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辰时二刻,谢瑶才?悠悠转醒。
听闻昨晚三皇子身死,皇帝大恸罢免了早朝,皇后一醒便又呕了血,前朝后宫闹得鸡飞狗跳,遍地痛哭声。
诸位皇子此时已齐聚在宫中。
昨晚乾清宫内,那头颅露出来吓坏了殿内不?少?人,是太子殿下周全地喊了太医,又温柔安抚了殿内被吓着的侍卫宫女们,和太子妃一起守了两个时辰,见着洐帝转醒才?离开。
分明自?己身子骨也不?好,却还是一大早拖着病体先到了乾清宫,安慰洐帝又悲恸离开的三皇子,众人不?禁再?叹储君仁善。
皇子府的侍卫挨个被审查了遍,昨晚上洐帝便命人关城门挨家?挨户盘查,一宿无果,场内也并未留下任何蛛丝马迹,若非死相实在凄惨,这甚至让人怀疑是否为三皇子不?堪折辱而自?尽身亡。
堂堂皇子如此轻易被人入室残害,洐帝震怒要斩杀所有伺候的人陪葬,顾长泽为三皇子的丧事忙前忙后,又亲自?跪于殿前求情。
“三弟已是凄惨,父皇该号令臣卿们为三弟祈福以庇来世安稳,实在不?能再?肆意杀害无辜。”
三皇子府上下足有几百号人,若真?全部陪葬只怕血流百里,顾长泽这一提议顿时得到了臣子们的拥护赞同,洐帝悲痛的眼神落在顾长泽身上。
“你昨日……”
他话?说到一半又止住。
昨晚顾长泽从头到尾都在乾清宫。
洐帝再?没了发作的理由,痛失爱子让他连说话?的心?情都没有,摆摆手同意了顾长泽的提议。
皇后强打起精神劲操持着儿子的丧事,顾长泽也为此事一连忙碌了十?天,每日早出晚归,谢瑶都有些?忧心?他的身子。
这些?天太子操持此事,臣卿们都对?他尽心?的程度很是惊讶又臣服,短短半个月,御书房上奏夸赞太子的奏折就多了足足一倍。
这日顾长泽刚回?到东宫,谢瑶远远迎了上去。
“总算是忙完了,这些?天瞧殿下忙碌得都见清瘦了。”
顾长泽与她一同越过?游廊,一边道。
“三弟已送去皇陵,孤心?中也算落定?了一桩事。”
真?为在臣卿面前挣那点夸赞与敬服也不?值当,顾长泽之所以亲力亲为,也无非是因?为怕三皇子府中有留下的蛛丝马迹。
他得确保万无一失。
这些?天在三皇子府,顾长泽将所有可能被查到的证据都销毁,又亲自?看着三皇子入殓送走,才?算真?正放了心?。
事情解决,他分外愉悦地回?了东宫,瞧见谢瑶眼中的心?疼,便顺势将头靠在她脖颈处。
“不?过?忙上忙下的确心?力交瘁,孤也觉得有些?吃不?消。”
谢瑶顿时蹙眉,喊他躺在软榻上。
“我为殿下按一按,会好一些?。”
顾长泽便轻轻将头枕在她大腿上,轻柔的指尖抚过?脑袋,静静给他按着。
“知晓殿下回?来,今日我特意让青玉备了乌鸡汤,也好补一补身子。”
今日顾长泽回?来的早,两人酉时就一同用了饭,晚膳后,谢瑶刚喊人备了水,忽然门外来人回?禀。
“皇后娘娘传召。”
谢瑶已有十?多天没见过?皇后了。
自?从三皇子去世,她便独自?待在凤仪宫里,几乎从不?见人,这休养了十?多天,没想到第一个要见的竟然是她。
谢瑶进了凤仪宫,台上的皇后神色哀伤,见她进来才?勉强笑道。
“坐吧。”
而后皇后就拉着谢瑶絮絮叨叨地说话?。
“本宫这些?天总梦到死去的儿子,本宫想他去的时候得多疼呢,也不?知道什么竟有这么狠毒的心?肠。”
“他才?十?八岁,大好的年纪,只不?过?生在了皇家?,虽然做错了事,也不?至于这样被害。”
“枉费本宫是皇后,却不?能手刃仇人为我儿报仇。”
她说到动情处便拉着谢瑶的手哭得不?行,谢瑶虽奇怪她为何找上自?己哭诉,却也只能温声劝了她几句,慢慢让皇后止住了哭声。
她发泄了一阵,才?算觉得心?里舒畅了些?,眼眶微红地看着谢瑶。
“阿瑶,本宫这些?天实在心?中悲痛,后宫前朝都不?安分,本宫无人倾诉,也唯有你可以说上两句,你日后若有时间,便多来陪陪本宫吧。”
谢瑶面上自?然低眉顺眼地应下,皇后又让嬷嬷准备了许多补品。
“这些?天太子为赋儿的事忙碌了许多,本宫实在感怀,你带着回?去,给你们两人补补身子吧。”
谢瑶谢了恩从凤仪宫出去,照旧让青玉将东西丢了,又弄了一份一模一样的回?来。
虽说皇后可能因?为这些?天顾长泽忙碌的事而心?怀有愧,但谢瑶心?中谨慎,并不?用凤仪宫的任何东西。
回?了院子,她将事情与顾长泽说了。
听到她猜测皇后为他忙碌的事心?中感怀,顾长泽抚着她发丝的手轻轻顿住,眼中几不?可见地闪过?一丝什么。
“阿瑶如今都会为担心?孤的身子而使些?小手段了,当真?是聪明。”
他如夸赞一般在谢瑶额头落下一个吻,谢瑶顿时看他。
“殿下可不?要瞧不?起人,前些?天我还……”
“还什么?”
“还因?为六皇子妃对?您出言不?逊而吓了她一通呢。”
谢瑶仰着头,清透的眸子溢出几分亮色,像是在等着夸赞一般,顾长泽顿时扬眉夸她。
“阿瑶果然厉害。”
虽然留了些?尾巴,但也无伤大雅,他的太子妃心?中有他,愿意为他做这些?,那他必定?会为她扫除障碍。
第二天晚间,皇后又喊了谢瑶前往凤仪宫。
说了小半个时辰的话?,谢瑶回?来的时候,顾长泽沐浴完在软榻上等着她,她净了手,拿着剪刀轻轻修剪着廊下的花。
这玉兰是她嫁入东宫的时候便有的,听闻顾长泽也喜欢玉兰,特意让人在后院栽种了,谢瑶有时候闲下来也会亲自?修剪一二。
清雅的玉兰香顺着廊下飘进殿内,正看书的顾长泽忽然轻轻蹙眉,捂唇咳嗽了两声。
二月耽误了时间去找那医仙,这一个月来又发生了太多的事,顾长泽已有一两年没这么奔波过?了,这几日闲下来便觉得总是有些?不?适。
算起来时间他未必能撑到下一回?冯医仙在京城的日子,是以三天前就命人快马加鞭去给他传信了。
他如今人在邻国,一来一回?也要半个多月。
顾长泽压下涌上喉咙的腥甜,伸手揉了揉眉心?,面色很快恢复正常。
“阿瑶。”
他喊了一声,谢瑶丢下手中的剪刀往屋内来了。
她身上还带了些?玉兰的清香,顾长泽把?她抱进怀里,问今日皇后叫她去说了什么。
“还是那些?诉苦的话?,也没问我其他的,晚间又送了补品,我都没带进来。”
顾长泽留了心?让人注意着皇后,与谢瑶一同歇了。
接下来一连五日,皇后每天都召谢瑶去凤仪宫。
这天晚上她一回?府,便看到下人急匆匆地往外跑。
两人差点撞在一起,下人告了罪又往外跑。
身后跟着的几个人也面色匆忙。
谢瑶心?中觉得古怪,刚要进了后院去找顾长泽,江臻笑意盈盈地走了出来。
“太子妃。”
“殿下呢?”
“殿下今日出去忙了,还没回?来呢,方才?五公主来了一趟,说请您出宫去公主府见她一趟。”
“这会?”
谢瑶瞧着天色都暗了,到不?了一个时辰就得下钥,顾姳会这会叫她走?
江臻很快又补充。
“殿下说您晚上若是回?不?来,就留下与公主住一晚也好,免得公主日日在他面前抱怨。”
谢瑶没想太多,打算回?院子换了衣裳就出宫。
刚进了屋子,她忽然闻到一阵清雅的玉兰花香。
这些?天玉兰花开得正艳,谢瑶又每日亲自?修剪,有时候顾长泽也会跟她一起,两人身上便都染了这浓郁的玉兰花香。
她换了衣裳,江臻已周到地备好了马车在门口,谢瑶刚要离开,忽然脚步一顿。
这东宫大门的位置是下人的屋子,再?往里面要走足足一刻钟时间才?能到他们的院子,前院的玉兰树和盆栽早就全移去了后院,她与顾长泽都没在这住过?,怎么会有这么浓的花香?
她忽然转头的动作让江臻眉心?一跳。
“娘娘。”
“殿下呢?”
“殿下……不?……不?在府中啊。”
江臻结结巴巴的话?顿时让谢瑶觉得不?对?劲。
她骤然变了脸色,心?中有些?不?安。
谢瑶推开江臻往玉兰花香的位置走,江臻吓得赶忙要拦她。
“娘娘,您做什么……娘娘!”
江臻话?没说完,谢瑶已抬手推开了最里面的一扇门,看清楚了里面的样子。
顾长泽躺在床榻上,面色苍白?,额头冒着冷汗,大手紧紧握在身侧,咬牙忍着身上钻心?的疼痛,旁边放着的帕子上已染了鲜血,那鲜红的颜色让谢瑶心?惊,颤着声喊了一句。
“殿下!”
顾长泽的声音都有些?压抑的抖。
“你……你怎么……江臻!”
江臻腿一软扑倒在地上。
“为何不?拦着太子妃?”
谢瑶大步跑了过?去,扑倒在床榻边。
“殿下旧疾发作了,是不?是?为何不?告诉我?”
她眼中的泪滴在顾长泽手边,他疼得意识都不?清醒,却抬手推她。
“你出去。”
谢瑶攥着他的手,无措地喊江臻。
“太医呢?怎么不?传太医?”
“早传了,在路上呢。”
顾长泽依旧推她。
“你先出去,阿瑶。”
谢瑶看着他这幅虚弱的样子心?中酸涩得不?行。
“殿下!”
“听话?,孤没什么大碍,这屋内脏,你先出去。”
他为了不?让谢瑶发觉甚至躲来了下人的屋子,就怕她见了心?中害怕,顾长泽话?没说完便又觉得一阵钻心?的疼痛袭来,他闷哼一声仰头倒在床榻上,咬牙道。
“带太子妃回?去,江臻。”
江臻站在原地动也不?敢动,谢瑶被他推了三回?,心?中腾地升起怒意,顿时便恼道。
“顾长泽!”
这一句把?屋内的人都吓了一跳,连顾长泽也看了过?来。
“你不?过?就是怕吓着我,可你都疼成这样了,我能心?安理得地回?去吗?”
谢瑶话?没说完泪就落下来,抬手推开了下人,将盆中的帕子沾了冷水给他擦着额头上的汗,一边有条不?紊地吩咐江臻。
“再?打两盆清水,将殿下常用的药也带来。”
多半是她直呼储君名讳将屋子里的人都吓着了,没一人敢再?质疑她的话?,都忙里忙外地去办,顾长泽也躺在床榻上,再?没提半句让她出去的话?。
身上的疼钻心?,他本就孱弱莹白?的脸色更?添病气,谢瑶攥着他的手,一边倒了水将他的药喂给他。
又等了半刻钟,太医院的太医连滚带爬地跑了进来,连忙给顾长泽号脉。
谢瑶起身站在一旁,金簪歪了一半,发丝凌乱,她只攥着帕子心?急如焚。
很快,太医松了手,走到一旁去开药方。
“殿下如何?”
“旧疾发作,臣已开了药,娘娘不?必忧心?。”
谢瑶却放心?不?下。
“殿下上次发作的时候我是见过?的,分明没有这回?严重。”
此言一出,江臻顿时敛了眉。
“可是这中间发生了什么?为何会比上一回?严重?”
谢瑶看向太医令,太医令又看江臻。
江臻只能硬着头皮开口,将去上林苑前耽误见了那位神医的事说了出来。
床榻上的顾长泽想开口阻拦却实在没力气,只能看着谢瑶又红了眼眶。
“这样大的事,为何不?与我说?”
江臻垂着头不?说话?。
“但殿下之前发作便只是心?口疼,这回?却又加上了头痛,似是手指也有些?僵硬弯曲,臣觉得……似乎有古怪。”
谢瑶吓白?了脸。
“你再?看看。”
“太子妃莫急,臣自?然会上心?。”
太医令开了药让人煎下去,谢瑶依旧在顾长泽身边陪着,看着他苍白?的脸色便觉得心?中酸涩。
“这屋子到底简陋,等殿下身上缓了些?,便送殿下回?自?个儿的院子吧。”
等熬好喝罢药,谢瑶小心?翼翼地命人把?顾长泽抬回?了院子里。
继而叫了江臻出来。
“便是错过?了上回?,殿下如今正病着,便不?能传信让人回?来吗?”
“倒不?是他不?愿意回?,而是这人本不?是大盛人,一年到头也就为殿下来这几趟,几天前殿下不?舒服便已着人快马加鞭去传信了,约摸还得等几天就到了。”
谢瑶敏锐地抓住他话?中的漏洞。
“你说殿下几日前便不?舒服?”
江臻顿时脸皮僵硬,知道自?己又说错话?了。
顾长泽每日安安分分地抱着她睡觉,谢瑶本以为他是这几天累着了,却没想到是……
她心?中堵得说不?出话?,只摆手让江臻退下了,回?了屋子去看顾长泽。
他喝了药已睡下了,面色也比她晚间看到的时候好了许多,谢瑶心?中复杂,伸手轻轻地抚过?他脆弱莹白?的眉眼,因?着瞒她的事而有些?气愤,却终归又是心?疼。
这夜她并未再?回?自?己的院子,而是守在顾长泽床边坐了半宿。
第二天一早醒来,顾长泽额上的冷汗褪去,身上也不?似昨晚那般冷,谢瑶松了口气,问道。
“殿下喝了药可觉得有效?”
“已好许多了。”
顾长泽的声音还带了几分虚弱,头还有些?昏沉的疼,他不?愿让谢瑶担心?,便故作轻松道。
“守了一夜不?累吗?早些?回?去歇着吧。”
谢瑶摇头。
“我若是走,您不?舒服又不?与我说了。”
顾长泽也没想到这回?的病发作的这么突然。
晚膳后他在院子里等谢瑶回?来,闲着无事便去修剪那玉兰花,没一会的功夫头就痛了起来。
起初他吃了药,却并未得到缓解,反而越发严重,连着心?口也疼。
他怕谢瑶见着他的样子害怕,赶忙让江臻打发了顾姳来叫她,又怕她进屋子,特意挪去了下人那,却还是被发现了。
“你总是太敏锐。”
他笑了一声,看着谢瑶红红的眼眶和乌青,眼中闪过?几分心?疼。
知道他好些?了,谢瑶才?回?了院子里睡下,等午后醒来又亲自?看着给他煎药。
晚间谢瑶依旧没歇在他屋子里,看着他睡熟了,才?悄然关上门离开。
一连又五日,顾长泽身上总算有些?力气,谢瑶还是雷打不?动地晚上离开,美名其曰怕两人睡在一起惊扰了他。
顾长泽之前一向是抱着佳人入睡的,便是再?不?能做什么,最起码美人在怀,也比一个人睡冷床板好。
这晚到了戌时,眼见谢瑶又要离开,他眉心?一跳,拽住了她的衣袖。
“阿瑶。”
他声音很轻,谢瑶端着药碗回?头。
“孤晚上一个人住着害怕,阿瑶不?留下陪陪我吗?”
谢瑶看着顾长泽,他有些?清瘦的身形坐在床榻边,神色懒怠,眉目苍白?,大病未愈,他并没往日那般有气血。
“留下来怕耽误了殿下养伤,我还是走吧。
毕竟若是睡到一半,再?被谁叫起来说姳儿半夜找我,让我离宫一晚,我也是会害怕的。”
谢瑶温柔一笑,话?里有话?。
顾长泽顿时脸色一僵。
“再?或者睡醒了,看见身边没人,我发现堂堂储君躲去了下人的屋子里养伤,我再?过?去又被呵斥离开,也是会害怕的。”
顾长泽滚动了一下喉咙,声音更?轻。
“是孤的错,阿瑶别生气了。”
难怪这五日都不?肯与他睡一起,是还为当日的隐瞒生气。
谢瑶不?发一词,又要往前走。
“孤身上实在困乏,这屋内没了阿瑶,总显得有些?冷,睡到半夜时常一个人冻醒。
加上孤这几天总是噩梦连连,若是有人陪在身边,只怕会好一些?。”
“江臻也可以来守夜。”
谢瑶温温柔柔地拒绝了他的话?,轻轻扯开了自?己的衣袖。
眼见这样无用,歇了五日,顾长泽身上也算攒了些?力气,他手腕一紧,拽着谢瑶往后退了几步,大手揽过?她的腰身,稍一用力就把?人抱上了床。
“放开,我要回?……”
箍在她腰间的手纹丝不?动,眼见她推拒,顾长泽往她肩头一歪,虚弱喊道。
“太子妃,孤的头好疼啊。”
第29章 29
谢瑶被他吓了一跳, 顿时不敢再动?一下,连声朝外喊。
“去传太医, 江臻!”
“不用传太医,阿瑶给孤揉一揉就好了。”
顾长泽拉着她的手抚上心口?,谢瑶狐疑地看着他。
“不是头疼吗?”
“心口?也可以疼。”
顾长泽幽幽开口?。
脸色惊吓的苍白散去,谢瑶想?抬手推他,又怕他这幅病殃殃的身子撑不住这一推。
“真的疼,阿瑶。”
顾长泽的头埋在她脖颈,声音闷闷的。
谢瑶此时对他的话似信非信。
“不信的话, 阿瑶就来听一听。”
顾长泽将她的脑袋摁在胸口?,两?人肌肤贴近在一起?,谢瑶的手被他胡乱拉过去, 勾着寝衣贴到温热的胸膛前。
“殿下!”
谢瑶又羞又惊地想?躲,却被他牢牢扣着手腕,推搡间顾长泽身上那本就穿的松垮的寝衣散开,她被他压在床榻上, 顾长泽清润深邃的眉眼盯着她,谢瑶忽然觉得脸色更燥, 连呼吸都有些急促了。
贴在胸膛上的指尖轻轻动?了动?,顾长泽觉得心口?一痒, 轻轻垂下身子。
微凉的唇擦过她白嫩的耳垂,他声音慵懒喑哑。
“阿瑶的脸好红啊。”
谢瑶抿唇别开脸。
“殿下身子不适,还是早些歇着吧,免得待会又头疼。”
她眼珠滴溜溜地转着, 就是不看面前露出大?片白皙的胸膛。
顾长泽少见她这般羞怯的时候, 连说话的声音都细了,顿时觉得有趣。
“孤就是身子不适, 所?以喊阿瑶来看看,阿瑶摸一摸,觉得孤心口?还疼吗?”
谢瑶的手在触碰到那温滑肌肤的刹那就缩了回来,她四处转着眼珠要躲,顾长泽偏又去撩拨她。
“孤瞧你脸色也很红,难道阿瑶也不舒服吗?孤有些担心,还是亲自来瞧一瞧吧。”
他的指尖挑开谢瑶的衣裳,昏黄的灯盏将女子漂亮的眉眼都映得越发昳丽,顾长泽爱不释手地顺着肩头抚过,呼吸渐渐有些重了。
肌肤相?贴,两?人眼神都开始有些情?乱,顾长泽刚要倾下身吻她,外面那有些浓郁的花香顺着窗子吹进来,他忽然闷哼一声,伸手摁住了头。
“殿下?”
谢瑶顿时惊醒,惊慌地喊了一句。
“无事……”
说着无事,他却觉得头更疼了,这下谢瑶总算看出了不对劲,连忙朝外喊道。
“快传太医。”
太医令深夜又被传进了东宫,折腾了好一番探过脉象后,深深皱眉。
“殿下近日没外出吧?”
谢瑶摇头。
“当然没有,殿下每日便在寝殿内休养。”
“殿下脉象一日日见好,按理说不该突然头痛。”
顾长泽的头痛并非简单的疼,每逢遇上头疼便牵连心口?,钻心之苦非常人能体会,是以谢瑶连忙问道。
“可是药方有何?不妥?或者是要找经常给殿下看病的那位神医才能有方法?”
“自然不是,殿下的身体如何?,太医院自然也有数,这些年医仙送来的方子太医院也日日研究,不是没替殿下压制过头痛。”
却没有像如今这么奇怪的。
顾长泽躺在软榻上,没一会便觉得牵连着浑身都疼得厉害,他不愿让谢瑶在一旁担忧,便苍白着脸色喊她。
“阿瑶,前面的药应该熬好了,你去看一看。”
谢瑶匆匆转身离去,顾长泽才仰面躺着,额头冷汗涔涔,苍白的唇见不到一丝血色,大?手紧握成拳,青筋暴起?。
谢瑶走到前堂,亲自端着熬好的汤药往回走,她心中担心着顾长泽,脚步匆忙,越过了垂花门,便远远听见太医和江臻说话的声音,她一边细听一边往前走,没留神前面的台阶,忽然重心不稳往前摔去。
她惊呼一声,手中端着的药碗啪嗒一声碎在了地上,好在谢瑶眼疾手快地扶了一把?旁边的柱子,才算没跟着摔倒。
她的声音惊动?了里面的人,江臻连忙提着灯盏跟了出来,顾长泽忧心得厉害。
“你也跟去,看太子妃有无受伤。”
太医令也出了内室。
黑漆漆的汤药全洒在了地上,午后下了雨,游廊下正落了一地的玉兰花,江臻手中的灯盏照在谢瑶身上,太医令连忙道。
“太子妃,您没事吧?”
谢瑶惊魂未定地站直了身子。
“没事,快进去看看殿下,这药洒了,我再吩咐人熬一碗。”
她刚要转身,江臻忽然惊呼。
“您受伤了!”
谢瑶垂下头,看见手背上被树枝划出了一道血痕,正往外冒着鲜血。
太医令连忙要请她入内上药,目光刚从她身上移开,就看到了满地白玉兰里,那黑漆漆的汤药洒到的地方,竟有花朵变成了暗红。
汤药还冒着热气,暗红的花却很快枯败了。
那浓郁的花香顺着飘进屋子,飘到太医令鼻尖,他忽然沉着脸停下了步子。
“这玉兰是何?时移过来的?”
“一早便有,是有什么不妥吗?”
太医令不说话,往前折了一枝细细观察着,发觉花开得极好,虽然花香有些浓郁,却也没一丝怪异。
太医令摇摇头,与谢瑶入内了。
入了内室,太医令拿着药正要给她包扎,看到她指尖的刹那,忽然怔愣。
“太子妃。”
谢瑶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才发现?自己指尖不知何?时也染了一丝暗红。
这暗红绝不是血,却好似与方才殿外玉兰花上的红很像。
“怎么回事?”
顾长泽撑着身子坐起?来,谢瑶下意识走过去要扶他,谁知她一靠近,顾长泽顿时便又觉得头痛难忍,冒出一身冷汗。
“殿下!”
“太子妃,您先过来。”
太医令这会的注意已全放在了她身上,走到谢瑶身边,搭了帕子去擦她指尖的暗红。
而后他起?身走出去,到了殿外去看那玉兰。
很快,那玉兰与谢瑶指尖的红比对到一起?,太医令的脸色陡然沉下来。
“殿下,臣有事要禀,请您屏退左右。”
江臻顿时挥退了下人关上门,太医令却依旧不动?,目光落在谢瑶身上。
谢瑶先是错愕,继而明白了他的意思?。
她也要避?
“太子妃陪着孤就好。”
太医令却面露为难。
“臣斗胆请太子妃一避。”
谢瑶顿时明白了这其中的弯绕。
让别人避是假的,让她避开才是真的。
顾长泽面色不悦地道。
“说你的就是,太子妃留下。”
太医令一咬牙跪下去。
“殿下!”
顾长泽不为所?动?。
他只能沉沉看了一眼谢瑶,此时眼中已有了警惕。
“太子妃,您指尖的药从何?而来?您知不知道这会害了殿下的命?”
如晴天霹雳一般,谢瑶惊愕地站在原地,整个人无措得厉害。
“胡逢,你再乱说一句话,孤此刻便能要你的命。”
顾长泽眯着眼看了过来,一向温润的眸子里充斥着杀意与压迫。
“臣万不敢撒谎,但太子妃指尖的确有残留的药,这药遇水则发作?,又与殿外的玉兰花相?融,花香融在太子妃身上,她又与殿下亲近,殿下的头痛与旧疾发作?,此次全因太子妃而起?!”
太医令的话落在谢瑶身上,她错愕地去看自己的指尖,不明白为何?会藏有药?
“我没有。”
她有些慌乱地去看顾长泽,那张小脸上带着仓皇和害怕,顾长泽碰到她的眸子,顿时朝她招手。
“过来。”
他将谢瑶挡在身后,挡住了太医令探究的目光。
顿时那眼中的虚弱褪去,只余一片冷光和阴鸷。
“给孤一个字一个字地说明白,再敢非议太子妃,你自己知道后果。”
他的话强硬,太医令的态度终于有所?收敛,斟酌着道。
“太子妃娘娘指尖留有药,遇水才能起?作?用,这药看似是温补的寻常药物,但与殿外的玉兰花相?融,便对殿下的旧疾是致命之物。”
谢瑶猛地低下头,指尖有些颤抖。
“臣斗胆,敢问太子妃为何?会沾上这药物?
这药名为揽兰,用处最大?的地方便是安神,娘娘身体康健,为何?会有这种药物?”
“我没有。”
谢瑶此时脑中乱得厉害,她不明白为何?自己会沾上这种药物,她分明从来没见过。
“安神的药遇水,又与玉兰花相?融,再加殿下所?服药物的作?用,才会影响您的头疾。”
这样苛刻的条件,却能在东宫全被遇上。
“我这些天一直待在自己宫中,也几乎从不出去。”
谢瑶此时心中最庆幸的便是这些天晚上并未陪在顾长泽身边,他的病才好得这样快。
而今晚她留在了这,才招惹了他头疼。
“你所?言当真?”
“臣万死不敢欺瞒殿下。”
顾长泽定定看了他片刻。
“以你所?见,这些药在何?处能弄来?”
“此药不算难找,若想?凭此知晓是谁弄来的,有些难处。”
太医令没想?到顾长泽对谢瑶如此信任,顿时将心中的微词也怀疑咽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