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路何煦想了很多, 或许他?自己都没意识到, 他?跟陈西的结局在这一刻就?已注定。
他?们之间,从头到尾都是他?的一厢情愿罢了。
陈西上了出租车就?报了柏悦府的位置, 司机是个?纯正的北京人,听见?陈西脱口而出的地址, 他?扭头诧异地瞄了两眼陈西。
见?她不过是一个?穿着朴素、满脸纯真的小姑娘,司机顿了顿,意味深长说了句:“那地儿不错,很多有?钱人都住那儿。”
陈西没转过弯,习惯性地问了句是吗。
司机笑了下?,跟陈西闲聊:“南方人?来北京嘛呢?”
陈西急着见?周宴舟,她在路上发了好?几条消息对方都没回复。
也不知道是生气了还是真没看见?。
陈西挣扎了片刻,放下?手机,抬头问司机:“叔叔您刚刚说什么来着?”
司机也不在意,笑着重复:“问你?哪儿人。”
陈西歪头看着不停倒退的路景,实诚地回复:“西坪人。”
司机显然不知道西坪是哪儿,他?挠了挠后脑勺,没再继续。
陈西本就?不是擅长跟陌生人尬聊的人,见?司机没再问,她也没再出声?。
这一段路格外漫长,好?像开了许久都没到目的地。
中途陈西催了两次,司机不耐烦地说:“堵着呢,甭急。”
陈西趴在车窗,看着不远处忙碌的交警,只好?将希望寄托在交警身上,希望他?们尽快疏通拥堵的车流。
周宴舟的私人手机震动不停,他?捡起手机瞥了眼来信人,装没看见?。
早干嘛去了?
他?在这儿坐了两个?小时的冷板凳,她倒好?,跟男同学约着去玩儿。
到底谁才是监护人?
周宴舟自己都没明?白?他?在较什么劲儿,只是觉得心里堵得慌,心情莫名烦躁。
中间陈淮进来汇报工作,周宴舟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指间捏着一根烟,视线落在不远处的电视台,硬是没听进几句话?。
陈淮察觉到周宴舟情绪不佳,想到两小时前周宴舟结束应酬,马不停蹄赶回酒店想带陈西去见?见?R大的一个?教授,结果扑了个?空。
本来这事儿跟周宴舟没什么关系,可在酒桌上听见?那位教授负责这次的竞赛活动,一向不爱走?关系的周宴舟竟然主?动牵桥搭线,想请对方吃个?饭。
对方受宠若惊,爽快答应。
陈淮目睹全程,除了震惊,剩下?的全是担忧。
他?自然知道周宴舟是为了谁凑局。
只是这顿饭多少有?点……名不正言不顺。
要传出去对陈西的名声?也不太好?。
陈淮不好?明?说,汇报完工作,陈淮看着还处在气头上的周宴舟,隐晦地询问:“晚上还请徐教授吃饭吗?”
周宴舟哪有?心情吃饭。
他?摆摆手,一口回绝:“还吃个?屁,都气饱了。”
陈淮正准备出去打电话?,周宴舟叫住人:“她人呢?”
这个?“她”自然是说的陈西。
陈淮想起五分钟前陈西打来电话?,电话?里陈西语气焦急地解释路上堵车,可能得等一段时间才能到酒店。
解释完,陈西试探性地询问周宴舟是不是生气了?
陈淮滴水不漏,只说老板今天应酬完就?匆匆回了酒店,却没看到她。
陈西在电话?里重重地吸了口气,她似是做了什么重大决定般地说:“……我知道了,谢谢陈秘。”
陈西赶回公寓已经晚上八点。
长安街灯火通明?、车水马龙,整座城市热闹又繁华。
而陈西因为没有?身份证明?被物业拦在了门外。
她风尘仆仆赶来,又被物业拦住,不少过往的业主?诧异地看着她。
陈西无奈,只好?站在大堂门口等待。
一个?穿着普通、背着书包的少女出现在价值上亿的柏悦府,多少有?点诡异。
陈西感受到路人带着探究的眼神,拘谨地往边上站了站。
只是到底不够自信,一举一动间都透露着怯意。
前两天她一直跟着周宴舟进进出出,每次都被人礼貌相待,可她单独出现时才发现她什么都不是。
陈西给陈淮打了两个?电话?都没打通,她神情沮丧地蹲在地上,抱着书包,犹豫着要不要给周宴舟发条短信。
可是想到她之前发的那十几条短信可能都被淹没在周宴舟手机的垃圾信箱里,陈西就?泄气了。
这个?点正是下?班时间,不少路人经过都会往陈西身上瞄一眼,其?实没有?任何含义,陈西却品出了许多深意。
她受不了那些眼神,终于鼓起勇气给周宴舟打去电话?。
嘟、嘟、嘟——
每响一声?铃,陈西的心情就?往下?坠一分。
眼见?响到尾声?对方还没接通,陈西焦灼的心情突然平静下?来。
后背像是被人泼了一盆冷水,冷得她直打颤。
她手指发麻地想要挂断电话?,却在前一秒响起男人寡淡的嗓音:“有?事儿?”
声?线冷淡,透着没散尽的怒气。
陈西那颗噗通跳动的心脏终于坠落尘埃,她握紧手机,闭着眼说:“我到柏悦府了,可是物业不让我上去。”
那端沉默了两秒,毫无征兆地挂了电话?。
陈西看着已经结束的通话?,心脏仿佛被针刺了一下?。
她吸了口气,站起身,回头看看柏悦府三个?字,提着包准备走?人。
结果没走?几步就?被匆匆下?楼的周宴舟叫住:“往哪儿走??”
陈西听见?声?音,脚步一滞。
她背对周宴舟,突然生出胆怯,不敢回头看他?。
周宴舟瞧见?这幕,他?皱了皱眉,几步追上去。
他?叉腰站在陈西面前,居高临下?地打量两眼丧家犬似的姑娘,忍不住发火:“傻吗?不知道跟物业讲你?住哪层?”
陈西全程一言不发。
她余光偷偷落在周宴舟身上,才发现他?换了早上正装,如今穿了身烟灰色、珠光缎面睡衣,脚下?鞋都没换,穿了双拖鞋就?出来了。
他?挂断电话?就?下?楼了吗?
周宴舟见?陈西低着脑袋不吭声?,他?一腔怒火没地儿发,只好?作罢。
估摸着陈西没吃饭,又遭了冷遇,周宴舟没再发脾气,转而说:“上楼。”
这次陈西跟着周宴舟进去,物业见?到周宴舟,态度说不出的谄媚,一口一个?周先生叫得比亲爹还亲。
周宴舟还憋着火,闻言睨了眼物业,伸手将陈西拉到身边,冷声?道:“认认人,别又给人拒之门外了。”
物业这才注意到一旁的陈西,意识到得罪了周宴舟,物业连忙跟陈西道歉,说有?眼不识泰山,是真没想到陈西竟然跟周宴舟认识。
陈西突然觉得很烦。
她不想再跟三百八十度大转变的物业打交道,扯了扯周宴舟的衣袖,小声?说了句:“周宴舟,我好?饿,能不能先上去?”
周宴舟睨了眼眉眼疲倦的姑娘,没再搭理物业,领着人上楼。
进了电梯,周宴舟插兜打量着精神颓靡的陈西,似笑非笑道:“我还一句没说,您倒难受上了?”
陈西知道周宴舟还没消气,她抿了抿嘴唇,没回一个?字。
电梯上行速度很快,没两分钟就?到了五十二楼。
电梯门一开,周宴舟率先迈出大长腿,也不管身后的陈西,径直往右走?。
陈西认识路,慢吞吞跟在身后。
等陈西进门,周宴舟已经从冰箱里取出一瓶矿泉水,这会儿正坐在沙发上咕噜咕噜喝着。
仰头的瞬间,喉结上下?滑动,性感得不行。
陈西站在玄关,目睹这一幕,默默换了拖鞋、关上门,踌躇不决地走?到客厅。
周宴舟喝完水,余光瞥了瞥不远处罚站的人,到底狠不下?心。
他?阖了阖眼皮,t?朝陈西抬抬下?巴,指着茶几上摆的一份包装盒说:“先填填肚子,待会儿出去吃饭。”
陈西眨眼,脸上闪过一丝惊讶。
周宴舟看她傻愣愣地站着没动,没好?气地问:“怎么,要我给你?喂嘴里?”
第33章
陈西不敢招惹气头上的周宴舟, 她低眉顺眼地坐在?周宴舟对面的毛毛虫小沙发,够长?手拉过甜点袋子,探进两根手指头取出一块小蛋糕。
蛋糕不甜不腻, 有一股淡淡的麦香味, 很好吃。
陈西其实中午跟何煦在外面吃了碗杂酱面,并不太饿。
她刚刚说饿, 是骗周宴舟的。
周宴舟看陈西挺直脊背拘谨地坐在?小?沙发上, 低着脑袋小?口小?口吃着蛋糕, 他搁下打火机, 将燃了?大半的烟头钦灭在?日式冰山水晶玻璃烟灰缸,起身走进卧室。
房门紧闭, 发出刺耳的声响。
陈西一口蛋糕咬在?嘴里, 愣得没有动作。
她抬眼朝那道阖拢的客卧门看去, 盯了?两秒, 陈西将没吃完的蛋糕放回去, 视线落在?那只?烟灰缸。
烟灰缸四周像不规则的冰山, 中间是一潭低洼、清澈的湖水, 磨砂玻璃材质衬得十?分剔透, 烟灰掉落湖中, 仿佛天上漂浮的阴云。
陈西知道, 周宴舟一直是个?讲究人, 讲究到一个?烟灰缸都会请人定制。
几分钟后, 周宴舟换了?套衣服出来。
脱掉那身随和?的睡衣, 换上一套银灰色剪裁得体的商务西装,连领带都打得整整齐齐, 头发也修整了?一番,这样子摆明是要出门。
陈西眨眨眼, 还在?思索周宴舟是不是要出去,周宴舟已经走到她面前,他将她从上到下扫了?一圈,最后落在?她那张巴掌大的小?脸,缓慢开腔:“收拾收拾,跟我走一趟。”
那眼神太有压迫性,陈西只?觉脸上火辣辣的,好似被夏日的灼日炙烤过。
明明这人长?了?张很会哄人的脸,总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可有时候,那无?意释放出来的强大气场还是令人心?头一震。
陈西承认,她是有点怕他的。
不过她还要怎么收拾?陈西低头看看自己的穿搭,灰色短袖配牛仔裤、帆布鞋,忍不住腹诽。
周宴舟说的收拾不过是让她换身得体的衣服,看陈西一脸纠结、踌躇,周宴舟后知后觉意识到她误会了?。
他毫无?征兆地笑了?下,在?陈西懵逼的表情中,不紧不慢地解释:“换条裙子。”
她现在?花一般的年纪,皮肤嫩得掐出水来,完全不需要那些化学物品遮挡脸上的沟壑、纹路。
陈西回房间翻了?翻行李箱,从里取出那条她常穿的奶黄色连衣裙。
裙子在?箱子里压得有些皱,陈西提着裙子进洗手间想拿熨烫机熨一下,结果不会用?。
没办法,陈西只?好探出半个?脑袋,趴在?门上问沙发上翘着二郎腿玩手机的周宴舟:“……周宴舟,房间里的熨烫机怎么用?啊?”
这是陈西第一次叫周宴舟的名字,他顿了?半秒,视线从手机屏幕移到陈西身上,见?她探出脑袋,手抓着门把手,一脸的窘迫,周宴舟丢下手机站起身,挪步走向陈西的房间。
陈西看着那道修长?的身影,默默站直身子,将门打开,侧身邀请周宴舟进屋。
周宴舟路过陈西时停顿片刻,视线从她脸上一晃而过,询问:“熨烫机在?哪儿?”
陈西小?声开口:“洗手间……”
周宴舟绕过她径直走进主?卧的洗手间,见?挂烫机已经插上电,周宴舟轻抬下巴,回头询问:“衣服呢?”
陈西反应过来,立马捞起床上那条皱巴巴的连衣裙递了?进去。
本以为周宴舟会教她怎么使用?挂烫机,没曾想周宴舟接过裙子,挂在?挂挂烫机上,手拿着熨斗,亲自熨起了?裙子。
他动作慢条斯理,熟练得好似做过很多次这种事儿。
陈西傻愣愣地站在?洗手间门口,目瞪口呆地望着西装革履的周宴舟此刻举着熨斗,不紧不慢地替她熨着衣服。
洗手间其实?面积挺大,可雾气升腾的那刻,陈西望着笼罩在?雾气间的周宴舟,突然觉得有些逼仄。
她掐住手心?,忍住呼之欲出的心?跳声,目光灼灼地盯着那道宽阔却温和?的背影。
那条裙子是衬衫布料,摸着有些硬挺,周宴舟熨得很仔细,几乎将褶皱的地方都熨了?个?遍。
刚刚还皱巴巴的裙子被他熨成了?一条舒展、没有一丝褶皱的新裙。
陈西说不出此刻的心?情,可她清楚的意识到,这样温柔、细心?的周宴舟是她抵挡不住的。
她忍不住想,迟早有一天,她会溺死在?他手里吧。
衣服熨完,周宴舟主?动出去等?她。
陈西盯着挂烫机上的裙子,愣了?好一会儿才取下来。
她脱掉T恤、牛仔裤,露出纤细的腰肢、微微有点弧度的胸部。
对着镜子比划了?一下裙子,陈西拉开后背的拉链,从头套进去。
好不容易穿好裙子,结果后背的拉链卡到了?头发丝,怎么也扯不上。
陈西呼了?口气,看着镜子里挣扎得面红耳赤的自己,揪着后背的布料,想也没想地走出卧室,找到坐在?沙发上玩手机的周宴舟,语气自然地说:“周宴舟,我头发卡拉链了?,你?能帮我弄一下吗?”
这是陈西第二次叫周宴舟的名字,都是有求于他。
周宴舟看着眼前满脸无?辜的小?姑娘,总觉得她不对劲,却也看不出什?么。
她皮肤很白,奶黄色的连衣裙穿她身上格外漂亮,裙摆下的小?腿笔直、纤细,出来得急,她赤着脚,露出十?根圆润的脚指头。
周宴舟将人从上往下打量一圈,最后站起身,眼神示意她转过身。
陈西秒懂,立马转过身子,凑到周宴舟面前。
下一秒,陈西松开了?后背的布料。
拉链拉了?一半,露出一小?截黑色胸衣,那是一根极细的带子,中间用?金属塔扣连接着。
她很瘦,肩胛骨突出,仿佛张翅的蝴蝶。
周宴舟看到那抹雪色,以及雪色间的黑色细带,喉咙不受控制地滚动一下。
他小?心?翼翼拨开散落在?陈西后背的头发丝,瞧见?有两根头发搅在?了?拉链中。
周宴舟不敢轻举妄动,他试图扯掉头发丝,却听到陈西隐忍的抽气声,周宴舟立马停住手。
他屏住呼吸,手指捏住拉链,一点一点往下拉。
好不容易将那两根头发从拉链中取出,结果周宴舟往前拉时,手指不小?心?触碰到了?陈西的皮肤,他手指好似被灼了?似的,下意识松手。
陈西也有些难受。
两人靠得太近,陈西鼻息里满是周宴舟的味道。
察觉到周宴舟的动作慢下来,陈西攥紧裙摆,小?声问了?句:“好了?吗?”
周宴舟猛然回神,他假意咳嗽一声,将最后一点拉链拉上,默默往一旁退了?半步,神色不自然地回应:“好了?。”
陈西轻声嗯了?下,慌忙转移话题:“我们去哪儿?”
周宴舟捡起遗落在?沙发上的手机看了?眼时间,哑声说:“吃饭。”
吃饭的地点在?五道口附近,周宴舟亲自开车。
陈西想不通吃个?饭为什?么跑这么远,这一来一去至少?两个?小?时。
直到车子停在?一家粤菜馆,陈西跟着周宴舟走进那家看起来很有排场的店才意识到这顿饭没她想得那么简单。
周宴舟提前定了?包间,一进门就跟老板招呼,让人送一壶凤凰单丛进去。
走到包厢门口,周宴舟又问服务生里头有人吗?
服务生低头轻声说有位先生已经在?里面等?了?十?来分钟。
周宴舟笑着道谢,轻轻推开那道门。
陈西不明所以,却还是跟着周宴舟钻进包厢。
包厢很有风格,屋里陈设古色古香,墙上挂着山水国画,墙角摆了?两盆绿植,餐桌是能坐十?余人的大圆桌。
主?桌右侧坐了?个?中年男人,大约一米八上下,身形偏瘦,戴着一副圆框眼镜,穿着一身长?衫,很有书生气。
陈西还在?偷偷揣测中年男人的身份时,周宴舟几步走上前,笑容温和?地握住男人的人,诚意道歉:“徐教授不好意思,路上堵车耽搁了?一阵儿,让您久等?。”
第一次见?周宴舟对人这般客气,陈西的好奇心?达到了?高潮。
她眨眨眼,探究的目光在?两人之间徘徊。
交谈中,周宴舟将话题落在?陈西身上:“徐教授,这位是陈西,今年高二。”
徐教授闻言,打量的视线落在?陈西身上,见?她有些拘谨,徐教授露出长?辈看小?辈般的温和?,笑着打招呼:“别紧张,坐着聊。”
陈西不太会应付这样的局面,她朝男人腼腆地笑笑,下意识t?坐在?周宴舟身边。
徐教授看了?两秒陈西,转头跟周宴舟搭话:“听说周先生最近在?西坪,不知何时回的北京?上次研究所的经费多亏有您资助……”
周宴舟笑了?笑,客气道:“徐教授言重。”
两人一来一回聊了?片刻,周宴舟不着痕迹地将话题转移到别处:“徐教授的字是出了?名的,不知可否赠一幅给小?姑娘?”
徐教授一顿,电光火石间,徐教授秒懂周宴舟这次组局的意图。
他视线落在?没怎么发言的陈西身上,试探性地询问:“平时有练过?”
陈西心?里一咯噔,她扭头望向周宴舟,希望他能给她一点提示。
谁知周宴舟不答反笑,他手搭在?陈西身后的椅背,姿态说不出的亲近。
陈西紧张得舔了?舔嘴唇,声音微颤道:“……小?时候练过一段时间颜体。”
徐教授诧异地瞥了?眼陈西,下一秒,他爽朗地笑出声,温和?评价:“挺不错的年轻人。”
“要不嫌弃,我立马写?一幅送你?。”
说着,男人起身走出包厢,去找服务生要纸笔。
等?人一走,陈西一头雾水地望向周宴舟:“……他是谁啊?”
周宴舟抬抬下巴,懒洋洋介绍:“R大法学院的院长?徐邵逸,也是这次英语演讲竞赛的负责人。”
陈西混沌的脑子突然清晰一点,她目瞪口呆地看着姿态闲散的周宴舟,忍不住问:“那这顿饭……是什?么意思?”
周宴舟闻言睨了?眼人,轻飘飘说:“自己想。”
陈西:“……”
五分钟后,徐邵逸拿着纸笔进来,当场给陈西写?了?一幅字。
内容是——
「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落款时,徐邵逸取出自己的私章盖在?了?上面,祝福陈西高考顺利。
陈西拿着那幅周宴舟求来的字,再?想到这顿饭的意图,陈西顿觉这字有千斤重。
这顿饭吃得不算太晚,不到十?点就散了?场。
送走徐教授,陈西抱着那沉甸甸的字画,歪头瞧向一旁不动声色的周宴舟,沉不住气问:“……你?刚刚是在?贿赂考官吗?”
“……你刚刚是在贿赂考官吗?”
陈西问?这话时, 心里忐忑不安,她睁着一双雾蒙蒙的杏眼,满脸写着固执二?字。
周宴舟敢肯定, 他要是点一个头, 陈西能当场给他哭出来。
陈西不想走后门,也不想做这种卑鄙的事, 这让她觉得, 她的努力和实力在关系面前不值一提。
周宴舟笑她清高, 却又觉得这样挺好, 至少?还存着一丝骨气?。
他点了根烟,抽了两?口, 侧头看着眼眶通红的陈西, 不慌不忙地说:“这位是法学圈里出了名的大佬, 手底下的博士生如今都成了炙手可热的大律师, 随随便?便?接一个案子报酬上千万。前几年上海的一桩疑难杀妻案就是他的一个学生接手的。”
说到这, 周宴舟顿了顿, 视线落在陈西起伏不定的胸膛, 语气?平静道:“你不是想考R大法律系?”
“有机会做他的学生, 前途自然一片光明。”
陈西猛地抬起头, 满脸惊讶地看向?周宴舟, “你怎么?知?道我想考R大法律系?”
刚问?出口, 陈西便?想起周宴舟那次在车里翻到了她写给何煦的演讲稿, 那是她的草稿纸, 草稿纸第一页就写着她的目标——R大法学系。
只是陈西没料到,周宴舟竟然注意到了, 而且还给她牵桥搭线。
她愣在原地,满脸写着不可思议。
周宴舟一根烟抽到尾声?, 他弹了弹烟灰,看清陈西脸上翻来覆去?的表情后,他丢掉烟头,波澜不惊地问?:“你是不是觉着这顿饭让你抬不起头?”
陈西猝不及防,撞上周宴舟了然的神情,陈西下意识想否认,可话到嘴边,她却说不出口。
周宴舟没给她反应的时间,他散了散身上的烟味,抬着下巴,语气?说不出的平和:“陈西,这世界没你想得那么?公平。”
“有时候实力在人?脉关系面前不值一提。你今儿不高兴是因为你觉得你可以凭借你的努力拿到一切你想要的,可事实是,你有那个实力,别人?也有。”
“这世上有能力的人?多了去?了,可不是谁都有青云直上的好运气?。”
“一块蛋糕就这么?大,一群人?蜂拥而上,你确定你能抢得过?”
周宴舟字字珠玑,陈西心在滴血。
她就是明白事实的残酷,可还是抱着一丝天真?,天真?地以为只要她努力,总有一天她能拿到自己想要的一切。
可周宴舟不这么?想,他从?出生起就拥有了绝大多数人?无法企及的资源、人?脉、金钱,他可以拿着大把钱挥霍,可以全世界到处飞,可以接触到各行各业的顶尖人?才,做任何事儿都有捷径。
他很?享受这种待遇,也很?乐意站在云端,如果哪天让他抛下这一切,他可能觉得他疯了。
思绪到这,周宴舟垂眸瞧着脸色苍白的陈西,残酷地指出:“这世界没你想得那么?美好,反而处处都是陷阱。”
“你应该庆幸,你有跟徐教授面对?面交流的机会。”
陈西嘴唇轻颤,她仰头目不转睛地看着周宴舟,头一次觉得他这个人?其实骨子里很?冷漠、势利。
回去?路上,陈西坐在副驾驶一言不发,她脑袋侧靠在玻璃窗,眼神迷茫、涣散地望着眼前不停倒退的路景。
从?五道口到柏悦府这段路,陈西见到了北京的繁华、热闹,体?会到了金钱和权力带来的魅力。
她喜欢这座城市,想要扎根在这座城市,更想要成为周宴舟这种有话语权、影响力的人?。
周宴舟时不时瞄一眼陈西,见她抱着手臂、歪着脑袋,一脸茫然地看着车窗外的景色,周宴舟滚了滚喉结,到底还是没说话。
让她慢慢想,想明白了就懂了。
早上七点就得去?学校参加比赛,陈西回到酒店,匆匆洗漱一番就回房间睡了。
周宴舟还得处理几个棘手的文件,他抱着笔记本?坐在落地窗下,一边回复邮件,一边欣赏着中轴线的夜景。
中途江迟打电话进来请他去?喝酒,周宴舟想也没想就拒绝了。
江迟在电话里不满地嚎叫:“这才十一点,夜生活刚开始,你别跟我说你睡了。”
“我刚跟陈淮确认了,你今儿带那妹妹去?凑了个饭局,请的还是R大的一个教授,怎么?,打算给人?走后门?”
周宴舟嗤了声?,心想江迟的消息挺灵通。
他阖上笔记本?,站起身,面无表情地看了看不远处的电视塔,懒洋洋开腔:“小姑娘心气?儿高,这顿饭白吃了。”
电话那端的江迟啧了声?,禁不住打趣:“看不出来,您也有被拒绝的一天。”
“不过我说句公道话啊,人?西西妹妹还是象牙塔里对?书本?上的知?识虔诚得不行的高中生,你早早把人?带进这残酷的成年世界,难怪人?跟你闹脾气?。”
“我要是她,我也觉得你有病。想当年我也是个风华正茂的少?年,哪像现在一身铜臭味……”
周宴舟当没听?见,他掀了掀眼皮,没什么?情绪地问?:“还有事儿?”
江迟嘿了嘿,不怀好意道:“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儿。上回在云南你不是夸了个女主播声?音不错?我托关系把人?给请来了,你要不来瞅瞅?”
周宴舟眉头一皱,“有毛病?”
江迟才不管周宴舟怎么?想,直接给他发了条短信,笑着说:“地址发你了,赶紧来。别辜负了我的一番好意。”
挂断电话,周宴舟瞥了眼江迟发来的短信,当成垃圾短信删除。
或许是心里有事,陈西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她挣扎许久,最终认命。
捞起手机看了眼时间,才凌晨一点,她抓了抓头发,侧躺着点开□□,漫无目的地刷了会空间动态,陈西又想起了周宴舟说的那番话。
她咬着嘴唇,固执地想,她完全可以靠自己拿到想要的东西。
长夜漫漫,陈西在胡思乱想中,慢慢闭上沉重的眼皮。
一觉睡醒已经六点半,陈西害怕时间来不及,着急忙慌爬起来,换上昨天穿的裙子,手忙脚乱地进洗手间洗漱。
等她弄完出去?,周宴舟已经西装革履地坐在沙发上等她。
陈西脚步一滞,目光落在他身上,脸上浮出一丝意外。
他什么?时候醒的?
周宴舟看到陈西出来,抬起手腕看了眼时间,站起身,扣好西装纽扣,慢条斯理地交代:“早餐在桌上,吃完我送你过去?。”
陈西眨眨眼,下意识问?:“你不忙吗?”
周宴舟闻言笑了下,淡定道:“再忙也得送您去?打仗t?。”
“打仗”这个词用得太巧妙,陈西琢磨不准周宴舟的意思,她抿了抿嘴唇,装作没听?见,慢慢挪到餐桌前,拉开椅子坐下来快速解决早餐。
几口吃完,陈西忙不迭地返回房间拿上背包,手忙脚乱地换上鞋,站在玄关等周宴舟。
周宴舟从?洗手间出来看见陈西背着粉色小书包,扎着麻花辫,穿着昨日那条明黄色连衣裙,一脸期待地等着她,周宴舟心脏某处突然柔软下来。
他舔了舔腮帮,饶有兴致地问?:“紧张吗?跟全国最优秀最厉害的那批学生比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