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苏语鹿的哭诉,薄司寒脑袋里只剩嗡嗡一片响。
他当然不会忘记,那是一年以前,她在那间房间里求他放过她时,说过的话。
语鹿因为这场突如其来的施暴,陷入了应激反应,闭上眼睛都是那一整晚的疼痛。
一边被打,一边被撕去衣服,还被人拿起手机照下了照片。
薄司寒的唇抿的紧紧的,语鹿现在的这些话,她曾经说过的那些话,就像刀子似的,戳着他的心窝。
一种说不出的刺痛,在心底翻腾,蔓延到身体的每一个角落。
她柔软的眼泪烫到了他的心脏,疼的他喘不过气。
心都被她哭碎了。
眼底渐渐晕上红色,他修长手指轻轻触碰上语鹿的脸颊,擦拭她的眼泪。
嘴角浮起一丝苦笑。
这苦果是他自己造的孽,这心疼是他自己结下的果。
他有类似疯狂的觉悟,不得不像吞进了玻璃碎片,却只能和着划破的血强咽下去。
“鹿鹿,对不起,都是我不好。”
他第一次对着一个人低下自己骄傲的尊严,卑微地擎到她的面前。
咬字很缓慢,诚心诚意的向她道歉。
“对不起,过去是我太自私,只考虑自己,却忽略了你的感受。”
“我知道我对你做了很多过分的事,让你伤心难受,给我一个机会,我会负责,让我弥补好吗?”
他用平生最温柔的语气和她说话。
给她看自己最柔软的一面。
“我不求你原谅,我以前做的不好的地方,我改,我哪天算改好,你说了便是。要是改的不好,你骂我打我都行,别用眼泪来惩罚我,这让我比死了还难受。”
他眼底猩红,却像抱着洋娃娃一样,用手臂紧抱着语鹿,一点都舍不得放开。
薄司寒将人拦腰抱起,在众人的瞩目下把她抱进车里。
方婷也被人及时救下,被安排坐了另一辆车,尽管没有没有遭遇实质性的伤害,但她还是被吓傻了,一直哭一直哭,哭的周然衣服上全是鼻涕眼泪。
周然好不容易甩脱她,走到薄司寒所在的那辆车旁,敲了敲车窗。
玻璃降下来。
周然指了指另一辆车:“带回山庄还是?”
“送回学校吧。”
玻璃又升了回去。
周然便专程送了一趟,正好另外几个女生还因为他们的突然失踪报了警,他得亲自去善后。
前面两辆黑色的轿车打头阵,薄司寒和语鹿坐在第三辆车里。
后面还跟了两辆车。
五辆车一模一样,每开一段路,五辆车的位置就会有所变化。
车子最后开进了森林茂密的山里。
半山的山庄除了个别心腹知道进来的路,陌生人是进不来的。
不是他矫情,自从上次遭遇了一次暗杀侥幸逃脱,他不得不再次提升防御等级,藏身在这座荒山里的别墅远程指挥。
把语鹿抱进房间,一路上都没让她脚沾过地。
他把她放在床上,开始仔细检查她身上的淤痕,她还是沉默,他便扳住她的肩,然后跪在床上吻他。
那个细致绵长的吻击碎了语鹿自我保护建立起的屏障,她开始有所反应,有所反击。这样很好,他把她按倒在床上,吻她嘴,脖颈,手往下摸,落到双腿之间。
“你干嘛!”她没有让他得逞,坐了起来。
他不说话,只是认真看着她,连喘息也悄然无声。
私人医生带着医药箱走到门口,敲门。
薄司寒伸出手揉了揉她的头,然后起身离开了房间。
等他再拧开房间的门把时,苏语鹿已经睡着了,累到了极致,医生开了点镇定心神的药,吃了药几乎立刻就睡着了。
直到眼睛适应了黑暗,他走到床边,床榻的一处陷了下去。
他手掌撑着被单,久久的看着她,她那样一个人,看着那么柔软,却那么难以敲打开对他防御的硬壳,若他硬撬开,却又怕伤到内里的她。
薄司寒上了床,蜷缩在床的边缘,闭上眼睛。山里雨多,半夜雨声越来越大。
可一转眼,又是天光大亮。
语鹿醒来的时候,薄司寒已不在房里了。雨滴隔着木质百叶帘落进来,打湿了窗台。她坐在床上仔细回忆了一下昨天的事,大概发生了她还记得,也记得最后是薄司寒带着一群人来救了自己。
她去浴室洗了个澡,浴室里还留着淡淡的热气和薄司寒身上的味道。她脱下衣服,对着镜子看到自己上腹右侧有一大块淤青,腰下也有,很痛。
洗完澡,正要推门出去,在楼下遇到周然正坐在餐桌边吃早饭。
“你还没死?”
周然正想跟她打招呼,她可真是个小机灵鬼,尽赶着说吉利话。
“让你失望了。”他撇了撇嘴。
有佣人在厨房里做饭,端上热的食物。周然拉开凳子,让她坐下。
语鹿视线四处张望。
“他不在,有急事出去一会儿。”
语鹿有点被猜中心事,分明一下子涨红了脸,周然一脸促狭,好像他什么都懂:“昨晚睡得好吗?”
不等周然反应,语鹿就在桌下踢了他一脚。
“这里到底是哪儿?”
“他没跟你说?”
语鹿摇了摇头。
周然只管埋头往嘴里塞三明治:“知不知道这里是哪儿都不重要,反正你在这里不会住太久,先安心在这里待着。你家里、学校还有你那几个小姐妹,我都处理好了,不会出问题的。”
“不是这个,我真的很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从第一次薄司寒带着枪伤跑来找自己,说自己别无所去的时候,事情就很奇怪。
她当时是不太想了解的太深。但后来她和方婷又遭遇了这种事……已经很难置身事外了好吧。
周然从牙签盒里拿起一根牙签咬在嘴里。
“老板他什么都没跟你说?”
语鹿皱眉,想了想说:“多少说了一点吧。”
“姑娘,你总得让我捻个尖儿,才好一桩一桩给你讲清楚。”
语鹿也不跟他拐弯抹角了,就把自己所知道的所有全盘托出。
周然听完以后,沉思片刻,从衣服里掏出手机,先给她看了孟颖艺的照片。
“你先吃,边吃边说。”
大约花了一个小时,语鹿终于知道了事情所有前因后果。在周然口中,叶珊那天撞破她跟薄司寒的事后,就要他参照处理孟颖艺的方式处理掉她。
薄司寒权衡之下,选择了保护她而取消婚礼。叶家就此对他发起了绝杀令,薄氏也把他逐出家门。
“他经历了好几次九死一生,现在藏在这里跟叶氏和薄氏做最后的一搏。至于昨天对你们施暴的人,是叶家派来的,因为叶珊小姐恨你入骨,发誓要把你卖到摩洛哥去做妓女。”
“他自然是要安排人暗中保护你。昨天一收到线人消息,他就带着人立刻赶来救你。”
语鹿突然愣了一下,原来这段时间她老觉得有人跟踪自己,并不是谁要害她,而是那个人安排在暗中保护她的人。
等她把正要把那句谢谢说出来时,周然突然用一种极其怪异的眼神看着她。
“他喜欢你,你心里也是知道的,是不是?”
语鹿表情逐渐僵硬,握着刀叉的指节用力到发白。
“他怎么会喜欢我呢?你看他身边像缺女人的样子?我有那么好?他喜欢我?你傻瓜了啊?”
她故作轻松的态度,声音里似乎有铮铮的金属声。
周然却看出了她在跟自己装蒜。
拉长了音调:“哦,这都看不出来,姑娘,你这双大眼睛长来白瞎的啊?”
周然这阴阳怪气的语调,有点把她惹怒了,她将刀叉扔到了盘子上,眼底愤怒的情绪很重。
周然却认真的跟她分析了自己的看法。
“他为什么不可能喜欢你?他这样有洁癖的男人很容易认死理,你是他的第一个,他当然只对你爱不释手。”
“你没发现你这姑娘挺狡猾的吗?表面上是他把你拿捏的死死的,可你就是能狡猾的做到让他依赖你,还把那种依赖反反复复维持在令人贪恋的边缘,就是让他求而不得。“
“你知道他虽然算不上是个浪子,也是很遭女人疼的,这么多年了,我就没看到他对哪个人这么发疯过。”
第147章 我怎么欺负她了
原本周然只是想探一探语鹿的底,没想到一通分析下来,直接把语鹿气走了。
她走出房子,正下台阶,刚走到台阶底。
就看到庭院大门打开,车从外面开进来。
薄司寒从车上下来,着深灰色西装,里面是白色埃及棉衬衫,系银灰色领带,就是很常见的西装,但穿在他身上就是显得很好看。
她停住身,一看到他就想起周然说的话,以及昨天他跪在地上诚心的忏悔。
掉头就跑。
薄司寒闲散又冷淡地朝她掀起眼皮,似乎极其缓慢。
“…….”
一分钟后,刚跑了几步的语鹿就被一双大手从身后拦腰抱起。
他抱着她继续往上走。
“谁欺负你了,这么气鼓鼓的。”说话的语气还算温和。
佣人适时帮忙推开门,两人甫一进去,就看见周然坐在起居室的沙发上拿着遥控器跳新闻。
语鹿轻慢垂眼,伸出手指,直指着周然。
周然转过脸看着这两人,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薄司寒把语鹿放到长沙发上,脱掉西装搭在沙发扶手,走到周然身边。
从容的解开袖扣,然后抽出他手里遥控器,猛的照着他头就来了一下。
周然被抽的目瞪口呆,抱着头嗷嗷叫。他抬起眼,可怜巴巴的望着薄司寒,委屈极了的口吻。
“我干嘛挨这一下,你好歹提前说一声啊?”
薄司寒冷眼看着他:“我叫你照顾她,不是叫你欺负她。”
“我怎么欺负她了。”
眼见着薄司寒不听解释又要动手,周然脑子再硬也经不住再挨。
“行行行,我的错,全都是我的错。我最大的错,就是不做个人,爱嚼舌根子。”
周然双手举过头顶,合十。
给祖宗和姑奶奶分别做了三个作揖。
然后转到沙发后面,嘿咻嘿咻的做起俯卧撑。
主动领罚。
薄司寒则坐到了语鹿身旁,先拿起遥控器,啪啪啪一阵跳台,直到跳到了年轻女孩子组团唱跳的综艺节目。
他扭过头,朝语鹿递过一个眼神。
那一刻,语鹿心里说不上来的一种复杂感觉。
她想了想,还是点头。
“可以。”
年轻的女子唱跳团是时下最红的一个组合。很受年轻人追捧,语鹿倒不是说对她们不感兴趣。
只是觉得这又蹦又跳的。
他可能会嫌吵。
毕竟这人不工作的时候图安静,喜欢戴着森海塞尔的耳机躲在房间里听蓝调。
可是他只是静静地陪她看了一会儿电视。
隔了一会儿,又问她:“吃水果吗?”
“不了,谢谢。”她摆了摆手,很客气的说:“刚吃过早餐,还不饿。”
沙发角落放着一张骆马绒羊毛毯,被他一把拿过,披在她肩上。
伸长手从果盘里拿起一个洗干净的水蜜桃,细致的削掉果皮,劈成一牙一牙的,用影银制水果叉取了一牙,递到她眼前。
“我喜欢吃硬一点的,我知道你喜欢吃软的,我已经叫人去买了。”
真真是贴心又善良的举动……
语鹿迟疑了一下才接过,小口小口的咀嚼:“硬的也行,我没那么挑。”
他颔了颔下颚,抽出一张湿纸巾将细瘦修长手指上沾的桃汁仔仔细细的擦掉。
两人继续一起看综艺,中途他还会问她一两句,这是谁?这又是谁?
语鹿一一回答了。
手中的一牙桃子刚吃完,他一伸手立马又递过来一牙,语鹿见他眼睛一直盯着电视,都不知道他怎么发现自己吃完的。
反观他,一口没动。
然后语鹿就一直吃吃吃,时不时回答一些薄司寒关于娱乐圈八卦之类的问题。
在沙发后做俯卧撑的周然,肌肉不酸牙酸。
实在是有些受不了这两人明目张胆撒狗粮。
做完赶紧起身,走两步准备偷溜。
薄司寒这人好像后脑勺也长了眼睛,端起杯子抿了口茶,喉结上下滚动。
“做几个了?”
周然稍息、立正,站好。
“三百个。”
薄司寒挥挥手,放他走人。
回过头,看到语鹿抿唇微笑,他似是很满意她的反应,唇角也微抿上扬。
“还住的习惯吗?会不会觉得很无聊?要是闷的话,要不要找几个朋友来陪你?”
“几个朋友?”
他抿了口茶,放下杯子。
“就是你学校那几个,看到你上了贼车报完警要跟警察拼命那几个。”
语鹿恍然大悟,他说的是她那几个室友。
也不知道他说的是真的假的,周然不是说这个地方很隐蔽吗?带那么多人进来可能吗?合适吗?
“不用了,别把她们也扯进来吧。”知道越少对她们越好,这人这么危险,千万别再扯上别的联系。
薄司寒也不强求,一切随着她的意思。
综艺节目放完,开始放起长达十五分钟聒噪又无聊的广告。薄司寒把音量调低一点,继续跟她说。
“这几天如果无聊就先忍忍,再过些日子,我那边事情处理的差不多了,就可以让你回去了。”
原本他说些安抚她情绪的话,以免她在这里待着不自在。
语鹿却想到了别处去,掀了下眼皮,凝视着他这张清隽精致的脸:“周大哥全部都告诉我了,所有……全部……虽然我被人绑架跟你脱不了干系,但是我还是要谢谢你,冒着危险来救我。”
灯光十分的明亮,照着她肤色雪白的近乎透明。
他目光极其散漫的打量着眼前的女孩儿,
眉宇微皱了下:“没关系,若是我不能活着回来,你的事我也已经安排好了,到时候周然会来接应你,我不会让你受到任何伤害的。”
额,这就尴尬了,她明明想说感谢地话,好像他误会成挑衅的意思了。
这时薄司寒的手机一直响个不停,他走出去接电话刻意避开她,等他再回来时,替语鹿例行检查的医生已经到了。
他又陪着她上楼回房间复检。可能是为了兑现那天在废厂里说要悔改的承诺,总之服务她服务的非常精细。
语鹿向来是个粗惯了的人,可能福气太多了实在无福消受。
半夜福气爆炸了,突发了一场急性荨麻疹。
白天给她做完检查离开别墅的医生半夜被人拽起来,用车从城里载回山里。
给她看诊后开了些吃的药和药膏。
药膏涂上了也没有立刻缓解,她痒的只想用指甲用力去抓。
薄司寒怕她抓破皮感染或者留疤,穿着睡衣坐起身,轻轻的帮她挠。
力道不轻也不重,挠的她很舒服。只是一旦停下来,就又犯痒。
说实话,人工活儿,最折磨人。
薄司寒也没说什么,只是静静地帮她挠。她趴在床上,裸着身子,听的夜里不知什么时候下过一场小雨,空气微凉,漫着湿漉漉的竹叶的味道。
迷迷糊糊舒服的犯困,觉得那味道闻起来像极了薄司寒身上的味道。
医生依旧每天准时登门拜访给她做检查。
她连连告饶,自己身上的淤青早就好得差不多了,那天的荨麻疹应该就是水土不服,自己不必再做什么检查。
医生却坚持给她量血压,测心率,实在检查不出问题,就问她是不是姨妈不准。
她刚一点头,医生就跟找到了人生方向似的,眼睛咻咻冒金光。
“姨妈不准可是大问题,你这么年轻以后还要生小孩的,这得治,得大治。”
行吧,看病就是这样,病越看越多。
起初薄司寒有时间还会陪她说说话,后来他回来的越来越晚。
直到有一天晚上,她听到薄司寒上楼的声音,但他没有像往常一样推门进入她的房间。
那种感觉难以描摹,似是醍醐灌顶,过后又有些失落,语鹿突然有种预感,总觉得他说的能不能活着回来那天,已经近到了眼皮子跟前。
果然第二天一早,周然就通知她收拾东西,准备跟自己下山,去另一个地方。
她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在房间里瞎转了一圈,还是跑出房门。
扒在栏杆上问周然。
“他在哪儿?”
周然抬头望她一眼,嘴角不自觉上扬,他指了指窗外对面那座山。
“我开车带你过去。”
周然启动车子,一路上都没有开口讲话,15分钟后,车停在另一处山头,旁边只停着一辆无人的黑车。
视线所及更远的地方,郁郁葱葱里半隐半藏着一座废庙。
语鹿突然想起了那个薄司寒曾经跟她说过的故事,周然让她一个人继续往里走,她走了喘着气爬了一小段坡,看到了一块大青石。
果然,就是这里了。
这废庙已经有了些年生,屋顶坍塌,大门残破不堪,满目疮痍,仿佛时间在这里是不存在的。
木雕的佛像彩绘早已经褪去,只能依稀辨得些菩萨的轮廓。神像面前的石雕香龛,积满了污水和青苔。
薄司寒背影许久的在沉默,语鹿望着他沉冷的背影渐渐出神。
听见外人的脚步声渐近,男人侧身望来的同时抬手掏枪。
语鹿迎头对视上他如死神一般的眼神,后脊骨发凉。
待薄司寒一眼看清是语鹿,眼神的狠辣褪去,目光变的温和还带点宠溺。
“你还真会惹事。”
她不说话,默默看着他。
薄司寒当没事儿发生似的,踩过一地的碎木屑,瓦砾,走过来拉她,他什么都没有跟她解释。
但她心里始终觉得,他要回到这里来,肯定是有原因的。
于是,他拉她,她也不走。
看她神色郑重,以为真有什么要紧的事情,挑眉笑了笑,低头看着她,等她说下去,
却没想到她抬头便在他唇边亲了一下。
这算是她第一次主动亲他,他整个人都懵着了。
面对着突如其来的惊喜,薄司寒神色依旧很稳,松开语鹿的手,稍微用点力搂住她的肩膀。
“你有话要对我说。”
语鹿立刻打开了话匣子:“其实我一点都不怕死,如果他们真的要扔我去摩洛哥,我会在半路上就自尽。”
他依旧沉默不语,只是看着她。
语鹿的声音有些失真,落到耳里,清晰却陌生。
“不能不去吗?”
她在担心他。
一个人强大到极致的时刻,往往也脆弱到极致。
薄司寒目光落到语鹿身上,挨得极近,眸色深深倒映着她的影子。
“在回答你这个问题之前,我有一个疑问?”
“什么?”她的眼睛大的有朦胧之意。
“你有没有对我心动过?”
他的嗓音烫烫的,凉凉的,漏风的泥墙,萧瑟的别离,一切像是注定走向灭亡。
她想了很久,才老实又温顺地点点头。
“有过好几次吧,我说不清楚,像你这样的男人,对人好的时候,真的很难拒绝。”
她跟他不一样,不大会骗人,顶多是回避。
能够说出来的话,全都是真的。
薄司寒的眼眸中猛的烧起了火。
可语鹿接着又说:“但每一次我都会敲醒我自己,要远离你,要冷静,我怕我会陷进去。”
哪怕到她诚心诚意表明心意这刻,她还是比他清醒。
虽然很难拒绝,但她还是拒绝过无数次。
薄司寒不动声色。
“我知道,”他回答,“我保证,我不会有事的,我一定会平安回来。”
她知道她无法阻止他的决定,企图用她对他心动过的表白,来阻止他去赴死,现在看来这个选择还是失败了。
脑子里一片混乱,许许多多往事瞬间涌现,撞在一堵看不见的墙上,碎成无数脉络不明的片段。
眼底雾蒙蒙的,眼眶中明显有了泪光。
“可我现在不想看到你死,你答应过我你要补偿我,你要死也应该死在我手上。”
她孩子气的闹起了情绪。
薄司寒被她发颤的声线逗笑,望着她的眼神,情绪深深浅浅,藏着看不清的心思。
他对她今天的“意外”表现,其实还是满意的。
只是“去”还是“不去”,已经不是他随心所欲就能决定,有些事,必须要有一个了结。
隔了一会儿,薄司寒弯下腰十分温柔的亲吻她的额头。
然后问她:“苏语鹿,正好你今天来这里,我有一句话一直想告诉你。你知道什么叫佛家三宝吗?”
她别过头,明显不想跟他讨论佛学。
说生死问题了还讨论什么佛学,就因为这里是一个废庙吗?即兴发挥也不是这么发挥的!
薄司寒把她的不乐意看进眼里,却不动声色的继续说:“佛家三宝是佛教的教法和证法的核心,因而对修行佛法的人而言,皈依佛、皈依法、皈依僧,这三宝是他人生得以圆满最重要的信仰。”
他瞥了一眼木头菩萨,福至心灵道:“而我只有一宝,皈依苏语鹿。”
趁四下无人,却有菩萨作证。
他拿出那个早已准备好的礼物,啪的一声打开丝绒盒子。
里面是一只海瑞温斯顿8卡的枕形切割戒指。
语鹿不知是被钻石漂亮的火彩震惊,还是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震惊。
隐约感到心口重重的一击 ,却说不出话来。
趁着她还没回过神,薄司寒低头压下她的唇,用吻堵住她全部拒绝的话语,强势的往她无名指上套上戒指。
一边吻一边哑着声呢喃:“如果命运站在我这边,请允许我渎神。”
他当着菩萨的面,在废庙里向她发起求婚的誓约,并毫不顾忌的亲吻他的爱人。
这个吻起初还是轻浅的。
很快就不再满足于蜻蜓点水,她呼吸的节奏,唇齿间的触感和温度,让他更急切地想在她身上确认些什么。
他的手抚过她的脸颊,而后轻触她的背心,紧紧搂抱着她,抱的她喘不过气。
与曾经的无数次一样,他相信之后的许多年还会这样继续,仿佛是一种承诺。
等两人出来,空地上只有一辆车,周然早就消失无踪。
薄司寒按开车门,语鹿坐在副驾驶上,开始往回开。
语鹿把钻石戒指从手指上摘下来,搁在手心里掂,很有些分量。
她这时才想起来问他:“你刚才是不是在跟我求婚?”
薄司寒笑了笑,从后视镜里看着她。
“嗯,我是在向你求婚。”
求婚的方式固然有很多种,有的矫情得要死,有的却是公事公办出其不意的冷酷样,显然,薄司寒是后者。
语鹿吭哧一下就笑出声来,捏起钻石对着光线看。
喃喃自语:“我才十九岁不到,竟然就有人跟我求婚呢。”
薄司寒又从后视镜瞥了她一眼,注意力全集中在她嘴角的笑上,她向来很少有矫揉造作的神情,每个表情都沁人心脾。
他薄唇上扬,鲜少有这么心情好过。
“戴上,我喜欢看你戴着它。”
“这钻石真是太太太太……大了……戴出去,怕是方圆十里都会炸街吧。”
“这只是订婚戒指,正式求婚的时候会比这个大。”
很实在的诱惑。
他话音刚落,她就沉默了。
脸蛋和心口都热的厉害。
说实在的,谁拿一颗这么大一颗钻石向一个女人求婚,不管答不答应,都会先开心上好一会儿的。
就为了那点儿女孩子独有的虚荣心。
但是她实在是没想好,又不想太草率。
他也不再说话,而是安静的开了一截子路。
隔了一会儿,她再度出声。
“我还没想好要不要喜欢你呢,求婚这个事不成。”
说着,就要把戒指摘下来还给他。
男人似乎把这一切事态都掌控意料之中,反应没有很意外。
他嗓音压的很低:“鹿鹿,这个戒指你先收着,你也给我两年时间,这两年时间你好好考虑,等你大学毕业的时候,再告诉我要不要把戒指退还给我。”
“……”
意思是……不用急着回答,戒指暂由保管?
语鹿觉得,自己很有点钓着别人的嫌疑,有点渣哦……
但她想了想又说:“大学毕业就结婚我也觉得太早了。”
他望她一眼,面色平静低低嗯了声,补充道:“先领证,然后去国外继续念书,哈佛法学院那边我有一两个朋友,都是行业内得翘楚,到时候请他们写推荐信,你就在他们手下好好念。”
她听的已有些惊诧。
薄司寒的规划却已经去了好几年后。
“在念书这块儿,我一向对你很放心,你就放心的念。等研究生毕业了,还想继续读,反正我也供的起。不想念,想gap year环游世界,也可以,只是我可能没有那么多时间陪你,到时候你可以约上你那几个朋友。”
“你是不是想的太远了……”她轻声说。
薄司寒没有遮遮掩掩,反而说了个明白。
“一些基础的方向是有必要的。我只等着你念够了书,玩儿累了,到我身边来帮我。我信谁都抵不过信你,到时候你来我身边做我的法务,我放心,而且又能够天天看着你。”
语鹿掀了眼皮,心想,他这张嘴啊,可真是会哄人。
薄司寒抬头看到她这脸:“脸怎么红了?车里太闷?”
“没有。”她把车窗玻璃摇到底,让凉风吹进来更多:“你说你这个人,是不想有点想太多了。”
话音刚落,薄司寒便笑容温柔的说。
“这哪里算想得多啊。”
这笑里,带着点儿自嘲的意思,连他都觉得害羞,张不开嘴告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