力倾向与危险性,更倾向于把孩子判给受害者母亲。
但覃欢还是必须体谅她现在当了妈,事事都要把孩子放在最重要位置考虑。
只能愤恨的说。
“要是我遇到这种死不要脸要离婚的前夫哥,就算没有证据我也要抹黑他,让他在法官面前颜面尽失。”
“你不是劝我不要跟他斗的跟仇人一样吗?”语鹿停了半天,。
“我还不是为了帮你拿回孩子。”
语鹿无奈点头:“我知道你也是为我好。但是以前的事已经在我心里翻页了,以后我不提,你也不许说。”
覃欢犯了难,又道:“那你不是还有份秘密武器?准备什么时候拿出来?”
“先看他态度吧。我不是非要跟他在一起不可,也不是非得跟他离婚不可,选择权在他手上。”
覃欢明白了,她做的是孩子在哪儿她就在哪儿的打算。
所以最终上法庭,覃欢是以和解的目的为语鹿辩护。
那份陈词自然就什么攻击力。
简直就是把刀递进薄司寒手里任他随意刀俎。
薄司寒坐在原告席冷冷地抿着笑,没有因为被告的心慈手软对她高抬贵手,他的律师按照最初方案对语鹿进行全方位的抨击。
这些律师很厉害,绝对不会去编子虚乌有的故事,这样会让他的话语的可信度大打折扣。
所有的人证物证,还有医生的诊断书都是真实公正。
但在律师刻意的引导性语言下,语鹿只能回答“是”或者“不是”。
这样一来,苏语鹿不管是在法官眼里,还是在旁人眼里,都像是一个曾患过精神疾病,并且在病期虐待过小孩的不称职母亲。
而原告父亲则收获了不少同情。
他这么多年来之所以离开老婆儿子,也是因为妻子一度不允许他触碰孩子,考虑到孩子的安全与健康,他才只能远离他们。
最后覃欢提出的解决方式是被告不接受离婚,愿意庭外和解。
但原告方却坚持感情破裂,要解除婚姻关系,并且拿到小孩的抚养权。
一庭闭庭后,两帮人马在法庭门外相遇。
薄司寒身边有律师有保镖,而他一身灰黑色西装走在最中间,如众星捧月般耀眼又冷清。
覃欢一看到他眉毛都快飞出五官了,径直冲过去,却被保镖上前一步拉着两只手腕拦了下来。
“女士,注意你的举止。”
“薄变态!你别太过分,那么小的小孩根本不能没有妈妈!”
覃欢可不是什么上流人士讲究体面,手被捆住了还有嘴:“你说你还是不是个人,你今天法庭上让你的狗说那些话是人话吗?你之前是怎么对语鹿的你心里没点儿逼数,都给你台阶下了你还装什么装啊!你一个大男人心胸就不能再宽广点儿?”
薄司寒神色如常,一点儿都看不出被影响了心情。
眼神里的温度降到了冰点,语气却还绅士和缓。
“说的五一好像可以没有爸爸似的。”他抬手抚平衣服前襟上的略有起伏的褶皱。
语鹿跟过来就把覃欢从保镖手中解救下来,抬眼看了薄司寒一眼。
“我能不能跟你单独谈谈?”
“有什么事留在法庭上谈。”薄司寒扯了扯嘴角,转身就要上车。
“普厦海外置业公司。” 语鹿对着他离去的背影喊。
薄司寒高大的背影果然不动了,他侧过身望向她,两人视线相交,她没有躲闪,十分坚定。
因而他有了些松动。
“过来吧。”
他抬了下下巴,指了指车。
覃欢拉住语鹿手腕阻止她过去,语鹿朝她点点头:“这是我跟他之间的事,逃避是没有用的。”
说完让覃欢等一下自己,她把自己的手从她手心里扣出来,然后朝薄司寒走去。
薄司寒先钻进车里等她。
语鹿上车后,才发现车里没有司机,成了只属于他们两人的私密空间。
从他身上散发出的散漫又危险的气息,则在这狭小的密室中游离。
语鹿定了定神,一开始没有过多解释,而是从包里拿出一份文件。
薄司寒接过去,草草的翻了几下,她侧过头观察着他脸上的反应,光线偏暗,依稀勾勒出他的面部轮廓,这男人不发脾气不走极端时,还是挺温文尔雅的。
清冷英俊,无可挑剔。
她的神经逐渐放松下来,舒展背脊朝背椅上靠。薄司寒捻着纸张的修长手指不动,眼角余光打量着她……
语鹿察觉到目光的检阅,不好意思的收了收动作,脸颊泛起异样的潮红。
她集中起注意力,跟这个人谈判。
“我很抱歉,之前我不该说那些话,不该说只爱不性,也不该提……提以前的事。其实我是真的很想,跟你重新开始。”
薄司寒不笑不说话,语气凉凉的,直接开门见山。
“你想要什么?”
其实他不太信苏语鹿此刻的示好,也不相信她是真心想跟他重新开始。
理由很简单,如果她真的想跟他重新开始,她不会等到他离开三年以后才提这个事,他们这三年几乎处于一种断联的状态中,哪怕她对自己有一丁点儿感情,都不可能做到完全无动于衷。
之前她自己也说了她不可能爱他,她一直都在恨着他。
等他三年后回来,她看到他第一眼态度就发生了急剧的改变,唯一说得通的解释,只是为了小宴。
也许,苏语鹿就是突然有一天突发奇想,小孩子没有父亲还是不行。
所以她一边告诉小宴自己是他的亲生父亲,一边慢慢的重新接近自己,想和自己没有任何裂缝的重修旧好,小宴生活在没有瑕疵的家庭环境之中。
但是因为她始终不爱他,也不想他触碰她的身体,才会提出那套“只爱不性”的理论。
归根究底,就是把他当三岁小孩子一样骗。
既骗他的婚姻,又骗他的父爱,还骗他的感情。
他这个人一向最怕自己真心付出却遭遇背叛和欺骗,自以为完全看透语鹿心中想法的薄司寒,自然品尝到一种很屈辱的滋味。
而每经历一次欺骗背叛,这人敏感的警惕心也变的更强。
对语鹿的示好保持一种冷眼旁观的态度。
“所以呢?”
“所以,我不想跟你吵架,也不想跟你离婚。如果我想跟你离婚,很多年前就离婚了,不会等到现在。对于我之前不成熟的言论,我收回,只要不离婚,我可以跟你睡觉,也可以爱你,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
薄司寒只冷眼看着她。
此时对他而言,这种送上门的“虚情假意”,真是比草都贱。
“还真是伟大的母爱。”
他啧啧称赞。
说出这话时,语气居然带着几分吃醋酸意。
苏语鹿对他要是有像对小宴十分之一的用心,他现在也不会这么敏感多疑。
语鹿想了想,又说:“那你想怎么样?”
薄司寒用手撑着额角,手肘搭在车门的一个扶手上,金丝眼镜反光,他用手指和中指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又瞥了她一眼。
“如果你想在法庭上更占优势,这份资料拿给媒体会更有份量。”
“我有想过这么做。”
矛盾瞬间激化,空气都变得紧张起来。
薄司寒那双漆黑的眸子被镜片折射出的荧光照得冰冷。
“不要误会。”语鹿解释道:“我这么做不完全是因为小宴,这些资料仅仅是我们谈话用的,没有必要让第三个人看到。”
他说的没错,如果直接交给媒体,对她更有利。
但她最终想来想去,还是决定只是作为两人私人谈判的砝码,她并不想曝光在人前。
“我知道你很爱他……三年之前,你要我把他生下来,我一开始不愿意,但是后来,我觉得他是我生命里中很重要的一个人,我离不开他,他也需要我,我不知道该怎么说……该求你的我都求了。”
不管是出于什么考虑,薄司寒那边态度有了松动,也没有再坚持。
只是考虑到语鹿不想离婚并不是因为害怕失去他,只是害怕彻底失去小宴,他又不想太顺着她的心思。
“孩子跟我,允许你探视。”他声线沉沉。
博弈有了结果,求和失败。
但语鹿想的很开,权当做是共同监护权,她还能接受。
不到半小时,语鹿从薄司寒的车里出来。
覃欢赶紧走到她身边。
薄司寒连车窗都没有摇下来,车子扬长而去。覃欢问她怎么样,薄变态有没有伤害她?
语鹿摇了摇头,然后沉吟道:“其实那个人……坏的时候很坏,但有时候也会有那么一点儿人性,他不是说不透的那种人。”
覃欢听完跟语鹿想法差不多,相当于是共同抚养权。
之后可以在探视时间上再占多些便宜,因为薄司寒这个大忙人肯定是没有太多时间管小孩的,那基本上跟之前的相处状态一致。
一连串的事情发生之后,似乎再也没有什么挽回的余地。
两个人各自做出一些让步,还能留下些面子。
就算不能做夫妻,一起做养孩子的监护人。
也算是一个不错的结局。
大人之间的问题虽然得到了解决,却埋了一颗隐形炸弹在小孩子的心里。
这段时间薄启宴隐隐约约也听说了爸爸妈妈要离婚的事。
按照之前的计划,薄司寒让周然跟照顾岳静宁的保姆阿姨打招呼,也教了些话术,让这个保姆阿姨在差不多的时候,给薄启宴吹吹耳旁风。
正好岳静宁得知女儿女婿在闹离婚,心里堵得慌。
也免不得要对保姆埋怨几句。
保姆看了一眼坐在客厅沙发上看电视的小宴,故意神神秘秘的把卧室门关上。
知道小孩子好奇心重,门偏偏没关死,留出一条缝隙。
果不其然,门刚关上,薄启宴便轻手轻脚的跑来扒墙根,然后听到外婆唉声叹气。
“我早都跟语鹿说,趁着姑爷还在国内赶紧再生一个,看吧,我的预感没有错,这才刚回来多久就闹离婚,两人在一起的时间还没分开的时间多,不离婚才奇怪了。”
保姆“唉唉”的听着,明面上两口子谁都不站,只是开解她。
“现在离婚都是很正常的事,如果真的没有感情了,强扭的瓜不甜。”
“当初语鹿可是未婚先孕嫁给他,现在要离婚了,我女儿怎么办?她才二十五岁。小宴又怎么办?”
小宴一开始从外婆口中听到爸爸妈妈要离婚了,并没有感觉到悲伤,他心里多少也是有点准备的,虽然这么多年了,妈妈一直都在跟他说爸爸妈妈很爱他,但之前发生的事还是让他对妈妈说的话产生了怀疑。
父母不自然的相处方式中,更是让他察觉到了他们感情并不是那么好。
只是亲耳听到外婆说爸爸妈妈要离婚了,觉得头上仿佛遭了一个霹雳,茫然不知所措的脑子像一张白纸。
后来外婆和保姆阿姨说了些什么,他再也听不下去。
到晚饭的时候,薄启宴心里隔着心事,吃不下东西,只吃了很少一点,然后跟岳静宁说,外婆我肚子疼。
岳静宁还以为他是零食吃多了,还说了他两句,少吃点零食,牙齿和肚子都会坏。
翌日早上,语鹿来不及送他去学校,便让保姆送他去上学。
在上学路上,薄启宴便问阿姨:“我外婆是不是跟你说我爸爸妈妈要离婚了。”
保姆低头看他一眼:“是啊。”
薄启宴的眼泪一下子就涌到眼眶,清晨的风景变得歪斜模糊,嘴唇轻轻颤抖,语尾颤抖,已经有了哭腔。
“要是爸爸妈妈离婚了,五一怎么办呢?”
保姆蹲下来安慰他,抬手抚摸着他头顶柔软的头发。
“我听说小宴的妈妈之前怀孕的时候就不想生孩子,是小宴爸爸拼命保护小宴才让小宴顺利出生的。要是这一回小宴妈妈不想要小宴了,小宴就回到爸爸身边去吧,爸爸一定会很喜欢小宴的。”
薄启宴突然挺住,脚像被钉子钉在地上,似乎面前长长长长的马路,就要在眼前裂开。
“你胡说!你胡说!妈妈才没有不喜欢我呢!妈妈最喜欢小宴了!爸爸才不喜欢小宴呢!”
薄启宴一直活在自己幸福家庭的幻想中。
虽然自己跟爸爸在一起的时间很少,但他从小是听着妈妈讲爸爸的故事长大的。
在妈妈的故事里,爸爸就像一个英雄一样,学习很厉害,打架也很厉害,好像这世界上就没有不会的东西。
薄启宴时常会羡慕别的同龄人,有爸爸陪他们一起做运动,一起旅游一起吃美食,大手牵小手。
每当这个时候他就会倍孤单与悲伤,为什么别人的爸爸都在身边,他的爸爸却在几万公里以外,跟自己过的相反的黑白颠倒的生活。
他甚至忙到不给自己来一个电话。
每当他怀疑自己时,语鹿就会把他抱在怀里,捏着他的小手,每数一个手指就讲一个爸爸有多爱他的故事。
他会凌晨两点半突然惊醒,进他的房间摸摸他的小肚子和小手,看五一是不是没掖好被子,只因为睡梦中隐约听到五一在哭。
小五一小时候,肚肚痛,爸爸便不分白天黑夜把五一托在肩上,给他拍嗝。
满月礼留下的相册,上一张是薄司寒皮笑肉不笑的抱着薄启宴站在最中央的位置,在别人的镜头下留下第一张父子的合照。
而下一张,是薄启寒给薄启宴换尿不湿蹭了满手屎黑脸的照。
在语鹿轻柔的描述中,薄启宴是能感受到爸爸的爱的。
她会鼓励他:“五一爸爸可是一个流了血受了伤都不吭一声的人哦,五一,你要学习爸爸,要坚强。”
又酷又无所不能的爸爸,简直是小宴的榜样和骄傲。
他是用这样崇拜又钦佩的眼神,望向自己看不到的父亲的。
然而这一回薄司寒回来,残忍的揉碎了薄启宴曾做过的无数个美梦。
父亲讨厌他,这讨厌是真实的,也是直接的。
被薄司寒霹雳般的否认目光瞪着,慌张到心都碎了。
他那么崇拜和喜欢的人,却那样的否认他的存在,世界顿时就变成了一个巨大的谎言——身体如同被抽空了所有的希望和欢愉。
启宴还小,不明白那种无边无际如黑洞的撕裂感,为什么会突然像条疯狗一样扯咬着自己不放。
他开始不断的自我怀疑,也对整个世界产生了怀疑,眼眸失去了往日的光彩。
不过,母亲怀抱永远是一个孩子最温暖的港湾。
现在保姆却突然告诉薄启宴其实妈妈一开始也不想要他,薄启宴无声地崩溃,内心犹如暴风雨袭来的海面,无法平息的痛苦让她几乎失去了呼吸。
“才不是呢,妈妈最爱小宴了。”
保姆不知道薄启宴跟薄司寒之间有隔阂,收了薄司寒的钱,自然只能帮衬着薄司寒说语鹿的不是。
毕竟这家人爸爸那么有钱,妈妈那么年轻,不管是为女方好还为小孩未来的发展好,小孩当然是要跟着爸爸了。
保姆也没觉得自己的做法有什么不对。
“你妈妈是未婚先孕怀上你的,那时候她年纪小,本来是不想要小孩的,是你爸爸硬要她把你生下来她才生下来的,而且刚生下那会儿还总虐待你,不给你奶吃,饿的你嗷嗷的哭。要不是你爸,你早就饿死了。”
“才不是呢!”
小宴试图用更大的嗓音掩盖内心的痛苦,但眼眸里的泪水却无法隐藏。
保姆却无视了小孩子哇哇大哭的伤心,毕竟哪个小孩不哭的呢。
她继续说:“要是你妈妈真那么喜欢你就不会整天扑在工作上不管你,要是她真的爱你怎么会跟你爸爸离婚呢。”
“我才不信呢!你撒谎!”薄启宴捂住耳朵撒腿就跑。
保姆只能在后面追。
后来到了幼儿园门口,这小孩已经擦干了泪,脸上一点情绪都没有。看到老师和同学,还礼貌又绅士的打招呼。
生怕别人知道自己快要没父母要了,傲娇又别扭的逞强,跟他那爹妈的犟脾气如出一辙。
保姆以为他闹脾气也就是一阵风,也没多想,看到他刷卡进了学校,也就回家了。
语鹿并不知道薄司寒背后还做了这些上不的台面的勾当。
倘若让她知道,为了抢夺小孩的抚养权,绝对会把手头的黑料放给有需要的人。
在跟薄司寒打离婚官司那几天,她晚上回去陪薄启宴,发现薄启宴好像胃口不太好,晚上只吃了一点东西就说吃饱了,回了房间。
语鹿有些担心,等小宴房间门关上,她便问岳静宁。
“小宴已经知道了?”
岳静宁没好气的收拾着碗筷。
“我还没敢跟他提一嘴呢,你自己的孩子,你自己跟他交代去。”
语鹿被岳静宁拿捏着软肋,忍不住委屈反驳了一句。
“妈,是薄司寒要离婚,不是我。”
“一个巴掌拍不响,你们两个都该好好反省一下,只图自己快乐干嘛弄个小孩出来。”岳静宁冷冷笑了一下,抬手戳了一下自己女儿脑门儿:“要我说你就该放下身段去好好求求他,你还年轻漂亮,说两句软话流两滴泪,男人哪有不心软的。有时候我真是,要被你气死!”
语鹿脑门都被岳静宁戳出两个印来。
知道她跟妈妈是说不通的,跟薄司寒更是说不通。
说软话放下身段,她没有吗?她都做了啊,但是根本没用。
她不说话了,起身帮忙收拾餐碟,佣人阿姨去洗碗的时候,她回到薄启宴的房间,敲了敲门,门没锁,推开门走进去。
时间还那么早,小宴已经钻进了被窝里,背对着她在睡觉。
屋子里灯也没开。
“小宴,你是身体哪里不舒服吗?”
薄启宴擦干眼睛,别扭的不肯跟母亲说心事,因为妈妈是大骗子,之前骗他说爸爸最喜欢他了,现在他们又要离婚了,那小宴到哪儿去呢?没有人要小宴。
他继续装睡,语鹿走过来轻唤了他两声,见他睡的一动不动,还是很担心他是不是身体哪里不舒服。
又出门去问岳静宁最近小宴是不是有哪里不对劲,岳静宁说他挺正常的,就是最近睡的早,可能是在长身体吧。
语鹿没再多问,早早的处理完手上的事,洗漱后便陪着薄启宴一起入睡。
她轻轻抚摸着小宴的眼睫,额头,然后亲了亲他的耳朵,眼泪从小宴的眼角滚落出来,每一滴泪都承载着他无法述说的痛苦。
按照约定的日子,薄司寒和苏语鹿在律师的见证下签署了离婚协议。
这场离婚大战闹了这么久的剑拔弩张,硝烟弥漫在一瞬间就被冲淡了。
明明是最伤人的高潮部分,两个人的表情都很平静。
“恭喜你,自由了。”
他最后落笔,说话的时候眉骨跟着嘲讽的话音一块上抬。
两人一坐一站,温暖又柔和的光线正好打在薄司寒的脸上,她甚至都能看到他瞳孔里一瞬间的那劲儿说不清的……说阴戾吧,也算不上,倒是有一丝刻薄,要藏不藏的。
语鹿撇了撇嘴,是你先说要离婚,又不是我要离婚,干嘛一副全是我的过错的语气。
离开律所时,薄司寒走在她身后。
她点开打车软件准备打车,那人注意到她手机界面,眉头微耸。
“去哪儿?”
男人的话音就在她的耳边,他声音沉沉的,蛊惑的人放松的神经也跟着紧绷。
她侧过身来。
“去幼儿园。”因为差不多是幼儿园放学时间。
男人视线垂下,一秒后又抬起来,眼神轻飘飘的掠过了她的脸,神色肃然地理了一下衣衫,语气低沉。
“上车吧。”
“好。”她也没跟他客气。
车发动后,一路上两人都没有说话,分坐在两边隔的很开,把中间足足隔了两个人的空位出来。
时间和气氛就像同时凝住了,两人分别望向不同的窗外。不多时天色阴沉,飘起雨来,语鹿下意识的朝旁望了一眼,还真是巧,薄司寒也正好望了过来。
硬生生的把凝滞的气氛,化了一下。
就在她想看他看的更认真一点,他却冷淡的收回目光,散漫的玩儿起了手机。
语鹿:“……”
薄启宴所念的北城外国语幼儿园门口有一条小路,车开不进去,只能在路口把两人放下。
语鹿着急着下车,也没有带伞。雨虽然下的不大,沾了雨水,还是紧贴在她的身上。
薄司寒撑了一把黑伞,不急不慢的走过来,抬了抬眉,语鹿即使是并不觉得委屈受冷,但他离近了都能感觉到她身上的凉意。
习惯性的心疼,下意识的皱眉。
伞遮过了她的头顶。
那伞罩下来时,连视线里的光线都跟着暗了暗,她的心尖却盈满柔软的轻柔。
语鹿很安静,一句话也没说,她的嘴唇是抿着的,抿出了点血色。
今天嘴唇同样带着些血色的还有薄启宴。
他从幼儿园大门出来时,头一回看到自己梦寐以求的画面,爸爸妈妈成双成对的来接自己。
眼眶一下子就灼烧起来,牵动的脸上受伤的地方剧烈疼痛。
语鹿也是第一次看到薄启宴身上挂彩,毕竟平时她把他收拾的干干净净香香软软,教养的懂礼貌又优雅。
现在浑身是泥脸上挂彩,嘴角还挂着不羁的嘲笑。
怎么跟个小街溜子似的,他才不到四岁!
语鹿一下子就慌了,好像一瞬间就看到儿子长到十八岁就捅了警察穿了囚服蹲了局子的模样。
“王老师,小宴他怎么了?”
她一把把儿子抓到怀里,上上下下的查看,生怕他哪里受了重伤自己没察觉。
王老师望着眼前璧人一对的父母,想说什么,最后还是欲言又止的干笑了一下。
“今天练习武术课呢,小宴表现的特别棒!”
语鹿这才松了一口气,但还是觉得……什么武术课,下手没轻重,小孩脸上都带伤了。
薄司寒为她撑着伞,垂眸看着她,半响后,尾音上扬,很是肯定的语气。
“哪个男孩子身上不带点儿伤!”
他说完也贴着语鹿蹲下来,伞移过来一些,却向外倾斜,这样顺着伞滑下来的雨水就不会落到语鹿和小宴身上。
而薄司寒的右肩膀,早就湿了一片。
“伤疤可是男人的勋章!小子,好好记着,这不羞耻!”
薄启宴看着爸爸的薄唇轻轻阖动,他还是他头一回从自己无比崇拜的人口中听到肯定的褒奖。
而薄司寒眼神与他强有力的交流,更是让这个好强的孩子心砰砰跳个不停,全身涌起一股暖流。
语鹿还没见过人这么教小孩的。
这不是会让小孩子误入歧途么!
当着班主任的面就跟薄司寒的意见起了冲突:“你不能这么教,你这么说他以后天天翻墙去打架怎么办?你就这么当人家爹的,好的不学让他尽学些坏的!”
薄司寒对着她挑挑眉,不可置否。
“这不叫学坏,你儿子不是没有分辨是非黑白能力的白痴,他的拳头只会为了保护自己最重要的人挥动。”
这时,语鹿看到他的表情不像之前那么冷漠了,而是带着一种洋洋得意的神气。
有些孩子模样。
虽然薄司寒的话让人毫无反驳之力,但语鹿真的很想揍他。
但接下来,薄司寒又一个举动,再度把语鹿的心融化掉。
他伸手来,将薄启宴一抱而起,把他直接架在肩膀上,一只手拽着他的手,另一只手扶着启宴的小屁股。
心被融化掉的又岂止是语鹿,同样被融化掉的还有薄启宴。
这又是薄启宴人生中的头一回。
期初他坐在父亲肩膀上,因为坐不稳有些小紧张,但父亲宽大的手掌拍了拍他的腿,叫他放松就好,目光直视前方,然后就不会掉下来。
等小宴做好准备后,薄司寒小小的迈开两步,让薄启宴找平衡感。
不多时,小宴眼底就亮起了光,能够放开手脚大胆的坐在爸爸肩头。
“那小宴,虽然天空有点落雨,但是我们是男子汉,这点雨谁怕谁是小狗!”
小孩子最经不住激。
薄启宴立刻放下豪言壮语。
“我才不是小狗!”
“好!我们小宴不是小狗,是大英雄!”
薄司寒两只手依旧高举着,用温暖有力的大手,护着小宴的安全感,而他阔步在前,就像带着小宴一起探索未知的未来。
语鹿看着他的背影,一种名叫父亲如山的伟岸,直往她心里钻。
眼眶在那一刻有了一丝灼热,心在那一刻,仿佛被濡湿了。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曾被父亲高举过头的人,一辈子都不会低人一等。
可是薄司寒那个混蛋王八蛋却不是来跟语鹿来共创美好幸福家庭生活幻觉的,等到走到街口停车的地方,他便请她自便。
自己先把小宴放进车里,然后自己也跟着钻了进去。
摇下车窗,面无表情的对她点了一下头,轻蔑又冷漠的语气道。
“既然雨伞你用过了,就送给你吧。”
说完,便摇上车窗,让司机一脚油门扬长而去!
第266章 小兔崽子
他可不是那么好心送她最后一程,而是顺便去接收小孩。语鹿被他戏耍一番,胸腔里升起一团邪火,气的差点把伞都给扔了。
雨水哗哗落下。
语鹿静了静心,去能躲雨的地方给薄司寒拨电话。
打电话过去不是要骂他王八蛋。
现在两人已经没关系,骂他也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