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花在她的动作下溅起,又重新落回水面,泛起阵阵涟漪。
在她柔弱无骨的手抚上肩头的那一刻,四爷浑身肌肉紧绷,一股热流朝身下而去。
他倏地抓住她的小手往下带去,声音沙哑:“按按这儿。”
自从乌雅氏给四爷下药,被孙太医诊断出身子有损后,四爷和年淳雅就再未行过房事。
如今被压制多日的巨龙一朝抬头,可谓是来势汹汹,势不可挡。
年淳雅彻彻底底的把自己给赔了进去,第二日起床时的腰都是僵硬的,再也没了之前婀娜多姿的美感,直直的绷着,稍稍一动就酸疼不已。
四爷吃饱喝足,积攒了两日的郁气彻底发泄出来,心情是出奇的好,今日年淳雅的穿搭配饰,都是四爷亲自选出来的,就连眉毛也是四爷亲自画的。
他拿着螺子黛,轻轻在年淳雅浓淡相宜的眉间扫出眉形,然后侧身让开位置,好让年淳雅看着镜子中的自己:“瞧瞧,如何?”
这不是四爷第一次给年淳雅画眉,平日但凡四爷留宿雅园的次日不用上朝,又无紧急事务处理,就会给年淳雅画眉。
因为四爷本身会画画,第一次画眉就画的得心应手,这么多次的练习下来,只会越 来越好看,让年淳雅挑不出毛病来。
年淳雅的腰不敢随意动,只左右轻微转了下头看了看,轻哼:“金风都比不上爷这画眉的手艺。”
腰还酸疼着,语气自然就不怎么好。
四爷把螺子黛丢进珐琅盒里,大手覆在她腰间稍微用了些力道揉捏,人却低了头在她耳边轻哄:“你若是喜欢,日后爷常给你画眉就是。”
他揉捏的力道很适中,些许疼痛过后,就是舒适的享受。
年淳雅脸色稍稍好了一点,哼哼道:“往左边一点。”
那只手听话的往左按摩。
过了一会儿,又喊着往右,那只手就随之往右。
足足使唤了四爷小半个时辰,年淳雅这才作罢:“妾身觉得好些了,爷歇一歇吧。”
虽然不是一点感觉都没有,但比起一开始的僵直,此刻还是能轻微活动一下的。
“不生气了?”
四爷停手,顺势从妆台上捏起早就选好的珠钗簪在年淳雅的旗头上,满意的点点头。
年淳雅不情不愿的轻点头,不放心的交代:“以后爷不能再这般欺负妾身了。”
她这小身板儿,要是再多来几次,说不准腰真的要断了。
四爷含笑扶年淳雅起身,往膳厅去,对年淳雅交代的话不予回应:“待会儿用过早膳,爷带你去附近的庄户上转一转?”
“妾身不去。”年淳雅没好气道:“妾身身子疲累,只想休息。”
四爷的目光不由得落在年淳雅的腰上,片刻,心虚的移开视线:“不去就不去吧,爷带着弘时他们几个去,晚膳前回来,你就在庄子上好生休息。”
小汤山被发现有泉眼之后,方圆七八十里都被划成了小汤山行宫地界,原本小汤山的住民都往外迁。
不过四爷等人的庄子是在小汤山行宫外围,离一些农户佃田离的都不远,坐上马车,用不到两刻钟就能到。
但四爷并未让坐马车,而是一行人走着去的。
一边走,一边在路上看见了什么新鲜的,没见过不认识的东西,随行的师傅就会现行为几人讲解。
偶尔看见地里劳作的百姓,弘昼还会一脸新奇的问师傅:“这人在玩儿什么?”
师傅对此习以为然,正要解释,四爷倏地开口:“弘昼想去玩吗?”
弘昼又往地里看了几眼,是他平时没玩过的,于是点了点头:“想玩。”
四爷又看向弘时和弘历:“你们呢?”
他们不大想,可没人敢说个不字,便违心道:“想。”
一个想字落地,随行师傅满脸的诧异,他抬手作揖:“王爷,这......”
龙子凤孙,打小就养的身娇肉贵的,哪里会什么侍候田地,三位阿哥瞧的不甚清楚,他可还没老眼昏花,那佃农分明是在给田地施肥,只不过佃农在另一头,离他们有些距离,那股子臭味儿才没飘到这边来。
没让他把话说完,四爷淡然抬手阻止:“无妨,爷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随后,四爷睨了苏培盛一眼,苏培盛忙带着两个人绕到对面,和那佃农交涉后,把佃农领了过来。
佃农衣衫褴褛,身上味道难闻,弘时三人不约而同的遮住口鼻,往后退了几步。
弘时满脸嫌弃:“味道这般大,你是从来不沐浴么?”
作为雍亲王府的长子,他平日接触的人,个个儿身上都是干干净净,没有任何异味的。
像佃农这般腌臜的人,还是他生平头一次见。故而说话就不曾客气,何况凭佃农的身份,也不值得堂堂皇孙客气。
弘昼往四爷身后躲,拽着四爷的衣摆,白嫩的脸上惊慌不已:“阿玛,儿子不要玩了,儿子不想变得和他一样臭。”
弘历看着被佃农放在身侧的木桶里面装的东西,傻了眼。
接连被穿着打扮都很贵气,一看就身份不凡的两位公子少爷嫌弃,佃农神情局促,粗黑的手指不停地扣着关节上的茧子。
四爷淡淡的扫了三人一眼,“方才是你们说要试一试的,怎么还没试,就要放弃了?”
三人欲哭无泪,想退缩,可没一个人敢提出来。
四爷又道:“若是你们今日肯尝试,回去后阿玛放你们三日假,若是不肯,功课加倍。你们自己选。”
随行师傅嘴角一抽,八字胡没忍住抖了抖。
要知道四爷对于府上三位阿哥的要求甚是严格,寻常的功课做完,当日几乎就无甚休闲时间了,若是再加倍,恐怕三位阿哥要日日挑灯不眠了。
三人闻言,脸色一白,再三衡量后,还是妥协了。
他们宁可变得和佃农一样臭,即便是臭了,回去洗洗也就是了,那加倍的功课,他们实在是消受不起。
四爷不意外他们的选择,态度温和的对佃农道:“还要劳烦老人家教我们施肥。”
佃农受宠若惊,连连摇头道不敢:“贵人真的要学施肥么,这肥可是腌臜物......”
他虽不知眼前这群人的身份,但却看得出来,去请他的人白面无须,那可是宫里才有的公公,而不远处就是皇庄,哪里会有贵人学这些的。
“无妨,还请老人家教教我这三个不成器的儿子,过后必有重谢。”
再次得到肯定答案,佃农安心不少。
这么一会儿功夫,苏培盛就准备好了几个小桶和长柄勺,给弘时三人一人分了一套。
分完后,又给了四爷一套大的。
弘时瞪大了眼:“阿玛,您要跟我们一起?”
四爷给予肯定的点头,然后几人跟在佃农身后,听着佃农讲解要点,学着佃农施肥的动作,自个儿也缓慢屏气的给庄稼施肥。
随行师傅和苏培盛等人站在小路上,看着两大三小逐渐变小的身影,感慨道:“像王爷这般天潢贵胄,肯亲自下地体验民生,极是难得。”
苏培盛得意的昂起脑袋,听着随行师傅称赞四爷,就像是自己得到了称赞似的:“那是自然。”
途中弘昼忍受不了,想要临阵脱逃,可一想起四爷面无表情盯着他看的模样,就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咬着牙坚持下去。
弘时年纪稍大,体力也好,一直跟在四爷身后,不曾掉队,弘历和弘昼就不行了,两人年纪小,跟不上他们的步伐,还要忍受臭味的摧残,动作是越来越慢。
直到给一垄地施完肥,两人直接瘫了下去。
四爷欣慰的点头,履行了承诺,放了三人三日假,也就是说,在庄子上这几日,都不用再上课了。
只是三人还没高兴完,四爷又补充道:“今日体验农桑之事,回去后写一篇感悟,三日后交上来。弘时写策论。”
话音甫落,三人高兴的笑容就这么僵在了脸上。
回去的马车上,三人蔫蔫儿的坐在角落,如同霜打了的茄子,提不起半分精神。
四爷闭目养神,没理会他们的情绪。
突然,马车后传来一阵马蹄声。四爷睁开眸子,就听苏培盛在外禀报:“主子爷,是十爷。”
路上容不得马车和马并列而行,而马车在前,速度比不过策马,不出片刻,十爷骑着马就追了上来。
“远远儿的就看见前面有人挡了爷的路,还以为是哪个不长眼的,想着教训一顿,没成想竟是四哥啊。”
十爷勒住马,看见外面的苏培盛,就知道马车里坐着的是谁。
四爷掀开帘子,露出了咬的紧的下颌线,态度冷淡:“十弟说话还是这么口无遮拦,不敬兄长。”
十爷长相憨厚,若是不说话,定是能凭借一张脸骗了大部分人,只有熟悉他的人才知道,他这人脾气向来倔强任性,除了九爷的话能让他百分百听从之外,也就十福晋能制住他,至于旁人,哪怕是皇上,也时常被十爷气的吹胡子瞪眼。
他哈哈大笑:“兄弟间开个玩笑罢了,四哥难道还当真了不成?”
说着,他突然翕动鼻子,深嗅了几下,确认了味道来源后,身子忙往后仰:“四哥,你难不成掉粪坑里了,怎么这么臭?”
弘时虽然害怕四爷,但也崇拜四爷,闻言,将头弹出窗外,一脸认真的解释:“十叔,我们只是刚刚跟着佃农在田里学了施肥,才不是像你说的那样。”
十爷细细打量了他们的穿着,那股臭味儿也是从他们身上传出来的,便信了弘时的说法,但嘴上却很是倔强:“弘时侄儿,你莫不是懵你十叔我?你们可是皇子皇孙,怎么会去做那些事?”
弘历为了增强可信度,强调道:“是真的,阿玛还给我们布置了课业。”
四爷轻轻扯唇,当着十爷的面儿教子:“行了,即便你们解释百遍,不信任你们的人依旧不信任你们。还是莫要多费唇舌了。”
“十弟,四哥还要带你几个侄子回去沐浴更衣,就先行一步。”
第84章
冬日寒风刺骨,十爷坐在马上,浓黑的眉毛皱成一团,吩咐随从:“去打听打听,看看四哥是不是真的带着弘时几个劳作施肥了。”
要不是的话,那就别怪他嘴上不严了,怎么在背后造谣老四,他都已经想好了。
吩咐完,十爷策马离开,几乎是和四爷他们前后脚到自家庄子门前。
十爷往四爷那边觑了一眼,把缰绳扔给奴才,大步跨进庄子:“福晋呢?”
管事一边引路一边回话:“回爷的话,福晋在主院正和丫鬟们玩闹,可要奴才先让人去通禀一声?”
“不必,爷自己进去。”
说话间,十爷推开了主院正房的门,屋子里的嬉笑耍闹声顿时停下,几双眼睛不约而同的往门口看去。
待看清来人,丫鬟们纷纷行礼,眨眼间,人走的一个不剩。
十福晋睨向来人,声调怪异:“哟,十爷这大忙人,今儿怎么有空来庄子了?”
十爷扫了眼凌乱的屋内,上前捡了个干净能坐人的地儿,三下五除二踢掉靴子,盘着腿坐下:“你准备在庄子上住到什么时候?”
“那谁知道呢。”十福晋剥着菱角,除了刚开始那一眼,连看都不看十爷:“说不准就一直住下去,以后都不回去了,反正我觉着这庄子上还是挺好的。”
十爷一听,急了:“好什么好,你不在府里这几日,府中安静的不得了,爷都有些不习惯了。今儿爷亲自来接你回府,已经给足了你面子,你可莫要蹬鼻子上脸,让爷颜面扫地。”
福晋离家出走这事儿,宫里都知道了,虽没训斥他什么的,但他堂堂阿哥爷,那也是要面子的好吧,怎么能容许旁人用异样的眼光去打量他。
十福晋吃着菱角,不吃十爷这一套:“什么给足了我面子?怕不是十爷您自个儿觉得丢面子了吧。”
都一个被窝睡多少年了,十爷又不是四爷那喜怒不形于色的人,她也不蠢,怎么会猜不出十爷的心思。
十爷噎住,拉下脸哄道:“让你生气的那个章佳格格,爷已经把她给禁足了,你回府后不会看见她的。”
男人都是一个样子,想问题的角度也格外相同。
分明是生他的气,到了他嘴里,就成了因为那个格格生气。
十福晋把菱角丢进碟子里,捏着帕子擦手指,冷笑连连:“没本事的男人才只会拿女人出气。”
这句话,真真切切的扎到了十爷的心尖儿上,把十爷的自尊心踩在了脚下。
十爷面色骤变,蹭地站起来,怒火蹭蹭蹭的往上涨:“你说什么?”
“博尔济吉特氏,别以为爷给你几分好脸色,你就能肆无忌惮的放肆。爷是你夫君,更是你主子爷,女子的三从四德,出嫁从夫,你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
十福晋丝毫不惧,不紧不慢的抬眸与他对视,眼里充满了嘲弄:“三从四德?本福晋就不知道这四个字长什么样。”
“本福晋生在蒙古,只知道强者为尊,十爷您若是不服,不如出去和本福晋比过一场,若是十爷您赢了,本福晋自会学着三从四德。如若不然,十爷便把这四个字抄上千遍,如何?”
“你...你......”十爷气结,一甩袖子重新坐了回去,强自挽尊:“爷不和你这没规矩的女人计较。”
说来也是丢人,他的骑射功夫远远比不上自家福晋,每次提起,都要心虚不已。
因为没底气,就连自己婆娘都压制不住,也是丢人至极。
只不过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他福晋虽然凶悍,但并不善妒,比起八哥,他幸福多了。
想到这儿,十爷心头的火气消了一点。
然而十福晋的嘴却没停:“十爷平日若是闲来无事,莫要总是跟在九哥身后晃悠,也多学学旁人身上的一些优点,免得总是惹本福晋生气。”
和十福晋吵架,哪怕十爷中间再硬气,最后赢的人只会是十福晋。
十爷放弃了争辩,摆烂道:“跟谁学?”
十福晋勾起唇角,笑意盈盈:“自然是和四哥学。”
“好...什么?”十爷忍住差点又跳起来的冲动,眼珠子瞪的死死的:“跟面瘫老四学什么?学他怎么面瘫?还是学他在粪堆里打滚儿,弄得浑身臭烘烘的?”
十福晋抄起菱角砸了过去:“你胡说八道什么?”
“谁胡说八道了?”
十爷嗓门儿大了起来:“爷来的路上亲眼所见......”
话没说完,房门被人在外轻敲了两下,十爷突然想起什么,忙让人进来,指着被他吩咐去查四爷事情的随从道:“你若不信,问他。”
随从两眼发懵,问他什么?
十爷啐道:“爷让你查的事情,你如实告知福晋就是。”
随行反应过来,忙道:“回爷,福晋,奴才查过了,弘时阿哥所言非虚,四爷的确是带着弘时阿哥他们下地施肥劳作,因此身上才会沾染了不好闻的味道。”
十福晋嗤笑:“这就是你说的,在粪堆里打滚儿?”
十爷脸上挂不住,三两下把随从撵了出去,摸了摸鼻尖儿道:“爷怎么会想得到,四哥堂堂亲王,会亲自做这些腌臜事,还带着自己的儿子。”
“言传身教,便是如此。”十福晋一改嘲讽的姿态,认真道:“仅凭这一点,难道不值得十爷去学么?”
十爷不服气,梗着脖子反驳:“你想让爷学的,恐怕不是这一点吧?”
要知道在这婆娘让他跟老四学的时候,她还不知道这事儿呢。
十福晋轻咳一声,偏开视线,望着窗外透进来的光亮道:“前几日起请了年侧福晋来做客,一时兴起留了年侧福晋用晚膳,不过是晚归些许,四哥便巴巴的派了人来请人回去。”
这才是真正把人放在心上,哪里像十爷,她都来庄子上住好多天了,今日才见着他人。
十爷:“.........”
因为九哥的缘故,没少同老四别苗头,谁知有朝一日,他竟会在哄女人上面输给了老四。
九哥要是知道了,肯定会笑掉大牙的。
迫于十福晋的淫威,十爷还是不情不愿的去了趟四爷的庄子,也没说什么话,就干巴巴的坐了一会儿,喝了一盏茶才离开。
苏培盛有些摸不着头脑:“爷,十爷这是做什么来了?”
不能就只为了喝一盏茶吧?
四爷看了眼面前的信函,意味深长道:“谁知道呢。”
桌案上,是在十爷来之前才递上来的密函。
回府的日子,两家凑巧的赶在了同一日。
更巧的是,十爷和四爷都不约而同的骑马,两人就只能并排而行。
十爷尴尬的笑道:“那日是弟弟误会了,还请四哥莫要介怀。”
凭着他的性子,就是真觉得自己做错了,也只会梗着脖子不认。
四爷心里惊奇,面上不显:“我一向不把那些不怀好意的虚假猜测放在心上,十弟放心就是。”
简简单单两句话的交锋,十爷就认定了,老四还是那个讨人厌的老四,一点儿没变,也不知道福晋是从哪儿看出来老四身上的优点的。
十爷难得对四爷生出了探究,想要了解这个人的欲*望。
一路上相顾无言,进了京城,又同行了一段路,两家才分开各自回府。
这次回府并未引起多大的动静,府门外也没见有人迎接,想来是四爷有所吩咐。
回府后,四爷总是要去一趟正院,年淳雅也要先去给乌拉那拉氏请安。
于是两人一起到了正院,便见钮祜禄氏在正院里跪着。
四爷仿若没看到,越过钮祜禄氏进了厅堂,年淳雅紧跟其后。
请过安后,年淳雅坐在两人下首,端茶品茗,静静的听着四爷和乌拉那拉氏说话。
透过糊了窗纸的窗子,隐隐约约能瞧见外面跪着的人影。
乌拉那拉氏叹了口气:“爷和年妹妹进来时,想必也看到了,钮祜禄氏知道爷今日回府,就一大早来妾身这儿跪着了,怎么也不肯起来,说是来请罪。”
四爷拇指在盖碗的边沿描摹,淡淡道:“请什么罪?”
“说是为着大半年前的事。”
年淳雅喝茶的动作一顿,有些弄不明白,钮祜禄氏到底想做什么。
请罪还不趁早,偏偏解禁过了这么久才想起来,很难不让人怀疑她的心思。
不过只有在乎钮祜禄氏的人才会去猜她的心思,她的用意,四爷已经不在乎钮祜禄氏,自然也就不愿意再去为她费心思。
他停下动作,像是再说一个无关紧要的人:“叫她回去,日后安分守己,王府内也不在乎多养她一个人。若是再敢有什么其他心思,就莫要怪爷狠心。”
荼白领命出去,将四爷的话原封不动的传到钮祜禄氏的耳朵里。
钮祜禄氏默然了一瞬,终是撑着泽兰的手,从正院离开。
冻得久了,钮祜禄氏的全身都僵硬了,行动不便,泽兰也冻得不轻,钮祜禄氏的重量还要压在她的身上,才出了正院,两人就摔了一下。
头上那支侍疾后四爷赏给钮祜禄氏的发簪随着钮祜禄氏的跌倒,也从发鬓上跌了下来,落在青石板路上,断成三节。
钮祜禄氏怔怔的盯着断了的发簪,笑着笑着就哭了:“今天是十一月二十九,是当年我侍疾后,爷痊愈的第一天,也是爷的眼里心里有我位置的开始。”
当她知道四爷要今日回府时,只觉得老天都在帮她。
她觉得只要四爷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见了她就一定会原谅她的。
可是发簪断了,四爷和她之间的微薄情分,也尽了。
康熙五十六年元宵之后,何嬷嬷停了年淳雅的药膳。
四爷大喜,但心中还是放心不下,于是便请了李太医过府请脉。
从李太医口中得到相同答案时,四爷难得当着众人的面露了笑脸。
身为医者,又是常负责给年淳雅请平安脉的太医,李太医对年淳雅的身体状况再清楚不过。
可以说,年侧福晋的身子,他虽也能调养好,可用时却久,没个两三年是调养不到眼下这情况的。
李太医不免有些惊讶:“王爷,不知是何人为侧福晋调养的身体,下官可有荣幸见此人一面?”
何嬷嬷是年淳雅的奴才,四爷并没有直接做主,让人把何嬷嬷叫出来与李太医一见,而是解释道:“此人乃是侧福晋的人,李太医若是想见,可得问过侧福晋才行。”
李太医稍稍侧身面向年淳雅,欠身作揖:“侧福晋,不知可否?”
年淳雅轻柔一笑,自无不可:“玉露......”
她正要去吩咐玉露去茶水房叫何嬷嬷过来,可话还没说完,就见苏培盛神情慌乱的进来禀报:“爷,乌拉那拉府上传来消息,怀恪郡主受惊难产,情况不妙......”
四爷闻言,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地砸了一下,脸色巨变,连交代一声都顾不上,带着李太医就走。
刚出雅园,就见李侧福晋衣衫钗环稍显凌乱,眼眶微红的疾行过来,拉着四爷的胳膊哽咽道:“爷,怀恪...怀恪她......”
四爷稳着心神安抚她:“别慌,爷这就带着李太医赶过去,有爷在,怀恪会没事的。”
李氏哭着哀求道:“您带妾身一起去吧,妾身要是不亲眼看着怀恪安然无恙,便是在府中,又哪里能安得下心来。”
时间紧迫,四爷没犹豫,抬脚就走:“跟上。”
半道儿上,又遇见了乌拉那拉氏。
三人连同李太医一起去了乌拉那拉府。
直到第二日天光大亮,四爷几人才回到府中。
乌拉那拉氏看着无视她的话,一言不发迈进书房的四爷,眼神黯然。
李氏死死盯着乌拉那拉氏,恨不能再乌拉那拉氏身上戳出几个血窟窿来。
“乌拉那拉家还真是教子有方,竟为了区区一个丫鬟,害的我怀恪生死不明。福晋,这笔账,我记下了。你们最好日夜祈求佛祖,保佑怀恪无性命之忧,否则......哼!”
李氏重重的哼了一声,再也顾不得什么规矩体统,礼也不行,转身就走。
荼白提了提嗓子,一脸不满的想要说些什么,乌拉那拉氏拉住了她,“回去。”
荼白不得不把话给憋回去,回了正院,才吐露不满:“怀恪郡主早产,不还是自己善妒不容人引起的,倘若她早早的在自己怀孕时就给星德少爷纳上一房妾室,哪里还会有今日之祸......”
“砰———”
乌拉那拉氏忍无可忍,抬手抄起手边的茶盏就朝荼白脚边砸去。
那是一杯刚上的热茶,茶盏碎裂,碎片四溅,七分烫的茶水有些许溅到了荼白的手上,留下星星点点的红痕。
她甚少见乌拉那拉氏发这么大的脾气,吓的一抖,脸上血色瞬间褪去:“福晋......”
乌拉那拉氏眼神冰冷的看着她:“说够了没有?”
荼白提起衣摆跪下,“福晋息怒,奴婢知错。”
乌拉那拉氏冷冷道:“嘴上说着知错,可你心里又是怎么想的呢?”
“这件事不管前因后果如何,也不论谁对谁错,怀恪难产是真,险些丢了命为我乌拉那拉氏传宗接代也是真。如今祸福难料,这条命朝不保夕也是真。”
“倘若怀恪真的因此命陨,你觉得星德能逃得了干系吗?本福晋就不会被四爷迁怒吗?”
刚刚四爷的态度就已经是不给她留一丝颜面了。
乌拉那拉氏此时早已失了在乌拉那拉府上强忍着的镇定,胸膛剧烈的起伏着,身上黏腻的汗消了又冒,没个消停。
她无奈的阖上眼,疲惫不堪:“李氏说的没错,本福晋是得求神拜佛,保佑怀恪平安无事。”
只有怀恪平安无事,她再想法子熄了四爷的怒气,这件事才算彻底解决。
可若怀恪真有万一,那乌拉那拉氏......祸福难料。
乌拉那拉氏连歇都不曾歇息,就去了小佛堂诵经。
李氏回到自己院子里,也是连咒骂乌拉那拉氏的心思都没有了,一心只想着给自己女儿祈福。
正院和蘅芜馆的小佛堂里,一时间香火弥漫。
年淳雅了解完这件事的前因后果,心绪复杂难平。
好一会儿,她才想起来问四爷:“爷回来后,就一直在书房?”
金风轻轻颔首:“是,主子爷既不出来,也不曾叫人进去伺候,只把自己关在书房里,听说也没用膳。”
年淳雅皱眉,眼里满是担忧:“不用膳怎么行,你去厨房吩咐些粥点什么的,送去书房。”
金风没动,小声道:“侧福晋,主子爷怕是不会见奴婢的。”
“为何?”
金风嗫嚅着唇,在年淳雅的注视下半晌,终是把原因说出口:“当年小格格夭折,主子爷也是把自己关在书房一日一夜,就连福晋亲自去,也没见到主子爷,还被主子爷给赶了回去。”
她一个小小丫鬟,哪里会有这般殊荣。
年淳雅心神一震,眼里闪过一丝恍惚。
过了片刻,她说:“你只管叫膳房准备,等会儿我亲自去。”
苏培盛正愁眉苦脸的守在书房外,远远的见年淳雅过来,皱的跟菊花似的老脸顿时舒展开来,像见了祖宗一样迎上去:
“侧福晋您来了,快帮奴才劝劝主子爷吧,主子爷昨日从您那儿离开后,就滴水未进,方才奴才大着胆子请示,却被主子爷给斥了出来。如此下去,身子怎么受得了啊。”
说着,苏培盛瞄了眼桃枝提着的食盒,庆幸道:“还好您来了,奴才这就去给您通报。”
“不必了。”
年淳雅把手炉塞到金风手里,接过食盒,“公公不用去通报了,我自行进去即可。”
“这......”苏培盛想说这不合规矩,可转念一想,还是主子爷的身体最重要,即便时候被罚了,那也是小事一桩。
他做了个请的手势,然后推开门,目送着年淳雅进去,又把门给关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