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阿玛,您真这么觉得吗,那您为何从未给大清的驸马赏过人?”胤祺反问道。
事已至此,他也已经豁出去了,反正他没什么所求,顶多就是遭了皇阿玛的厌弃,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康熙一噎,就像是当面被人打了一耳光似的。
是啊,若是真觉得没什么,这些年他给儿子赏人,也曾给重臣赏过妾室,但为什么偏偏没有自己的女婿赏过?
即便是他最不受宠的女儿,都未曾有过。
被人下了面子,康熙顿时恼羞成怒了起来,随手拿起旁边的一个茶盏就朝着胤祺丢了过去。
胤祺没躲,也没退让半步,那茶盏精准无误地砸在了他的额头上,然后,额头上便肉眼可见的冒出了一条血痕。
“皇阿玛息怒,儿臣有罪!”他并未管头上的伤口,而是径直跪在地上请罪。
康熙哪里看不出来,他嘴上说着有罪,但仍是一副犟种模样,摆明了就是死不悔改的架势。
他知道再谈下去也谈不出什么结果来,于是眼不见心不烦地摆了摆手,把人赶了出去。
走出乾清宫,胤祺低着头站在门口,好半晌没有动,不知在想什么。
马祥默默走上前来,他虽不知发生了何事,但看到自己爷额头上的伤,也隐约明白些什么,毕竟,除了万岁爷,可没什么人敢伤皇子啊。
“爷,咱们还是快些回去吧,您头上的伤得赶紧处理一下。”马祥有些着急道。
胤祺似是终于回过神来,悠悠抬起头,轻‘嗯’了声,“走吧。”
说罢,他便抬脚离开了。
马祥看着自家主子离开的方向,不由一愣,不是,那也不是回阿哥所的方向啊。
乾清宫内,康熙喝了好几杯茶水,才总算是把火气给压下来去了。
“五贝勒可回去了?”
他那伤口虽瞧着不太严重,但总归是在脸上,还是要及时处理才好。
梁九功迟疑了下,回道:“奴才瞧着,是往太后的宁寿宫方向去了。”
康熙一愣,似是明白了什么:“他头上的伤可有处理?”
梁九功如实回道:“回万岁爷,未曾处理。”
康熙突然就气笑了,“这混账,都多大的人了,还和小时候一样,动不动就去找他皇玛嬷告状!”
以前刚去上书房那会,每次康熙训斥了他一番,他必然要跑去宁寿宫,也不能说是告状吧,但他每次都摆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太后本就疼他,哪里看得了这个。
所以,太后紧接着必然会派人请他去宁寿宫喝茶。
这一转眼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随着胤祺越来越年长,这种情况便没在发生过了。
谁知这次他竟然故技重施,康熙冷哼了一声,这次他还真是打错了算盘。
旁的事倒还好说,但这事,太后定不会帮他。
就在康熙十分笃定之际,突然一小太监急匆匆地跑了进来,“启禀皇上,宁寿宫的乌兰嬷嬷来了,说太后想请您过去喝茶。”
康熙一愣,太后怎么可能……但他随即想到什么,突然又放下心来了。
“朕确实好久没去宁寿宫陪皇额娘喝茶了,走吧。”
宁寿宫中。
康熙过来时,胤祺显然已经离开,太后让人换好茶水,母子两人相对而坐,喝起了茶。
“皇额娘,您近来身子可还好,前两日儿子听太医说,您有些咳嗽,可有好些?”康熙出声道。
太后摆了摆手,回道:“哀家无事,就是感染了些小风寒,吃了几副药就好了,这点小事倒是累的皇帝跟着担心了。”
康熙笑道:“瞧皇额娘说的,关心您本就是儿子应该做的,说起来也是儿子惭愧,该早些过来看看您的。”
太后笑着回道:“皇帝日理万机,还是朝事要紧,哀家这边你不用担心,贵妃她们都有经常过来陪哀家说说话。”
母子两人寒暄了一番后,太后也没再兜圈子,径直切入了正题。
“老五来哀家这里了,他额头上的伤哀家也已经让太医处理好了,皇帝放心吧。”
康熙回道:“是儿子的不是,让皇额娘担心了。”
太后摆了摆手,道:“这事不怪皇帝,确实是老五那孩子莽撞了。”
说罢,她轻抿了一口茶水,放下手中的茶盏,抬头看向康熙:“皇帝,哀家也不同你兜圈子了,今日喊你过来,就是想替老五求个情,希望你能成全了那孩子的心意。”
康熙端着茶盏的手不由一顿,似是完全没料到太后会说出这番话,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太后,“皇额娘,您怎么……”
太后知道康熙为何会有这种反应,他自幼是由太皇太后抚养长大,深受其影响,打小就被灌输爱新觉罗子孙不可沉迷情爱,是懦夫所为,为君者更是不可用情过深,除了伤己也伤人等话。
康熙信任太后太后这个祖母,对她的话也一直都坚定地执行着,这些年,太后都看在眼里。
都说最是无情帝王家,但也有人说,爱新觉罗家盛产情种,从太宗皇太极到先帝,两人皆因一女子,闹得前朝后宫不宁。
皇太极和海兰珠那会,太后还没进宫,但她从小就听家里的长辈讲起这位帝王,据说他是位极其冷酷的人,曾为了皇位休掉了青梅竹马的妻子,也为了巩固其帝位,让自己的另一个妃改嫁于他人,而就是这么一位无情的帝王,却在遇到海兰珠后,一切都变了,他对海兰珠的那些宠爱事迹,在草原上早已都传遍了。
草原上不知多少女子都梦想着能成为海兰珠,太后当时亦是如此,但当她进宫后,才发现先帝可能是皇太极,但海兰珠却不是她,而是董鄂妃。
而这两对痴情之人的结局又何曾相似,皇太极和先帝都曾将海兰珠和董鄂妃的儿子立为太子,两人的孩子却偏偏都没立住,这两个女子也都在此后没多久年纪轻轻便烟消玉损了,而皇太极和先帝也都因痛失挚爱,没多久便撒手人寰。
太后身为先帝的继后,曾亲眼见过先帝和董鄂妃之间的感情,特别是先帝看董鄂妃的眼神,是她从未见过的,她也曾心有不甘过,但最终还是屈服于了现实。
若是这世上谁最恨‘爱新觉罗家盛产情种’这话,怕是无人能比得上太皇太后了吧,她曾亲眼看着自己的夫婿对别的女子极尽宠爱,而后自己的儿子也步了后尘,她又怎么可能不恨不怨。
所以,太皇太后为了避免孙子再走上这一条不归路,自幼没少对康熙各种教育,大到帝王的职责,小到讲海兰珠和董鄂妃各种恃宠而骄的事迹,就是为了避免他步两人后尘。
康熙从小就知道祖母对海兰珠和董鄂妃的恨意,也一直以为太后对董鄂妃也是恨的,毕竟,当年他皇阿玛曾一度要废除太后的后位,而另立董鄂妃为后。
太后自然也知道康熙这个的想法,但其实,她并不恨董鄂妃,只是因为太皇太后恨这个夺走儿子的女人,她才不曾为这事辩解,让人都误以为她也是恨董鄂妃的。
海兰珠是否有一些恃宠而骄的事迹,太后不曾得知,但董鄂氏她却是知晓的,那个女子温良贤淑,待人宽厚,即便先帝那般宠爱,也从未因此对她这个皇后有任何不敬之举。
当年先帝在太后各种施压下,仍坚持要废了她这个皇后,另立董鄂氏为后,是董鄂氏以性命相要挟,才最终打消了先帝废后的念头,不管董鄂氏是因何做出此番举动,这事太后都是念她人情的。
“皇额娘,祖训……”康熙试图再劝说道。
太后抬了抬手,打断了他的话:“哀家知道祖训,皇家子嗣昌盛,才象征着大清国祚绵长。”
大清是少数民族入关,统治人口这般庞大的汉人,本就是不占优势,所以,才有这一所谓的祖训。
“皇帝,这一点你做的已经很好了。”太后道,“也正是因此,哀家今日才有机会向你开这个口。”
后宫现下有十五位皇子,这数量已经是极好的了,所以,这延绵大清子嗣一事,少老五一个也碍不得什么。
康熙突然不知道要说什么好了,沉吟了好一会,才低声开口道:“皇额娘,儿子知道您疼爱老五,但您可听说过‘自古情深多不寿’这句话。”
不管是太宗,还是他皇阿玛,若不是用情太深,最后又何故如此,他怕老五最终也……
太后闻言,有些诧异地抬头看向康熙,但随即似是想通了什么,默默叹了口气。
自古情深多不寿,看来在康熙看来,不管是太宗皇太极,还是先帝,两人的不幸都源于情深二字,两人若不是用情太深,自然不会在海兰珠和董鄂妃离世后,便经不住悲痛而英年早逝。
但他却未曾想过,海兰珠和董鄂妃又是因何这么离世的呢,海兰珠她不知晓具体的,但董鄂妃是如何烟消玉损的,她心里还是有些数的。
当年董鄂妃正是因为先帝的独宠,让她成为了整个后宫之敌,太后太后更是看她极不顺眼,后来先帝又折腾废后另立之事,可谓是将董鄂氏架在了火上烤,那些日子,董鄂氏在后宫之中可谓是如履薄冰。
最后,在经历了丧子之痛、皇帝废后、婆媳关系紧张等一系列风波之后,董鄂妃终究是耗尽了心神,没支撑住,很快便离开了人世。
当然,这其中也不乏有太皇太后的手笔。
而海兰珠当时在后宫的处境,怕是也不遑多让吧,皇太极当时的皇后是太后太后的亲姑姑,姑侄两人在后宫眼瞧着海兰珠威胁了她们的地位,又怎么可能不反击呢。
但这些话,太后都不能说,不论如何,太皇太后于她都有恩。
再者说,康熙的想法也不是轻易能改变的,而她今日的目的,也不是来改变康熙的想法,她是要为老五达成心愿。
老五的心思,这几年太后也是有所察觉的,特别是安清生产那日,她眼瞧着老五那般慌乱的样子,当年董鄂妃生产时,她在先帝身上也曾见到过。
但在太后看来,老五和先帝还是不同的,安清和董鄂妃也不一样,而老五不想要后宅再进人,何尝不是一种对两人的保护呢。
之前刘佳氏和白佳氏不就是明晃晃的例子嘛,多亏了安清那丫头机敏,这才没让两人得手。
就像老五说的那般,没有旁人不就好了,届时自然不用再有这些顾虑。
太后沉默了一会,突然开口道:“皇帝,当年你体恤哀家膝下空虚,将老五送来了宁寿宫,哀家知道,你那时便放弃了他,是吧。”
康熙猛地抬头,一脸诧异地看向太后,似是想看她这话是否是他想的那般。
太后笑了笑,继续说道:“咱们满洲没有立太子的传统,那些都是汉人的习俗,虽说这些年下来,太子表现的也确实很争气,但当年皇帝你立太子那会,想必也并没有十足的把握吧。”
康熙怔了下,但太后这话他却也反驳不了什么。
凭心而论,当年立太子,确实是实属形势所迫,当时正处于三藩之乱危机之际,吴三桂已席卷了半个大清,为了凝聚人心,争取汉人群体的支持,康熙这才决定依照中原汉人的政治传统,立胤礽这个嫡长子为太子。
虽说当时对太子能不能继承大统尚不能定,但那会康熙可以确定的是,为了摆脱蒙古各部对清廷的辖制,定是不能再出一位和蒙古有关系的皇子继承大统。
所以,当时他把老五送到宁寿宫时,也就直接断掉了他未来的可能。
这些年,康熙隐约也能猜出些,太后是明白他意思的,但出于母子二人之间的默契,便都不曾说破,谁知太后今日却此时给挑破了。
太后叹了口气,道:“皇帝,这些年,哀家虽从未说过什么,但哀家知道你的不得已,也明白江山社稷之重,你做的并没有错,但哀家对老五这孩子还是心里有愧,要不是因为我这个老婆子,他也不会……”
康熙忙出声打断了太后的话,“皇额娘,您千万不要这么想,老五能在你膝下长大,是他的幸运,您放心,儿子日后也定不会亏待于他。”
太后轻点了点头,“皇帝哀家自是信得过的,也从未担心过此事,所以,皇帝啊,既然如此,何不如了老五的心愿呢,总归也碍不了大清的社稷。”
既然一开始便注定无缘那个位置,随心所欲些又何妨。
“哀家也知晓,你是一片慈父之心,害怕他走上先帝的老路,但安清那孩子哀家瞧着,身子骨硬朗的很,一看就是有福长寿的人,再从另一个方面想,以那孩子的才能,若是将她缠在后宅那些琐碎之事中,对大清也未尝是件好事吧……”
康熙在宁寿宫待了许久才离开,太后早已屏退了左右之人,母子两人所说之话,并未有第三人知道。
待康熙一离开,乌兰嬷嬷才匆匆走了进来,她一脸关切地问道:“主子,皇上那里可松口了?”
太后手持着念珠,好半晌才听到她轻‘嗯’了一声。
“派个人去阿哥所老五那里,告诉他成了,让他以后好好过自己的日子吧。”
乌兰嬷嬷一听这话,也忍不住跟着松了口气。
方才五贝勒那般样子来到宁寿宫,一进门便跪在了太后面前,说想求她一件事。
乌兰嬷嬷当时便心疼的不行,五贝勒自幼在太后身边长大,自也是她看着长大的,她也是打心里希望他能过的好。
“好好好,老奴这就让人去办,想必五贝勒这会也是在着急等消息吧。”
宁寿宫来人时,胤祺正一个人在书房里坐着,确实像乌兰嬷嬷所说那般,他在等消息。
当听到那小太监的话后,他紧绷着的肩膀瞬间松了下来,脸上更是溢出一抹发自内心的笑意。
无疑,他这一步是走对了。
第110章 五福晋110
胤祺一直都知道他皇阿玛的想法是很难改变的,他常年身居高位,也早已习惯了所有人的服从顺从,他自己倒是没什么,但这事拖太久了,怕是早晚会把安清给牵扯进来。
旁的先不说,若是他皇阿玛直接挑好了人,然后再去找安清,让她把人领回去,她届时也只有遵命的份。
所以,这件事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速战速决,既然事情已经捅破了,那便趁热打铁好了。
其实,在此之前,胤祺一直都在想着若是真到了这一日要如何处理,他额娘虽然知晓他对安清的心意,但她却无法说服皇阿玛,在这件事上,能说服得了他皇阿玛的,怕是唯有他皇玛嬷一人。
他皇阿玛敬重他皇玛嬷是一方面,最重要的是,他皇玛嬷足够了解他皇阿玛。
但这事让胤祺一直有所顾忌的是,他皇玛嬷是否会站在他这一边。
宫里人都知道,当年先帝因独宠董鄂妃,曾一度要废了他皇玛嬷这个皇后,所以,众人都说他皇玛嬷恨极了董鄂妃,也厌恶那些为情乱智之人。
就连他额娘在知晓他的心意后都叮嘱他,此事万万不可在他皇玛嬷跟前袒露半分,否则对他对安清都没什么好处。
但自小在皇玛嬷膝下长大,胤祺却能敏锐地感觉到他皇玛嬷并不像宫中传言那般,他尤记得小时候,他皇玛嬷还曾在他跟前提过先帝和董鄂妃,她当时的反应很平淡,并未说两人任何不好的话,语气中还隐约有些……向往和眷恋。
所以,胤祺承认,走这一步他有赌的成分,除了赌他皇玛嬷能说服得了他皇阿玛,也在赌他皇玛嬷会支持他。
再者说,从私心上来讲,皇玛嬷是他在这世上最重要的人之一,他并不想对她有所欺瞒,所以,从某种程度上来看,这一步他是迟早都要走的。
思绪不由飘回到之前在宁寿宫的场景。
胤祺从乾清宫一路来到宁寿宫,太后见他过来,本来还挺开心,但待人一走近,她便第一时间发现了他他额头上的伤口。
“老五,你这伤是怎么回事?”她急切地问道。
胤祺扑通一声跪在了太后身前,神色戚戚道:“皇玛嬷,孙儿有一事相求。”
太后不由一愣,她还从未见他这样过,不用猜都知道,这定是遇到什么事了,“不管你想求什么,都得先把额头上的伤处理了再说。”
说罢,她便转身交代乌兰嬷嬷去请太医。
至于胤祺头上的伤,太后也不傻,自是猜到了是康熙所为,毕竟,能在这宫里伤皇子的人,也就只有他那个老子了。
“你起来再说吧。”太后道。
胤祺摇了摇头,坚持要跪在把话说完,太后也没再强求他,任由他跪着把方才在乾清宫的事都说了一遍。
“皇玛嬷,孙儿真不想再往后院添人了,求您成全。”
太后眉头微皱,看着跪在面前孙儿,开口问道:“是因为安清吗?”
胤祺知晓太后想问的是什么,也没隐瞒,轻点了点头,“是,孙儿没什么大的志向,也不怕被皇阿玛厌弃,只想守着她过日子就好。”
太后静静地看着他,问道:“你觉得哀家会成全你?”
胤祺眼神没有任何闪躲,很是坦诚地回道:“回皇玛嬷,孙儿并不知道您会不会成全,但这事孙儿想让您知道,也不想瞒您。”
一句‘想让您知道,也不想瞒您’直接让太后心头不由一酸,这个由她一手养大的孩子,终究是按照她期待的样子长大了。
她进宫之后便一直不受先帝喜欢,多年来无子无宠,虽坐在皇后的位子上,但也只能在深宫中惶恐又寂寥地熬着。
后来康熙继位后,她又成了太后,但很多事情似乎也没有多大的改变,因着两人并非亲生母子,很多事情都要注意分寸,这么多年来,不管是前朝后宫,她都习惯了装聋作哑,这也是她在这后宫的生存之道。
说白了,如今这满宫上下并无她任何血亲,所以,何必管这么多惹人烦呢,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很多事情便也就这样过了。
太后向来都是如此,对康熙如此,对胤祺亦是。
即便是胤祺这个自幼在她身边长大的孙子,在猜到他对安清的心思后,她也还是选择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她一直都以为这样对大家都好,但直到胤祺那句‘不想瞒您’,她才明白自己其实也是有期待的。
“宫里那些传言你没听说吗?”太后问。
胤祺轻点了点头,“不瞒皇玛嬷,孙儿听说了。”
太后“哦”了一声,问:“你就不怕我迁怒于安清?”
胤祺笑着摇了摇头,说道:“您不会,就像您了解孙儿一样,孙儿自幼在您身边长大,对您也了解。”
太后眼底闪过一丝欣慰。
这满宫的人都觉得她恨董鄂妃,恨先帝那般为情乱智的人,包括康熙这个皇帝,但老五却偏偏瞧出来了。
事实证明,这个她一手抚养大的孩子,没有白疼啊。
事情解决了,胤祺顿时觉得一直遮在头上的乌云散开了,像是有一道光直接撒了下来,整个人生都充满了希望。
他在书房里来回走了好几圈,努力想把心里那股难以言喻的激动压下去,但下一秒还是忍不住拉开房门冲了出去。
马祥本来守在门口,突然看到自家主子跑了出来,吓了一大跳,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事,当看到方向是福晋那院的,这才松了口气。
正院这边,安清正在院子里牵着小宝看雪呢。
又到了紫禁城飘雪的季节,这雪是从昨个晚上开始下的,早上起来后也没停,这会雪小了点后,安清便抱着小宝出来堆雪人。
小喜子一听要给小阿哥堆雪人,早带着院子的小太监忙活了起来,翠柳她们几个也赶过来凑热闹,院子里瞬间热闹了起来。
就连雪团看到大家伙都出来了,也带着老婆孩子出来溜达,没多久洁白的雪地上便留下了一朵朵洁白的像梅花一样的小脚印。
小宝这会已经能站稳了,歪歪扭扭也能走上几步,安清把他放在雪堆旁边,蹲着抓起了一小把雪让他捏了捏。
小家伙并不是第一次见到雪,之前这紫禁城早已下了好几场雪了,上一次大雪时,安清还带着他去这城楼上看了这紫禁城的雪景呢。
“额凉,雪没了。”小家伙伸着胖乎乎的小手,想向安清再讨一些雪。
安清又捏了一小搓放在他手心中,没多久雪花再次慢慢融化在手掌的温度中,母子两人玩的不亦乐乎。
没过多久,小喜子那边的雪人就已经堆好了,小家伙看到雪人后,瞬间兴奋了起来。
“雪人,雪人!”
他突然挣开安清扶着他的手,歪歪扭扭朝着雪人的方向走去。
这雪地本就滑,再加上小家伙走路也不稳,没走上两步就直接原地摔了个大马趴。
小家伙穿的很厚,还带着一个毛茸茸带耳朵的小帽子,这会在地上蛄蛹着想爬起啦的样子,滑稽搞笑的很。
安清突然玩心大起,忙拦住了要上前扶人的宫人,径自走到跟前。
“额凉,救我。”小家伙见到自家额娘后,乖巧地伸出了手,求抱抱。
安清顺势将人给抱了起来,然后露出一个不怀好意的笑容,“小宝,额娘陪你玩堆雪人好不好啊。”
小家伙眨了眨眼,以为额娘是要抱他去看那堆好的雪人,忙乐呵呵地回道:“好啊,好啊,堆雪……”
他话音还未落,下一秒,安清就直接一推,把他再次推到了旁边的雪堆里,开心地用雪把他埋起来。
“小宝,别着急哦,额娘这就把你堆成雪人!”
小家伙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愣了几秒后,开始使劲挣扎了起来,“不要,额娘,小宝不是雪人,不要……”
安清一手按着他,根本不给他反抗的机会。
生孩子不就是玩的嘛,别说,自家这傻儿子还挺好玩的。
胤祺赶过来时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副场景,只见自家儿子正被他那无良额娘按在地上,往身上堆雪玩呢。
那傻小子似是想爬起来,还在那里使劲蹬腿,奈何人小力微,根本不是他额娘的对手。
旁边的一众下人想上前却又不敢,只能在那干着急。
“主子,您别折腾小主子啊,小心染了风寒。”紫苏在一旁焦急地劝道。
安清却不以为然地摆了摆手,“放心吧,他穿的这么厚,外面的那裘衣又防水,不碍事的。”
小宝被她额娘按在地上,根本动弹不得,一抬头,正好看到他阿玛在不远处,忙挥着手喊道:“阿玛,救命啊。”
众人闻言,忙回头看了过去,包括安清。
当她看到不远处的胤祺时,突然有种被抓包的心虚,毕竟,这儿子也不是她一个人的啊。
胤祺无奈上前,总算是将自家傻儿子从额娘的魔爪中拯救了出来,
“阿玛,额凉,坏坏,哼~推宝!”小家伙很是委屈地给他阿玛告状。
安清有些心虚地摸了摸鼻子,“哎,你这小子是不是玩不起啊,不是你答应了要玩的嘛,怎么转头还告起状来了。”
还讲不讲武德了!
胤祺有些无语地瞥了安清一眼,但还是转头看向自家儿子,警告道:“不许说额娘坏话,额娘那是同你玩呢。”
小宝见自家阿玛不向着自己,撇了撇嘴,一副很是委屈地表情。
安清见胤祺站在自己这一边,腰杆子顿时就硬了起来:“就是,你个没良心的臭小子,我好心陪你玩,你还骂我坏,小心我打你屁股哦。”
威胁完儿子,安清打算见好就收,谁知一抬头,突然看到了胤祺额头上的伤,不由一愣。
“你额头怎么了?”
胤祺怔了下,这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头上伤的事。
“没什么,不小心误伤了。”
安清下意识皱了下眉头,不小心误伤的?
她看到他那伤口的位置,这得多不小心才能伤到那里啊。
“在乾清宫误伤的?”她试探性问道。
胤祺知道她向来敏锐,只是没想到竟一猜就中,“放心吧,不是什么大事。”
安清见他这反应,立马看出来他并不想细说,遂也没再继续追问。
“你这伤口处理吗?”
胤祺轻点了点头,回道:“已经让太医看过了,也上过药了,之后注意些就行。”
“阿玛,呼呼,不疼。”小宝揽着胤祺的脖子,学着安清平时给他呼呼的样子,朝着胤祺额头伤口的位置吹了口气。
胤祺笑着摸了摸他的头,“小宝乖,阿玛不疼了。”
他回头看了看安清,又看了看怀里的儿子,心里突然就释怀了。
方才从书房里冲出来时,他很是迫切地想把这个消息告诉安清,但在过来的路上时,他远远瞧见了瓜尔佳氏,才意识到现下还未到时候。
对啊,他们之间还有一个瓜尔佳氏,瓜尔佳氏在这后院向来本分,他之前也一直在思考要如何安排她。
虽然他心里已经有了些想法,但现下却还不是时候,而且,他还不知瓜尔佳氏是何想法,所以,这事究竟能不能成,都还是个未知数。
不过,胤祺也想通了,他慢慢做便是,好在现在已经迈出了至关重要的一步,两人总归还有一辈子的时间,总有一天她能看清自己的心意。
自打立春之后,京城已经下了好几场雨了,天气也越发暖和了起来。
淅淅沥沥的小雨下着,像是一幅没有尽头的画卷。
安清难得有这个闲情雅致,让人在游廊前摆上了桌椅,备好了茶水,观雨听风。
朦胧烟雨中,那宫中的红墙绿瓦都比平日里多了几分柔美。
安清让人给小宝换掉了厚重的冬衣,换上了相对轻快些的衣裳,小家伙现在已经能走能跑了,这自打能走路稳当后,他整天就不得闲,满院子折腾。
别看这小子人小腿短,但耐不住人家倒腾的快啊,有时候奶嬷嬷一个看不住,他就能跑老远,追都追不上他。
“哎,小宝,外面下雨了,不能跑出去啊,小心我揍你屁股!”安清看着那不省心的儿子,在游廊前,试探地想出去的样子,忍不住警告道。