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大半截路,他又出声:“你知道他的未婚妻叶珊吗?”
“他不是跟叶珊已经在意大利结婚了吗?你应该改口叫弟妹了吧?”
薄司礼没动静。
语鹿狐疑的望了他一眼,薄司礼却从那澄澈的眼睛里确认了她的确是什么都不知道。
事情已经过去一个星期,叶家薄家都在找司寒。
司寒不可能不知道婚礼现场发生了什么事,但他始终不曾露脸。
苏语鹿也许是真的不知道司寒在哪里。
或者他们在一起,他却什么都没告诉过她。
薄司礼很无奈的神色:“他们没结成婚。”
语鹿眼睫一颤,一个为什么差点问出了口。
但转念一想,早与自己毫无关系,何必再问的那样细。
薄司礼继续说:“事情说起来很复杂,我们都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他们原本感情很好。”
他没有说的太细,叶珊自杀的消息已经被封锁起来,多一个人知道多一份危险。
语鹿点头,毫无情绪波澜:“星河湾的公寓你们去看了吗?他回去过吗?其实他在结婚前已经跟我彻底分开了,那以后我们也没再见过面,我也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没在星河湾的公寓……”他嗓音渐低。
“实在不好意思,可能我帮不了你,我最后一次跟他联系是在他结婚以前……”她脑海中突然回忆起那个下雨的晚上,叶珊撞到了他们在一起,心脏仿佛被一只看不到的手拽在手心。
她不确定那天晚上的事对婚礼的进展有没有影响。
但那之后,她的确是没再见过薄司寒。
那些倒是也没必要跟薄司礼说的那么细,反正他只想知道薄司寒的下落,她没见过他就是没见过。
“这段时间我一直都住校,也没有外出跟学校以外的人接触,如果你查应该查得到,当然手机电话单也可以查,看看我有没有跟陌生电话保持过联系,反正查手机不是你们最擅长的事吗?”
她冷言讥讽。
薄司礼越听这话越觉得不对劲,苏语鹿说起薄司寒,明显不是什么痴迷爱慕的态度,也没有一只金丝雀对金主该有的敬重畏惧。
他联想到她手上的伤,有了不好的念头,以为司寒对这个女孩儿X虐待。
“司寒他……对你不好是吗?”
语鹿露出一个极其不愉悦的眼神,薄司礼的提问无法再进行下去。
再问不出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苏语鹿又是一副薄家欠了她的深仇苦恨,薄司礼连连叹气。
“要是他联系你的话……给我打电话好吗?这件事与他性命攸关。”
语鹿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薄司礼走后,语鹿还是给阿姨打了一个电话,阿姨很确定先生这段时间没有回过家,语鹿便挂断了电话。
除了这个小插曲,语鹿的生活还算平静。
到了放暑假的时候,语鹿去雪都准备把岳静宁接回北城。
听舅妈说起,舅舅的量刑还算公道,几乎是把岳家的损失降到了最低,语鹿脸上笑笑,说是舅舅吉人自有天相。
心里却明白的很,这件事薄司寒没少在中间出力调解。
窗外蝉鸣声呱噪的人心浮气躁,语鹿最近经常上网查新闻,但查不到叶家和薄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也查不到薄司寒最近出席什么活动的照片。
倒是有很多营销号发了不少叶氏与薄氏联姻成为最大商业巨头的消息。
但新闻只是新闻,内容复制转发,倒没有什么值得留意的不同之处,而那场在意大利西西里岛举行的世纪婚礼,没有名利场的名流晒照片。
到底是婚礼没有举行,还是婚礼的保密机制做的太好,无从而知。
可如果在搜索引擎搜索“薄司寒的太太”这个问题。
跳转出的答案依旧是“北城叶氏集团掌上明珠叶珊。”
豪门纷争,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不得窥探得一二。
语鹿关掉电脑,走出房间。
心里较真自己压根不该去担心薄司寒的安危,那个人,从来都只有他给别人带来危险,他命硬,哪那么容易死掉!
她埋着头往前走,仰头就碰到何子帆站在楼梯最上面那一阶台阶等她。
大概是屋子里的冷气开得太足,语鹿不由得打了个冷战。
这两天住在舅舅家里,和何子帆抬头不见低头见,中间隔着太多的大事需要商量,偶尔他会抬头看她,看的非常仔细。
她装作没注意到那视线膜拜。
究竟该怎么办她也不知道。
何子帆现在就像扎在她手心里的一根刺,虽说已经不太痛,但终归还是扎在肉里去不掉,不碰慢慢结了茧还好,若是碰了反而刺的更深指不定还会化脓。
何子帆装作四处看看的样子,又朝前走了一步。
“妈妈说下午你们就回北城?姑妈在雪都好好地,怎么又要回去?”
岳静宁经过一年多的治疗,看上去已与常人无异。
说到底,她能恢复的这么快这么好,还是从薄司寒那里得来的好处。
语鹿不想反复去想他对自己的恩泽。
现在是舅舅家出了事,舅妈忙里忙外还要善后,自己母亲还住在这里享受舅妈的照顾就有些说不过去。
“下学期我就不准备住校了,随时都可以回家照顾妈妈。”
何子帆顿时觉得有些无趣,说:“那好吧,下午我开车送你们。”
“嗯。”
何子帆逮住机会,忍不住换了种口吻。
“鹿鹿,我给你打了很多电话,发了很多消息,你都没有回过。”
语鹿听的有些好笑,扬了扬嘴角。
后来又觉得一点都不好笑。
“你跟许轻轻进展怎么样?”
许轻轻?何子帆眼皮一抬,后觉过来,她说的是许思思吧?
他的脸色有些苍白。
他跟许思思还没有分手,但是交往的并不顺利。
许思思过了最开始跟他的热络劲儿,对他的热情渐渐平淡下去,也不再那么千依百顺。
她工作又很忙,有时候他自己都不敢确定他还是这个女艺人的男朋友。
但她又会毫无征兆的突然出现在他的面前,让他履行男朋友的义务。
何子帆有好几次跟许思思提出除了做她男朋友,他还可不可以用别的方式补偿她。
许思思看着他,渐渐的就动了真怒。
“我可是个女明星唉,你可是在跟一个女明星谈恋爱。”
“你知不知道我最近的事业有多好,连续接到好几个国际大品牌的商务合作,不久我会成为圣罗兰的国内代言人,你走在奢侈品商业街的街道,随手一指都能看到我的照片,你可以自豪的跟你的家人说,看,这就是我的女朋友!”
“我那么努力工作,都是为了成为你值得骄傲的女朋友啊。”
她说话的口气不太好,听起来就好像在骂人,有骑行爱好者骑过他们身边,随口跟同伴说了一句:“现在的女孩子对男朋友这么凶吗?”
许思思戴着墨镜和帽子,闻声回头,没对那个人怎么样,只瞪了他一眼,只是墨镜看不到人的眼睛,别人不知道她有多嚣张。
接下来,她的语气明显缓和了一些,却仍是在威胁。
“女人的死穴是什么?是感情。你知道她如果觉得自己的感情被别人欺骗了,受到了严重伤害,会怎么?她就只有两条路可以走,第一条就是重重伤害对方作为报复,第二条就是重重伤害自己让伤害她的人悔恨终生。子帆,你想让我选哪一条?”
她简直把他拿捏的死死的。
于是这两人只能这样不咸不淡的拖下去。
何子帆都不知道他和许思思未来会怎么样,但他总觉得他们之间不会长久,毕竟她是女明星,怎么会把一辈子交到自己这个平庸之辈身上。
等何子帆跟苏语鹿再见面,那一刹那,他浑身都冷了,谁在他心里分量更重他分的很清楚。
“我一直觉得我们应该好好谈谈。”
“你想怎么谈?”语鹿见他还没有看清楚现状,起先只是揶揄的口气,慢慢却变了味道。
何子帆突然伸手抚过她的脸颊,把她拉近自己,语鹿开始还有些惊讶。
“我不喜欢她,我真的不喜欢她。”
语鹿反而沉静下来:“除了那一晚,我们分手之后你们还睡过吗?”
何子帆说不出话来,他按住眉骨,露出痛苦至极的表情。
他可以说谎,但面对苏语鹿他却是说不出谎,指甲嵌进手心,浑身都绷紧了。
“只有过两次,但不是你想的那样,我都不知道怎么回事,每次醒过来都不记得前一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明明上一秒还在跟许思思吵架,下一秒两人就又到酒店翻云覆雨。
何子帆自己都觉得自己像精神分裂了一样。
语鹿寂然的看着他,心想,这果然是她的报应。
“哥,你不可以一边想要跟我在一起,一边又跟她睡在一起,不管你爱不爱她,这样对她不公平。”
下一秒他便幡然醒悟。
很木然,点头回答:“是的,我知道。”
“所以你觉得……我们之间还有什么可以谈的?”
何子帆目光却不知道飘散到哪里,瞳仁深处似乎有一股漆黑的暗流漩涡般涌动。
喃喃对她说:
“我是不是永远失去了拥有你的资格,我已经被钉上了出局的烙印了对吗?就算是很久很久以后,时间冲淡了一切,你依然不会原谅我?”
“我们……只是不可能做到心安理得。”
他定定的看着她,没有否认。
在彻底放手以前,他问她,还可以抱一抱她吗?她没有吭声。
与他额头相抵的时候,温热且熟悉的味道带来了的回忆,不由得想起幼年时第一次见面,那个冬天很冷,他的手却很暖。
感觉强烈的近乎不真实。
何子帆腻在她耳边说:“对不起。”
身体分离的一瞬,语鹿轻轻道了声:“干嘛说对不起?”
“再没有一个女孩儿,能让我像爱你这样。”
语鹿没有解释,只是轻轻推开他。
当天下午,何子帆把苏语鹿和岳静宁送回北城。他没有留下吃饭就走了。
语鹿提前把家里打扫过,又给苏杰的祭台上上了三炷香。
晚点十点多,岳静宁先回房休息。
她终于能房间做自己的事,手头上积下一大堆功课。窗外不透光的黑暗,雨声轰然而至,沉闷的雷声不时滚过。
薄墙背后,似有敲门声。
她披上一件薄外套,走出房间去关窗户。
再度听到轻微的敲门声。直到那一刻,她隐约有预感,有些害怕,却又不舍得把放在门锁上的手收回来。
门从内拧开,有闪电划过,仅在一瞬间照亮房间,她看到那张竭力想遗忘的面孔,被雨水浇得透透的。
样子狼狈的狠,毫无形象可言,像才从动物园里出来的狼。
她望着他,雷雨嘈切。
薄司寒带着一种既沉着又安静的姿态:“我没地方可去。”
他还是来找她了。
薄司礼说他做了攸关性命的事,或许不是危言耸听。
语鹿抬起头看着他,看得非常仔,两人面对面那几十秒,长的像一个世纪。
薄司寒头发上的水滴下来,沿着脖子滑进领口,她脸上倒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
“对不起,我不能收留你。”
夜风缓缓地吹动,这几个字说的很清楚,薄司寒能听懂,淡淡一眼过来,薄唇扯动,像是叹息:“我是有多神志不清,才会想到来找你。”
语鹿张开嘴却哑然无声,心里矛盾。
薄司寒被她拒绝后并不留恋,转身就走。
语鹿家还是那种弄堂里的老房子,寂静的走廊里,响起了脚步声,一道拉长的影子越飘越远。
薄司寒将手放在腰部的伤口处。
从背影处看,就像一个人在扶着腰。
实际上,他的那只手却在用力捏着伤口,让鲜血源源往伤口处涌出来,沿着裤子往下流,直至在地上蜿蜒开一条血柱。
这个枪伤倒不是哪个仇家对他下的狠手,而是薄司寒一个小时以前,他自己拿着枪,对着自己开了一枪……
在开这枪以前,周然都不知道他想这么做,更不会预料到,他真的会这么做。
枪声响起时,车厢里都是硝石烧焦肉体时发出的糊味。
周然震惊得表情扭曲。
“老板,你……你干嘛对着自己开枪?你,没事吧,我马上打电话叫个医生过来。”
薄司寒脱力地靠在车子座椅上,强忍着剧痛,对着他挥了挥手。
避开了要害,除了痛和身上多了一个洞,性命无碍。
叫医生来干嘛,坏他大事。
“你得给我找张干净毛巾,堵一下。”
他哑着嗓子说,点了一根烟来缓解痛觉。
别的并没做更多的解释。
布局到这一步,甭管他的事业翻身仗的筹谋多么精密,现在这一个人才是他真正想要钓到的大鱼。
舍不得掉肉套不住姑娘,不下重饵,鱼儿怎么会上钩?
后来想起来,他跟苏语鹿的开局实在不太好。
当然这也不能怪他,因为一年前他不曾预料,有一天他也竟想变成何子帆那样——
在游乐园花掉所有零花钱,只为了给喜欢的姑娘抓一个布娃娃。
但是他注定成为不了何子帆。
他跟何子帆生长环境不同,经历不同。
何子帆还在题山卷海里争光荣榜上的一席之地,薄司寒已在为自己的生存之战搏命。
但他自认为他比何子帆活得明白。
何子帆怎么把苏语鹿弄丢的他都不知道,薄司寒却懂,要得到一个人的心,其实也不止于青梅竹马相知相许这一条路径。
爱的最高境界是心疼。
同情与怜爱也是一条捷径。
一个人一旦对另一个人产生怜爱的话,这辈子都逃不掉。
他会让他的温柔感动她,他会用他的血让她对自己产生怜悯,然后他会环绕着她,禁锢着她,从外到内占有她。
生是他的人,死是他的鬼。
最终极的占有,不过如此!
想到此处,薄司寒愉悦的眯起眼,吊儿郎当地抚平衬衫袖口的折痕。
原来他对她的感觉竟这么癫狂!
安插在苏语鹿身边的眼线,告知了她的去处。在大雨磅礴的夜晚,薄司寒捂住枪伤下车。
直接找到她家。
再叩门。
他想,如果开门的是岳静宁,他又该准备一套怎样的说辞。
门开了。
他出现的有些猝不及防。
他看着她脸上带着麻木,并不避讳他的目光。
也就不过十多天没见,微热的体温与逐渐加速的心跳,仿佛蕴着一股力量,有种想要抱着她的冲动。
终于还是没伸出手。
温良无害的绅士风度还是得装一装的。
苏语鹿的拒绝在他意料之内。
薄司寒转身就走,毫不拖泥带水。没走多远,很快便痛苦的倒在地上。
他这欲擒故纵的方法很奏效。
语鹿猛地抽身,惊惧地睁大眼睛,这才看清楚他身下的血在蔓开。
神经煎熬到了极限时,她还是朝他跑了过去,毕竟是人命关天的事。
他穿的黑色衬衣,伤口并不明显,但仔细看还是看得出来,那伤口还在往外冒血。
语鹿把手摁在他的伤口上,这下好了,两只手都弄上了他的血。
“你受伤了。”她轻声道,语气并不是在发问。
“嗯。”他回答,除此之外,再没说一个字。
很难描摹这时的心情,她果然还是过来到他身边……鱼咬了饵,还没吞下去,他就已经有些……沾沾自喜……
自己都觉得,这感觉很变态。
“我送你去医院。”
“我不能去医院,到处都是眼线。”
“周然呢?他怎么没在你身边。”她心里有点急。
“生死未卜,他就是我的影子,你以为他们会放过他?”
他的口气,一点都不像是笑话,语鹿心头一震,紧跟着就是一阵钝痛。
“他会没事的。”
薄司寒没有再做解释,支撑着坐起来时,伤口因牵动到痛神经,他微蹙了下眉头。
“你回去吧,别理我,我不想给你带来麻烦。”
语鹿脑子里仍旧一片混乱。
话说到这份上已经到底了,周然已是生死未卜,她什么都做不了,现在薄司寒这副身上带伤又无处可去的可怜模样,随时都可能命丧黄泉。
诸多种种,开始动摇语鹿与他一刀两断的决定。
再者,薄司寒而这处处都为她考虑的态度……方方面面都给足她退路,说实话,反而逼得她说不出什么绝情话。
到底也没忍心把他放下。
“你给我带来的麻烦还不够多吗?”
走廊的公用灯很暗,他们看不清彼此的神色,只可惜离得这么近,呼吸相闻。
薄司寒沉默片刻,才嗯了一声。
“那苏语鹿,我把我的命交给你了。”
短短几个字的句子,他说得很艰难。
又更像是,语鹿非得主动承担他的性命,他只是迫不得已的接受她的照顾。
这一招“欲取故予诱敌深入” 的苦肉计,被他玩儿的透透的。
第137章 诡计多端
要收留薄司寒并不是件容易的事,就因为她语鹿在门外多待了一会儿,就引起了岳静宁的怀疑。
岳静宁走到门口问她在干什么。她只得先丢下他回到屋子里去,随口找了个借口说风太大,出来看看。
隔了约莫二十多分钟,确认了岳静宁睡熟,她才偷偷摸摸的出来,把薄司寒搀扶起来,轻手轻脚带回自己的房间。
她纤瘦的肩在浅浅的夜色中微微瑟缩,他不禁抬手抱住了她的肩膀。
不由分说地把她裹在自己怀里,她来不及推辞,那体温便已将她裹挟。
走到屋子里面,又是一道闪电划过夜空。
祭台上,苏杰的遗像,目光骤然凶冷,直直落到薄司寒身上。
薄司寒颤了下眼睫,环着语鹿身体的手臂也渐渐放松。
语鹿回头看了一眼,小声对他说:“你怕吗?别怕,这是我爸爸,挺好的一个警察,因公殉职了。”
薄司寒放下她的手,又端详了一会儿照片。
诚恳且谨慎:“值得敬重。”
她把他带进自己房间,让他躺在自己的床上。看着他身上还在涌出血的伤口,有些不知所措。
薄司寒叫她去找一把刀。
“什么刀?”
“什么刀都可以。”
语鹿找来一把水果刀。薄司寒差点笑岔气。
然后指导她用酒精反复给刀消毒。
“一会儿你就把刀戳进去,把子弹撬出来。”
语鹿吓的手指发软:“不行,我做不到,我害怕。”
薄司寒身经百战,比她淡定了不知多少倍。
“你害怕?怕什么?”他笑问。
“我真的怕。”她拨浪鼓似的摇头。
薄司寒默默不语,很久才轻声道:“给你一次机会,好好恨我。”
进一步钳住她的手,迫使她的刀尖落在他的腹部。
语鹿瞬间哽了一下,赶紧扶稳刀子。
薄司寒突然用很凶的语气命令她。
“动手吧。”
语鹿将刀尖往下,他是经常健身的人,不算很壮,却肌肉纤匀,那种皮肤的触感,温暖而有力量。
视网膜开始一片猩红。
她察觉到他的颤抖,稍有疑顿,英气偏执的男人牙齿紧咬着一张卷起来的毛巾,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用深不见底的眼神,把她吸进去。
这一段手术极其凶险,语鹿几次都能感觉到子弹从刀尖削过去,同时又听到男人胸膛里剧烈的心跳声。
她的心房也因此悬空。
子弹终于撬出来了,她技术很烂,一个小小的口子被她戳的血肉模糊。
动作麻利地止血。
薄司寒深深喘息,肤色是近乎透明的苍白,眼尾泠泠,唇无血色。
他彻底的虚脱过去,毛巾从口中滚落,全身无力瘫软在床上。
语鹿恍惚中觉得自己有罪,自暴自弃的掉眼泪,再厉害的人,也不过是血肉之躯而已。
摇着他的胸口。两只带血的手,把床和自己衣服弄得很脏。
“你是不是快要死了……?”
已经半休克状态的薄司寒是被她哭醒的。
她身上有清淡干净香气,细柔的发丝贴着他脖颈,轻拂着他的胸口他大口吞咽着她的味道,呼吸匀停。
腹部依然是剧烈的痛。
微微动了一下,伸手抚过她的脖颈,语鹿清醒过来,一下打掉他的手,质问:“你刚才晕过去的时候差点把我吓死!”
薄司寒笑起来,冲她露出一个歉疚的笑。
“我要是死在你手上,好像也挺不错。”
语鹿觉得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立马换了口吻。
“要死死远点,别死在我床上。”
这句话咋一听有歧义。
薄司寒无可奈何,口中依旧振振有词的低喃。
“你对别人都好,就对我这么凶。”
“否则怎么显得你与众不同啊。”
他愣了一下,随即就笑:“也对……”
的笑,倦意袭上眼皮,他很想睡一会儿,倒是睡就睡,一点没给语鹿一点缓和的余地。
“喂,接下来我该做什么,你别睡啊。”
“……”
等薄司寒再醒来时,有一只手放在他额头上,指尖微凉,他睁开眼睛,她穿的是无袖连衣裙,他的衬衫袖子也挽到肘部,两人的手臂交叠在一起。
他把语鹿搂进怀里。
又不想扰了她的好梦,就那么抱着她一动不动的躺着。
他刚才晕过去后,语鹿独自收拾了半天残局。
没有人告诉过她应该怎么做。
或者说,如果不是遇到这个人,她根本不需要经历这些。
她在网上查了些资料,知道伤口要缝,要消毒,失血过多要输血,还要吃消炎药,要用抗生素……
她家又不是医院,哪能面面俱全。
真该一通电话把人直接送上救护车。
后来又自我开解,人没死就行,半死不活的也是个人。
在家里翻箱倒柜找到一盒弹性绷带,也只给他的伤口做了一些简单处理。
又把自己稍微收拾了一下,迷迷糊糊就趴在床上睡着了。睡了三四个小时,就被闹钟叫醒。
住她家里就是太敏感了,时时刻刻得提防着被岳静宁发现自己在卧室里藏了个人。
心惊胆战,又一时无语。
不知道薄司寒这人来讨的什么债,怎么还有零有整的。
好在岳静宁一时半会儿没发现苏语鹿在卧室里藏了个人,见语鹿大清早起来在煮红糖醪糟蛋。
“你不是说你最讨厌吃这个吗?”
语鹿心里咯噔一响,随口诹了个理由:“最近大姨妈不太正常,补一补。”
“煮这么多,你吃得完?”岳静宁探过头来看了一眼:“你少吃点冰少熬点夜,大姨妈还能不正常?”
语鹿不吭声,全天下的妈都一个样。
吃过早饭后,岳静宁出门去医院做例行检查。语鹿问要不要陪她一起,岳静宁说不用,检查完她还想去朋友家坐坐。
语鹿就说好,她今天一整天都在家里。
岳静宁前脚刚走,隔了十来分钟,语鹿才把一大锅红糖醪糟蛋端进卧室。
薄司寒早就醒了,听着她们母女在门外聊天。
撑着身体坐起来。
看到苏语鹿端着一大锅棕红色的汤汤水水进来,还冒着一股奇怪的味道。
他头皮发麻,拿被子捂住鼻息。
“什么东西,好臭。”
语鹿没好气的说:“当归啊!我还放了不少呢。喝吧,给我全部喝完它。”
全当坐小月子伺候。
“你不喝就给我去医院,别死在我家里。”语鹿脸上情绪不见好,冷冷的说。
薄司寒眼皮缓慢地掀起,眼下一圈暗影,下颚处还有没有清洁刮掉的胡渣。
他这副模样,其实跟天桥下的流浪汉也没多大区别,唯一的区别,流浪汉知道自己的处境,不像这人还一副趾高气扬的模样。。
薄司寒五官间渐渐地浮现出懒散的笑意,视线长时间地落在她身上。
“拿过来吧。”
她刚把锅端过去,薄司寒又提出新要求。
“你得给我找个碗,我抱着个锅不太方便。”
语鹿沉着脸:“你是不是还想我喂你?”
“如果你愿意,愿劳您尊驾,毕竟你看我不很方便是不?” 男人声线沙哑得厉害,颓唐至极,又卖了个惨。
语鹿看着薄司寒这副窝囊样子,气不打一处来。
心里暗骂这狗男人可真是不要脸!
骂完还不是给他拿来一个碗,把汤盛出来,端给他喝。
除此之外,想都不要想。
他小口的吃了一碗就放下碗,就摇摇头说喝不下了。语鹿说,那休息一下再喝,要是不配合,她就把他扔出门外。
幸好他现在就像一个乖小孩,任由着她安排。
趁着岳静宁还没回来,语鹿准备赶紧换张床单,那被单上全是血,突然又想起薄司寒穿着黑衬衫又不喊痛。
“你也换件衣服吧?”
他手脚缓慢的听她安排,抬起手,语鹿把衬衣扒下来,去房间外面打了一盆温水,用毛巾帮他擦拭降温,拭过男人修长又线条立体的脖颈之下,大片起伏的肌肉轮廓,光裸发烫的皮肤。
他脆弱到了极致,身材依旧是最好的。
一盆干净的水很快变成了血水。
语鹿倒掉水,进屋后给他找了一件自己的oversize款的衬衣。
薄司寒的身体接触到她的衣服,感觉到比丝绸更舒服,味道一如语鹿这个人一样简单而干净,完全洗去了他身上淡淡的血腥味。
这感觉真好。
等到换床单的时候,语鹿先让他坐在旁边的椅子上,背过身去铺新床单,单薄的身子弯腰,露出一小节如丝水滑的腰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