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西其实有点紧张,可听?到周宴舟的问?话,她突然生出一股勇气?,她摇晃着脑袋,坚定道:“不紧张。”
“我准备得挺充足。”
周宴舟笑出声?,食指扣着车钥匙,淡定道:“行,祝你成功。”
路上陈西一直在做最后的准备,她完全可以脱稿,熟练地背诵整篇稿子。
周宴舟之前指出的小问?题她已经全部改正,连口音都好了许多。
比赛九点开始,陈西的位置靠前,她知?道这次参赛选手实力都很?强,可她也不弱。
周宴舟来过几次R大,认识路,到了校门口,周宴舟直接将车开了进去?。
这个点是上课时间,校园没多少?学生。
陈西的注意力都放在稿子上,压根儿没注意到周边风景的变化,直到车子停在大礼堂门口,陈西才意识到了目的地。
她茫然地开门下车,看到门口已经排了不少?人?,陈西多少?有点紧张。
这地儿不让停车,周宴舟将人?放下,降下车窗交代:“我去?停车,你先进去?。”
陈西攥紧手里的演讲稿,拘谨地点头。
等那辆黑色奔驰消失在视线,陈西深深吸了口气?,转头看着围在大礼堂门口的人?群,想要找一张熟悉的面孔,却没瞅到。
比赛马上开始,陈西在主办方老?师的带领下,跟着同学们进场准备。
走之前陈西回头望了眼,没发现周宴舟的身影。
她摒弃周宴舟是不是先走了的想法,深呼一口气?,跟着同学们进入大礼堂。
进去?才发现有很?多人?,比她想象的场面严肃很?多。
陈西被安排在第三排,左右两?边的选手都是R大英语系的学生,陈西压力一下子上来,她紧张得手心冒汗。
即便?她不停安慰自己,她也不差劲,可是看到这样的排场,陈西还是有点怯场。
何煦是第一个演讲的人?,他也在找陈西的身影。
只是找了半天都没有发现,直到快要上场,何煦才看到陈西坐在靠墙处第三排,他想去?跟她说两?句话,可惜主办方老?师已经在叫他准备,何煦只好放弃。
当主持人?叫出何煦的名字时,陈西猛地抬头,看到缓缓走上台的何煦,陈西小声?地说了句加油。
何煦似有所感,抬眸望向?陈西所在的位置,两?人?隔空对?视两?秒,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鼓励。
何煦微微一笑,接过话筒,表情认真?起来,开始他的演讲。
陈西在台下一心二?用,一边听?何煦演讲,一边记演讲稿台词。
几分钟后,何煦下场,大礼堂内响起激烈的掌声?,评委老?师们也露出满意的神色,陈西想,他应该发挥得不错。
接下来上场的是北京四中的学生,对?方自信、勇敢,口音也十分流利标准,陈西开始焦虑……
轮到陈西时,陈西的手心全是汗。
她缓缓站起身,在众目睽睽下,撑着发软的小腿慢慢站上那宽阔的舞台。
那一刻,她站在台上,看着台下乌泱泱的人?群,突然没了恐惧。
徐邵逸看到台上的陈西,想起昨晚那顿饭,眼里流露出一丝期待。
周宴舟停好车准备去?大礼堂观摩比赛时,临时接了个紧急电话,等他结束通话结束,赶到大礼堂,正好看到陈西上台演讲。
他不想打扰她,默默站在大礼堂后门口,注视着她小小的身躯撑着大大的野心。
明明紧张到小腿颤抖,可声?音里听?不出一点颤音,反而出乎意料的坚定、有力。
她表现得比任何一次排练都优秀,且更有感情。
周宴舟都以为她会拿奖,没曾想,还有比她优秀的人?。
比赛结束,周宴舟在后台找到陈西。
她似乎早猜到了结局,可是还是接受不了结果。
等评委、观众散尽,陈西蹲靠在墙角,抱着头小声?抽泣。
周宴舟不想伤她自尊心,他站在不远处默默看着。
一直到小姑娘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趴在地上呕吐时,周宴舟终于看不过去?,抬腿走上前,一把将人?拉进怀里,温热的掌心贴着她的后脑勺,轻声?安慰:“今天你发挥得很?好,已经尽了最大努力。”
“别哭了。”
她想过许多种可能,却没想过她打心眼里对她自己不自信。
台上的选手一个个都比她厉害、优秀,轮到她上?场, 她脑子突然一片空白, 演讲开始前两?秒,她差点没想起她这次演讲的主题。
如果不是机械记忆, 她恐怕会站在台上?说不出话。
周宴舟不懂她一个小比赛为什么哭得这么伤心, 可低头看到陈西眼眶通红, 眼里写满愧疚、遗憾那?刻, 周宴舟瞳孔一缩。
不得不承认,他很心疼她。
看到她哗啦啦掉眼泪, 周宴舟仿佛被?人攥住心脏一样难受。
比赛结束, 何煦第一时间?去寻找陈西的身影, 可惜, 大礼堂人都走光了也没发现人。
何煦还以为陈西提前离了场。
颁布结果那?刻, 何煦不出所料地拿到了一等奖, 他却没有听到陈西的名字。
他拿到奖杯那?刻, 谈不上?多高兴, 反而担心陈西的情绪。
等他下台四处寻找陈西, 靠墙第三排的位置已经空空如也。
何煦妈妈很开心儿子拿到一等奖, 笑着说出去吃顿好的。
何煦跟着父母走出大礼堂没多久, 何煦放心不下, 又转身回了大礼堂。
管理大礼堂钥匙的老师正准备锁门, 何煦立马着急地说他有东西往拿了,能不能麻烦老师等两?分钟。
老师很和蔼, 忙让他进去。
大礼堂关了灯,屋内昏暗不明?, 何煦掏出手?机打着灯从?最?后一排座椅找到第一排,连后台也没放过,可惜,毫无踪迹。
何煦失望地走出大礼堂,老师看他双手?空空,问他找到丢失的东西了吗?何煦摇摇头,笑着说可能丢了吧。
何爸打电话说在校门口等他,何煦挂断电话,凭着来时的记忆往正门走。
走到一半,何煦路过校内的停车场,无意瞥见?一道熟悉的身影。
何煦脚步猛地停下来。
他站在一棵老槐树下,阳光照不透,留下斑驳的影子,而他忽视这一切,目光灼灼地盯着停车场的方向?。
陈西心情不太好,哭得眼睛都肿了。
周宴舟看她还难受,默默打开后排的车门,将人一把抱进座椅,他则站在车外,后背懒懒倚靠在车身,一言不发地等她哭完
按理说,周宴舟这人没什么耐心,而且挺讨厌女人在他面前哭,觉得又吵又烦。
可如今看着陈西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眼泪鼻涕一道流,丝毫不装的模样,周宴舟只觉得心疼。
或许是知?道她为这次的比赛做出了怎样的努力,知?道她抱着什么样的决心,知?道她走到这一步有不容易,所以周宴舟心软地想,她难过是应该的。
换做他,恐怕不一定比她做得好。
周宴舟自己都没意识到,他心里的天平已经慢慢地偏向?了陈西。
何煦目睹全过程。
他看到在西坪机场高傲自负、出行有助理随行的男人竟然脱掉身上?昂贵的西装外套,当做抹布一样地擦去陈西脸上?的泪痕,也看到男人伏低肩头将陈西小心翼翼地拥进怀里,宽阔的掌心轻轻拍打着陈西的后背,低声安慰她不要哭。
他还看到男人做这一切时,脸上?竟然露出了心疼的神情。
那?一刻,何煦清楚地意识到,他的喜欢很拿不出手?。
他不愿承认他输给了周宴舟,只是在想,他如何跟周宴舟一样有钱、一样的年纪,结果会不会好点??
周宴舟压根儿没注意到不远处的何煦,等陈西哭得差不多了,周宴舟拍拍她的脑袋,语气说不出的温柔:“好了,别哭了。”
“结果呢已经那?样了,再难过也没用。”
“收起眼泪,好好准备迎接下一次挑战。”
陈西的抽噎声慢慢消失,她眼角含着泪光,模糊地望了眼周宴舟,在他无声的催促下,慢慢接受这个结果。
关上?车t?门,周宴舟驱车开出R大的校门,路过公交车站,陈西瞟到几?道熟悉的身影,她下意识想开口打招呼。
结果话到嘴边,想起今天的比赛结果,陈西又缩了回去。
她看到的不是别人,是何煦和他爸妈。
路上?陈西翻出包里的手?机开了机,才发现何煦半小时前给她打了两?个电话、发了十几?条□□信息。
「你来了吗?我没看到。」
「我看到你了,在第三排。比赛结束后一起吃个饭吗?」
「你在哪儿啊?」
「陈西,你今天表现得很好。名次其实也不重要,重要的是这次经历。」
「我在大礼堂找了你很久,没看到你人,你走了吗?」
「……」
「我们准备明?天回西坪,你要一起吗?」
最?后一条消息是两?分钟前发的。
陈西看完□□消息,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复何煦。
她攥着手?机,偏过脑袋望向?车窗外,绿化带里的槐树长?得又高又大,车子穿过,仿佛踩过了夏天。
八月份的北京天气很热,游客到处都是。
陈西看着一晃而过的历史景点?、高楼大厦,忍不住想,怎么办,她还是喜欢这座城市。
周宴舟没回酒店,而是带陈西去郊外的山上?看星星。
那?里有片旅游景区,江迟老子前几?年在这边圈了一块儿了建了一片别墅。
陈西后知?后觉,直到车子越开越远她才意识到不是回酒店的路。
“我们去哪儿?”
周宴舟瞥了眼才反应过来的陈西,恢复以往的毒舌:“现在才想起来问?”
“就你这警惕性,估计把你卖了还替人数钱。”
陈西:“……”
她也不是谁都相信啊。
要不是他,她也不会上?车。
没从?周宴舟嘴里问到答案,陈西也不管了。
她自暴自弃地闭上?眼,准备睡一觉。
刚刚比赛全程精神紧绷,又哭了一场,早上?起得又早,陈西现在困得睁不开眼。
周宴舟回头看她抱着手?臂,闭着眼靠在座椅里准备睡觉,他随手?关了正在播放的电台。
这一觉睡了两?个小时,等陈西睁开眼,入目的是一片幽静的小森林。
车子停在草坪,眼前是一幢独栋别墅。
周宴舟在外面打电话,或许是怕吵醒她,周宴舟声音压得很低。
陈西眨眨眼皮,动作迟钝地推开车门下车。
山上?的气温比城区低,山风吹着很舒服,陈西脚踩在柔软的草坪,仰头呼了口新鲜空气,顿时觉得心里的郁闷散了不少。
她不敢乱转,只好站在车旁悄悄打量周围的一切。
这才发现他们已经进了景区内,别墅区很安静,没什么人。
周宴舟打完电话,回头见?陈西坐在草坪上?百无聊赖地玩着草根,他抬步走过去,停在她面前,慢悠悠开口:“醒了?”
陈西抓着草根,仰头看着周宴舟。
周宴舟看她刚睡醒,眼神迷离,还没彻底清醒,跟迷了路的麋鹿似的,有些可爱。
他笑了下,伸手?递给她:“起来,去吃饭。”
陈西看着伸在眼前的那?只大手?,犹豫片刻,将自己的手?放上?去,周宴舟轻轻用劲儿,将人从?地上?拉起来。
两?人一前一后走在草坪上?,周宴舟时不时回头介绍:“这景区是江迟他老子开发的,这几?年游客比较多。”
“不过这里游客进不来,属于住宅区。不远处有湖,待会儿吃完饭可以去走走。”
“运气好的话,晚上?能看到星星。”
陈西跟在周宴舟身后,时不时顺着他指的方向?瞄一眼,看到那?片湖,陈西好奇地够长?脖子。
发现湖边有两?只白孔雀,陈西惊讶道:“……有孔雀哎。”
周宴舟停住脚步,回头瞥了眼满眼放光的陈西,他忍不住戏谑:“待会儿你俩可以合个影。”
陈西:“……”
周宴舟带陈西去了景区内的一家西餐厅,这里的厨师认识周宴舟,看到他领着陈西进来,厨师惊讶地打招呼:“好久不见?。”
“还是老样子?”
周宴舟抬抬下巴,算是点?头。
至于陈西,她对这里很陌生,面对厨师的询问,陈西指着周宴舟说:“跟他一样的。”
厨师挑眉,玩笑道:“你确定?”
陈西啊了声,很认真地点?头。
厨师看看陈西,又看看周宴舟,最?后忍不住问:“……你俩不会是——”
话音未落,周宴舟一个眼风扫过去,厨师识趣地噤了声。
陈西抿了抿唇,装没看见?。
周宴舟不想人误会,开口解释:“亲戚家的小孩儿,托我照顾两?天。”
厨师闻言,歉意地看了眼陈西,说了句不好意思?,转头进了厨房。
陈西听到周宴舟的介绍,低头盯了两?秒鞋尖,没吭声。
周宴舟没要包厢,而是带着陈西走到靠窗处的位置坐下。
他说这个位置很不错,刚好可以看到日落。
这个点?正是太阳下山的时刻,陈西扭头看着窗外,刚好瞧见?那?轮红通通的落日挂在不远处的山头正在缓缓往下坠落。
红晕将整片山弄得仿佛被?火灼烧似的,连山脚的湖面也染了层橘色,最?后余晖透过玻璃照进餐厅,陈西下意识看着对面的周宴舟。
只见?他整个人笼罩在余晖中,好似拥有佛光的神。
那?一秒,陈西清楚地听见?她噗通噗通的心跳声。
忽然间?,她想起一句歌词是这么唱的——
「那?些被?窥探到的温柔证据其实不过万分之一,在无人的角落有更?多浪漫秘密。」
陈西不是第一次跟周宴舟共处一室, 却是第?一次一起看日落。
他坐在?落地窗前,侧着身子、翘着二郎腿低头玩手机,落日余晖洒在?他倨傲的脸上, 衬得他五官柔和了?几分。
不过依旧是个大坏蛋。
大坏蛋回了?条微信, 瞭起双眼皮,有一搭没一搭地瞥了两眼对面撑着下巴看日落的小?姑娘, 语气欠扁地说:“你现在好像一条走失的丧家犬。”
陈西???
如?果杀人不犯法, 她很?想用眼神凌迟他n次。
好好的一张嘴, 为什么总是这么坏呢。
陈西呼了?口气, 抬起下巴,忍不住抱怨:“你嘴巴怎么这么毒呢。”
周宴舟耸耸肩, 捏着打火机玩了?会儿, 他淡定地胡扯:“忠言逆耳是吧?”
是个鬼。
半小?时后, 厨师端着两盘惠灵顿牛排出来。
摆盘很?精致、漂亮, 陈西忍不住惊叹。
牛肉五分熟, 透着淡淡的粉色, 外面包裹的酥皮又焦又脆, 看起来很?香。
陈西第?一次吃西餐, 多少有点局促。
厨师详细地讲解了?惠灵顿牛排的食材和做法、吃法, 陈西盯着眼前的刀叉犯愁。
周宴舟要了?瓶度数不高?的白葡萄酒, 他拿过陈西手?边的高?脚杯给?她倒了?小?半杯, 又端起自己的杯子倒了?小?半。
看陈西盯着刀叉不知道怎么处理, 周宴舟搁下酒杯, 亲自教陈西怎么使用刀叉,怎么切牛排, 怎么吃。
陈西满脸滚烫,雾蒙蒙的杏眼里?写满了?窘迫。
周宴舟忽视女孩眼底遮不住的黯淡, 举起酒杯,轻声说:“碰一个吧。”
“欢迎你来北京玩。”
陈西来不及内耗,她慌忙端起酒杯,在?半空中跟周宴舟的酒杯轻轻碰了?下。
酒杯触碰时发出清脆的声音,陈西看着微微仰头抿酒的男人,突然发现他很?优雅从容。
陈西跟着喝了?一口,她第?一次喝酒,有点不习惯,差点吐出来。
她吐了?吐舌头,小?声嘀咕:“没想象的好喝。”
周宴舟放下酒杯,拿起刀叉,切了?小?块放进嘴里?咀嚼。
动作优雅得好像英国绅士。
陈西承认,她有点嫉妒他了?。
这顿饭吃到一半落日就完全?淹没在?了?西面的山头,景区基础设施很?齐全?,到点就亮了?灯。
餐厅也亮如?白昼。
周宴舟没吃两口就搁下了?刀叉,陈西反而一口一口吃完了?盘子里?的牛肉。
很?好吃,干嘛不吃完?浪费粮食,陈西捏着刀叉嘀咕。
周宴舟一眼看穿陈西的想法,他抬抬下巴,不太在?意地说:“没胃口,吃不下。”
陈西愣了?两秒,缓慢地哦了?声。
吃完晚餐,周宴舟带陈西出去转了?圈。
陈西跟在?周宴舟身后,看他轻车熟路地出了?餐厅,右拐进一条僻静的人行道。
两边都是高?大茂密的树枝,即便有路灯,看多了?鬼故事的陈西还是觉得这样的环境有点阴森森的。
路过一个十字路口,陈西猛地加快步伐走到周宴舟身边,与他齐头并进。
周宴舟插兜睨了?眼慌慌张张的陈西,回头看了?眼后方,什么也没有,她到底在?怕什么?
两人时走时停,陈西对什么都稀奇,恨不得长八双眼睛。
早上比赛受的挫败已?经被此刻的新奇冲淡,她难得来一次北京t?,想着总要留点什么记忆。
周宴舟带陈西去了?湖边的观景台,他很?懒,找了?个舒服的位置躺下,指挥陈西自己玩会儿。
他则安安逸逸窝在?躺椅里?睡觉。
陈西撇撇嘴,吐槽了?一句老男人,便趴在?观景台的木栏杆上,左顾右盼地盯着景区的景色。
夜幕降临,近处的山头、草坪、树枝上亮起萤火般的灯光,将整片景区衬得仿佛仙境。
漆黑的湖面也被两岸的灯光覆盖,泛起波光粼粼。
陈西手?肘撑着脑袋,眼神平静地望着不远处的天空。
有几颗星星冒出云层,闪烁着微弱的星光,陈西兴奋地回头,想叫周宴舟一起看星星,结果看到周宴舟躺在?躺椅里?睡着了?。
陈西立马将嘴边的呼唤吞下喉咙,她趴了?片刻,小?腿发麻地站起身,蹑手?蹑脚地走到周宴舟身边。
她不敢闹出大动静,只好蹲下膝盖,撑着下巴,静静打量着熟睡的周宴舟。
他睡觉姿势谈不上规矩,一条腿叠在?另一条腿上,双手?搭在?躺椅扶手?,侧着头,阖着眼皮,安静得好像一幅画。
没了?往日的嚣张、毒舌,多了?几分柔和,有那么点温柔的味道了?。
陈西喜欢睡着后的周宴舟,因为他安静、温柔,还可以供她欣赏。
周宴舟是在?陈西目不转睛地注视他时清醒的,他睁眼就对上陈西的眼睛。
那双眼睛总是雾蒙蒙的,这会儿却格外清澈,干干净净地倒映出他的脸,仿佛偌大的世?界,她的眼里?只装得下他。
周宴舟有那么片刻的失神,可一阵冷风袭来,周宴舟当场清醒。
他揉了?揉眉心,再次警告自己:不可以。
陈西也没想到周宴舟中途清醒,她吓一跳,捂着胸口站起身,手?忙脚乱地找借口:“……我?是想请你看星星,没想到你睡着了?。”
周宴舟眼底恢复清明,他维持着原姿势,顺着陈西的视线瞥了?眼头顶灰色的天空,见?天边有几颗星星,周宴舟嗓音沙哑地问:“看完了??”
陈西啊了?声,猜不出周宴舟的心思。
周宴舟毫无征兆地站起来,踱步到陈西身旁。
他高?她一个头不止,突然凑过来,陈西只觉一股压迫感重重地朝她袭来,陈西不受控制地瞄了?眼一旁的男人。
男人单手?插兜,懒洋洋地看了?会星星,神态懒散道:“看完回去睡觉吧,困了?。”
陈西:“……”
好好的氛围被他给?毁了?。
周宴舟不是故意的,只是在?想,他要是再待下去,真的忍不住。
可惜,不能。
酒店经理特意安排了?两间套房,这次陈西没跟周宴舟一个房间。
陈西回到自己的房间,一头扎进柔软的床铺,想的却是周宴舟睁眼的瞬间,一晃而过的怔愣。
那一刻,他在?想什么呢?
周宴舟也失眠了?。
他一闭上眼就浮现刚刚在?观景台的小?姑娘撑着下巴,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画面。
他是男人,完全?能够察觉小?姑娘看她时,湿漉漉的杏眼里?装满了?细碎的迷恋、痴迷,也看到了?她对他没来由的信赖。
周宴舟觉得自己挺卑劣的,嘴上说着不招惹,可心里?却恨不得那双眼睛时时刻刻落在?他身上。
他享受这种被人迷恋的快感,甚至上瘾,比香烟、烈酒还令人着迷。
陈西不知道周宴舟的想法有多肮脏,也不知道他有多卑劣,只知道,周宴舟是除父母之外,她最亲近的人。
隔天一早,何煦发来短信,最后一次询问陈西要不要跟他们一起回西坪。
彼时陈西刚睡醒,昨晚陈西为了?看星星并没有关拢窗帘,早上的阳光从缝隙钻进来,炙烤在?陈西脸上,热得她睡不着。
她迷迷糊糊捞起手?机,不小?心点开那条短信。
陈西盯着短信看了?几秒,渐渐回神。
她爬起床,徒手?拉开自动窗帘,一屁股坐在?飘窗,睁着湿漉漉的杏眼望了?眼外面,终于意识到这场梦要醒了?。
北京不是她的出发点,而是她的梦想。
她呼了?口气,下定决心地回了?个好。
何煦见?她回复,立马拨了?电话过来,说票定在?明天下午。
本来今天上午就要回西坪,结果何妈遗憾没去长城,决定多留一天。
何煦没问陈西人在?哪儿,也没问她今天的安排,只说明天下午车站见?。
陈西轻轻点头,应下约定。
挂断电话,陈西低头看一眼时间,见?已?经九点半,她吸了?口气,脱掉身上的睡袍换上昨天的裙子,蹦跶进洗手?间匆匆洗漱一番,换上鞋子直奔周宴舟的房间。
砰砰砰——
陈西有节奏地敲响门,然后靠在?墙上默默等待里?头的人开门。
结果敲了?四五次都没见?动静,陈西纳闷,忍不住继续敲。
敲到第?四轮,终于听见?脚步声。
下一秒,咔的一声,门被人从里?打开。男人穿着睡袍,腰带松松垮垮系着,眯着眼,一副被吵醒后看谁都不顺眼的模样。
他手?撑着门,眼睛都没睁开就开始发火:“脑子抽了??大早上的干嘛呢。”
“不是交代?了?不要打扰我??”
陈西被吓到,默默往后退了?两步。
周宴舟没听见?回应,怨气冲天地掀开眼皮,想看看是哪个不长眼的。
没曾想对上一张无辜、白净的小?脸,陈西飞快地眨眨眼皮,小?声嘀咕:“都九点了?还早吗……”
周宴舟火气散了?一半,他蹙着眉,很?想抽根烟,摸了?摸兜才发现没带身上。
他抬抬下巴,又恢复平日的死样子:“有事儿?”
陈西闭了?闭眼,音量不自觉地降低两个分贝:“我?饿了?。”
周宴舟冷笑,怨气依旧没散干净:“饿了?找餐厅,找我?什么用?我?是你爸还是你爹?”
陈西:“……”
果然没睡醒的男人不能惹。
陈西缩了?缩肩膀,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餐厅的位置,低声询问:“昨天那家?”
周宴舟不知道想到什么,滚了?滚喉结,伸手?一把将人拽进房间,然后嘭的一声关上门。
他走了?几步,回头看着目瞪口呆站在?原地的陈西,一边脱浴袍一边交代?:“等着。”
陈西不小?心瞥到周宴舟浴袍下的宽肩窄臀、鼓起的肌肉,脸骤然滚烫起来。
她舔着干涩的嘴唇,忍不住想,身材真好。
周宴舟再出来跟换了?个人似的,穿着笔挺、剪裁得体的深色西装,头发刻意往后抓了?几把,喷了?定型喷雾,完全?是湿发诱惑。
陈西仿佛看到了?一只孔雀正在?开屏……
因为这只孔雀拿着一条领带边打边走出房间,满脸写着倨傲、别惹我?几个字,仿佛看谁都瞧不上。
男人喷了?香水,味道分散在?空气中,陈西吸着鼻子闻了?闻,确认这是宝格丽的香水。
他喷过很?多次,似乎偏爱这款。
陈西正琢磨着,男人已?经走到她跟前,他还记着被吵醒的仇,说话依旧阴阳怪气:“祖宗,吃饭去。别饿出毛病了?。”
陈西:“……”
两人一前一后往餐厅走,周宴舟这次一点绅士风度都没有,也不等她。
一直到餐厅门口,周宴舟察觉到陈西没跟上来,周宴舟才停下脚步。
陈西也在?较劲儿,一口气跑到他身边,顾不上他什么反应,先一步钻进餐厅,留下一个潇洒的背影。
这下轮到周宴舟无语了?。
他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迈进餐厅,在?昨天的位置找到陈西。
刚挪步过去就听陈西点了?昨天的同款菜,周宴舟蹙了?蹙眉,忍不住问:“吃不腻?”
陈西哦了?声,摇头:“吃不腻。”
周宴舟:“……”
两人面对面坐着,气场却互相?排斥,好似两个仇人。
周宴舟不想耗下去,主动打破沉默:“昨晚没睡好?”
陈西摇摇脑袋,想起早上的短信,憋着气说:“我?明天下午回西坪。”
周宴舟短暂地愣了?半秒,他很?快回神,淡定询问:“票订了??”
陈西点头,实?诚道:“何煦帮我?订了?。我?跟他一起。”
周宴舟想起何煦那张脸,嫌弃地皱了?皱眉,说话也不自觉地尖酸刻薄起来:“哦,随你。”
陈西不懂他为什么这么冷漠,撇撇嘴,转移话题:“……你什么时候送我?下山?”
周宴舟冷笑:“看心情。”
陈西不敢再惹他,小?心翼翼询问:“……那你现在?心情怎么样?”
周宴舟睨她一眼,欠扁道:“差劲。”
陈西觉得周宴舟不可理喻, 她撇撇嘴,上半身退回椅子,别过脸, 不?再看他。
周宴舟察觉到她的小动作, 瞭了下眼皮,没?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