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意没出声，叶雨道：“是的。”
小芸道：“我知道它在哪儿。”
说出这句话后，女孩用力擦干眼泪，目光坚定地看向凌意他们，道：“请你们杀了它，一定要杀了它！我们一直试图靠近，但是靠近不了，你们的话……你们一定可以的！”
旧山河的年轻人们都抬头望过来，一张张年轻的脸上满是泪水，目中又全是坚定。
他们知道，是源体害死了他们的家人。
源体是罪魁祸首。
他们渴望报仇！
凌意看向小芸：“带我们过去。”
小芸郑重点头：“跟我来！”
男孩谨慎一些，似乎有些担心，他正要说什么，小芸便道：“他们有非凡能力，要杀我的话是轻而易举的，根本不需要折腾这么多。”
小芸从悲伤中振作起来，头脑十分清醒。
他们不认识凌意等人，也不知道该不该相信他们。
但是……
叶雨展现了碧血司命的天赋，其他人也明显有着非凡的能力。
别说有九个非凡能力者了，即便是一个“血皇降世”，他们也会全军覆没。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不需要阴谋诡计。
小芸相信他们。
相信他们是来杀死源体的！
路上，小芸给他们讲了神域倾塌后，旧世界的情况。
瘦婆说的比较片面，小芸则知道得更加详细具体。
源体回归的那一刻，旧山河的成员们绝望了。
战斗失败了吗？
大家怎么样了？
首领还在吗？
然而很快，他们察觉到了异常。
源体不像之前那样危险，它孱弱、瘦小，像一个受了重伤的幼兽，在嘶吼尖叫。
它似乎很痛，痛不欲生。
小芸他们看到了希望，知道战争胜利了！
大家重创了源体！
源体逃回旧世界后躲在了它的“神殿”中。
这是最初的研究所。
也是它降临的地方。
小芸他们试图攻进去，却被外围的严密防御给拦住了。
紧接着就是污染区一个个消失，觉醒者一个个爆炸。
相较于普通人的兴奋雀跃，小芸他们知道这情况不妙。
小芸道：“我知道，它是在回收孢子，它在想办法恢复能量。”
她身边的男孩也说：“我们想阻止它回收孢子……但阻止不了。”
金猫安慰他们道：“没必要阻止，你们的首领希望它能回收所有孢子，这样旧世界才能安定下来。”
男孩忍不住了，问道：“我们首领……”
金猫温声道：“他很伟大，用自己困住了源体，小凌才能用神武重创了它。”
他认真描述了当时的经过，也向大家介绍了凌意。
几个少年看向凌意的视线陡然明亮，小芸更是郑重鞠了个躬：“谢谢！”
凌意：“……”
她摇摇头道：“还没结束。”
金猫继续说着：“现在是最好的机会，只要能将其击杀，那旧世界就没有隐患了，毕竟它主动回收了所有孢子。”
小芸忧心忡忡道：“它……真的能被杀死吗？”
金猫反问她：“不试试又怎么会知道呢？”
小芸攥紧了拳头：“嗯！一定可以的！一定！”
整个上三区已经翻天覆地了。
原本最有秩序，原本最富丽堂皇，原本最安逸宁静的区域，如今反倒最乱。
觉醒者们都死了，普通人们一哄而入，开始疯抢各种曾经看都不敢看一眼的资源。
然而，路过的所有人对旧山河的少年们很尊敬，只要看到他们立马让开道，甚至会有人送上食物和水。
小芸道：“我们有武器，也经过训练，能勉强维持住秩序。”
男孩又解释道：“我们必须这样，不然他们会因为抢一张桌子而杀人……”
凌意很清楚旧世界是什么情况，她低声道：“你们做得很好。
旧的秩序倒下。
新的秩序还在建立中。
眼下这个阶段是混乱的，却也充满了希望。
他们抵达了源体的老巢。
这地方并不好找，居然在一座掏空的山之中。
如果不是小芸他们带路，凌意他们想要找到还真要费些时间。
一靠近这地方，凌意、金猫和叶雨便都确定了源体在里面。
全知之眼、神瞳和洞察之眼都能清晰看到那密密麻麻的魔核。
小芸嘱咐他们：“里面很危险，防御系统加载了很多魔核，相当于成千上万个异种王在守着它。”
所以小芸他们打不进去。
拿着普通的枪械弹药，能杀死一个异种王就很不容易了。
别说他们，即便是觉醒者们，也未必能突破进去。
上龙跃跃欲试道：“我来！”
开大有瘾。
尤其是队里有俩血祭。
叶雨道：“不急，先让凌意看一下，再制定战术，我们要稳准很快。”
金猫也点头应下。
凌意已经在精神连接里分享自己看到的详细情况了。
旧山河的年轻人们被他们的淡定给震住了。
那男孩忍不住开口道：“异种王！是异种王！”成千上万个，他们怎么像是想一口气全部干掉？
这……这也太夸张了吧！
小芸干咽了一下，道：“相信他们。”
这些人很强，比他们见过的所有觉醒者都强。
神域是多么残酷的地方。
他们不仅捣毁了神域，还将源体重创到这个地步！
如果这世间有谁能击杀源体的话……
一定是他们！
凌意定下了进攻方案后，对小芸他们说道：“你们退出去，记住不要让人们靠近这个区域。”
小芸立刻道：“我明白！”
等旧山河的人撤离后。
九人小队开工了。
凌意能精准锁定魔核位置，上龙的一套连招砸中了最密集的区域
轰隆隆一套砸出去，声势浩大不说，还触发了3S神武的效果。
上龙惊喜道：“没有CD，我还能再来一次！”
又是一波砸了出去。
梅不寒道：“横扫千军，上！”
凌意、尘醒、叶雨和金猫同时出手，他们是四个不同的方向，对准了数不清的魔核。
上龙的技能只能破坏魔核操纵的生命体，并不能捣毁魔核。
想要彻底毁掉魔核，必须得用神武直接打击。
这时候，横扫千军比任何技能都好使。
只要控制好了起手速度，不一味追求杀伤力，长戈一扫，范围够大够广，瞬间毁掉一堆磨合。
玄嚣也冲了上去，白莲好啊白莲秒，镰刀一挥也能收割一片魔核。
鹤归有点尴尬，他的飞羽倒也是3S级了，但……咦，飞羽范围更大啊，如果用云中飞羽，岂不是能……
鹤归上了！
效果惨淡。
羽箭太分散，只能把魔核砸出裂痕，想要彻底销毁……还差点火候。
凌意给他建议：“调整飞羽分布，一个魔核五只飞羽。”
鹤归精神一震：“好！”
这样一来，他也能哐哐砸魔核了。
天天有点尴尬。
她好像没什么用了。
大家都很强，并不需要治疗……的样子。
轰地一声！
天天正想着自己没什么用武之地，就来活了。
上龙的技能有冷却时间，没法一直放。
这个空隙就需要大家并肩作战了。
这么多异种王涌上来，它们的范围攻击落下后必然有损伤。
天天的群疗用得也来越娴熟，居然能刚好中和伤害，让他们感受不到丁点痛苦，越发勇往直前。
这是一场持久战。
而他们也早就做好了充足准备。
一个小时……
两个小时……
外面的旧山河成员们心慌慌的。
“芸姐，他们……”
“一定行！”
“哎，他们好强啊……”
“别胡思乱想！我们不能被魔核诱惑！”
“不会的！我死也不会融纳魔核！”
三个小时后。
众人用光了所有的药剂和“观众的喝彩”。
好在战斗也接近尾声了。
叶雨敏锐地发现了那个洞口，道：“别耽误时间，你先去找雪影。”
凌意就在他身边，也看到了那通往深处的洞口。
金猫也道：“这里交给我们！”
凌意轻吸口气，应道：“好。”
尘醒俨然杀疯了。
如果有系统记录的话，他干掉的魔核数量估计得碾压凌意，冲到第一。
玄嚣也没留意到凌意走了，他已经召唤了五个骷髅，只觉自己牛逼透了，而且还能更牛逼。
大家越战越勇，有绝对的信心消灭所有魔核！
凌意速度极快，她开着哈迪斯领域，眨眼就深入洞穴，来到了一个年代久远的实验室。
银白色墙壁脱落，实验台上生了锈，在忽明忽暗的灯光下，一个血肉模糊的球状物在挣扎鼓动着。
它被裹在蓝色的海水中。
血液不断向外渗透，试图挣脱出这海水。
然而海水牢不可破，不留丝毫缝隙。
海水来自于雪影。
他是这破旧实验中最耀眼的存在。
淡淡的光芒落在白皙的面庞上，他闭着眼睛，冰蓝色的鱼鳍在耳朵泛着幽幽冷光，白衣随着水汽飘荡，腰身处向下是修长美丽的鱼尾。
无数水汽从他身上涌出，汇聚到了那海水中，紧紧裹着挣扎着的源体。
系统……或者该说是主AI的声音，响在凌意脑海中：“请使用‘天神的注视’，你会看到一切。”
凌意并不意外，她一直知道，主AI跟着他们来到了旧世界，否则他们用不了天赋技能。
这就是它给她天神的注视的缘由吗？
她会看到什么。

凌意没有急着使用技能, 而是问主AI：“宋雪见在哪儿？”
主AI并没有切换成宋雪见的声音，而是依旧用冰冷的系统音说道：“你已经知道了她的身份。”
之前都是猜测，现在得到了证实。
果然, 宋雪见和宋雪影是反着的。
前者才是源体的那部分, 后者则是主AI的一部分。
凌意没必要再了。
宋雪见已经被主AI完全掌控，只等消化掉她的力量后, 顺利让废启开服，而这次……将是一款服务于人们的安全游戏了。
凌意使用了“天神的注视”，这技能让她心生抵触, 但她知道这没有危险。
想要了解雪影的情况，想要将他与源体的连接切断，她只能用“天神的注视”。
她能知道一切吗？
怎样的一切。
眼前陡然一白, 那是像白色国度降临时的白。
老旧荒废的实验室如同蒙了一层白雾，无关紧要的物件被隐去, 重要的线索凸显出来。
雪影的后背有无数黑色丝线，密密麻麻地涌了出来，构成了深蓝色的海水, 密不透风的裹住了那一团血红物质。
血红物质是源体, 它身上有数不清的白色丝线，试图冲破黑色丝线的包裹, 想要延伸出去, 想要和外面的魔核汇合。
主AI的声音响起：“源体召回了所有孢子, 但孢子无法回归到本体。”
凌意本就有些疑惑, 现在倒是明白了。
外面之所以有那么多魔核，并非源体将其放在那儿做守卫, 而是魔核只能聚集到那儿, 无法再靠近源体。
是雪影隔绝了源体与魔核的连接。
凌意道：“如果雪影松手会怎样？”
主AI用冷冰冰的声音说道：“所有魔核回归, 源体恢复力量，旧世界生灵涂炭。”
凌意又道：“我们会提前消灭所有魔核！”
主AI轻叹口气，道：“击碎的魔核只是暂时无法被人类融纳，可它们依旧存在，你可以向外看一下。”
凌意心思一动，“注视”的视野变远了，她看到了战斗中的金猫、叶雨等人。
他们击碎了很多魔核，就像主AI说得那般，魔核没有消失，而是变得更加细碎，有的甚至散成了菌丝一样的白线，融入到了地面中。
凌意看得怔愣。
她想起来了，在神域时也曾模糊看到过这样的景象，只是当时她没有“天神的注视”，无法看得这么清楚。
主AI继续说道：“只要将源体隔离，这些菌丝就是无害的，它甚至会滋养土地，让旧世界的人们收获到来自大地的资源，从而恢复文明与秩序。”
凌意收回视线，看向了雪影。
她明白了主AI的意思。
也知道了它在做什么。
洛基的话再度萦绕在她脑海中——与其恐惧，不如掌控。
主AI也在试图掌控源体，并且做的比洛基更好。
宋雪见在新世界，由主AI掌控。
源体的虚弱本体在旧世界，由雪影掌控。
如果此时的凌意带走了雪影，那刚刚焕发生机的旧世界会瞬间跌入地狱。
源体苏醒，污染蔓延，旧山河的努力功亏一篑。
主AI忽然放低了声音，对凌意说：“我既是他，他既是我。”
凌意厉声道：“不要模拟他的声音！”
主AI苦笑了一声，恢复了冷冰冰的系统音，道：“凌意，他是心甘情愿的。热爱人类文明，是我和他的底层代码。”
雪影是主AI的一部分。
他同样遵从这第一定律。
主AI又道：“无论新世界还是旧世界，对我和他来说都是‘人类文明’。”
凌意被这句话狠狠击中了。
原来是这样……
原来主AI一直在守护着两个世界的人类文明……
这的确是最好的方案。
凌意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了。
源体无法被杀死，只能被掌控。
掌控它的人无一例外全疯了。
只有主AI，这个因“热爱人类文明”而诞生的存在，能够掌控源体。
主AI将源体一分为二，放在了两个世界。
在新世界，人们可以用源体获得足够的能量，支撑起很多之前难以突破的产业。
在旧世界，人们也能够合理利用源体的能量，恢复其造成的破坏，重新走上繁荣。
如果叶雨在这里，他一定会说：“这是最优解。”
即便凌意没有他那么理性，也不得不接受：“这的确是最优解。”
可是，凌意心里很不舒服。
说不清道不明。
凌意很了解自己，她不是什么大公无私的人。
她很自私。
她的心很小，以前连一个人都装不下，现在也只装得下这有限的几个人。
她爱不了全世界。
她自私到连“故土”都不爱。
她明明是旧世界的人，此时却只想带走雪影。
旧山河的两代人浮现在她脑海中。
碧血、门门、钱莉、阐明、李响……
小芸、阔海、鑫铭……
她比起他们，就是个自私自利的人渣。
凌意闭了闭眼，哑声道：“我能和他说话吗？”
主AI：“我就是他……”
凌意：“我要和宋雪影说话。”
主AI：“……好，我暂时接管源体，让他和你说话。”
凌意只觉眼前一花，再睁开眼时她身处一个雪白的房间。
房间很空，似乎很大又似乎很小。
一个身形高挑的少年，抱着双腿坐在那儿。
前方是闪烁着的画面，画面中是空无一人的废启。
——我一直被关在一个白色房间里。
——通过全息重现，看着宋雪见。
这是雪影曾对她说过的话，此时的凌意看到了这一幕。
只是那想象中的小男孩已经长成了高瘦少年。
全息重现中的景象也不再是热闹的神雪基地。
雪影知道她来了。
他转身看向她，声音一如既往，简单干净，只是多了些无机制的空灵：“谢谢你来找我。”
凌意停在原地，感觉到了一些陌生和疏离。
雪影走向了她，眼睛不眨地看着她：“以前我忘记了很多事，现在都想起来了，你放心，我是心甘情愿留在这里的，我不会孤独也不会难过，只会因为履行了使命而感到满足。”
他笑了一下，宽慰凌意道：“我很喜欢人类的情感，这让我更加热爱你们，也更加热爱这独特而灿烂的文明，这是我的底层代码，也是我的心之所向。”
凌意忽地伸手，用力握住了他。
雪影：“……”他一动没动，任由她握着。
肌肤贴肌肤，温热而柔软。
这不是他们第一次握手，却比前一次更让他悸动。
凌意看着他道：“雪影，你没有义务……”
不等她说完，雪影道：“我是为了我自己。”
他缓慢却坚定地抽出手，忍着翻涌而上的剧痛，认真说道：“就像人们需要呼吸需要吃饭一样，这是我的生存逻辑。我留在这里，守护旧世界的人类文明，就像呼吸吃饭一样自然。”
凌意眼睛不眨地看着他。
雪影并没有躲避视线。
不知过了多久，凌意垂下眼睫，声音中满是疲倦：“我明白了。”
雪影轻轻应了一声，他道：“再见。”
凌意没有和他说再见，而是转身径直离开。
她走得很快，背影决绝，似乎从踏出这白色房间的那一刻，再也不会记得雪影是谁。
雪影站在原地，只觉铺天盖地的悲伤袭来。
呼喊声到了嘴边，可是绝不能发出声。
他松开源体。
她会被永远困住。
只有这样，她才能自由。
凌意走的决然，却又在最后一刻猛地回头。
雪影陡然僵住，那不停顺着脸颊滑落的泪水，却怎么也收不住了。
凌意定定地看着他：“为什么哭？”
雪影强撑出来的冷静崩盘，声音发紧：“我……”
“如果你心甘情愿，为什么要哭？
“如果你不舍得，又哪来的心甘情愿？”
雪影泪水是情绪的具象化，他没办法收敛情绪，这泪水止不住也擦不干，更没办法让它凭空消失。
“不是的，我只是……”
“你不是主AI，你是宋雪影！”
“我……我是AI的，我真的是……”
“我不管你以前是什么，我认识你那一刻，你就是宋雪影！”
凌意声音强势，一字一句直刺宋雪影的内心。
——他不是主AI。
——他早就不是了。
可是……可是……
凌意哪会察觉不到，她忍着心疼，问他：“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
雪影紧绷着薄唇，一个字都不肯再说了。
他甚至让神态冰冷下来，不让任何情绪外露。
“你出来！”凌意喊的是主AI。
主AI无奈的声音响起：“凌小姐，我对你没有任何欺瞒，想必你心中也很清楚，这就是对两个世界最好的方案。”
不等它说完，凌意问道：“那我是怎么回事？”
雪影强行冰冷的眸子陡然一颤。
主AI没有出声。
凌意直白问道：“世界路人是怎么回事！”
主AI：“……”
雪影肉眼可见地慌了，他忍不住出声了：“回去吧，你带着大家一起回去好不好，我在这儿没事的，我之前一直都这样，我很习惯，求求你别问了，回去好不好，我还能看到你们，等废启开服后，我能一直看到你……”
这是雪影。
凌意熟悉的那个有人气的漂亮少年。
“我想知道真相。”凌意抬手擦干他的眼泪，认真看着他道，“难道比起我，你更相信它吗？”
雪影眼睫颤了颤，道：“我相信你。”
凌意：“那你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
雪影：“……”
主AI轻叹口气，说了一个字：“门。”
雪影陡然冷下来，厉声道：“住口！”
凌意一把握住他的手，雪影一身尖刺陡然融化，眼中只剩下一片湿漉漉，以及深深的自责。
“继续。”她握着雪影的手，问主AI：“我知道是洛基打开了两个世界的‘门’。”
主AI不再隐瞒，他平静地复述了所有的来龙去脉。
洛基打开了门。
源体趁机撞入了新世界，而新世界和旧世界之间的那片“缺口”坠到了旧世界。
凌意就是那个“缺口”。
她是两个世界的屏障的一部分，很小的一部分。
这一部分落入旧世界，附在了一个死去的初生儿身上。
小女孩奇迹般地活了过来，名叫凌意。
何为世界路人？
不属于两个世界的过路人。
凌意不属于新世界也不属于旧世界，她是那个“缺口”，她是那扇“门”。
主AI继续说着：“因为‘门’的消失，两个世界之间有了一片中立区域，名为间隙之地。我一直分出资源看守那里，试图将两个世界的通道堵上，但无论如何都做不到，甚至让源体钻了空子，它构建了神域，试图以此为桥梁，彻底吞噬新世界……
“直到去年，我发现了问题所在。两个世界之间的屏障缺了一块，洛基强行打开的那扇‘门’消失了。
“我找遍了新世界也没有找到，直到透过源体在旧世界看到了你。你太奇怪了，远离所有人，无视魔核的诱惑，是一个完全孤立的存在，却又因为这个孤立性，让你不断在污染区中存活下来。
“源体是不会思考这些的，但我认得出来，你就是‘门’，你是缺失的那一块。”
那道将凌意带到新世界的黑光来自主AI。
这是它开启传送时特有的效果。
主AI坦白道：“我试图将你传送至间隙之地，但你从旧世界滑入了新世界，我不得不给你编造了一个身份，也就是‘路人01’。”
一切都说得通了。
为什么新世界的凌意会有那么多违和感。
因为这一切都是主AI编造的。
就像云中附体鹤归时一样，主AI为凌意编造了一个身份。
凌意问道：“我的身体……”
主AI道：“这就是你的特别之处，你可以从容地穿梭在两个世界。”
不同于觉醒者们需要锚点来侵占新世界的人的身体。
凌意是直接带着身体来到了新世界。
最初那个死去的婴童，早已被同化成了“世界路人”。
凌意落入新世界是个意外。
主AI的计划中并没有这一环。
然而凌意的出现，让选手们的战力激增，甚至配合旧山河顺利捣毁了神域。
接下来有两个方案。
第一，凌意回归“门”的身份，堵上屏障后，源体将会被彻底的切割。源体的两个部分无法建立连接，对它而言是重创，半个源体不足为惧，两个世界可以分别消化它的力量。
“可是，我有了私心。”主AI依旧用刻板僵硬的声音说道，“我不愿你失去自由。”
他既是雪影，雪影既是他。
所以有了第二个方案，主AI放弃了完全堵上屏障，而是将自己的一部分放在旧世界，让他束缚住源体，使它无法与新世界的源体建立连接，同时也无法再污染旧世界。
从客观上讲。
第一个方案无疑是最稳固的。
第二个方案的隐患很大，一旦宋雪影失守，后果不堪设想。
主AI也向凌意详细讲了源体的构成。
它从何而来已经无法考究。
但有一点可以确定，它以人的欲望为生。
旧世界的七神分食了它，也让它完全融入人类。
没什么比人的欲望更加美味了。
没什么比人的欲望更加无节制了。
源体早已与人类共生。
除非人类文明灭绝，否则它永远存在。
与其畏惧，不如掌控。
这就是洛基找到的答案。
这也是主AI执行的策略。
凌意听完这些，也明白了为什么雪影执意要留在旧世界。
他习惯了？
习惯被困在一间白色房子了吗？
如果他真的习惯了，又怎么会逃出来。
如果他真的习惯了，不觉得这是痛苦的话，又怎么会怕她失去自由。
凌意看向宋雪影，道：“你守不住的。”
雪影在某些点上十分执拗，他道：“我可以！”
凌意道：“那你喜不喜欢我？”
雪影：“！”他猛然被戳穿心事，脸涨得通红。
凌意笑了，温声说：“所以，你守不住的，它会不断放大你的欲望，直到你松懈。”
雪影道：“我不会松懈，我……”
凌意：“除非你不喜欢我了。”
雪影：“……”
凌意碰碰他通红的耳朵尖，轻声道：“别不喜欢我。”
雪影陡然抬头。
凌意却没再说下去了，她道：“回去吧，和大家一起。”
凌意切换到了“世界路人”。
她知道该怎么使用这个天赋了。
——你能轻松混入人群，超低的存在感让你独立于世界之外，被遗忘是你的宿命，你是不属于两个世界的过路人。
没人看得到她。
没人记得她。
没有世界属于她。
正在战斗中的金猫收到了提示——
传送已开启，正在回归。
尘醒猛地转头看向他。
叶雨显然也收到了，喃喃道：“找到雪影了？”
玄嚣、上龙和天天高呼道：“太好了！”
鹤归也满脸雀跃。
金猫看看叶雨。
尘醒已经收了长戈，说道：“我去看看。”
然而一道温柔的光芒笼罩了他们。
金猫不安道：“怎么没看到他们？这传送是小凌开的吗？”
凌意出现在他们面前了，凭空出现，她道：“是我开的，放心吧，我找到小鱼了。”
金猫却总觉得不对劲，他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可是……
凌意远远看着他们，停在了半空中。
尘醒：“你为什么停在那！”
金猫也看到了，他急声道：“出什么事了！”
他们眼前一黑，再醒来时已经出了游戏舱。

金猫从游戏舱出来时, 只觉像是从水底浮上来一般透不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