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同志——”
“试一下这个吧?”
两人同时开口,孟秋低头一看,手表?
“表链会不会长了?戴一下试试?”季屿用一种商量的语气说。
孟秋将手背到身后:“咱们说的是买糖果。”
季屿轻笑了一声:“别人结婚都有三转一响,自行车、缝纫机不方便买,其他的总得买一件吧?要不然不真实。”
“或者你更喜欢收音机?我只是觉得手表更实用。”
相较而言,有块手表确实更方便。
“你要是不试,我就买这块了?”
孟秋只好伸手,她问了一句:“这块手表多少钱?”
季屿一边给她戴手表,一边回道:“不贵。”
孟秋就真以为不贵,结果结账的时候,售货员说:“四百八。”
孟秋:“多、多少?”
“四百八!”
孟秋麻溜地将手表摘下,双手交还给售货员,歉意地笑笑:“不好意思,姐姐,我们不买了……”
季屿:“怎么了?”
孟秋用尽全身力气,将他拿着钱票的手按下。
怎么了?这可是四百八,不是四十八!
不对,四十八也不便宜啊,都快赶上一般人俩月的工资了。
那么四百八就是——近两年的工资!!!
花两年的工资买一块手表?
不行,坚决不行!
这次就算季屿拿出“工作需要”的说法,她也不答应。
同样的当,她可不会上两次。
季屿就说:“那我们换一款便宜的?”
孟秋还是摇头:“不行。手表又不是必需品,不许说别人有,也不是所有人结婚都买手表啊!”
“我爸妈要是问起来,就说我们打算到那边再买。到时候离得远,买不买他们又不知道。”
孟秋见他还是不死心,清了清嗓子,严肃道:“季屿同志,你要违约吗?”
季屿:“?”
“协议上可是说了,保证不违背我的个人意愿……今天可是协议开始的第一天。”
才第一天你就要违约?孟秋满脸的“你可想好了”。
季屿静静地看了她一秒,喉结滚动了一下。
“我错了。孟秋同志,我向你道歉,并积极反省,认真改正。”
孟秋满意了。
几分钟后,两人从百货商店出来,季屿把其他东西都接了过来,只让孟秋拎着那包糖果。
他道:“孟秋同志,我可以向你提出申请,去拍一张照片吗?”
孟秋:“嗯?”
“前两天给我父母打电话,告知了他们我即将结婚的事。很可惜,他们并不相信,认为我是为了躲避相亲,故意编造出一个不存在的对象。”
孟秋表示明白了,就是疑惑一点,季同志在领导和父母面前到底是个啥形象,为什么他们都这么确信他会干出这种事。
国营照相馆的王师傅已经从事这行十几年了。
这年头照相不便宜,除非真的有事,一般人也舍不得照相。
这十几年,王师傅拍过的客人大致分为这么几类:拍全家福留念的;异地相亲的;人在外地,给家里寄照片的。
以及最后一类,搞对象的。这里面又分没结婚的,和结婚的。
今儿来照相的这一对就是最后一类,且一看提着喜糖,王师傅就知道了,这还是最后一类里面的后者。
他扶着照相机,看了看,抬头指挥两人:“来坐近点!再坐近点……”
“女同志头往这边靠,哎好!男同志放松,放松……”
“来,嘴角扬起来,微笑……”
“男同志不要紧张啊!拍个照嘛,紧张什么?”
孟秋忍笑,没想到这么稳重可靠的季同志竟然会因为照相紧张?
“身体放松,别绷那么紧。旁边那是你对象,又不是别人。人家大姑娘上轿头一回,羞羞答答,你一个大小伙子,害羞什么?”
听到这话,孟秋实在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
她旁边,季屿转头看她,耳根通红。
“咔嚓!”
王师傅是会抓时机的,手指一动,拍下了这一幕。
“这张男同志没有完全露出正脸,不过我觉得这张不错,真情流露,自然!你们要是不满意,我再给你们重拍一张。”
季屿轻咳一声:“就这张吧。”
照片洗出来果然不错,季屿拿到照片,看了很久。
孟秋踮脚张望:“怎么样?拍得好看吗?”
王师傅在后面道:“我拍照,你放心,肯定好看!”
孟秋终于看到照片,果然好看,就是……她刚才笑得有这么大声吗?都快露出八颗牙齿了,旁边的季同志……嗯?
她还没来得及细看,季屿已经将照片塞回信封中,他示意孟秋去拿糖,孟秋“哦”了一声,成功被转移了注意力。
季屿抓了一把糖果给王师傅,王师傅笑呵呵道:“恭喜恭喜。”
“谢谢。”季屿道。
邮局离百货商店不远,它和照相馆分别位于百货商店的东西两边,走路也就几分钟的路程。两人就决定先去把信寄了,再回家。
孟秋守着行李,等在一边,季屿在柜台边写信。
孟秋以为他会写很多,就像她在学校时每次给家里打电话,说着说着就变成了煲电话粥。
然而实际上,季屿很快就写好了。
他塞了一张照片进去,剩下的拿在手上,季屿看着照片上笑容灿烂的人,手指轻轻地摩挲了几下。
“好了?这么快?”
“嗯。”季屿接过包裹,孟秋问他,“照片呢?我刚刚还没仔细看。”
“寄走了。”
“都寄走了?不是有好几张吗?”孟秋惊讶。
季屿顿了顿:“……嗯。”
“回来了,回来了,三姐和三姐夫回来了!”
孟母让老儿子在门口守着,一见到两人,孟冬就喊了起来。
孟母立马迎出去,见季屿手里提的东西,就道:“哎呦怎么又买这么多东西?”
季屿道:“没多少,只是给三妹买了几件衣服。”
孟母眉开眼笑,示意孟秋把东西拎到她们房间去。
中午孟家的午饭很丰盛,有鱼有肉,还有鸡,把孟家这个月的肉票都花光了,那只鸡还是孟父托人弄的。
饭后,孟母带着儿媳妇、女儿收拾,孟父和孟春父子俩陪新女婿聊天。孟秋因为新女婿,也得到了陪坐的机会。
季屿说明后天就要回部队。
孟父道:“这么急?”
季屿点头:“部队里还有任务,最迟后天就要出发。不过后天出发,时间太赶,三妹身体不好,我担心她路上不舒服。如果可以的话,最好明天晚上走,这样中途可以多休息。”
孟母听见,跑进来:“明天晚上就要走?是不是太早了?”
孟父说道:“哎早什么?小季这是单位有工作。”
孟母道:“行李都没收拾呢……”
孟父说:“明天不是还有个白天吗?反正都办了接班,明天你就在家里,帮三妹收拾收拾东西。”
孟母还是觉得太过突然,季屿就说:“三妹暂时过去住一段时间,要是不习惯,我再让人送她回来。”
孟母心里好受了些。
孟夏却皱眉,这个姓季的,未免也太着急了吧?怎么就像迫不及待要拐走她妹妹一样?
季屿又说起婚礼:“时间来不及,就不在这里办了。回部队之后,我会请领导给我们证婚。”
这个孟家人能理解。
这年头多的是家里人吃顿饭,就算结婚了。真说起来,这事也是他们家更着急,知青办那天都上门催了,就算换个人,说不办婚礼,他们也能接受。
季屿没有再多说,掏出早已准备好的钱,放在桌上:“这是两百块钱,是给三妹的彩礼。”
两百块钱?彩礼?!
孟家人顾不上他们就要离开的事,被这一沓大团结炸得头晕目眩。
因为是自家着急,难得找到一个合适的女婿,孟父孟母对他没有提出太多要求,只说跟别人家一样就行。
他们江州这边嫁女儿,一般就是简单的家具,好一点的男方家给准备个自行车、手表或者收音机、缝纫机中的一个,要是没有这些,就给几十块钱的彩礼。
都是普通人家,这年头,谁家日子也不好过,意思意思也就行了。
孟家说的跟别人家一样,就是指按照江州这边的习惯,跟他们家属院里其他家大差不差就行。
可他们院里最好的一家也就是给了个收音机,一台收音机,加上票,一百来块足足的。
他们怎么也没想到,季屿会直接撂两百块钱出来。
一时半会儿,屋里都静了一静。
孟母咽了咽口水:“这……这是什么意思?”
季屿说:“东西买了不方便带过去,索性折成现金。”
那也用不着这么多啊,孟母心说。
“不用这么些……”
孟父也道:“是是是,今天已经花了不少钱了……”
一直支着耳朵听的杨梅忍不住了,她在围裙上擦擦手上的水,走过去,抓起钱,塞孟母手里,笑道:“哎呀妈,妹夫让你收,你就收下吧!”
“说句实在话,您二老辛辛苦苦把三妹养大,三妹以后离得远,照顾不到你们,这也是三妹和三妹夫的一片心意啊!”
孟母要推拒,杨梅抓着她的手不放:“要不然我先替您收着?”
孟母立马攥紧了钱,我用得着你?
孟母本来是想着先收下就先收下,回头给小女儿也一样。
然而,季屿一走,杨梅就打起那两百块钱的主意。
她眼珠子转了转,先说从她娘家那头托了个关系,能把她活动到轴承厂去。
轴承厂可比她现在所在的食品厂好多了。
孟母不相信:“还有这好事?”
杨梅笑说:“这不是赶巧儿了嘛!我娘家舅舅认识轴承厂一个老师傅,那老师傅年纪大了。他女儿嫁得好,要接亲爹去养老,顺带帮她照看照看孩子。”
“这老师傅家里就一个女儿,当然要顾着女儿。不过他也不想给女儿女婿增加负担,就想着走之前多攒点养老钱……”
杨梅眨巴眨巴眼,示意您明白吧。孟母不想明白,起身想走,杨梅拉住她:“哎呀妈!您听我说完啊!”
“我食品厂那工作也不是不能卖,有人愿意出这个价钱。”她伸出手指比了个数,又道:“两边一抵,相当于咱们只要再拿四百多块钱就能换一个轴承厂的正式工!”
“人家说了,保证能转正!”
杨梅说:“妈,您说现在想找个正式工的工作,多难啊?眼前就有一个机会。我跟大春这几年省吃俭用,也攒了一点钱,我又找娘家借了一点。只差三百了,就三百……”
真是巧了,蒋家给三妹的赔偿加上三妹的彩礼,正好就是三百。
孟夏冷笑:“大嫂你未免太会算计了,三妹的彩礼还没捂热呢,你就惦记上了?”
杨梅就笑:“二妹你别说得那么难听,什么算计不算计?我们又不是不还,只是先借用一下。等以后周转开,我保证一分一厘都不会少三妹!”
“再说了,我和你大哥每个月都往家里交钱,我换了工作,工资多了,还不是往家里交更多的钱?你接了妈的工作,咱家正好少了一笔钱呢!”
孟夏说:“别拿往家里交钱说事,你们的工作都是家里出的力,往家里交钱是应该的!”
杨梅撇撇嘴:“我们的工作是家里出的力,你不是也接的妈的班吗?二妹,你要是对我这个大嫂有意见你就直说,别一天天的好像我们欠你一样……”
“哼,你们没欠我,倒想欠三妹!我说大哥大嫂,你们也别太精明了。怎么,全家就你们聪明,别人都是傻子?仗着是家里的老大,多吃多占习惯了,现在连妹妹的彩礼都要算计?”
杨梅让她指着鼻子骂,也来气了,谁家小姑子这样说大嫂的?
她站了起来,一脸嘲讽:“二妹,你光说我们,你别以为你干的事我不知道!”
孟夏冷笑:“我干了什么?”
“你以为我不敢说……”
“你说啊,我行的端坐的正……”
“好,这可是你说的……”
孟母让她俩吵吵得头都疼了:“说什么?到底什么事?”
杨梅指着孟夏,对孟母道:“妈,您女儿多有本事啊!她利用三妹找上蒋家,让人家给补偿。您还不知道吧,您在车间干了半辈子,人家才接班,马上就要活动到办公室去了!”
孟母:“二妹,你嫂子说的是不是真的?”
杨梅说:“哼,你敢说没有?说我们算计三妹,你难道没利用三妹谋好处?”
孟夏无言以对,她确实做了。
她没觉得自己做得不对,事情已经发生了,蒋超害她妹妹受伤,又连累她妹妹的名声,难道就是一点钱物能弥补的吗?
别看机械厂现在红红火火,可将来有一天,它会因为改制失败,彻底倒闭。到时候厂里的这些现在骄傲的工人们,一个一个都会下岗。
她只是物尽其用,提前为将来做准备。
杨梅见自己终于胜了这个大姑子一回,心下得意,放出大招:“我怀孕了。”
孟母:“!”
老大两口子结婚已经三四年了,一直没有一儿半女,她也不是不着急。
孟母坐不住了:“真的?!”
“妈,这种事,我骗你干嘛?”
杨梅轻柔地摸了摸肚子,脸上露出属于胜利者的笑容:“妈,就算不看在我和大春的面子上,也要看你们未来孙子的面子吧?咱家现在这情况,你们自己看看,多个孩子,还有地方住吗?”
“我跟大春要是都在轴承厂,就有分房的机会。哪怕只是几个平方的小房间,你们孙子也有个地方住。再说了,冬子再有几年也长大了,等到他结婚,你们总不能还让他睡客厅的上铺吧?”
“我们搬出去,也是给家里腾地方!”
若说为儿媳妇,孟母肯定不乐意,但是说到儿子和孙子,她心里就动摇了。
沉默了半晌,孟母问:“这事确定能成?”
杨梅顿时喜笑颜开:“当然!事情要是办不好,钱一分钱不动还回来。”
话都说到这里,孟夏就知道,她妈是答应把三妹的钱借给大哥大嫂了。
她气得摔门回房。
进了房间,见三妹一个人在房间里收拾行李,外面的声音清晰地传进来,孟夏僵了一僵。
“你……有没有听见……”
“什么?”
她头也没抬,好像什么都没听见,孟夏莫名松了一口气,继而又恨铁不成钢:“大嫂惦记上你的彩礼了!拿着还不知道几个月的肚子做筹码,妈已经被说服了。你的钱又被他们两口子弄去了!”
孟夏激动地说了半天,就听她妹妹回复了一个字:“哦。”
孟夏心里更像是有一团火在烧:“你是不是傻?你的利益被侵占!你就不知道出去说一声拒绝吗?”
孟秋蹲在地上,整理要带走的书籍,她将几本书码好,用绳子绑好。
过了好一会儿,直到把书收拾好,站起来,她才反问:“说不说有差别吗?”
孟夏忽然沉默了下来。?*?
平心而论,她们的父母是爱她们的。
在别人家女儿早早地下乡时,她们的父母坚持让她们读完了高中,也愿意为她们不下乡想办法。
前段时间,眼见着她和三妹必须要有一个乡下,她爸她妈愁是真愁,心疼也是真心疼。
但在他们心里,她和三妹永远排在大哥和小弟的后面。
就像下乡,他们会为她们想办法,但不会动她爸的工作,除了考虑到家里的生活,也是想为小弟留着。
就像这次,大哥的工作、小弟的房子、未来的孙子,于是他们只好又将三妹的利益往后、再往后。
他们心里或许会愧疚,但最终还是会这样选择。
第二天,季屿来接孟秋的时候,发现孟家人对他的态度变了,暗含几分不好意思。他挑了挑眉,心里有所猜测,要真是如此,再好不过。
能用钱斩断孟家和她的关系,他求之不得。
季屿今天是开车来的,行李放好,他拉开副驾驶的车门,让孟秋上车。
孟家人站在一边,情绪复杂。既有对他竟然开车来的惊讶,又有对三妹真的要走了的怅然。
孟秋对他们摆摆手,起身往车上走。
“三妹——”
孟夏突然出声,孟秋回头,一道身影扑过来,紧紧抱住她。
耳边响起一道轻轻地、几不可闻的声音:“对不起……”
几秒钟后,孟夏便松开了她。
“家里的工作只有你没有,再多的我也做不到,接下来半年,每个月的工资,我会拿出一半寄给你……”
孟秋张了张口,孟夏示意她听她说。
“你别管那么多,给你你就收着。到了地方,给家里发个电报,以后每个月我会按时给你寄钱,你收到钱,给我回个信。要是连续两个月没回信,我就亲自过去。”
孟夏的话看似是对孟秋说的,实际上却是对季屿的警告,别以为她妹妹娘家离得远就可以欺负她,她记着呢!
季屿挑眉,看了她一眼,正巧孟夏也看向他,两人对视一眼,下一秒,同时移开视线。
车子发动,后视镜里的人影慢慢远去,车子拐了个弯,彻底消失不见。
季屿见她一直看着后视镜,放轻了声音:“舍不得?”
孟秋摇摇头。
大概是因为这里不是她的家,她并没有产生多少离别的愁绪。
至于孟家的人……昨天的事让她有一点点失望,只有一点点。
没关系,她有自己的亲人。
唯一觉得对不起的就是季同志,本来说好的他们互相帮助,可是现在她还什么忙都没帮上,就已经让他搭进去好几百块钱了。
这可是这个年代的几百块啊。
“早知道不给那么多了……”孟秋打起精神,认真道,“季同志,那笔钱,我会还你的。”
季屿勾了勾嘴角,车子等在路口时,他转头看向她,说:“好。”
“钱没还清之前,协议无限延期?”他像是开玩笑地加了一句。
孟秋干脆道:“行!”
虽然刚穿来时,她的全部家底只有一块七,但是孟秋还是很有信心。
她还年轻,人生刚刚开始,将来一定能挣来一个两百,两个两百,很多个两百!
孟秋心想,季屿同志,到时候你要是缺钱花,我一定会借你的!
无息的那种!
孟秋以为他们直接去火车站,然而车子七拐八拐,却进了一处地方。
她看向入口处的门牌:“江州市第一机械厂?我们怎么来这儿了?”
季屿熟门熟路进了家属院,在一处空地停下车。
“晚上的车,我们先去一个长辈家吃顿饭。你知道的,就是那个给我介绍对象的长辈。”
“哦——我们不用带东西吗?”
“我准备了。”
季屿从车里拎出几样东西,两人一起往院子里去。
就在他们刚转身时,旁边的那套房子里出来两个人,一男一女,两人长相有几分相似。
年轻一些的男人问道:“姐你看什么呢?”
女人眉头微皱,不是别人,正是柯主任。
要问柯主任最讨厌的人,孟家一定位列其中,而孟家三妹至少排在前三。
她儿子本来好好的,未来家里都给安排好了,先在下面锻炼几年,等时机成熟,再往上调,将来再娶个门当户对、对他事业有帮助的妻子,一辈子坦途,多好啊。
偏偏让个毛丫头给破坏了。
为了这丫头,她儿子不仅跟家里闹,甚至还想先斩后奏,生米煮成熟饭。
她心里暗想,好在出事了,她不可能接受一个对她儿子毫无助力、反而会拖后腿的儿媳妇。
更何况这个儿媳妇还有心脏病,绝对不可能!
听说孟家三妹有对象的事,柯主任说了一句:“算她识相。”
同时在心里再次肯定了自己的想法,那丫头就是看着单纯,实际上很有心机,这不,知道她家攀不上,转头就重新找了一个。
她儿子怎么玩得过她?
这丫头有对象也好,她儿子能彻底断了念想。
柯主任没把这事太当回事,她也不觉得孟家三妹找的对象有什么值得她关注的。
可是今天见到人,她突然发现,事情好像……有些不一样。
如果没看错,他们刚才似乎是从车上下来的?这年头,能用上车的,可都不简单。
柯主任问身旁的小弟:“永超,刚才那个男的,你认识吗?”
柯永超说:“那不是秦厂长家亲戚吗?”
“秦厂长家亲戚?”
“嗯!”柯永超肯定道,“上回我还看到他跟秦厂长一起走,秦厂长脸上还带着笑呢。”
秦厂长是他们第一机械厂的一把手,据说是京城调来的,工作中很是严肃,很少见他和别人闲谈说笑。
所以上回看到他对一个陌生人那么亲切,他觉得诧异,这才多看了几眼。
他敢肯定,就是刚才那男的。
柯永超想起一件事,补充道:“之前听秦厂长家小儿子秦卫东喊他二哥,我们当时还纳闷,他二哥不是秦卫民吗?就听他说‘不是我亲二哥,是京城来的我季二哥!’”
“京城来的……”柯主任眉头皱得更紧了,“你知道那人什么来头吗?”
“这个我就不清楚了。”
秦家,一个少年欢快地像只哈士奇一样奔出来。
“季二哥!”
到了跟前,他“咻”地刹住,先喊了一声季屿,又看向孟秋,故作不在意,“这一定就是我嫂子了吧?嫂子好。”
孟秋脸一红,“嫂子”这个称呼听起来怪怪的,好不适应。
一个看年纪和孟母差不多大,却两鬓斑白的女人走出来,呵斥道:“秦卫东!”
少年吐了吐舌头,乖乖站好。
女人快步上前,一把拉住孟秋的手,笑道:“那小子是我小儿子,皮得跟个猴似的,别理他,越理越来劲!走,咱们里边坐……”
孟秋感受着手上的温度,求救地看向季屿,季屿眼中含着笑意,介绍说:“这是傅姨。傅姨,这是我媳妇,孟秋。”
“傅姨好。”
“哎,好!好!”
进了屋,一个男人站在门口,说:“来了?快坐,快坐!”
他长得虎背熊腰,个子又高,站在那儿像一头人形熊一样,身上却围着一个碎布拼接的碎花围裙,手上还拿着锅铲。
正常人用正常的锅铲,在他手里,跟小孩儿玩具似的。
厨房里传来“咕噜咕噜”的声音,香味传出来,他突然道:“坏了,火忘了关。”
说着,又忙返回厨房。
傅姨嗔他一眼,说:“这老家伙,丢三落四的。不用管他,咱们去坐。”
几人落座,她又是去倒茶,又是叫儿子去拿点心、开罐头。十分热情。
秦卫东被支使得团团转,把东西一一拿过来,说:“行了吧?”
傅姨扬起巴掌,秦卫东熟练地闪躲,往孟秋对面的椅子一坐,眼珠子在对面人身上滴溜溜打转。
他都好奇死了。
季二哥,他最最崇拜的季二哥,竟然还有结婚的一天?
秦卫东打小就崇拜他季二哥。不光是他,他们一帮同龄人谁不崇拜季二哥?
季二哥像他这么大的时候,就已经打遍大院无敌手。
在京城,各个大院也有争执,简单来说,就是各个大院谁也不服谁,都觉得自家最厉害。
有他季二哥在的时候,嗨!就压得空军大院、海军大院那帮孙子屁都不敢放一个。
他们一帮人谁不想像他季二哥一样?
后来他家因为一些事情,搬到江州来了,听说季二哥也参军去了。
秦卫东一开始还以为他季二哥也没逃过家里安排,后来才发现他季二哥果然不愧是他季二哥。
别人是被家里安排,他季二哥是安排家里!
就问问谁能像他季二哥一样,说参军就参军,进了部队,表彰拿到手软,几年时间,就成了大院里年轻一代的领头羊。
不,上一辈的有些人都赶不上他季二哥!
这么厉害的季二哥,面对家里的相亲,就俩字:“不去。”
嘿嘿,多么言简意赅,多么冷酷无情。
在秦卫东这样的中二少年眼里,他季二哥简直不要太酷。
秦卫东都做好了模仿季二哥行事的准备,然而,这次过来,他爸妈提起相亲,他季二哥竟然难得没有拒绝。
虽然他爸妈的眼光忒差,给介绍的也不知道什么人,但是,他季二哥不知道怎么回事,竟然闷不吭声地结婚了!
结婚了!
不是,这还是他冷酷无情、视儿女情长为无物的季二哥吗?
秦卫东:我不信!假的吧?
或许是任务需要,他季二哥有什么秘密任务,需要用结婚来隐藏自己?
秦卫东脑洞大开,要不他说服不了自己啊。
秦卫东写作暗戳戳,实则明晃晃地打量对面的人,试图找出这个人是组织上派来协助他季二哥任务的同志的破绽。
至于没找到?那就更是组织上派来的同志了,要不然怎么能隐藏得这么好?
如有实质的目光一直盯着自己,孟秋见对面的少年时而皱眉,时而挠头,时而恍然,表情之丰富,让人一看就知道,他心里不知道在脑补什么大戏,心下好笑,便抬头对他笑了笑。
秦卫东脸上一红,好……好吧,这个同志长得也……也挺好的。
秦卫东正不好意思呢,突然感觉后背一凉,他哆嗦了一下,奇怪,一抬头,就见他季二哥凉凉地扫了他一眼。
秦卫东立马老实起来,讨好地将桌上的吃的往他们身边推了推。然后他就看见他秦二哥抓起一把松子,一边听他妈和这位嫂子同志说话,一边剥,剥好一把就放在嫂子同志面前,剥好一把又放在她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