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没结婚,和他们家三妹,这不是正配吗?
别说差七岁,小季这相貌、这人品,还是解放军同志,差七岁算什么?年龄大的,会疼人!
她越发热情了,打探起季屿家里的情况。季屿仿佛没发现她的异常,一一回答。
态度很端正,看似都说了,可孟母乃至桌上的人没发现,要是问他们,他家里的人具体在哪个单位上班,都是干什么的,家住哪个巷子……他们就得疑惑了,哎,哪个单位来着?
孟母自觉已经了解了小季的家庭情况,她很满意。
上面一个哥哥,已经结婚了。父母虽然年纪大了,但是父亲有工作,不拖累他们。哥哥一家和父母住在一块儿,和她家差不多,但哥哥嫂子都有工作。
这就很好了。
况且小季说了,他要是结婚了,家属会随军。山洼洼里日子可能是苦了点,但自在啊。公婆都不在身边,就小两口,多省心啊。
大不了以后生了娃,她过去帮忙照顾几天。
孟母想得有点远,脸上的笑都抑制不住了。她打的什么主意,饭桌上的人几乎都看出来了,季屿却仿佛什么都没察觉。
饭后,孟母让孟秋送季屿。
“小季上次救了你,这次又帮了你爸,你俩之前还认识,这叫什么?这叫缘分!三妹你送送小季。时间还早,不急着回来,在外面消消食再回来。”
孟秋正好有话想和季屿说,欣然答应。
筒子楼没有秘密,谁家出现个新面孔,都要被来回打量几遍。
孟秋带着季屿下楼时,楼上楼下的邻居们就纷纷看过来,眼神好奇。孟秋感受着那些目光,默默加快了步伐。
季屿跟在她身后,看着她的背影,眼里闪过一丝笑意。
下了楼,走到偏僻处,孟秋总算松了口气。
季屿以手抵唇,轻笑了一声。
孟秋感叹:“没办法,大爷大妈们威力堪比八卦小报首席记者。”
两人边走边聊,孟秋问他:“你的那个相亲对象解决了吗?给你介绍的长辈相信你了吗?”
季屿回道:“解决了。姓周的事情闹大,牵连出那位女同志,我的那位长辈很懊恼没有打听清楚。”
孟秋说:“总厂的事,你也听说了?很意外对不对?真没想到,周学文看起来人模狗样的,竟然是这样的人……”
“是啊,真让人意外。”季屿看着墙上的树影,淡淡道。
孟秋和他分享了一波从二姐处听来的瓜:“……听说事情都传到外面去了,都影响到总厂的名声了。以前总厂的未婚男同志可受欢迎了,现在人家一听是总厂的人,都要犹豫犹豫。”
“还传出来一句话,叫‘嫁人不嫁周学文’。他算是钉在耻辱柱上了,总厂的男同志们肯定忘不了他。”
季屿安静地听着,时不时回应两句“后来呢?”、“是吗?”,孟秋的分享欲可算满足了。
吃到瓜却没有人分享的感觉,真是太难受了。
走到家属院门口的时候,季屿站住了,没有让她再送。
他说:“上次不小心看到了你的书,你是在找高中相关书籍吗?我有一套《数理化丛书》,以前别人送的,可惜我不是读书那块料。书放在我那儿,浪费了。前几天我叫人给我寄了过来,你要是需要,明天我给你送过来?”
“太好了!”孟秋欢呼。
一整套的《数理化丛书》欸,她之前跑了三家废品站,才找到三册,全套一共有十几册,她就算跑三十家废品站,也不一定能凑齐。
季同志竟然有,真是太好了!
孟秋先是一喜,然后又忍不住叹气。
她找这套书,本来是为下乡做准备,现在计划还没开始,就夭折了。
季屿问:“怎么了?”
孟秋踢了踢地上的石子,惆怅道:“说来话长……我之前不是去相亲吗?其实我的动机一点儿都不纯粹。”
“上次进医院,就是你送我的那次,医生检查出来我有心脏病,说我不能劳累,不能剧烈运动,总结起来,差不多有‘八不能’,一句话说就是吃好喝好最好啥也别干。”
“我一想这还下什么乡啊?人家老乡也不能白养着我。”
“我去相亲,其实就是图对方有正式工作,好不用下乡。结果我不真诚,周学文也不真诚。唉,真是一点儿都不意外啊。”
“我去相亲的动机也不纯粹。”季屿忽然道。
“啊?”孟秋看向他,季屿说,“我对婚姻没什么兴趣,也不想和一个陌生人组成家庭。相较之下,我更想把所有精力放在事业上。”
“可惜,我年纪大了,父母着急,领导也很关心。在部队里,到了一定的职位,组织上更希望你有一个稳定的后方。一些特殊的任务,也会优先考虑一些没有后顾之忧的士兵。”
“哦——”孟秋点点头,表示明白。
“所以,我才答应了这次相亲。然而很可惜……”
很可惜遇到了一个这样的相亲对象,孟秋在心里补足了他未尽的话。
“我的休假快结束了,过几天大概就要回部队了。回去之后,领导大概不会放过我。”
季屿脸上露出一丝苦恼,他摇摇头,“这次的事让我印象深刻,回去之后只怕要违抗领导的命令了。”
啊,不会是对相亲产生ptsd了吧?
真惨,第一次就遇到这样的事。
孟秋投以同情的目光,安慰道:“其实这只是例外,不是所有的人都像那位女同志,就像不是所有的人都像周学文。”
“季屿同志,咱们不能因噎废食啊!要相信,世上还是有好同志的!”
对此,季屿报以怀疑的眼神,孟秋强调:“真的!”
季屿看着她,忽然仿佛想到什么,他点点头,“你说得对,其实眼前就有。”
“你需要一位有正式工作的丈夫,我需要一位能为我稳定后方的妻子。”
他指指双方,笑了起来。
“孟秋同志,不如,咱们合作吧。”
深夜,万籁俱寂,整个家属院都进入梦乡。
此起彼伏的鼾声在屋子里回荡,孟秋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她将双手枕在脑后,看着上铺的床板,想起季同志说的话。
“我需要一位‘妻子’,你可以把它当成一份工作。”
“我们签订书面协议,暂定五年为限。在此期间,我每月支付你十块钱作为报酬,相应的,在我需要的时候,你尽可能地配合我……”
“当然,我保证,所有的配合都在不违背你个人意愿的前提下。”
“中途如果有一方遇到喜欢的人,协议可以随时作废,不过需要双方同意。”
“你不必有压力,对我来说,找到合适的、配合的、能解决我的后顾之忧的‘妻子’角色的人,所花费的时间精力更多。”
孟秋又叹了口气:“唉。”
协议婚姻欸,季同志也太时髦了吧?
这可是七十年代,到底是先辈们思想太先进,还是她这个后世来的思想太封建?
“咚咚咚!”
上铺传来敲击声,孟秋一个激灵,不敢动了。
“二姐?”过了一会儿,她小声喊,“我吵醒你了吗?”
孟夏的声音在小房间里响起来:“翻来覆去干什么?睡不着?”
孟秋放下手,拉好被子:“这就睡了。”
协议婚姻的事,不好告诉别人,还是她自己考虑吧。
第二天,她还没想好,季屿就送书过来了。
孟秋谢过他,伸手要接书,季屿没让,示意送她。
到了孟家楼下,季屿停下脚步,他看向孟秋,认真询问:“孟秋同志,你考虑好了吗?”
孟秋挠了挠脸,其实他说的协议对她来说,没有不好的地方,相反,就是太好了,她总觉得自己占了便宜。
季屿说:“孟秋同志,没有占不占便宜之说,你对我来说,你就是最好的选择。”
孟秋看着他,他的眼神很真诚,从第一次见面,他就一直很真诚。
他是一个好同志。
孟秋咬了咬唇,犹豫,季屿看着她,安静地等待,并不催促。
良久,孟秋重重地点头:“考虑好了,我……我答应!”
她补充道:“报酬我不能要,我们是互相帮助,你要是给我报酬,那我也该支付你报酬。我会努力赚钱的,争取生活费咱们一人一半。”
“还有还有……季屿同志,你要是有什么事要我做,一定要告诉我!”
季屿眨了眨眼,反应了一会儿,说:“好。”
他将书递给孟秋,在她接书的时候,抬手碰了碰她的头发。
孟秋:“嗯?”
季屿摊开手,手心躺着一片树叶,嫩绿的,今春新发的树叶。
得知孟秋和季屿“处对象”后,孟家人反应不一。
孟母最激动,大腿都拍肿了。
好好好!真是太好了!她就说小季和她家三妹有缘!
孟母一个劲儿追问小女儿“发展到什么地步啦”、“接下来小季什么打算”。
孟秋就把她和季屿商量好的事说了:“他说想正式登门,尽快商量婚事。”
她解释了一句:“他的休假快结束了,赶着回部队。”
“那是得抓紧时间。”孟母亢奋,在屋里来回走动,“新姑爷头回登门,家里必须要好好准备准备!”
孟夏在旁边道:“事还没定呢,什么新姑爷不新姑爷?”
孟母说:“家里有喜事,别逼我骂你!”
孟夏看看亢奋得恨不得今天就嫁女儿的亲妈,再看看傻乎乎满脸单纯的妹妹,心里烦躁。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这事蹊跷。
季,屿。
从上次来看,以这个人周身的气度,必然不是普通人。
可是她以前为什么从来没有听过这个名字?
是因为他不是江州人吗?
趁着亲妈忙着盘算怎么招待新姑爷,孟夏把妹妹薅进了她俩的小房间。
“老实交代,你俩到底怎么回事?”
孟夏将孟秋按在床边坐下,自己站在对面,双手抱胸,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孟秋说:“就是那么回事啊……我帮了他一个小忙,他见我抱着书,为了表示感谢,就送我回来,就认识了……”
“后来因为和周学文相亲,在公园遇见……然后就是爸请他来家里吃饭。我觉得他人品好,他觉得我人品……”孟秋干巴巴地说,“……也好,我们就……就这样了。”
孟夏看着妹妹,见她不知道是因为害羞,还是因为心虚,脸上浮现一层红晕,越发显得人比花娇,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想法。
排除掉其他原因,那么就剩下一个可能——见色起意!
虽然是亲姐妹,但是她妹妹的长相就比她精致了不止一倍,再加上身体弱,她的眉宇间萦绕着一股淡淡的病弱之气,越发显?*? 得柔弱,惹人怜惜。
一个血气方刚、正值壮年的男人看上她妹妹的美色,似乎也不足为奇。
孟家的另一间卧室里,孟春杨梅两口子也正说起这事。
杨梅挺高兴,三妹找到对象,可以说是皆大欢喜。
前些天相亲不顺利,婆婆甚至还动过给三妹再买一份工作的念头,她当时知道,差点掀桌子。
家里面又没分家,就算分家了,大春是老大,理应多分点吧。现在一份工作没有大几百根本不可能买得到,公婆要给三妹买工作,这不就是花他们的钱吗?
杨梅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
后来公婆打消了主意,即便如此,她也怕三妹一直没找到对象,公婆逼急了,真这样干。
现在好了,三妹的事情解决了,二妹有婆婆的班,家里总算不用再折腾了。
杨梅往床上一坐:“哎,你说,我跟二妹换个工作怎么样?我接妈的班,二妹接我的班。”
孟春看她,杨梅说:“二妹一个小姑娘家,食品厂的工作不是轻松些吗?同事都是女的……”
孟春头疼:“你就别招惹二妹了,还嫌被怼得不够?”
杨梅不高兴了:“我还不是为了我们这个小家吗?”
她在食品厂的工作只是个临时工,婆婆可是正式工,食品厂只是一个小厂,福利待遇完全比不上机械厂。
可惜只要不傻就不会跟她换,二妹傻吗?那丫头比猴都精!
她有时候都觉得婆婆她都有办法对付,对二妹却没辙,那丫头软硬不吃,还好像能看清她心里在想什么。
真是奇了怪了。
杨梅站起来继续收拾衣柜,一边收拾,一边说:“你说三妹那对象,说是当兵的,在部队是个什么身份?”
孟春说:“我哪儿知道?”
“指定不一般吧,你看他那气势。”杨梅猜道,“会不会是个军官?什么排长、连长……”
“还连长?你知道连长什么级别吗?跟蒋厂长一个级别!他才多大?”
“我不就是这么一猜嘛,不是连长,那总得是个排长吧?他身份越高,咱家不就越沾光?你可是他大舅子,他要是领导,不能不照顾照顾你吧……”
有个能干的亲戚多好,以后她儿子有这么个小姑父在,别的不说,想进部队,那还不是小事一桩?
杨梅浮想翩翩,不行,得打听打听,要是身份高,可得提前打好关系。
她把叠好的衣服往柜子里一放,“啪”地关上门,拉开房门,扬起笑容:“妈,有什么要准备的,我来!”
孟家大张旗鼓地准备,同一栋楼的邻居们自然看得见。
大家就好奇,这不年不节的,又是鱼又是肉,老孟家这是什么事啊?
孟母矜持一笑:“没什么事,就是新姑爷要上门。”
什么?新姑爷?!
大家震惊。
“什么时候的事啊?谁啊?三妹找到对象了?不对,是二妹的吧?”
“嗨,二妹脾气倔,这丫头我可做不了主,还是三妹乖。”
这话的意思是——上门的是三妹的对象?
“真的假的?三妹相亲成了?哪儿的人啊?叫什么啊?是咱这一片的吗?”
孟母笑笑:“哎呀,等人上门,你们就知道了。”
说完,她也不管他们有多好奇,施施然地回家,门一关,孟母就嘎嘎嘎笑了起来。
别以为她不知道,这些人没少在背后说她家竹篮打水一场空,说她家想和厂长家结亲是白日做梦,还说有蒋家的事,她家三妹是嫁不出去了。
哼!让他们睁开狗眼好好看看,她家三妹不仅能嫁出去,还嫁得好!
门外,见孟母进去,其他人议论纷纷。
“没听说这事啊?老赵前两天不是还着急上火的吗?什么时候成的?”
“那谁知道?这老赵嘴可真紧,愣是一点没透露,也不知道对方是什么人?”
“是不是上回跟三妹一起走的那个?”
“谁谁谁?哪个一起走的?”
“就是那天在老赵家吃晚饭,三妹还送他来着……”
“哦——那个小伙子啊,看着……是还行。不知道什么来头……”
“听说是当兵的!”
“当兵的啊,那还不错啊……”
“不错什么啊,看那年纪,八成就是个大头兵,要不然也不能看上三妹那丫头!”
这倒也是,三妹那丫头长得是挺俊的,但俊又不能当饭吃。他们可都听说了,她那身体,好像是心脏有问题。
心脏哎,人缺了心脏还能活吗?
虽然现在看着是没事,那谁知道以后会不会有事?
人家娶媳妇是为了传宗接代,娶个易碎的玻璃罐儿回家干嘛呀?摆着好看,供着好玩?
大家探讨一番,一致认为,那男的指定是驴粪蛋子——表面光,家里不定是哪个犄角旮旯的,穷得娶不上媳妇,这才看上三妹。
别看赵春华又是准备这,又是准备那,表现得跟多高兴似的,几十年邻居谁不知道谁啊?赵春华最要面子了,背地里还不知道怎么哭呢!
用这句话来形容孟家新姑爷登门,真是再形象不过。
家属院里,有人坐在楼下闲聊,有人站在走廊上择菜,还有人在家里洗洗刷刷。不管在干什么,都分了一半注意力在大门口。
终于,等待已久的人出现了。
“来了,来了……”
“哪儿呢?”
“那不是嘛!”
“唰唰唰”目光整齐划一,孟秋僵硬了一瞬,差点不会走路了。
她努力做出一副淡定的样子,点头,微笑,实际上眼神只停在半空中,坚决不和人对视,避免被抓住就走不了了。
当然她也没忘记身旁的季同志,孟秋手背到身后,招招招,示意他:快!跟上!
“哎别走啊……”
还没了解详细情况呢,光看见人算怎么回事?
围观众人不肯罢休,收拾了东西,纷纷往孟家去,他们要现场看热闹。
今儿新姑爷上门,就不信老赵还能赶他们不成?
让他们意外的是,老赵今儿不仅没赶他们,还异常热情。
是的,不是对新姑爷热情,而是对他们也热情!
见他们过来,老赵满脸笑容,亲亲热热:“哟,都来啦!”
“小季,来,我给你介绍。这些可都是家属院里咱们机械厂的老邻居,几十年的交情了!”
“这是一楼的赖大妈……这是咱们这层东边第一家国柱叔他妈,国柱叔跟三妹她爸一个车间,你喊张大娘就行。这是乔婶子,他们家孩子和三妹以前还是同学呢。那是咱家对门的胡婶子,上回你见过……”
赖大妈、张大娘、乔婶子、胡秀芬一行人不约而同地打了个寒颤。
他们认识赵春华也有几十年了,什么时候听过她用这种语气说话?当年和老孟搞对象也没有吧?
其他人最多抖一抖,胡秀芬得抖三抖。
她跟赵春华可是死对头,死对头什么意思还用说吗?不冷嘲热讽就不错了,突然对她这么……亲切?
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赵春华来这么一出,搞得大家都不好意思挑刺了。
总感觉暴露自己以往的形象,好像让咱机械厂在这新姑爷面前跌份一样。
遂一个个态度热情又不失礼貌,亲切又不失友好地打招呼,夸这新姑爷长得精神,和三妹相配。
“哈哈看看,这两人站一块儿,可真登对啊!老赵,你们家这新姑爷哪儿的人啊?”
孟母捋了捋头发,矜持道:“京城人。”
“京城?!”
那人只是随口一问,一听孟母的回答,众人顿时惊讶了。
“京城……京城哪儿的啊?”
“城里的呗!哎呀,也没什么特殊的,普通人家,也就是有个当医生的嫂子,有个当公安的哥哥,有个快退休的爹,其实跟大家都差不多啦……”
赖大妈、胡秀芬等人:“…………”说这话的时候,你敢不敢把脸上的笑收收?
孟母:我不!我高兴!
她心情暗爽,大手一挥,吩咐儿媳妇:“小梅,把小季带来的点心拆一包,给大娘婶子们一人拿一块。大家甜甜嘴,沾沾喜气!”
杨梅应得很干脆:“哎!”
儿媳妇出来分发糕点,孟母顺势让开位置,门口被空出来,门外的人一眼就能看见里头的桌子以及上面的东西。
胡秀芬一行人也确实看见了。
“嚯!那些东西全是三妹对象带来的?”
孟母故作嫌弃:“嗨,这帮孩子,怎么说都不听!让别带东西,别带东西,人来就行,非要拎这么多东西来。我让小季带走,这孩子还不愿意,说第一次正式上门,不能失礼。”
众人斜眼瞅她,眼神要是能变成实质,当下就戳戳戳死她。
这老赵,太欠揍了吧!
她们家女婿上门,提两包点心撑撑场面就不错了。
她家这女婿,烟、酒、点心、罐头,甚至还有布料,这年头布票多紧俏啊,各种各样的东西,把老孟家那张桌子堆得满满当当!
也不怕把她家那张十几年的老桌子压塌了!
众人心里就一个字——酸。
等到点心分到手,更酸了。
芝麻饼?这样式,这香味,她们一看就知道,这是福记的点心啊!
福记是江州一家老字号点心铺,前清那会儿就有他们家的铺子,建国后又重新开门,现在是国营点心铺了。
他们家的点心难买,价格还不便宜。过年的时候,谁家要是能买上一包福记的点心,就是顶顶有面儿的一件事。
走在街上,别人都得用羡慕的眼神瞧你。
为什么呢?
买得起福记的点心,代表你家日子好呀!
赵春华竟然舍得拿福记的点心分给他们?
大家再仔细一看,嚯!老孟家新姑爷带的几包点心竟然都是福记的!
牙都要酸倒了。
老孟家这什么运气?走了一个厂长儿子,又来一个这么阔绰的女婿!
或者该说孟家三妹什么运气?众人上上下下打量孟秋,也没看出来这丫头哪里比别人厉害,命怎么就这么好?
众人捧着点心,酸溜溜地回家,孟母在后面,我得意地笑,我得意地笑……
她站在屋里,却故意冲外面扬声道:“今天中午就喝这个!西凤酒?西凤酒怎么了?什么?三块八一瓶,还要票?小季你看看你带这么贵的酒干什么……”
声音传到外面,众人咬牙。
好你个赵春华,看给你得意的!
孟母能不得意吗?今儿她家这新姑爷可是给她长脸儿了。
她敢说,他们整个家属院,除了那些领导家,她女婿这上门礼绝对属头一份!
孟母之前看季屿就好,现在更有点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满意了。
杨梅看婆婆那亲热劲儿,推推身旁的男人,嘀咕道:“哎,看见没,有女婿在,你这亲儿子都得往后捎捎了。”
孟春不耐烦地挪开身体,往后捎就往后捎呗,别说妈看他亲热,就是他现在看这个新妹夫也格外亲热。
新妹夫刚才可是说了,上回来见他抽烟,所以这回给他带了一条烟。
一整条,给他带的!
他长这么大,还没收到这么大的礼!
他宣布,这就是他亲妹夫!
别看孟母、孟春女婿/妹夫叫得亲热,实际上孟秋和季屿还没领证呢。
季屿今儿过来,就是上门给街坊四邻认认人,顺带两人去把证领了。
孟母今天高兴,便答应得很干脆,看了看时间,说:“哎呦都这个点了,不早了,你们要去就赶紧去吧!事情办完了就回来吃饭哈!”
杨梅本来还想探探这新妹夫的虚实呢,可惜一直没找到机会。不过她看着新妹夫带来的东西,已经乐得见牙不见眼了。
单单一个上门,就舍得花这么多钱,津贴肯定不低!
她在心里暗道,以后啊,可得和三妹多多联系感情,指不定将来他们还得靠三妹呢!
大嫂什么想法,孟秋并不知道。她头一回领证,原身的记忆里也没有可参考的,全程跟着季屿行事。
半个小时后,他们从街道办事处出来,一人手上捧着一份结婚证。
孟秋松了一口气,她打量手里的结婚证。
比起一张小小的证件,这个年代的结婚证更像是一张奖状,上面印着国旗和国徽,四周以大红的喜字和花朵图案为边框,中间写着几行字——
“季屿,男,年25岁;孟秋,女,年18岁。自愿结婚,经审查合于华国婚姻法关于结婚的规定,发给此证。江州市北城区人民政府革命委员会,1970年3月21日。”
看着上面写着的她的名字,孟秋神情恍惚,总觉得有些不真实。
她本来觉得没有必要真的领证,这个年代不是还有事实婚姻吗?很多人一辈子都没领证,他们完全可以假装成那些人嘛。
可是季同志说,如果不把事情坐实,他们领导可能会怀疑他为了躲避催婚的事,找一个假“妻子”来糊弄他们。
孟秋当时看着他的眼神一言难尽,翻译出来就是“你们领导还真是了解你啊”。
他可不就是找了个人来糊弄他们吗?
好吧,协议都签了,既然有需要,她当然要全力配合。
不就领个证吗?是吧……吧?孟秋不确定。
季屿突然提议:“我们去买些东西吧?”
孟秋回过神:“啊?买什么?”
“糖果。刚才在里面,只有咱们没准备糖果。你没发现吗?刚才里面的工作人员差点以为咱们不是自愿的。”
孟秋“噗嗤”一声笑了,季屿一边说,一边不着痕迹地将她手里的结婚证拿过来:“我先收着吧……孟秋同志,咱们力求以假逼真,别人怎么做,咱们就怎么做。等会儿回去,也给大家散点糖果吧。”
“好……”
附近有百货商店,两人就朝百货商店去,路上的人见他们说说笑笑,姿态亲近,男人手上还拿着结婚证样式的纸张,不由露出会心的笑容。
这么甜蜜,一看就是新婚,唉,年轻真好啊!
自从认识,孟秋和季屿一直相处融洽,没想到在百货商店,他们却发生了认识以来、领证之后的第一次争执。
作者有话要说:
注:结婚证内容来源于百度“七十年代结婚证”相关资料。
孟秋不要,季屿却说结婚不买一件新衣服不像真的。
孟秋犹豫了,季屿就指着柜台里,对售货员说:“同志,这件,这件……还有那件,麻烦都拿下来。”
孟秋:“!”
不是买一件吗?也用不着拿那么多啊。
季屿说:“先试,买合适的。”
孟秋勉强被说服了,然后她就看到季屿掏钱了。
“不是说只买一件吗?”
季屿笑着说:“我们驻扎在山里,地方偏僻,买东西不方便。就当是把以后的‘工作服’提前买了。”
他指指售货员打包好的衣服:“一年一件,刚好五件。”
孟秋:好像有哪里不对?
等到了另一个柜台,她终于反应过来,不对啊,他们一开始也没说每年一件“工作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